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编辑者：安全保障部·部长  </p><p>//注释：Americano……这就是美式咖啡的单词本身，他选择使用这个单词作为自己真正的名字。  </p><p>比起审讯……这份记录可能更像是普通的录音。毕竟，我们从未见过在提问前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抖落出来的“被审问者”。  </p><p>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给了他一听可乐，并且告诉他密歇根州已经不复存在，他被保存起来的“本体”也随之一起蒸发了。  </p><p>“fine……行，想听什么？密歇根州政府核心技术文件？SHAKER行动计划？还是我的生平？呵，你们对这个应该最没兴趣。”  </p><p>我们让他事无巨细地全部讲述——当然，这包括了他的生平。  </p><p>他对此似乎感到非常惊讶，我们猜测，这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平值得为人所好奇。  </p><p>关于前两部分的记录，将在另外的文件中进行详述。  </p><p>【链接文件：忒休斯之门：技术细节】  </p><p>在这份资料里，我们着重记录了他前半生——对人类而言过于漫长的前半生——的部分。  </p><p>与美国大部分新生人类个体所面临的情况一致，他在出生后即被州政府收购，成为了归属政府的财产，不具有人权——所有意义上的人权，不只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权力，这些成为财产的人类个体连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p><p>“具体而言？哟，这么好奇，真的想听？”  </p><p>我们询问他在作为政府资产时具体经历过什么，而他对这部分的描述则开始兜圈子。我们分析，他在童年时期留下的记忆应该充满痛苦，可能会触发应激反应。我们递上了准备好的镇静剂，并随时预防不测，不过他在几次深呼吸之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  </p><p>——实际上，他非常需要。因被审问者情绪过于激动，我们决定采用转述风格记录这部分内容，并插入部分可以听清的录音。  </p><p>据他所述，他在出生后并没有获得名字，甚至连编号都没有。  </p><p>“你并不会给你用过的塑料瓶标记为一号瓶，二号瓶……will you？”  </p><p>包括他在内的这批幼儿作为消耗品用于空间技术的测试。我们并不理解，但密歇根州政府的研究人员认为当人类的认知尚未形成完整时，可以作为无生命体储存于亚空间缝隙中，如同真正的物品一般实现存取。  </p><p>我们询问，研究人员是否已经通过动物实验验证了这一猜想。被审问者对此展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并输出了非常多的激烈言辞——于是我们知晓，该项目的研究人员在没有通过动物实验的情况下开展了人体实验，并且导致了大量接近于新生的人类个体死亡。  </p><p>“Fuck……我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当时装我的篮子放太高了，他们懒得搬梯子拿，就这样过了保质期……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猜，我有记忆之后去过他们的人类储藏室。”  </p><p>保质期，他指的是生存时间超过了“人类的认知尚未形成完整”的阈值。对于超过了阈值的消耗性人类个体，少部分会被转卖给个人或者其他企业，而大部分会被用于其他实验测试。  </p><p>“我被分配给了神经增生与位移实验——一个听着就不靠谱的新研究项目。说人话，那些家伙想研究人类是不是可以控制所有非自主反射活动——甚至可以像史莱姆一样下意识改变自己的身体形状，Goddamn it，天方夜谭。”  </p><p>“But，可笑的是这帮实验员逐渐发现仅凭打药无法诱导神经向着有功能的方向增生，于是他们开始教我们知识——然后意识到我们连说话都不会——所以先教了我们说话。Damn genius！他们有一段时间仿佛就在当幼师！”  </p><p>“然后——你们肯定也猜到了，这个一看就是在骗钱的项目在六年后被叫停了。此时我应该是六岁多一点？我记得当时我们一排实验体都在贴着墙站着——像是即将被排队枪毙的犯人。”  </p><p>“不过他们打的药价值连城，估计这也是我们最后没有被当做废品处理掉的原因。”  </p><p>我们对此未公开实验进行了有限的数据调查，并且后续对他各项身体素质了测试。我们认为，实际上在他身上进行的，诱导神经发生的药物处理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效——他的运动能力，反应力，思维敏捷性，理解力和记忆力都超出了常人水平，前两项更是抵达了人类极限。而这是在不启用义体的情况下测定的，在启用义体之后，他的战斗能力可以媲美一支由未改造过的人类个体组成的，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部队。  </p><p>我们猜想这是SHAKER后期决定出力培养他的原因之一。  </p><p>实际上，在作为实验废料进行转手处理时，密歇根州的SHAKER组织负责人仔细检查了这批实验体，并认为这批实验体具有进一步利用的价值。因此，州政府后续将他们投入到危险性义体测试项目中。  </p><p>大部分实验体均在测试中死亡——这么说并不准确，实际上，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我国的法律禁止对未成年人过早进行义体化改造，因为这很可能大幅损伤被改造个体的神经系统，影响正常发育，造成终身性神经阵痛，甚至导致畸形。