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色论坛之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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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0001 【煽动】《乐色论坛之血管》

作者:赵翎鱼

  【提问:如何消除痛觉?】

  【最佳答案:死亡。】

    “十一点一刻你接到桑叶的电话,监控拍到了你们在小区门口见面。十二点左右警方接到桑叶死亡的消息,并在现场找到了带有你指纹的水果刀。而在此期间,房间中只有你们两人。徐圆圆也是在你们发生争执并导致桑叶死亡之后报警的,对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有杀她,”穹越似乎累了,原本紧绷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我们确实见了面,发生了争执,我没想过动手,也没杀她。那把刀上根本没有她的血迹,不是吗?”

    到最后,穹越自己都不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血腥味也许是存在的,警方所谓的人证物证齐也许是存在的。那把刀没沾上桑叶的血迹就能证明他是清白的?笑话。上面的话重复了太多次,他都开始后悔为何一开始不痛快承认。无尽的循环只有结束才是解脱,如白昼和暗夜的交替,无论躲到哪里,都是满目疮痍。

  今天换了个新人来审他,黑发剑目,很精神的样子。穹越看着他不知想些什么,似乎感觉随着血液一起凝固了。

  年轻的警官含着笑意坐在面前:“别怕,我相信你。你不用像前几天那样紧张,就当是聊聊天,当然前提是像这几天一样,不要说谎。”

  “......”

  “我叫墨听,叫我小墨就行,”他说罢,把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递到穹越眼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里面的少年眉目温和,被另外一个陌生男子揽着肩膀,仔细看的话,倒与几年前的桑叶有几分相似。脑内已死去的某些东西开始随着后颈刺痛,晕红了穹越的眼角。

  *

  【提问:你对前任还有什么印象?】

  【最佳答案:于外人讲,皆为自欺欺人之事。】

  他们都说桑叶是个好女孩,眉目温柔,和到腰间秀丽的长发。那时家里催着我结婚,我就在那天下午的相亲遇到了她。

   桑叶是我们镇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说是古诗词教的很好。我没怎么上过学,懂得不多,她也不嫌弃,谁知聊着聊着我脸红了,她就笑了。

   “你喜欢写信吗?我会给你写信的。”

   晚霞开的正好,姑娘穿着素静的衣裳,眼睛亮亮的,映着光。

   她的笔名是清石。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我只记住这么一句诗,桑叶说她最喜欢这句,很美好,就算是秋景,也让她感到特别舒服,暖洋洋的,所以选了其中两个字做笔名,算是一种寄托。

   “为什么?”

   “这还哪里有为什么,”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嘴角上扬的清甜,“感觉是没法描述的。”

  其实我是想问她是不是不喜欢秋天,怕不怕冷。但我嘴笨,既然她没回答,那我就默默地决定要永远陪着她,对她好,把每个秋天都变成她想要的温暖。

   桑叶的身子瘦削,抱起来小小的。听说她还有一个弟弟叫桑竺,父母去世后就自己拼命工作供弟弟上学,很辛苦。我揽着她的肩膀,看她满脸自豪地说着桑竺。

  “我弟弟今年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学。现在我的亲人又多了一个你,我很高兴。”

  我们在一起了,很快陷入热恋。在镇上最美的那条枫叶街,我们无数次的拥抱,亲吻。羽毛曾经把下雨的天空扫去阴霾,透过模糊的灯雾,我似乎能看到令人心跳的未来。

  我曾做过一个梦,也曾有人说梦是会醒的。

  准备领证的前一周,我对桑叶说想继续学点东西。白天上班,晚上去学校,回来都有她陪着我。

  直到我认识初时,直到桑竺回家,直到那场不该发生的见面,我畅想的那种生活也许都没出现破痕。

  初时是我在学校认识的,认识他,也是因为这人太突出了。年轻又帅,懂得都是些新奇知识,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也都不便宜。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陪人来上这种学,后来发现都不是,问他他也总不说,我也不去在意了。

  “你羡慕他吗?”桑叶问我。

  “不羡慕,我有你,有这样的生活我足够幸运了。”

  “好,”她在我脸上轻吻了一下,“对了,我弟弟来电话,明天晚上到。要不你放学我去接你吧,走在路上聊聊天,也可以熟悉熟悉。”

  那是梦魇的诞生,它拿着我看不见的毒药,把所有虚幻的美好都侵蚀成了灰烬。

  “走这么早?”初时看了看表。

  “是啊,弟弟回家,我得和我未婚妻一起去接。”

  “这样,”他沉默片刻,“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今晚回来,不如一起?”

