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这个城市，有人说，死去的灵魂会变成黑色的蝴蝶。 </p><p>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无力的飞行，在最想去的地方跌落，碎成一片狼藉。 </p><p>偶尔的，会有人看到一位黑衣的青年在钟塔的顶端一跃而下。 </p><p>背后是一对黑色的蝶翼。 </p><p> </p><p>我也只是偶然的，误入这个城市，这一个仿佛时间被静止的城市。 </p><p>与其他的古都不一样，这里让我有一种回到了童年的错觉。 </p><p>不时地，我看见一只纯黑色的蝴蝶在我眼前掠过。 </p><p>身着黑衣的人优雅地笑着，笑容里是我很熟悉的一种情绪。 </p><p>“愿意听我讲几个，这里的传说么？” </p><p>那人的声音和他的面孔一样，混杂着男性与女性的矛盾特质，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感。 </p><p>本来，我也是为了下一本书才来到这一块地方的。 </p><p>我只希望，能有足够的灵感，让我写出满意的作品。 </p><p>能让爱人的世界里有我的一席之地的作品。 </p><p> </p><p>在这个镇子的钟塔建起来之前，这里并没有那个关于黑色蝴蝶的传说。 </p><p>只是偶尔有人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黑影。 </p><p>那个黑影只能被称作是一个像人的东西，在应当是五官的地方是一片光滑的黑色。 </p><p>有人说，那个黑影，是从那个孤僻的小女孩家里跑出来的。 </p><p>如果是她的话，那很正常。所有人都那么说。 </p><p>她的父母对此无动于衷。 </p><p>和小孩子无足轻重的情绪比起来，还是明天吃什么比较重要。 </p><p>而且，在这个家里，可没有白供人吃饭的能力。 </p><p>如果不工作的话，就没有饭吃。如果不能出去打工，那就做家务。 </p><p>她的父母忙着挣钱，忙着生存，没时间在意她的心情。 </p><p>她安静地拖地，安静地洗着对她而言过多的脏衣服，安静地承受同龄人的讥讽与嘲笑。 </p><p> </p><p>“你知道那个小家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么？” </p><p>突兀地甩出一个问题，他的笑容是我所未曾见过的情绪。 </p><p>混杂着怀念与悲悯的嘲讽。 </p><p>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不是她。 </p><p>“既然她没说什么，应该没有在意吧？” </p><p>“所有人那么说。” </p><p>黑衣人的脸上是一副讥讽的笑。 </p><p>“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p><p> </p><p>那个女孩并没有多说什么，或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p><p>在她父母的眼里，她乖巧到不正常，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关于黑影的传言。 </p><p>她应该是女巫。所有人都那么说。 </p><p>在那个时候，所有被认定为女巫的人都会死。 </p><p>在她被逮捕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黑影。 </p><p>她一定是女巫，必须被烧死。所有人都那么说。 </p><p>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p><p>她被绑在火刑柱上，那个黑影再一次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p><p>那个女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并不在乎被烧死。 </p><p>痛一点也没问题吧，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p><p>那个黑影冲进了火里面。 </p><p>据说，那个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p><p>就算喊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p><p>她从未被人爱过。 </p><p>据说，在火焰熄灭以后，女孩不见了。 </p><p>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黑衣的男人。 </p><p> </p><p>“你看，很可怕吧？” </p><p>“所有人都不爱她，所以，她就死了。” </p><p>“所有人。” </p><p>他用一种戏剧化的口气说着，就好像他旁观了整件事一样。 </p><p>我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异样的非人类的氛围。 </p><p>“那么，第二个故事。”他继续讲述着，那些被人遗忘的故事。 </p><p> </p><p>那个时候这座城市的钟塔还不是钟塔，还只是王族的少女心血来潮的行宫。 </p><p>尽管公主殿下并不会经常来到这里，但是仍旧需要有足够的仆人。 </p><p>那个男孩子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没有人见过他除此之外的表情。 </p><p>或许有人见过。 </p><p>但是那个黑色的男人那个时候能不能算作人呢？ </p><p>“他是个很好的人啊！”少年这么说着。 </p><p>因为只有他愿意听少年说话。 </p><p>只有他不会要求少年去做什么。 </p><p>“因为我是这里的管家，所以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帮忙好了！” </p><p>少年这么说着。 </p><p>因为是管家，所以找他帮忙就是了。 </p><p> </p><p>“你看，他的脾气很好吧？” </p><p>“是个很善良的人吧？” </p><p>“你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么？” </p><p>那个人的语气有着一种做作的轻佻，就好像戴着一张假面一样。 </p><p>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真实过吧，对我这个陌生人。 </p><p>再一次的，我只能用沉默回应他的问题。 </p><p>他只不过是冷笑了一下。 </p><p>“没关系的，不理解也没关系的哟。” </p><p>“人类的话，不理解也没关系。” </p><p>“人类的话。” </p><p>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p><p>说的好像他不是人类一样。 </p><p> </p><p>那个少年出生于那条充满着脂粉气味的街。 </p><p>虽然是男孩子却生得一副好皮囊，也就被那里的主人当成奇货可居的货品。 </p><p>他必须学会微笑，取悦别人，就算很痛也不能哭。 </p><p>所有的人爱的都是他的容颜，为了让被爱的错觉更真实，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p><p>他应该会的，不应该会的都学会了。 </p><p>唯独忘记了拒绝与哭泣。 </p><p>所以当那位挑剔的王族少女遇见那个少年的时候，他的顺从与乖巧完美的达成了少女的要求。 </p><p>也许她也爱上了这具皮囊。 </p><p>作为这座行宫的管家，他做的可谓是完美。 </p><p>而当众人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总是用他的笑脸来回应他们的期待。 </p><p>想要被爱的话，一定要学会怎么达成别人的要求吧？他这么想着。 </p><p>而当那个黑色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要求一个房间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p><p>这样就有个伴了，他笑着说。 </p><p>那个男人问过他现在幸福么？ </p><p>他笑了。 </p><p>“很幸福啊，所有人都愿意找我帮忙，所有人都爱着我。” </p><p>他的错觉是如此真实。 </p><p> </p><p>某日，那座小镇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p><p>那名少年在购买物资的时候突然面色发青的倒了下去。 </p><p>“他一定是中毒了，或者与恶魔做了交易。” </p><p>“应该是与恶魔做了交易吧。” </p><p>是啊，一个普通人不应该像他一样那么的有求必应。 </p><p>他们就这样忽略了他身上的伤痕。 </p><p>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色的男人将他带回了那座行宫。 </p><p>他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p><p>死的无声无息。 </p><p>没有人在意他的葬礼。 </p><p>“只是一个妓女的儿子罢了。” </p><p>所有人都那么说。 </p><p>几天后，墓地里树立起了一块属于他的黑色墓碑。 </p><p>纯黑色的十字架上雕着一只破碎的蝴蝶。 </p><p>守墓人曾见到过一个长着角的黑色的男人站在那座墓碑前面。 </p><p>然后就再也没有人祭奠过这个小小的灵魂。 </p><p> </p><p>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 </p><p>还真是可怜啊，那个孩子。 </p><p>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悲伤一闪而过。 </p><p>“那么还剩最后一个故事，要不要进屋谈谈？” </p><p>进屋么？也好，这家伙虽然很奇怪，但是应该能从他这里获得足够的素材。 </p><p>“跟我来吧，这是最后一个故事。” </p><p> </p><p>这是那座行宫被改成钟塔前的最后一年，有一位公主在这里住了下来。 </p><p>实际上，因为她体弱多病，连与人联姻的价值都没有。 </p><p>她是不被需要的公主。 </p><p>所以，她被放逐到了这座行宫，和她的玩偶一起。 </p><p>那个黑色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以一个人偶师的名义。 </p><p>他的人偶并没有技师一般的精细，却有着说不明的美丽。 </p><p>混杂着自矜与自卑的复杂气质，也让他被公主所注意。 </p><p>公主想要被他爱上。 </p><p>公主并不爱他，因为她是公主。 </p><p>如果不能被他爱上，至少可以让他看着我。 </p><p>那个男人就这样为公主做着人偶。 </p><p>公主想要被他爱上。 </p><p>他不爱她。她也是。 </p><p>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p><p>那个男人就这样不断地做着人偶。 </p><p>每一次公主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完美的绅士样子。 </p><p>头上的高礼帽从未滑动过。 </p><p> </p><p>“你知道他们在那座行宫里呆了多久么？” </p><p>“十年哦。” </p><p>他这么告诉我。 </p><p>那个黑色的男人就这么为她做了十年的人偶。 </p><p>真可怕啊。 </p><p>“她就不会告诉他么？” </p><p>面前的人笑了，是一个标准的嘲笑。 </p><p>“她期待的是被他爱上啊。” </p><p>“而不是公主爱上他。” </p><p> </p><p>那个黑色男人的人偶占据了公主的展览厅。 </p><p>不同的表情，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服饰，散发着同样的气质。 </p><p>他们想要被人爱上。 </p><p>和公主一样。 </p><p>而公主是不被允许爱上别人的，这有违皇室的尊严。 </p><p>就算是被遗忘的公主。 </p><p>而这十年，男人没有变化，依旧是完美的绅士样子。 </p><p>除了礼帽变高了一点。 </p><p>十年零一个月的时候，男人的新人偶送到了公主的手里。 </p><p>那个人偶和人类一样大小，穿着和公主一样的衣裙。 </p><p>男人与刚来的时候一样。 </p><p>“摘下帽子，给我看。” </p><p>“是，公主大人。” </p><p>人偶师摘下了他的帽子，是一对美丽的角。 </p><p>在阳光下闪着暗紫色的金属光泽的角。 </p><p>“不是人类？” </p><p>“不是人类。” </p><p>不是人类的话，应该可以爱上我吧？公主这么想着。 </p><p>“爱我吗？” </p><p>“……” </p><p>男人并没有回答。 </p><p>“这不怪你，果然我是不可能被爱的。” </p><p>“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 </p><p>在这座人偶屋里，公主笑了。 </p><p>男人撩起了他的头发，异类的尖耳朵在公主的面前展现出来。 </p><p>他的皮囊渐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变皱，公主听见了皮革撕裂的声音。 </p><p>在男人的背后是一对妖异的蝶翼。 </p><p>半面骷髅半面红妆。 </p><p>原本的皮囊自他的身体上脱落，慢慢萎缩成一个黑色的茧。 </p><p>“我是被你的渴望所吸引来的魔鬼。” </p><p>“即使这样你依旧期待我么？” </p><p>“那么，我开动了。” </p><p> </p><p>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魅惑感，而我只能注视着他的翅膀。 </p><p>他真的不是人。 </p><p>“吾之名为帕菲里昂，从被爱的渴望中诞生的恶魔。” </p><p>“我会完成你的愿望，而代价是，让我吃了你的欲望。” </p><p>“交易，达成。” </p><p> </p><p>从那座城市回来以后，我写出了我最后的一本书。 </p><p>真奇妙啊，不再渴望被爱的感觉。 </p><p>也没有再写书的必要了，她不会再看见我了。 </p><p>那就这样吧。 </p><p>最后一本书的名字叫做《凤蝶》。 </p><p>Papilio，凤蝶。 </p><p>而我遇见的恶魔，名为Papilion。 </p><p> </p><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