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他的上衣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抻,露出一截柔软的腰线。
“早啊。”他随意地向新兵打了个招呼,“今天你也要跟着我吗?”
前些天被精神过旺把军舰当游乐场的小鬼折腾得够呛的新兵,在心中给自己掬了一把泪,有点痛苦的点了点头。
“别怕我会干出什么坏事啦,放心放心!”戴斯特似乎是看出了新兵的不情愿,摆摆手安慰了一下新兵。但随后他想起了什么,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昨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昨天……新兵想起昨天戴斯特自告奋勇去帮机甲护理员修机甲,本着反正只是打打下手而已,一个小孩也不能做到太多,护理员想了想就答应了。
……然后,也不知道戴斯特到底是怎么弄的,他触动了机甲系统“以结西”不知道哪根线路哪条程序,询问AI机体情况变成了……驾驶舱直接弹出——这是驾驶员遇到紧急情况时为保全性命而设置的紧急脱出程序,驾驶舱亦可以成为极小型的救生舱。接着救生舱弹飞出来后撞到了后面的机甲,后面的机甲因为冲击力往后倒,压倒了后后面的机甲……顷刻十几台准备护理或者已经被修好的机甲如同多骨米牌一样倒下,壮观得跟什么似的,在这一片轰隆隆的巨响中所有在场的机甲护理师唰的一下全部脸黑如锅底,瞪着从被弹出的驾驶舱里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的戴斯特,而这货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自己闯祸了,捂着撞得发红的额头忍着泪水直倒吸凉气,缓过劲后两人就被赶出了放置机甲的广场。
事后,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吓的新兵还被长官佩泽拉骂了一顿,当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戴斯特无视新兵怨念和不信任的目光,正色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嗯?第三天?
迎上新兵不解的眼神,戴斯特比了一个“三”的手势:“我是说,自从你们接到救援任务、开过会后,已经过了三天了……还没有把人救回来吗?”
新兵愣住……这么说,确实是这样啊,明明预计完成救援工作最多只需要一天,但这都过了三个宇宙日了,什么时候他们军舰的效率这么低了?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被特别安排伺候眼前这个小男孩,所以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样了的原因。
“所以说你们军舰的速度还是太慢啦!”戴斯特吐槽,“不要求机械能达到光速的十倍……至少光速的五倍才能发挥代步功能吧!”
童言无忌,新兵对戴斯特这样苛刻的要求没什么想法,只是戴斯特的话让他忍不住想去关心关心好像没什么动静的救援任务。
——“你说救援的事?那个啊,昨天23点多就已经完成了哦,现在幸存者应该已经被安排进房间了……”
准备去训练场的同伴简单的将结果告诉新兵,见对方不确信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什么表情啊,你那时候没有值班任务肯定睡了吧,不知道是肯定的。”
“看起来……我们军舰上也没多出什么人啊?”新兵看了看走廊走过的同事们,说出他心中的疑惑。以前他们军舰也接过救援任务,接过来的人数几乎他们整个军舰的人的两倍,遭受灾难的人们面色憔悴却眼含被救的喜悦的经过,和新兵擦肩而过,新兵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
同伴明白新兵的意思,面色沉了下来,有些犹疑的说:“只有……两个人。”
救回来的,只有两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知道小型星航能承载多少人吗?答案是500人,这是最大承载量,而别西和路德逃出的那个星航,至少承载了200多人。
百分之一的存活率……不,这样都算高的了,以前也发生过虫族从星航内部出现的事件,机甲没办法在星航内部完全放开手脚……我的意思是,最后乘客全都死了,一个都没逃出来,虫子们将整个星航都吝啬地拆吃入肚,在真空的压力中互相吞噬进化出了好几只中级虫族。
新兵并不知道那艘被虫袭的星航究竟是个怎么被袭击法,只觉得救回来的人数实在太少,少得不可思议,少得很可能让他们军舰任务失败的程度。
虫族真是可恨。他心里咒骂着,在问出军舰即将返航时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正打算招呼陪他走这一趟的戴斯特,结果发现……那家伙跑了?!