所以，当我们知晓他于十二岁时几乎实现了全身义体化后，我们重新进行了一次全面体检。  </p><p>……好吧，我不知道如何正确且科学地表述体检结果，我就这么说吧：他的用料很好，太好了，无疑是最顶尖的那种。  </p><p>从外表看去几乎看不出他实际上的义体化覆盖程度，他看上去和未改造过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所有的脏器和骨骼都被替换成了义体，甚至外装的肌肉组织也是义体——我国并不将改造后的血肉材料认定为“义体”，但自治州联合体在这方面的伦理准则却十分宽松。  </p><p>“应该是觉得我的神经比较适合往轻便方向发展？敏捷特化的那种？我看SHAKER里的钢铁罐头也不少，真要论起性能的话硬的还是比软的厉害。”  </p><p>是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神经走线竟完美地适配了后期改造上去的义体，这甚至让体检时的医生忍不住高呼“天选之子”。根据量表，他对自己的身体颇为满意，认为无需更换——虽然我们非常，非常想把他随时可以自爆的核能心脏拿下来。  </p><p>他与其他实验体的义体化改造是逐步进行的，每次只更换一个部件，在一段时间的适应后再进行下一次实验。他戏谑地将自己称为一站到底游戏的胜出者——他在有意回避面对其他实验体全员阵亡的记忆。  </p><p>“之后？之后就被扔进SHAKER的训练基地了——这个你们应该都清楚，没什么好说的。”  </p><p>SHAKER的底层人员通常都从童年时期就开始接受严酷的训练，学习战斗，暗杀，潜伏，伪装，骇入，洗脑，策反，手术，谈判，偷窃以及等等对于一般间谍而言似乎有些太过于全面的“必备技能”。  </p><p>“往往这些技能决定了你死的能不能体面点。成绩不好的人会被当做耗材用于自杀式袭击……shit，我就不应该好好学，那时候怎么就没悟到早死早超生这个道理呢。”  </p><p>他指的是——他没能在被选入忒休斯之门实验项目之前迎来死亡。在成为该项目唯一有效实验体后，他彻底失去了死亡的能力。  </p><p>于是我们询问，为什么他会从SHAKER的训练基地转移到密歇根州忒休斯之门的实验室。  </p><p>“……大概是因为我们曾向往过自由？fine，说人话，就是我和几个还算处得来的倒霉蛋一起溜了。”  </p><p>——我们第一次听说有人能离开戒备森严的训练基地，于是我们让他详述。他将手里的可乐罐捏扁了——于是我们给他拿了罐新的。  </p><p>“假装你掌握到的技能不多，这样他们就不会提高对你的戒备等级。”  </p><p>“而后就用他们教的那些东西越狱就行了——简直是绰绰有余，甚至需要的工具和武器都在我自己身上长着，当时是这辈子头一次觉得义体这么好用。”  </p><p>//插入备注：对社会研究部进行彻底的安保等级检查。  </p><p>“我能看到天空而不是天花板的时间大概有两年？还是一年半？总之，我15岁才知道原来世界不是个封闭的盒子。”  </p><p>根据他的描述，我们理解了他的巷战能力，城市结构分析能力以及和黑户的沟通能力等都是在这个时期获得的——他说逃出去的人都活的像老鼠，但即便是当老鼠也比当财产好，毕竟前者遇到天敌还能逃跑，后者只能任人宰割。  </p><p>“当然，结局很现实，一个一个挖出来拎回去上电椅——枪毙？那可太幸福了，不可能直接给你枪毙。他们仔仔细细地将出逃的‘损失’量化成价值，而后当做价签贴在了我们身上。他们要我们认清楚自己作为资产的立场，作为能够‘偿还’自己‘负债’的资产。如果做不到，那就无数次地接受他们的调整。”  </p><p>“暴力可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是用暴力消除你脑子里的不忠——求饶是无效的，大声忏悔也是无效的，无论如何发誓如何谄媚都是无效的，他们一定会把你逼到死亡的边缘，却不让你真的去死。”  </p><p>说到这里，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说这些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十分细致——我们只能认为，他已经无数次经历了这种酷刑……也就是说“麻了”。  </p><p>“我可以快进到永远17岁的时候吗？”  </p><p>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我们同意了他的请求。  </p><p>“……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p><p>即便如此，他还是抖落出来了一大堆话，全都记述在了这份文件里。  </p><p>【链接文件：忒休斯之门：技术细节】  </p><p>“密歇根的老家伙们找到了真正能对付我的方法——或许是从SHAKER那里得到了启发——把我整的快死了，但又不让我真的死，如此循环往复，直到……fuck，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些惩罚是直到什么时候才停的，他们真的有一个标准吗？”  </p><p>我们询问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他的本体已经进入了保存状态，又怎么对他实施暴力行为。他说，实际上这让问题变得更简单了——直接往脑子里灌痛觉指令就行。  </p><p>“更不做人的是——那时候他们已经给我装了时间扭曲目镜，我的体感时间是你们的十倍放慢，也就是说，正常时间里疼一小时，我疼十小时。”  </p><p>在他变得“听话”以后，密歇根州政府将他重新外包给了SHAKER，作为正式的底层耗材——这次他真的是耗材了，无论死亡多少次都可以被重新打印出来。让我们感到有些滑稽的是，打印他的成本被记作了他的负债，显然在法律上他是个亿万（甚至不止）负翁，并且没有任何偿还的可能性。  </p><p>毕竟他的劳动没有实质上的报酬。  </p><p>“作为‘正式员工’登记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冰美式’这个代号。