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四章(终) </p><p> </p><p>不是所有人都能快速适应新身体的,芙兰就是个典型。 </p><p>毕竟,能活到八十多岁再死掉重生为瓦尔基里的人,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一个。 </p><p>由于这段介绍读起来过于震撼,至今还有人特意来骑士团分部看她,指望她能说出什么生命的意义或人生哲理。内心是个老爷爷的少女表现得相当稳重,对此一点也不生气,有问必答。 </p><p>就连赞德拉都抑制不住好奇心,特意找过芙兰一次,哪怕不聊天,只是看一位美丽少女坐在那里翘着腿抽烟斗,脸上满是百岁老人才有的沧桑,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p><p>她不负众望地问了芙兰会变成瓦尔基里的原因,得到的答案相当朴实。 </p><p>芙兰上辈子是守墓人弗朗西斯,有过几个情人,但膝下无子,孤老终生。他没能死在床上,而是死于一场与盗墓贼的对峙中,并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和身体状况。 </p><p>弗朗西斯对此感到非常不甘心,他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他一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见证他人的哀伤与悲痛,如果有机会,他也想看看别人的笑容。然后那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回应了他的心意,把他的灵魂塞进一具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躯壳。 </p><p>芙兰用了三年时间接受这一事实,用五年时间改掉了时不时摸摸胯下还想找到点什么的毛病,在第八年给自己起了现在的名字,第十五年加入了骑士团。 </p><p>最酷的是,这段时间里她完成了环球旅行,去见了前情人的几代子孙,真正做到了不留遗憾。当然,她也没有忽视身为瓦尔基里的责任,一路清除死棘、参与救援,很多地方都有了关于她的故事。 </p><p>她喜欢骑士团的每一名成员,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久而久之,大部分人认可了她,信任和依赖她的指引。 </p><p>因此,埃利亚斯指名芙兰带队前往橡林镇的时候,所有人、包括芙兰自己在内都没有想过她们会有去无回,她们当时根本想不到橡林镇是最危险的地方,希尔维娅就是幕后主使。 </p><p>她们赶到小镇附近,发现入口已被封锁,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便遭到偷袭,死伤惨烈。比起出手略带犹豫的骑士团,圣逾会的瓦尔基里显得十分恐怖,她们仿佛没有生命的傀儡,对问话毫无反应,只瞄准要害攻击,唯一的目的是抢夺灵装。更致命的是,对方的人数是压倒性的,一上来就占领了先机,为了制造干扰,还故意放出一些逃跑的平民到战场上。 </p><p>这近乎于一场屠杀,即使芙兰作战经验丰富,也无法阻止场面的混乱。最终骑士团几乎全军覆没,芙兰是唯一的幸存者,一名年轻的瓦尔基里发动传送能力,将她送到了距离限制的边缘。 </p><p>此时芙兰的下半身被拦腰斩断,手中只有死死握住的灵装兵器,她不能第一时间通知埃利亚斯,也无法快速赶回红河城,每爬一段,似乎都有内脏漏出来,有能量在缓缓流逝。 </p><p>芙兰不打算听天由命。 </p><p>时隔数十年,她想起了已经被遗忘的极度不甘心的感觉。 </p><p>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任何一名同伴活下来,她们都比她更值得活着,可她无法选择。她能做的只有咬紧牙,一步步爬向援兵所在的方向,祈祷自己不要在抵达前灵魂消散。 </p><p>泥泞的土地中,芙兰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分不清流到眼中的是雨水、泪水,还是来自额头伤口的鲜血。 </p><p>她一定是快死了或者昏迷了,否则怎么会看到年老的前世站在眼前。 </p><p>老人低头看着她,神情怜悯,给了她一个选择。 </p><p>其实那根本不算选择,因为此时此刻,芙兰心中只有一件想做的事。只要能通知骑士团,只要能杀死希尔维娅,为同伴报仇,她甘愿付出自己的身体、灵魂、一切。她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现在她知道了,是为了这一刻。 </p><p>芙兰回答了什么,老人又说了什么已不再重要,瓦尔基里望向天空,圣光瞬间将他们吞没。 </p><p>****** </p><p> </p><p>短短几分钟内,无数瓦尔基里做出了选择。 </p><p>赞德拉很快无暇再为埃利亚斯的离去伤心,因为有太多同伴走上了与领袖相同的道路,牺牲自我,与超越之力结合,化为丧失人类意识、但格外强大的战斗天使,祂们即是希望和守护本身,所到之地令邪恶顷刻溃败。 </p><p>她当然也听到了埃利亚斯在意识中的呼唤,却没能对祂的期待做出回应。 </p><p>赞德拉是最早一批受到召唤的,但她似乎已经在无意中给出了答案。