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醒了过来。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吸顶日光灯也正度过着休日,静静地沉睡着。他听到了漏过消音处理的,轻微的机器运转声,顺着耳道钻入脑中,规律地持续着。
“抱歉,吵醒你了?”
然后那嗡嗡声停下了。随之响起的是他所熟悉的,有些不清晰的男声:“需要我做一下屏蔽吗?”
“我的听觉也就和你差不多水平吧……”
“普通人类在有噪声的时候也同样会希望能够将其屏蔽。当然,我也是如此。你可以再睡一会儿,难得的假期,时间还早。”
卡卡撑起身子,打着哈欠看向了立在房间一角,握着吸尘器等待着他的回答的搭档。拉戈阿·莱弗朗还是一如既往,被医用口罩、围裙和橡胶手套武装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像桩白色的雕塑。难得的假期。
有时候卡卡会分不清他们之中谁才是那个神经敏感,需要从世界中隔离开来的哨兵。
得到升职后,他们搬进了这间属于中枢医疗部门的宿舍。曾经在一线挣扎的时候,他并不会在意这一年回不来几天的房间状况如何。但现在,不论是仍然只刷满着清洁的白色的墙壁,渐渐填满的书架,还是这张有更多机会近距离接触的床——和面向作为战士的哨兵的,将刺激减少到最低的空无一物的空间相比,随着拉戈阿日复一日地亲手擦洗,这间房间也染上了独特的色彩。让他喜欢上了的,多余的信息。
卡卡不止一次庆幸过自己拥有如此特化的能力。不只是为了他所能做到的事,更是为了他不能的。
从淋浴间出来时,拉戈阿的清洁作战似乎也已经告一段落,他卸下了那些白色的战袍,正坐在餐桌前读着什么。在卡卡洗澡的时候,他的餐盘已经空了下来,但包裹着咖啡因粒子的空气仍然沉淀在杯中,渐渐地挥发着。卡卡不打算说。几年前的拉戈阿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但卡卡并不讨厌这种和平酝酿出的少许迟钝。
“雷P来的信?”
“嗯。他问我们要不要……”
哔——。
门边的通讯装置打断了拉戈阿的话。难得的假期。虽然这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卡卡还是对他摊了摊手:“看来不行。Sagittarius可没有什么假期,来了个新案子,我得去一趟。你就一个人去老同学聚会吧。”
“真可惜啊……”
“别高兴得太早了?”对着遗憾地垂下头的拉戈阿,卡卡笑了起来:“我打赌,你也过不完这难得的假期。最多过到一半就要去给谁顶班之类的了吧?我的工作狂先生。”
“我还是打算好好享受休息时间的。……但是当需要我去工作的时候,我会去,现在的工作是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你也是,忙完那边的活儿后还得回医院,抓紧时间吧。我会代你向雷他们问好的。”
“行吧行吧,我走啦。”
“路上小心。……就算有些勉强,也别忘记营养剂。”
-
拉戈阿从来不会在诊室留下会刺激到敏感的患者的气味,声音,或者其他任何“杂音”。他喜欢现在的工作,并且为此全情投入。卡卡也为此感到高兴。
所以,他不会说。
拉戈阿也不会看到那些沉尸在Sagittarius的废弃物中,和其他有机物一同被处理掉的,连包装都没有拆开的营养剂。
“结论如何?”
“没有药物的痕迹——和尸检报告的内容一样,没有注射的痕迹,没有残留。我想死因的确是自伤行为造成的出血……但是。”
卡卡舔了舔嘴唇,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獴”。隔着面具,卡卡看不到这位执行者的表情。这让卡卡又不再想像这样看向他了。
“……但是,我不认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这件事发生时处在正常的状态。虽然只是少许,不像是药物的影响,递质水平还是太高了。我在住院部也尝到过类似的样本,即使不能确定地这么说,我想死者在那时是……有些亢奋的。如果能知道现场的更多情况的话,”
“不,这些就足够了,我们能干的食尸者。”
獴打断了他:“我想你也能尝出这牺牲者的性别,年龄,甚至更多。但包括现场的情况以及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和往常一样,让我们继续下一件吧。”
“……那真是太好了,正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卡卡将口中的样本吐出,用纸巾包裹住顺口扔在了废弃物箱里。
“也想早点干完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