  我当然是答应的,初时人挺好,见过的东西也多,说不定见到桑竺,两人还能成为朋友。只是那天桑叶有些怪,不太开心地说明明只有我两个去接的。我轻声道了歉,又觉得按桑叶的性子也不会在乎,而且她以前也见过初时。

  “姐夫好。”

  桑竺和桑叶长的很像,但气质又比姐姐冷淡了许多。清俊的脸上没太多表情,见到我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路上累吗?饿不饿?穿厚一点才是,你……”

  “姐,回去再说。”

  我拉住桑叶的手,看她被打断话,有些无措。初时在离我们不远处站着,看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不知还要等多久。

  我想,我刚才想的都没有发生。

  夜里的车站格外冷些。和初时道别时,桑竺眼睛抬了下,没有光,似被融化了星星的黑夜。

  黑夜笼罩着前路,被流水一样的日子淡在记忆里,比如一年后我不再上夜校,桑竺再次离家,很多人或事都变得不太清晰。等我发现桑叶彻底不对劲后,可能已经晚了。最初是看到她用“清石”给一个网站写些诗,却总在我靠近的时候慌忙关掉。话说的少,笑容也慢慢不见了,身形从瘦削到病态,每次问只是摇头。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桑竺出事了?”

  她的手指从喉咙划到后颈,不知在念些什么。

  “穹越,你如果爱一个人,会爱倦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原本那么听话的,”桑叶慢慢站起来,把晒在窗台外的花搬进屋里,“为什么呢?”

  我从后面轻握住她的手腕,仿佛有什么开始崩塌。旧毛衣已被她穿得褪色,初冬的雪都可以下得那么大,我凝视着那双再看不到清澈的眼睛,下意识地将手收紧。

  她在我胸口趴着,大哭了一场。

  “桑竺病了,因为初时。”

  “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她的脸因为缺氧呈出痛苦的红,“两个男的,上床了。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去找初时,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他为什么不听呢?他是讨厌我了吗?”

  雷狠狠地劈了我一道,也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他病了,不肯来见我。初时把他身上弄的浑身青紫,他都感受不到痛了,他没有痛觉了。”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感受,也许最让我震惊和难过的,倒也不是桑竺和初时如何,而是我眼前的爱人。我曾答应过她的一切,现在随着她,像易碎的镜子,被从四处来到的寒流冲破了。

  我再也触碰不到了。

  “他们在一起了是吗?你的意思是初时虐待他?他又因为这事染了什么病?”我实在没有概念,只能拼命地问。

  “初时骗了他,桑竺已经逃不掉了,”她用指甲把肉扣出红痕,“穹越,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可我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桑叶凑近我,在我唇上最后印上一吻。

  离开后,我没再见过他们,只保留了桑叶的联系方式,必要时要有个照应。

  她最后一次找我,是在上周,说已经正式拿到了弟弟的病历报告。单薄的纸被揉皱到有裂缝,我没看到,只听她问我。

  “对初时,你还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那件事后,杳无音信。”

  “今年秋天就快来了,”她轻轻浅浅地笑,“穹越,帮我削一个苹果吧,水果刀在那边。”

  我愣愣地转过身,便听到花盆打碎的声音,瓷片飞了满地,血腥化成暮阳,泥土埋葬了屋内最后的温度。人有时会在最绝望时想起最美好的事,比如我手里握着刀,我眼里是突然离去的她和面目狰狞的尸体,我脑里都是那时的桑叶。抱起来小小的,温暖的,带着甜的。

  桑叶死的太寂静了,我只看到她赤红的脖颈,连呻吟都被淹没。

  我就那么站着,到门被扣响,有人闯进来。

  *

  【提问:如何理解“亲人”一词?】

  【最佳答案:你是他们末日绽放的烟花。】

  警方最终找到了桑竺,和穹越那边比,墨听倒觉得这里的空气死寂得诡异。

  “所以,这张照片是你和初时吗?”

  “是又如何。它和穹越杀了我姐姐有什么关系吗?”