这让我觉得很好笑——我存在17年了，第一次有了能称呼自己的方式。”  </p><p>他对此似乎并不抗拒，从他将自己的名字拟作“阿迈尔卡诺”这一点来看，他似乎很中意这个代号——这可能是他人生的分水岭。大约30年前左右，密歇根州政府按照SHAKER的行动规划将忒休斯之门建立在了萨摩特别行政区内，从此他便开始与我国建立了深刻的联系。  </p><p>“哦对了，我握着一堆你们国家地下组织的情报，要听吗？之后再说？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好啊？“  </p><p>萨摩特别行政区的”独立“显然是有他参与的一份子，也是从那时起，我们正式开始了对他的观测和追踪。在一次一次的行动中，我们发现了他的行为具有非常强的矛盾性——他无疑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但在一些微妙的，不会被看出来不妥的地方却表现得十分消极。  </p><p>自治州联合体没有足够的算力对此进行观测和解析，但我们的演算系统能够做到。从他的细微动作中我们解读出——如果有足够妥当的机会，他绝对会背叛自己的组织。  </p><p>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效忠过——上述记录已经表明了这一点。SHAKER擅长的洗脑术在他身上并没有生效，我们猜测着可能要归功于神经增生与位移实验。  </p><p>但对于他如此顺利地“脱身”，我们仍然有着非常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他笃信自己被保存起来的本体能够迎来死亡。  </p><p>“那当然不是因为我相信自己——我可没这么大能量。”  </p><p>“我相信的是利益。密歇根州和其他州走反了，那它就得死。SHAKER不会救它，反而乐于分一杯羹——of course，他们一个个都是专业的演员，直到核弹发射都不会有任何预兆。”  </p><p>他摊了摊手，开启了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p><p>“So……我什么时候死？”  </p><p>当我们告诉他并不打算进行处决时，他明显表露出了失望的情绪。完整服用了原版万象归一丹的个体在我国境内极其罕见，如有需要，我们……或者说我吧，甚至得保证他正常活着。  </p><p>“那我问一句——如果我自己毙了自己的话，你们会管吗？”  </p><p>我的回答是，出于我的职责要求，我不能让你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自杀，毕竟你在生存状态下能发挥的价值极高。但个体的自杀行为在我国的法律上并不被禁止。  </p><p>“Ah？我还适用于你们国家的法律？”  </p><p>话题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对他公布了他的处置方式。  </p><p>他的处置方式和以往处理无芯片者的方案基本一致：在脑内安装芯片，数据备份进未来演算系统，由系统分配合适的职业，纳入我国现存社会体系。在此基础上，我们将对其进行24小时全天候监视，任何被演算系统可能存在风险的行动都需要与监管者一同进行……呃，这里的监管者指的应该是我。不过我也不会严格到贴身盯防的那种程度……我又不是社会研究部的人格。  </p><p>“God……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p><p>他的回应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此前被发现的黑户当听到我们的处理方式时一般会表现出抗拒，然而他此时的状态或许可以用“欣喜若狂”来描述。  </p><p>我们告诉他没有更多的条目了，而后观测到他身体后仰了一下。  </p><p>“甚至没点‘给集团打白工一百年’之类的基础要求？”  </p><p>我们澄清，所有公民付出的劳动均能得到社会信用，用于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包括社会研究部中的被研究对象。只有在接受再教育，或者于监狱关押等无法正常参加社会生产劳动的期间才会被特殊对待。  </p><p>“Wait……你说的是日本公民的事情，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p><p>回答是，按照上述方案进行处理后，他会被赋予日本公民身份——另外一提，虽然他的肉体年龄是17岁，但芯片读取到的生理负荷年龄已经超越247岁。我们抱着观察的心态将其投入未来演算系统测算，测算结果显示他可以正常融入社会，并输出了“超演算级的永生单元”称号。  </p><p>并且最适宜的岗位是安全保障部……社会研究部的适配程度甚至是最低的，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未来演算系统在想什么。  </p><p>他对自己的超演算级称号没有过多表示，只是陷入了约44秒的沉默，而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嘲笑。  </p><p>“这东西需要我额外做什么？”  </p><p>超演算级人才被允许自主规划未来的人生发展路线，但会受到更严格的监视——实际上对他的监视已经是最严格的一档了，所以这点无所谓——此外，需要随时听候集团的召集，无论何事均必须立刻响应。  </p><p>我们询问，作为超演算级人才他是否有自己的需求，若合理，集团可能会视情况提供他需要的东西。  </p><p>“不用了，你们已经给我我最想要的了——暂时应该不会自杀了吧，Maybe.”  </p><p>事后，我们分析出了他这句话里“最想要的”指的是什么。  </p><p>人权。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