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假如我和我朋友想要搭伙参加企划,也就是指定了,在报名的时候也先不勾选AB和指定吗?
A:是的,在成功入选场内后需要玩家重投人设纸(或者在作品介绍上添加文字补充说明),此时可以选择是否指定,以及AB定位。
选择随机的玩家需要在重投人设纸时勾选随机,选择指定的玩家就在人设纸上勾选指定,并且跟企划方申报登记。
Q:可以有初始携带物品吗,有哪些限制呢?
A:初始物品携带限制在“不携带额外背包的情况下可以携带的随身物品”,不要太夸张就好,在这个基础上且在合理范围内可以随意携带随身物品(比如保安会携带警棍),随身物品也会作为人设审核的一环,如果怕因为随身物品无法过审,就不要带太多东西好了。
因为人物的经历都是“在回家路上遭遇了意外”,所以按照在回家时角色会携带的东西去设定就好。
Q:食物和水之类的兑换地点是固定的一个点吗?
A:不一定,企划开始时会给出相关情报和兑换系统的详细解释。
Q:岛上有其他生物吗,植物大概都是什么感觉的,动植物存在可以被食用的品种吗?
A:有,普通的小动物和普通的植物,都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你们抓得到可以食用的品种的话,可以吃,不过城市内的可食用植物大多有污染,所以建议还是别吃?除非你找到了专门的养殖地。
Q:假如玩家想探索企划组没有说明的东西(可能是想去远离废墟的地方,也可能是到了废墟里进行详细探索),是需要先跟企划组说自己要干嘛然后获得相应的情报这样的吗?
A:企划组每次提供情报是对角色在一定时间内可抵达、探索的极限进行预计来进行提供的,在这个范围内会给予大概的情报量,如果是企划组没有提及的内容,那么即使探索了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关键情报,所以相关探索内容可以自行发挥。
即便是没能获得新情报的探索向互动也算是探索内容,在发进“真相探索”tag中后也会计算探索积分。
Q:如果我的角色选择一开始先不探索,而是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尝试抵达更远的地方的话会怎样?
A:会很累。
企划进行中没有什么代步用品,纯靠走路探索是很耗费精力的,各个角度理来说都建议不要这样做。
Q:较强的情绪波动,是不分悲伤、愤怒、嫉妒、开心吗,想问问检测的根据更多是检测心跳脉搏,还是扫描大脑活跃区,还是说神秘力量可以读心?
A:不分的。
检测的情况从角色的角度是不清楚的。
从规则解释来说,这个检测只针对“情绪波动”而不是“情感”,所以即便角色“恐惧”、“惊慌”……也是能获得生存积分的。
Q:想知道判定的最低限度!比如说我讲了一个笑话,对方确实很开心地笑了(或许是恰好戳中了笑点),这种程度是不会被检测到吗?
A:需要到“强烈的程度”。
从好理解的角度来解释:可以根据心跳速率来判断,会使心跳会加快的情绪都会获得分数,越强烈分数越高……不过单纯的让心跳速度加快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跑步)。
Q:剧情里出现了较强情绪波动的时候,允许有“项圈上的数字发生了变化”这种分镜表现吗?
A:可以的,情绪波动化作直观数据并且能被搭档即时观测到是本企划设定的特色之一。
Q:点数的具体变化应该怎么算呢?直接加一吗?
A:一次性最多增加1~15点积分的程度,其情绪波动程度参考……我可以用蟑螂(下文提到皆替换为G)举例吗?(如果不害怕G的话,请把G换成你害怕的东西)
(可能会引起恐G人士的不适,请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1(惊吓/心悸):你突然看到身边有一只G突然窜过。
3:你在喝珍珠奶茶,突然发现奶茶吸管被黑黑的东西堵住了,本以为是珍珠,拿出来一看发现堵住吸管的是一只G。
5(引起呕吐/生理排斥):你骑着摩托正在兜风,骑得畅快正想大喊一声,结果张开嘴时一个东西突然撞进自己的嘴里,你本能的一嚼,一股难以形容的浓汁从中喷溅而出……然后你赶紧停下车,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发现竟是一只G。
10(临时疯狂):你在自家厨房发现了一只超大的G,它大概有人的大半个巴掌大,还会飞,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和一辈子的勇气将它打死在地,结果从它身体内瞬间迸出无数的小G,瞬间钻进你家厨房不见了,不管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15(休克/晕厥):你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你发现自己的卧室大变样了……奇怪,自己的卧室墙壁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了?你茫然地坐起来,那瞬间——从你身上腾飞起十来只G,原来房间里已经爬满了G,你惊动了G们,G们如同风暴一样在你的房间里飞舞……
Q:项圈上的积分数值是当前加的分,还是累计的总分数?