  桑竺的表面冷的像深潭,反而看起来丝毫没有憔悴。许是姐姐的死原就无关紧要。

  墨听没接话,收起照片。隔壁的穹越就躺在椅背,自看到那张照片,就再也没说过话。躯壳和眼神都已僵硬,绝望的力气也被无声的迷茫吹散,连硝烟都不剩下。

  “桑叶的死不能排除和你无关,请你配合。”

  “那是她的决定,”桑竺抬起头,“她不会做对自己无利的事,包括死。”

  “决定?什么意思?”

  “你们警方在处理她的尸体时难道没发现吗?”

  桑竺的睫毛接住了白炽灯单调的颜色,如于最危险之地扑火的蛾。他咬住肩膀处的衣服向上提,露在眼中的是苍白的皮肤和青紫的痕迹,点缀它们的还有伤口,深深浅浅,红色的结痂结成不可凋零的花。

  “和这些一样的伤,桑叶身上也有,”少年嘴角似有比雪更容易化的笑,“你觉得是谁做的?”

  墨听盯着他。

  “没错,她说她爱我。所以每次她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东西时,总会留给自己一个一样的来补偿我。这就是决定,伤害或疼爱,对她来说都不会让自己的心真正受伤。”

  “你的意思是,桑叶对穹越说了谎。”

  “她没说谎,毕竟人是根据自己已有的认知做判断的,”桑竺的声音沉下去,“她认为同性恋是错的,尤其是我,本应该属于她的弟弟做出了这种事,她怎么能原谅初时呢。”

  有些事情想起来会很累,他懒得去回忆。

  墨听皱起眉:“桑叶对你有控制欲?你和初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我认为,最后一个问题与本案无关,属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是吗,”小墨眯起眼,“你认为你不说就可以逃的掉?”

  “即便逃不掉也不是落在你们手中,除非和初时谈恋爱有罪。我不信你们没查过这三个人,履历清白,除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哪怕我再恨桑叶,这案子也和我没关系。警官,对桑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的阴影是她,短暂的光明是她,身上挂的疼是她。别人当然不会知道她会对迈出她一步的弟弟做出什么,不会知道她歇斯底里时是什么表情,不会知道得知我是同性恋,到底是初时还是桑叶给我带来的痛苦更多。”

  手指无意地卷曲,墨听把照片压出了角。

  “那桑叶口中你患的病属实吗?”

  “属实,我这里还有一份病历报告,”桑竺默默了一会儿,“我的痛觉在消失。”

  “为什么不治疗?什么引起的?桑叶知道后对你做了什么?”

  “我们没有钱,她让我去死。其余的医生也不知道。我逃不掉,桑叶也爱倦我了。”

  墨听叹了口气,想要努力整理思绪。

  女孩的受伤就是桑竺的离开,控制欲得不到满足时,她便会争取自己的利益。可死又能给桑叶带来什么?解脱?

  “最后一点,对于穹越杀了你姐姐这件事,你有什么其他证据吗?”

  “我除这一身的颜色,其余的话都没有证据。你们不是有个叫徐圆圆的证人吗?”桑竺讽刺地看着墨听,“我姐姐,桑叶,哪怕犯下了天大的错,都会有人爱她,如果她的死没能给自己争取到最后的利益,你觉得爱她的人会同意吗?”

  “所以保护你,也属于她的利益。”

  “仅是属于,”他又恢复了开始的冷漠,“墨听,只有相互汲取温暖的人才是血脉相通的,这样的人才叫亲人。这是神赐予的痕迹。”

  *

  穹越承认了罪行,不可信的辩解最终尘埃落定。宣判的那天晚上,桑竺看着离开的火车票,回了趟家,对着不存在的坟墓发了许久的呆。

  “要么我死,要么我带着你的营养活下去,要么殃及无辜,对你都没有损失,对吧?我不想认你叫姐,所以穹越这笔账我会还。”

  桑竺在心里默默对墨听道了声谢。

  有梦是好的,起码它把萧瑟都点亮了,留下海边未熄灭的火焰。

  *

  【乐色论坛事件结算】

  【提问:如何消除痛觉?】

  【清石:死亡。】

  【清石营养值、阴暗值清零,与论坛解除血管关系。用户清竹营养值达满,阴暗值不变。】

  ……

  【检测到留言板更新。】

  【一周前——用户清石发出。】

  【对不起,我没能给你那样的秋天。】

发布时间:2021/01/31 15:42:04

20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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