糟糕糟糕!老大又要骂他了——新兵苦着脸,一瞬间就将刚才心中的沉重抛之脑后。
别西坐在路德身边,仰着头听路德以冷静清晰的复述他们在星航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换下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上一套略大的无袖卫衣和尺寸适合的七分裤。有略有详,偶尔一位戴眼镜的男子会打断路德的话,就某个细节仔细询问,别西有时也被要求补充几句,这让他不断的费劲去回想那些他不会太过注意的事情。两人都都十分配合的态度让气氛缓和了许多,而舰长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难得的讯息,与他表现的一声不响的闷样不同,内心的惊讶越来越重。
由于别西的个人终端坏掉了,为了扫描其身份军方不得不赠了他一个与护腕差不多的个人终端。虽说每个人打小身体就会被埋入个人身份跟踪器,这样才能避免换一个个人终端就换一个身份的尴尬情况(也方便光脑对其服务和监视),但小型军舰终究没有这样的设备——应该说佩泽拉他们还没有随意通过扫描个人身份跟踪器的方式来查看他人信息的权利,即使他们在扫描个人终端来获得他人讯息也得先经过光脑的允许。
这时候,给别西一个终端反而是最快捷最方便的选择,为对付这种情况的发生,每个没有权利的军舰都会标配不少备用个人终端——资金向联邦申请。
别说路德的身世如何,单按照别西的个人终端所反应的信息,别西不过是个七八线的平民,因为努力和幸运而考上了联邦分学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孩,竟然杀死了嗜血猎虫的幼体……?再说这小孩普通,佩泽拉可不相信。相反,路德才是佩泽拉心中的“正常水平”。
有两种可能。
一,别西是个黑户。这个几乎可以排除了,黑户身体里没有个人身份追踪器,更换个人终端后扫描出来的讯息只可能是一片空白。
二,有人给别西制造了一个假身份。这种情况一般出自于出来历练的小辈,他们的家长恐怕有很高的权威,才有那个权利和资源为颇为重视的小辈们弄一个假身份。
在问出别西具有一定虫族知识和很强的治愈能力后,佩泽拉就直接将其断定为第二种情况。
高等基因者啊……怪不得备受重视,只是出来历练的时间未免有点太早了吧?
又打量了一遍别西,佩泽拉心里不太认同。察觉到佩泽拉的目光,别西看向佩泽拉,又很快收回目光低下头来。
从洗澡换衣服到做完“笔录”全程花了四个小时,别看别西表面上挺乖顺,实际上他觉得这一切简直就是煎熬……他简直饿得飞起。
他从出休眠舱后就逐渐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他忍不住用手去按自己的胃部,面上开始露出一些不自然的痛苦之色。腹中空虚的感觉渐渐变成了疼痛,漫长并且该死的缠绵,这样的僵局直至他彻底受不了在军人们面前直接说出他的需求:
“我饿了,能先吃饭吗?”
顿时全场陷入一片静谧之中。路德嘴角抽了抽,暗自侧了侧身,力图离别西远一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说他不认识这个突然遗忘读空气技能的吃货。
佩泽拉扫视了别西好几遍,终开尊口:“路德留下,带他去公共餐厅。”态度竟然还算温和。
从这以后,“坦率说出自己的需求”这一观念深深刻进别西心中。
没能去星航上的公共餐厅这事在别西心里留下少许遗憾,军舰的公共餐厅似乎满足了他莫名的念想。
带领别西到达公共餐厅的军人简单的告诉他如何打餐后就随别西一边玩去了,他站在大门口等待别西吃完后再带领别西去安排下来的房间……不料,事态出乎了他的意料。
军舰不同于星航那样,买份营养液都要收钱,军舰公共餐厅的制度是给每个身份提供免费但是限量的营养液,再多就要花钱了。固态食物也是如此。
别西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欣然的买了一推车的营养液和固体食物,那个推车甚至有到别西脖颈处的高度。
站在门口的军人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着畅快的让小推车跟着他的别西,心说这孩子不会是要请人吃饭吧?
想想还是太天真了。
相比简便的营养液来说,固体食物的味道更加丰富更加充实。别西就各种肉食、蔬菜、水果都取了一些,虽说军餐算不上什么美味,但别西依旧吃得惊喜……这种心情大概类似于一直只喝清水的人突然喝到可乐,味蕾顿时就被征服了,回头还开始嫌弃清水了。出于急迫的饥饿感,别西吃得很快也很安静,不论是筷子还是刀叉他都用得很好……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几乎成为身体本能的礼仪已经让一直注意着他的军人暗暗叫奇了。
真正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往往在生活的细节上无意透露出其素质之高。
至于别西这种反常的食量……过了最初的稀奇军人也不觉得奇怪了。好嘛,高基因等级人各种各样,吃得多的家伙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军人以前还在联邦学院时就见过不少,别西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来看的程度。
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别西完全没吃饱的话会有什么感想。
将吃食一扫而光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的别西,完全没什么愧疚之心的把领来的所有营养液都打包进一次性饭盒里,手指粗细的玻璃管足足堆满了三个饭盒,沉甸甸的。最后别西抱着这些盒子跟着军人到了安排给他的房间……据说他会和路德住同一个房间。
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布置简单的双人房,别西将盒子都搁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打开饭盒开始豪爽的一口闷,一管管营养液一眨眼就空了,别西的动作完全没有慢下来。
这自然是军人离开后的事。
就自己的食量问题……他下意识觉得应该回避他人。
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该回避?
都忘记了……所以不知道。
他面无表情的叼着空试管,用牙齿来回磨着玻璃管壁,回忆的画面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溯,梦里忍住泪水的女孩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咔嘣!”
他的犬牙一下子压碎管壁,玻璃管一下子就被他咬碎,玻璃渣一下子刺进他的口腔里,鲜血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被新生的保护膜给挡下了。他似乎毫无察觉,就像咬碎糖豆那样将整个小玻璃管塞进嘴里嚼碎。
咔嘣咔嘣……咕噜。
咀嚼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