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实在是太水了我反省我面壁我罚自己三天不和赛巴斯说话 </p><p>家人们我终于记住咱们镇子的名字了！ </p><p> </p><p>—————————————————————————————— </p><p> </p><p>六月的阳光打在树梢，空气里还弥漫着香樟树青春的气息，刚下过的细雨让马路上的漂浮的灰尘落了下去，叶尖细小的露珠坚韧地支撑着自己，晃悠悠地没有落到尘土之中。 </p><p>宿利花梨和影子大人站在理发店的门口，望着招贴画，发呆。 </p><p>工作日的马路上人来人往，穿着轻松熊制服的推销人员冲着每个路过的人释放微笑，但这与站着的两人无关，时间不过是金钱的等比换算品，只要抛弃掉一些无所谓的追求，就会剩下大把大把棉花糖一样柔软、甜蜜又富足的时光，让热恋的两个人手牵着手，一秒都不想分开。 </p><p>“嗯……我觉得，这个发型比较适合你。”花梨指着店里正在搬一株万年青的理发师，小声说道。看起来才二十不到的理发师小哥朝着外面的顾客露出帅气的笑容，影子大人一把遮住了花梨的眼睛。“我不喜欢那个发型。”语气很霸道。 </p><p>理发店门口的红蓝色招牌一圈一圈地转着，开开合合的玻璃门里飘出护发素花草的香气，迷迭香、玫瑰、洋甘菊和天南星……一同在热烈地空气里绽放灿烂，传递彼此的爱与花粉，不顾一切地将最美好的一面倾吐给所有人。 </p><p>“哼，我早说过这个发型不好看。”影子大人板着脸，被花梨拉着忍住不去找满头大汗的理发师算账。 </p><p>“好啦好啦，影子大人怎样都很帅气的啦……网上说的果然没错啦，发型最好看的理发师一定不是手艺最好的。” </p><p>“这边都秃了一块！现在怎么办！” </p><p>花梨苦恼地低下了头…… </p><p>“算了，要不我再换个样子，你刚才是不是有看那个理发师？” </p><p>“不要啦，这个人死了去做笔录什么的很麻烦的，用那些时间一起去看电影不好吗？” </p><p>“好吧，这是因为你许愿了我才同意的哦！”影子大人挑挑拣拣，从自己的库存里找到了一张新的人皮。 </p><p>“超帅气哦~”花梨拉起影子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买冰淇淋。 </p><p>“你喜欢的果然是皮囊，呵，肤浅！” </p><p>在阳光灿烂的街角，花梨的影子快乐地兀自转了一圈，惊起在阴影里歇脚的一群麻雀，扑棱棱地飞了满天。 </p><p> </p><p>—————————————————————————————— </p><p> </p><p>枫叶红了的时候，院子里的树莓热热闹闹挤满了灌木丛，还没来得及吃完，又熙熙攘攘落了一地，把土地也染成热热闹闹的棕红色。 </p><p>“快点啦。”花梨在门口裹着围巾，一边搓着手，催促还在换鞋子的影子。 </p><p>“喂！上次你买的什么鞋子，真的很难穿啊。”影子愤愤地坐在台阶上，瞪着花梨。 </p><p>沉默悄悄地扩散，播洒出和秋天一样肃杀萧条的味道，影子的眼神越来越冷峻，伴随着两人越来越默契而来的，是日渐消失的新鲜感和难以磨合的差距。任何东西的‘本体’和它的‘影子’，可以相安无事地共处很多很多年，直到被彻底毁坏、消失为尘土，但‘花梨’和‘影子’不可以，有时候对方像经历了太多的老人一样深沉，有时候又像固执的婴儿一样不讲道理。 </p><p>花梨想，如果我也活那么久的话，我们会更像一点吗？ </p><p>如果我也能活那么久的话。 </p><p>秋风里飘来了隔壁邻居做饭的香气，排骨汤里加了玉米，肉香里裹挟着清甜的味道。咕咕，花梨的肚子叫了。 </p><p>“好啦，预约的时间都快到了！快点拍完照去吃饭。”花梨任命地打破沉默，率先弯下腰，帮影子串那个像中国结一样复杂的鞋带，“这双鞋子很帅气啊，好不容易去拍一次照，当然要打扮得隆重一点啦。” </p><p>“……听你的啦。”影子一下子泄了气，手落在花梨柔软的头发上，拆下有些松散的蝴蝶结，重新绑了一遍。 </p><p>“走吧。” </p><p>“笑一个——很好！再来一张——好！” </p><p>相片很快就洗了出来，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挑挑拣拣。曾经明媚的笑容也沾上了柴米油盐的俗世味道，在皱纹更深地刻进眼角之前，把一切都定格下来吧，在它还美好的时候。 </p><p>“这一张吧？” </p><p>“挺好。” </p><p>“好，那就这一张了，老板，麻烦帮忙从这边裁开，然后放大就可以了。” </p><p>“诶？！要把这位先生全部裁掉吗？这……” </p><p>“我们就要这样的照片，你照做就行了。”影子的脾气比起前几年收敛了不少，只是表情依旧很臭屁。 </p><p>“好的……好的……” </p><p>落满枫叶的路上，花梨和影子开开心心地抬着一米*一米二的欧式复古豪华相框写真照，向家里走去。 </p><p>照相馆里的老板和小伙计对着照片的数码存档面面相觑。 </p><p>“这个……影子……不对吧？” </p><p>“这个女人的影子……和她自己抱起来了？！” </p><p>“是不是光线的问题……” </p><p>“光线怎么可能让动作变掉呢！” </p><p>“是……是闹鬼吧……报、报警！” </p><p>“报警才不会管这个吧！要不……要不发到论坛上……” </p><p>在两个人小声的讨论里，电脑—— </p><p>死机啦！ </p><p> </p><p>—————————————————————————————— </p><p> </p><p>午饭烧了花梨很喜欢的土豆炖牛腩，这次的火候刚刚好，软糯得牛腩配上浓郁的酱汁，冬天就应该吃这样的食物，花梨这么想着，起身去电饭煲里又盛了一碗饭。 </p><p>“喂，少吃点啦。”影子吸溜着排骨汤，在后面教训花梨。 </p><p>“吃点白米饭又不贵嘛……” </p><p>“你血糖又要升高了，而且上个月不是一直喊牙齿痛吗。” </p><p>“牙齿痛和吃白米饭没有关系的。”花梨噘着嘴，把饭勺里的饭撇掉了一些，又赶紧补充道“和土豆和牛腩也没有关系的！” </p><p>“不管有没有关系，我帮你预约了牙医你怎么没去。” </p><p>“牙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诶！万一要拔牙呢？只要不去检查，就不用治疗啦。” </p><p>“宿利花梨，你已经四十多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对我没有用的，明天我就亲自押你去看。” </p><p>花梨往白米饭上浇了满满一勺牛腩汁，“四十多你就嫌弃我咯，意思是我吃多了身材不好咯？诶，反正老夫老妻大家都这么老了、”花梨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人，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使换过几次皮囊，他还是像最初见到时那样，年轻得没有一丝胶原蛋白流逝的痕迹，“啊……你好像不会变老哦，那你岂不是还有被别人抢走的风险……” </p><p>花梨扒拉牛腩的筷子停了下来，不过很快，又开心地继续吃了起来，“算啦算啦，我不相信还有人能忍受你那么臭屁的性格。” </p><p>影子伸手夹走了花梨碗里的土豆，“你现在已经开始说这种话了啊，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p><p>“没错！我就是坏女人，以后我还要说更过分的话，臭脾气影子！” </p><p>“大胖猪老太婆！” </p><p>“大光头老头子！” </p><p>“臭猪！” </p><p>“秃头！” </p><p>…… </p><p>花梨解决掉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满意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我做饭了，你洗碗。” </p><p>“哦……” </p><p>在几年前一次严重到摔门的争吵之后，两人至少制定了夫妻守则，或许没有距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在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后，两人的情感重新回到了有点平淡、有点无聊、有点细水长流的地步。影子乖乖地站起来收拾碗筷，给自己戴上了粉红围裙和橡胶手套，朝洗碗池里挤洗洁精。 </p><p>花梨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年轻时候她从不会看的无聊肥皂剧，媳妇和婆婆不知道为了什么又吵了起来，五岁的孩子的一旁哭闹着作业该怎么写…… </p><p>温暖的午后阳光倾泻进来，布艺沙发上，花梨的影子变成了一只拱来拱去的小猪。 </p><p>“哼，懒猪！” </p><p> </p><p>—————————————————————————————— </p><p> </p><p>又是樱花开了的季节。 </p><p>玫红色的夕阳落在樱花瓣上，像斑斑点点的水墨画。春天的一切都很美好，花儿开得肆无忌惮，鸟儿歌得纵横跋扈，一切充满着朝气与活力，就连走在春天里的人儿，似乎都洋溢着无限的生气。 </p><p>“快点，赶不上这班地铁就进不去了！” </p><p>花梨难得穿了一回正式又繁复的和服，梳着小姑娘一样漂漂亮亮的复杂头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行人道上小跑着。 </p><p>“还不如让我背你。”