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林间的晨雾还没散尽时，墨琳已经踩着沾露的苔藓往橡树顶爬了。她的裙子摆卷在膝头，露出脚踝上用常春藤汁画的螺旋纹——那是森林居民的标记，能让松鼠听懂她的话，让萤火虫在夜里为她引路。</p><p> </p><p>老橡树的树洞里藏着她的秘密：一罐子收集了三个月的月光，半块去年冬天冻在溪流里的星星碎片，还有本用桦树皮做封面的日记，每一页都压着不同形状的叶片。“今天发现卷丹百合会在午夜悄悄转动花盘，”她用羽毛笔蘸着蓝莓汁写道，“它们在跟月亮说悄悄话呢。”</p><p> </p><p>暴雨来临前，墨琳总往狐狸谷跑。母狐狸刚生下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她便把野蜂蜜抹在掌心里，蹲在洞口看小狐狸摇摇晃晃地舔她的手指。有次她撞见偷猎者的陷阱，急得用石头砸断机关，手指被荆棘划破了，血滴在蕨类植物上，竟让周围的蘑菇一夜之间撑开了七彩的伞。</p><p> </p><p>秋分那天，森林深处传来从未有过的笛声。墨琳跟着声音穿过挂满蛛网的榛子林，看见月光下站着个穿鹿皮衣的少年，他吹的不是普通的笛子，而是用空心的藤蔓做成的，音符落在地上，竟长出了会发光的三叶草。“我是守林人的儿子，”少年笑着说，“爸爸说，能听懂藤蔓笛声的，都是森林选出来的孩子。”</p><p> </p><p>后来，墨琳的日记里多了新内容：她和少年一起在黎明前收集朝露，用来浇灌一棵总也长不高的小冷杉；他们数着萤火虫的数量猜明天的天气，发现当萤火虫排成环形时，第二天准会下太阳雨。有次她不小心摔下陡坡，少年背着她往回走，她趴在他背上，闻到他发间有松针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像整个森林都在轻轻摇晃。</p><p> </p><p>第一场雪落下时，少年要跟着父亲离开森林了。他把藤蔓笛子留给艾拉，“等明年樱花开了，我就回来。”艾拉没说话，只是把装着星星碎片的罐子塞给他。那天她坐在橡树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雾里，吹起笛子，音符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透明的冰凌花。</p><p> </p><p>春天来临时，墨琳在冷杉树下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贴着片她从没见过的、边缘泛着金边的叶子。她拆开信，里面掉出半块星星碎片——和她给少年的那半正好能拼在一起。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说他在山那边的村庄里，种了一片会跟着笛声跳舞的向日葵。</p><p> </p><p>墨琳把笛子插在腰间，往森林外走去。裙摆扫过新生的铃兰，惊起一群刚睡醒的蜜蜂，它们绕着她飞了三圈，像是在为她引路。她知道，森林永远会在这里等她，但有些故事，总要走到林外才能写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