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前方領路的獄卒在我們的低聲談論中停下了腳步,尖頭亮漆皮鞋在粗糙的石地上刮出的聲響在連空氣都過於沉重的廊道中刺入每個人的頭顱。那沉靜的男人以標準的姿勢轉身看過來,忽地重心向腰後一垮,誇張地揚起雙臂像是要承接住什麼,神情扭曲地以瘋癲的聲線道:
「不,這裡是廢棄物處理場,這些人是世界上的廢物,沒有更新的價值,沒有存在的意義,沒有人需要他們,他們在侵蝕這社會,他們在浪費他們自己,他們沒有改變的可能,他們強暴了別人的權益,他們應該負責,為了他們選擇的罪孽。」
「而你們,」他深吸一口氣:「你們還算是朋友,你們還善良,你們還值得忍受,因為你們還沒有讓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你們的罪惡,你們可能有汙點,但我們可以忍受;你們可能比這些人更汙穢下流,但是我們看不出來,我們可以忍受,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在鐵柵的這一側,和我和世界都站在這一側,和他們不同,不同的地方是我們在鐵柵的兩側。」
他垂下手,頹了下來,音量放低了些:「我和他們不同,你看得出來,是因為我沒有犯過錯?不,是因為我這身制服,因為這裡每一間牢的鑰匙響噹噹的一串掛在我伸手可及的腰上。因為我還沒有侵犯你們,不像在那一側的他們。」
「因為我們不同。」他端正起脖頸,又恢復當初接待嚴肅的面孔:「我們叫作善良人民,而我們稱他們為罪人。」
「我們跟他們不同,我們叫這些終於犯了罪惡、被發現、被判決入獄、被好好地帶到這、被放到門另一側、被鎖在鐵柵後、被我們棄之於不顧並歸為異類的這些人,叫罪犯。」
「他們是廢棄物、是垃圾,即使他們未來回到柵欄的這一側,和我們站在一起,我們還是看得出來--或許吧--他們是罪犯,我們叫他們罪犯,他們永遠是罪犯。」
他直起身,露出了紳士的微笑。
「而各位現在、可以稱眼前這位制服筆挺、儀容端正、充滿威嚴而不失親切的人--也就是我--為人民保姆、警察、獄卒,或是清潔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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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的存在也沒有錯,我們需要怪物,來提醒我們什麼是人。」
「現在,你可以叫我瘋子,然後說我和你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