<p>其之六 </p><p> </p><p>酒吧 </p><p> </p><p>一 </p><p> </p><p>“来杯螺丝起子。” </p><p>酒保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来到吧台前的客人,转过身拿起岩石杯。 </p><p>“螺丝起子——对吗?” </p><p>幽灵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笑容像久未微笑的人那样带着些许僵硬。 </p><p>魔法界的酒吧里总会有各式各样的魔法生物来来往往,但是,一位幽灵……? </p><p>酒保迟疑着把调好的酒放在了他面前。 </p><p> </p><p>二 </p><p> </p><p>幽灵当然喝不到酒。 </p><p>他的手掌传过了玻璃杯,他无奈地笑笑,看着自己掌心透明的液体。 </p><p>就算能用手套触及也无法饮用,液体会穿过幽灵的身躯,只留下酒精徒然蒸发。 </p><p>幽灵回头看了眼这间酒吧,它像所有这样的地方一样有着昏暗的光线,或许是老板的爱好比类似的地方更加安静。 </p><p>只有酒杯的声音——还有细语的交谈。 </p><p>窗外的雨还在下,声音不大,正好和那些交谈声混在一起。 </p><p>梅雨季就是有这样的力量,他无声地耸肩,想到自己也只是因为这样的雨天而突发奇想要喝一杯而已。 </p><p>幽灵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套,带着幽暗蓝光的布料让他可以以幽灵的姿态去接触实在的物体。 </p><p>酒杯被轻轻挪动。 </p><p>“……看样子、只好烧掉了吗?” </p><p> </p><p>三 </p><p> </p><p>“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点杯B52不好吗?” </p><p>幽灵有些微愣,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向,站在那里的身影不能说是熟悉,却也并非陌生无比。 </p><p>“……拙仓老师吗?” </p><p>现在在茨格姆魔法学院任教的魔法生物老师。 </p><p>严格说来他们应该算是同事吧——幽灵这样想着,只是他们平日里活动的范围太过不同,两年下来,他几乎未曾遇见这位老师。 </p><p>没想到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p><p>拙仓濯向酒保要了杯长岛冰茶。 </p><p>“拙仓老师也有兴致来喝一杯吗?” </p><p>“是啊。”杯子里的冰块缓缓漂浮着,拙仓露出了一个微笑,“毕竟闲着也是没事,不是么?” </p><p> </p><p>四 </p><p> </p><p>的确。 </p><p>像这样的梅雨季,只呆在屋子里的确让人闷得发慌。 </p><p>不过就算并不相熟,他依然记得眼前人已经有了家室吧? </p><p> </p><p>五 </p><p> </p><p>酒被点燃。 </p><p>虽然幽灵无法碰触到实物,但若是作为供品献祭给他的却能够碰触。 </p><p>例如衣服或者一些随身的物品,像这样的行为每每让他想起遥远的东方、清明时人们的祭扫。 </p><p>在那里这种事就像过往人们总爱在死者口中放上送葬的金币,让他们能够安稳地渡过冥府的河流。 </p><p>……但是既然要烧,为什么不选B52呢? </p><p>幽灵觉得这问题问到了槛上,他有些头疼,不过这种感觉多半来自于无端的妄想。 </p><p>“大概只是因为。”由是他轻轻笑了,笑容于昏暗中模糊不清,“我不喜欢B52吧?” </p><p>——那种在小小杯子上跳动燃烧的火焰,等到一口吞下时酒精都已经燃烧殆尽。 </p><p>不能说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只是在这种绵延的雨天,他失去了品尝这样一口气的刺激物的兴趣吧。 </p><p>酒杯里的冰块晃动着。 </p><p>拙仓濯摇了摇杯子,在那里面宛如红茶般的酒水不断摇晃。 </p><p>“也是。”他说,“像这种天气还是选点别的为好。” </p><p> </p><p>六 </p><p> </p><p>——这种绵延悠长的天气。 </p><p>倒还真不如选一杯能够喝上足够久的酒。 </p><p> </p><p>七 </p><p> </p><p>例如螺丝起子。 </p><p>这种酒据曾在柯南·道尔笔下出现,也曾在雷蒙德·钱德勒里登场,伏特加的味道融进了酒精里,果汁的味道很好地掩盖了原本就近乎无味的烈酒。 </p><p>伏特加这种酒一如出产它的地方那样干烈无味,有时甚至让人腾起一种它是否是纯粹酒精的错觉——就像把窗外的雨一次性提尽,变成一场豪雨。 </p><p>幽灵默默地握住虚幻的酒杯,他喝过这种酒,他当然也记得这种酒的味道。 </p><p>有些东西印在脑海中就像是已成型的知识,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却也始终不会消去。 </p><p>即便他已经忘了它们的由来。 </p><p>酒杯里的冰块不断碰撞着发出轻响。 </p><p>“……我好像一直在找些什么。”幽灵发出了一声轻叹。 </p><p>“我听说过这件事。”拙仓濯配合地给予了回应,这回应可能是真的,却亦有可能只是为了话题的延续。 </p><p>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人们总喜欢说些什么,不是么? </p><p>幽灵眯起眼睛,凝视着杯中的美酒。 </p><p>“或许吧。”他嘟囔道,“我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它。” </p><p>拙仓濯没有说话。 </p><p>他知道有时开口说些什么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p><p>十四年魔法界的生活已经足以让人成长,无论这种事情是好是坏。 </p><p>幽灵注视着自己的酒杯,他蓝色的眼睛沉默进了明亮的果汁颜色中,这种酒有着与它的名字丝毫不相称的亮色。 </p><p>长岛冰茶则不然,它的颜色一如名字般红且透彻,像背真正的茶,可它的欺骗性就在于此,它不是茶,酒精浓重到足以让无知的初尝者一杯倒下。 </p><p>具有欺骗性的美酒,就像这个酒吧之夜所拥有的假象。 </p><p>“……这个假期我去过许多地方。” </p><p>图书馆、天文台,走回过事情最初开始的地方,寻找着过去留下的蛛丝马迹。 </p><p>然而什么都没有。 </p><p>无论他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p><p>“事实上……” </p><p>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幽灵闭上了眼睛,把接下来的话语吞进了腹中。 </p><p> </p><p>八 </p><p> </p><p>——事实上,他忽然发觉,他连自己想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也无法记忆。 </p><p>他只是追寻着自己身边能剩下的线索,一一将可能性排查,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无法做到。 </p><p> </p><p>九 </p><p> </p><p>拙仓濯没有再开口询问。 </p><p>再多的谈话已显得太过多余,空气里只有酒精的气味正在扩散。 </p><p>说到底他们只是相识并非相熟,会在这里相遇,也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 </p><p>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 </p><p>只不过是酒精的气息迷惑了萍水相逢的人们而已。 </p><p>很快,幽灵起身,他付了酒钱,那钱看起来是能在魔法界流通的钱币,显然他来到这里并非毫无准备。 </p><p>酒还在燃烧。 </p><p>他其实一口都没有喝。 </p><p>而外头的梅雨,还在不断地下着。 </p><p> </p><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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