守护身边的人和守护世界是不同的概念,她第一次清楚地理解了两者的区别。看着天空中的埃利亚斯,赞德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字。 </p><p>原来她无法舍弃的东西有那么多。 </p><p>随后出现的芙兰更是令人震惊与惋惜,她虽然也走上了天使之途,齐腰以下的身体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散开的金色光芒,犹如长裙的裙摆。 </p><p>从芙兰语气平静的叙述中,她们得知前往橡林镇的队伍全军覆没,只她一人生还。难以想象她当时经历了多大的痛苦与悲伤,在满怀恨意的情况下抛弃自我,换得飞翔的能力。 </p><p>最令赞德拉最难过的,是芙兰很可能已经忘了自己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她的性格、感情、对同伴的爱也一起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责任,守护的本能。 </p><p>值得欣慰的是,赛莉还在她身边。 </p><p>不知是因为先前看到赞德拉哭得太惨还是确实对当天使没什么兴趣,她一点没变。仿佛对两人的补偿,她们虽然不能飞,灵装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p><p>赛莉的武器是一把有成年人小臂长的异形短刀,变化后刀背处多了一整片龙鳞般的尖刺,刀刃加长,血槽也更宽,握柄处增加了一圈倒刺,在刀与柄的连接处有一条长锁链,弥补了她没有远程武器的不足,赛莉自己十分满意,立刻兴冲冲地寻找附近的死棘练手。 </p><p>赞德拉的长弓变得更轻盈,弓背两端的黑色金属化为便于防身的利刃,弓弦消失,使她即使不做拉弓的动作,单手也可以快速发射箭矢,虽然射程略近,性能也足够强大了。 </p><p>此刻她身上碎裂的骨头均已复位,剧烈运动还疼,但不妨碍行动。她们在红河城耽搁了太久,骸骨巨人和埃利亚斯的身影早已远去,等到追上去,一切大概都结束了。赞德拉当即决定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与赛莉前往几乎将城市一分为二的缝隙边缘。 </p><p>大部分天使形态的瓦尔基里都追随埃利亚斯而去,一同正面迎战希尔维娅,或者现在叫他塞拉斯更合适。少数留下的骑士团成员基本都是坚持自我的人,还有陆续抵达的援军,以及至少一半的血注和无组织人员,面对天灾级别的场面,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没有人能在这时候袖手旁观。 </p><p>当她们协力将源源不断涌出的死棘压到裂隙边缘,卡里略崩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达给了每一名不在现场的瓦尔基里,效果不亚于一枚炸弹投入平静的湖水。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毕竟在自己的主场打架是一回事,去对方的主场就是另一回事了,谁知道里面的环境有多凶险,进去还能不能出来,又或者会不会变成骸骨巨人那样呢? </p><p>“我自己去,”赞德拉没有犹豫,认认真真地对赛莉叮嘱,仿佛在留遗言,“要是你之后能找到战神,帮我养它。” </p><p>“那不可能,小赞,我是说,我也要去。”赛莉立刻抓住她的手臂,“你去我也去,否则咱俩谁都别想,懂吗?然后我们要一起出来,再一起去找战神。” </p><p>“……可能会死。” </p><p>“那就一起死!”赛莉气得踮起脚打了赞德拉的头,“真见鬼,小赞,我知道你习惯独来独往,可能埃利还有其他人变成了那样,你觉得少了牵挂。”她换了一口气,“但我是你的导师!比你厉害多啦,你关心我的方式不该是把我推开!” </p><p>赞德拉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缓缓露出微笑,点点头,“好。” </p><p>赛莉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年轻战士一把抓起,一同跳进了散发着强烈紫色光芒的裂隙中。 </p><p>“好歹让我做个思想准备啊啊啊——!!”整个红河城回荡着赛莉的惨叫。 </p><p>然后她们的身影就消失了。 </p><p>****** </p><p> </p><p>进入裂隙的感觉令赞德拉想起了小时候在游乐园坐过的过山车,不断旋转、强烈的失重及下落感,令人头晕目眩,四周的景象光怪陆离,而且她第一时间就发现手上的触感消失了,这里只有她自己。 </p><p>这种感觉十分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双脚再次踏上地面时,赞德拉警惕地环顾四周。 </p><p>她愣住了。 </p><p>她做好准备面对地狱般的场面,迎战大批死棘,但实际看到的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p><p>她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头顶是高悬的明月,远处是无尽的草地与山坡,面前很近的地方有一个黑色人影,而她保持着护住对方的动作,站在树木间的空缺处,显眼得像个靶子。 </p><p>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一幕,她上辈子就是这样死去的。 </p><p>当时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新来的年轻同事谨慎行事,不要暴露位置,还是有一个孩子在观察灰狼时入了迷,移动到了偷猎者能轻易看到的地方。 </p><p>他们太年轻了,满怀梦想与正义,根本不认为偷猎者敢向工作人员开枪。但现实是,偷猎者不仅会杀人,还恨不得杀光,以起到威慑作用,最好再也没有人敢来干涉他们的违法行为。 </p><p>轻敌的代价是惨痛的,NPS最好的员工之一,索尔·巴恩斯为了保护一名刚入职的新人命丧于此。 </p><p>赞德拉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p><p>她知道不该去,却还是忍不住远远地多看一眼、再看一眼那些她深爱的人。被救的小伙子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晕了过去,目击了现场的其他人也不好再指责他,只能安慰着先把他送走。哭得第二厉害的是她交往多年的女友,她很安静,没怎么说话,眼泪却像决堤的瀑布般止不住地流,直到脸色苍白地被人扶到一旁休息。还有她许久未见过面的父母、哥哥和妹妹,很多平时接触过的同事,无一不在为他的离去心痛不已。 </p><p>对于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来说,赞德拉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来,他们比她想得更在乎她。 </p><p>据说很多瓦尔基里在重生后都放不下以前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会故地重游,去接触前世的家人朋友。 </p><p>赞德拉如石雕般站在墓地旁,直到最后一名送葬者离开,自己也转身离去。 </p><p>她再也没有回来。 </p><p>她越强烈地爱着那些人,越认为自己不该再扰乱他们的生活,对他们来说,索尔已经死了,他们迟早能走出这片阴影,而不是一直想着她的死亡。 </p><p>她决心这世不再与任何人建立联系,却一次次失败,在她冷漠的外表下,有着无比深厚和丰富的情感。 </p><p>过去的回忆涌了上来,赞德拉深陷其中。 </p><p>她出神太久,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异世界的影子察觉到了她的入侵,颤抖着脱离躯壳,变为更高大、长满更多致命尖刺的死棘,举起镰刀般的手臂,向着她重重劈来。 </p><p>****** </p><p> </p><p>赞德拉举弓挡下了致命一击。这具狩骨力量极大,金属弓身与坚硬外壳碰撞下发出了刺耳的响声,也震得她手臂发麻。更多手脚细长、移动速度飞快的怪物趁他们在僵持,纷纷冲上来将赞德拉包围,寻找她的破绽,试探地刺出手刀,很快赞德拉身上就多了许多小伤口,左臂还有一处贯穿伤。 </p><p>所幸她非常熟悉这片现实中位于黄石国家公园的森林,灵活地在林中穿梭,渐渐与敌人拉开了距离,然而那些怪物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不知不觉间越聚越多,赞德拉观察下发现它们与现世不同,不仅更强,还具有异常的恐怖能力,分工明确。 </p><p>站在过去偷猎者位置上的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首领怪物,由多具类人的身体拼接而成,虽然没有明显的人体结构,但上面嵌着至少十颗表情痛苦扭曲的头颅及多对手脚。它会发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哭声吸引瓦尔基里靠近,赞德拉第一次就上了当,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险些在腹部开个大洞。 </p><p>赞德拉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战斗经验,而且不太可能突然出现一名治疗者,让她还有试错的机会。凯莱布的广播声音响起后,她试着向那个方位移动,却惊讶地发现熟悉的地形正在变化。 </p><p>“织造”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开始狡猾地阻止她与其他瓦尔基里汇合,前一秒她的前方还是草地和树木,下一秒就变成了街道和水泥砖墙,令人完全无法预测,只能另寻出路。畸形的狩骨蜂拥而至,荆骨生长的速度和赞德拉奔跑的速度一样快,犹如开裂的大地向四处蔓延,接近便会被缠住脚踝,拖倒在地。 </p><p>赞德拉藏身在街上一栋破败房屋的二楼,捂着腹部的伤口得到片刻喘息,她的腿上也新增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割裂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抵达那道看似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紫色光柱,她想再看看战神,把脸埋进它毛茸茸的胸脯,听它发出拉锯般的呼噜声。 </p><p>当黑色荆棘顺着血迹爬上楼梯,赞德拉并不意外,她举起弓击穿靠得最近的几根,尽全力撑起身体,想从窗口翻下去,并再次看到了年仅八岁、挥舞巨斧的小女孩,一边骂骂咧咧地砍断变异狩骨的触手,一边向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p><p>视线相接时,两人都沉默了。 </p><p>赞德拉看了看四周的怪物,翻窗跳到对方身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p><p>“你怎么在这儿?”她率先问。 </p><p>“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女孩头上冒出两根青筋,“这是老子的地盘!” </p><p>“你死在这里?”赞德拉的聊天水平发挥稳定,她不禁打量四周荒凉破旧的街道,幽深的小巷里遍布游荡徘徊的死棘。 </p><p>“老子出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有意见?”女孩挑起一边眉毛,抬手劈开侧面扑来的死棘。 </p><p>赞德拉缓缓摇头,想了想说,“我死在森林里。” </p><p>血注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她憋了一会,眼睛在赞德拉身上转了一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问,“你是不是快挂了?” </p><p>“对。” </p><p>“……我可不会治疗!” </p><p>“我知道。” </p><p>“有没有人说过你超——不会聊天的。” </p><p>“经常。” </p><p>女孩内心真是超级郁闷,默默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黑血,决定抵达光柱前都不再和身旁这个傻子说话。赞德拉也没有问她小狗是否安然无恙,她相信她能做到。 </p><p>两人在有些诡异的沉默中配合着杀出一条血路,越靠近目的地,环境变化越快越扭曲,死棘也像疯了般想要拖慢她们的脚步。 </p><p>又射出一排魔法箭矢后,赞德拉感到能量从伤口处的明显流失,渐渐体力不支。 </p><p>“别管我了,”她站稳脚步,望着身后黑压压的追兵,“我拖住它们。” </p><p>“哈?”小女孩一把拽住赞德拉的裤腰,“你他妈这么喜欢自己逞英雄啊?”她把高个子的战士拖在身后,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就因为到处都是你这种丧气的人,那个操蛋的织造和傻逼希尔维娅才会这么强!” </p><p>“……真的吗?” </p><p>“操,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血注放开手,气势汹汹地指着赞德拉,“总、总之你不许送死!不然等我出去就杀了你的狗!听到没,老子真的会动手!” </p><p>大量失血已经令赞德拉有些意识模糊,她低头看着女孩的脸,想起似乎有很多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她眨了一下眼,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p><p>“你他妈脑子真的有病!这句也是开玩笑的好吧?” </p><p>“小赞!”赛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死前的幻觉。“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不是你打的,你还把她弄哭了!” </p><p>“……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俩一起办了。” </p><p>有人撑起了赞德拉沉重的身体,包扎她的伤口。两个女孩一路都在对骂,吵吵嚷嚷的很烦人,但有活着的感觉。没过多久,她们终于来到广播车旁,更多的瓦尔基里汇集于此,组成一处安全的港湾。 </p><p>“哟,骑士团的小美人,还有扎克,你怎么跟她们混一起去了?”盛装出场的凯莱布站在车顶,笑嘻嘻地俯视三人。 </p><p>“没混一起!” </p><p>“好好好,行行行,”凯莱布跳下车,举起麦克风递到赞德拉面前,“来都来了,看在你要挂了的份上,你先说,说啥都行,有放不下的事吗?” </p><p>太多了。 </p><p>赞德拉直直地盯着话筒,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家人朋友的脸浮现在眼前,埃利亚斯,赛莉,芙兰,骑士团的每一位同伴,遇到的每一名帮助和鼓励过她的人,善良和正义的人,还有战神,狗狗,她亲手接生过的狼崽,从陷阱中救下的小鹿。 </p><p>她还想再见到他们,说出自己有多爱他们。 </p><p>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想死。 </p><p>赞德拉抓住麦克风,张了张嘴。 </p><p>我想要—— </p><p> </p><p>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