影子很配合地换了一张老年人的皮，步伐却依旧轻盈矫健，走在前面拿着地图，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 </p><p>“那也太奇怪了，你也那么大年纪的样子了。而且，我还能跑哦，看，这不是很利索嘛、——” </p><p>话还没说完，花梨脚下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梨花木拐杖飞了出去，差点打到一旁放学的女学生们。 </p><p>影子和蔼地笑着道歉，扯着些对不起老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的话，一边帮花梨揉着脚踝。 </p><p>女学生们发出带着点羡慕的笑声，摆摆手之后也就渐渐走远了。 </p><p>影子一边揉着，一边小声地抱怨着“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跑什么啊！花火大会赶不上就不看了，你就这么想看那种东西吗？” </p><p>“因为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这样旅行了啊。”花梨坐在地上，摸着自己还是崭新的和服，语气很委屈。 </p><p>“还能走吗？” </p><p>“脚崴了……” </p><p>“我背你。” </p><p>“糗死了啦！” </p><p>“那就赶不上花火大会了。” </p><p>“那……那就赶不上吧……但是说好了，明年还要再去看！” </p><p>“……好吧。” </p><p>影子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花梨，转身走向小巷子里的木板凳。 </p><p>“歇会吧。” </p><p>影子拍拍凳子。 </p><p>保健品店里的各种钙片维生素片都在按时吃，也按照电视上的养生专家说的方法，炖这样那样好喝或者难喝的补汤，但人的衰老和体力的衰退是一件不可能逆转的恐怖事情。花梨坐在凳子上，许久了还在喘着气。她想起最初离开夜笼镇的时候，和影子玩踩影子的游戏，那时候她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回头看着影子，发出清脆的笑声。 </p><p>月亮渐渐爬了上来，‘一定要去看花火大会’的热情学消退之后，花梨感到了空气里些许的春寒料峭，她抬起手望了望表，秒针滴滴答答，刚好发出9点整点报时的细小声响。 </p><p>遥远的东京，璀璨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照亮了一对对兴奋的情侣的脸，照亮了所有幸运的人们的梦。 </p><p>“真的很难过吗？”影子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路灯的巷子里，皎洁的月光投下清冷的光辉，洒在青白色的石墙上，一束细小的影子悄悄地升起，沿着石墙缝一点点爬升，爬到花梨抬起僵硬的脖子才能看到的高度，墨色的影子一下子散开，如同烟花一样急速落下，散开在墙面上。 </p><p>花梨傻傻地笑了，笑容还像几十年前，玩踩影子那时候的纯真。“有兔子烟花吗？” </p><p>“既然是花梨小姐的愿望，我都会满足的。” </p><p>一束接一束的影子升起，幻化成奔跑的兔子、睡觉的兔子、吃草的兔子和恋爱的兔子，一只只雪球一样在青石幕布上翻滚跳跃。 </p><p>真好啊，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浪漫。 </p><p>影子的烟花一点点落下，没有温度，没有光明，没有色彩也没有更多的新意。 </p><p>但还有爱，这就足够了。 </p><p> </p><p>—————————————————————————————— </p><p> </p><p>葬礼并没有多少亲人来参加。 </p><p>薄薄的棺木里，躺着名叫宿利花梨的老人，身体上的褶皱像树皮一样丑陋，脸上的皱纹像湖面的波澜一样深刻，这是一张普通的、丑陋的、寿终正寝的老人的脸。 </p><p>还有一具名叫梅岛诚的皮囊。 </p><p>灵堂的中央摆着一张一米*一米二的黑白照，镶嵌在欧式复古的豪华相框里。花梨的脸上带着笑，她身后的影子微微地侧过身，环抱住她的肩膀。 </p><p>薄薄的黄土一铲一铲落下，埋葬的故事不会再有人知晓。泥土的影子随着泥土落下而坠落，棺木的影子随着棺木下葬而被遮掩，相片的影子随着相片被焚烧而消失，花梨的影子随着花梨的死亡而被一同遗忘。 </p><p>灵魂寄居在肉体的哪里？当两具肉体死去，或许生命中的一大部分，就跟着一起在尘土中腐朽了。 </p><p>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会跳舞的影子了。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