A:总分数,生存积分累积上限99。
Q:老老实实玩企划会被剧情杀吗?
A:不会,即使探索积分累计无法抵达解密真相的程度,也不会有全灭的结局。
Q:企划背景的地图环境我可以参考尼尔那种感觉吗?很多废墟加很多树的感觉……
A:如果要参考游戏的话可以参考《美国末日》。
大部分建筑保持着相对完好的状态,进去探索虽然有危险但在可承受范围内,植物相对而言长得没那么茂盛。
建筑状态可以想象一下荒废了几十年的状态,但是除了植物根系挤压造成的破坏以外也没有太多外来因素来破坏它们,主要是整体来看,街道、建筑内会显得比较脏乱,但也保存得非常完好的地方。
Q:我是画手,但我怕创作的时候来不及,我的作品可以是插图+文章的形式吗?
A:可以,作品形式不影响计分,但方便作为打卡参考,但是最好不要发布只有文字的作品,该类作品不会被记为有效打卡。
——5.27更新——
Q:背包被收的话,那类似放着化妆品的绑腿包、枪套之类的小挂件也会被收走吗?
A:这种程度的小背包不会被收走,应该说,会和角色有比较紧密关系的背包不会被收走,但普通的双肩背包、挎包之类的还是会被收走的。
区别在于这个背包“方不方便拿走”已经“在收走时是否会与角色发生较为亲密的接触”这样的限度。
Q:剧情中的生存积分和我肝出来的分数是共通的吗?感觉可能不太方便?
A:理论上,剧情中的生存积分和实际获得的生存积分在最后统计时最好数字接近,允许“角色在之前获得了10分,不过在一周消耗后剩下的分数和实际分数相同”的解释,但如果这类的规则设定实在是不方便创作的话,在企划开始时会进行修正。
以下为第三章为未打卡角色名单,有错漏请上报。RIP
“埃森”
“蓋因尼斯”
Ailla Herb
Bellanda/贝兰达
Charlene
Dottie / 多蒂
FROZEN CHARLOTTE / 冰结夏洛特
Gloria
Hall·James / 霍尔·詹姆斯
Hughes Bordeaux / 休斯波尔多
Phoenix / 菲尼克斯
Prickle / 佩瑞忒
Siamese / 赛尔米斯
VASE / 维西
Willahelm·Procyon / 威廉·普罗西昂
Woodful / 木
保林·休斯頓
碧玉诗文八宝
该隐
哈维·洛佩兹
酒神狂女
珏
罗纳德·艾沃利
萝莎德琳
洛葛仙妮
莓果
梅兹里
美梦
绮蒂·冯·美因
时离
王丫丫
旺达
威廉·格雷
伊查纳
幽灵船
长清
这本书正渴求着腥甜的结局。
这件物品的编号来自它的第一任主人。根据其第一任主人的年龄推测,这件物品已存在百年左右,直到它的上一任主人■■■带着它滋生了数起事端之后,它才被世人所知。
根据数位目击证人的证明,这件物品在百年内一直活跃于各种地方,曾有多任持有者。根据调查,至少有数十起事件在不小的程度上受到这件物品的影响。
血之书
[长度]17.4cm丨[宽度]14.4cm
[厚度]4.4cm丨[净重]0.44kg
[个数]1(暂未观测到复数存在)
[相关信息]
血之书的封皮为纯白色,书脊和封底没有字,在空白的封面右下角处有持有者的签名,但因未知原因无法看清。
血之书的内页充满难以理解的“语言”,由于血之书的特殊性,这种文字仍未被破译。
血之书将周期不定的“流血”,经检测,血液来自血之书的持有者。
根据数位目击者和相关人士的证词,我们得到了以下结论:
观测血之书的封皮时,观测者无异常感受。
当观测者持续注视血之书的内页时,会感受到数种负面情绪,同时出现耳鸣症状,眼部、喉咙涌出异物。随着注视时间的增加,上述症状将加剧。此时出现的异物和“观测者的血液”拥有同等概念,曾有观测者因此失血过多。
停止注视时,这种症状也会在1-2分钟内停止,但当观测者在之后再次回想起血之书,仍会出现最后注视血之书时的症状。
[保管方式]
血之书需要一个“持有者”,持有者必须是有意愿使用血之书的人。持有者将受到血之书的影响:不定期的失去体内的血液(经测量,峰值为88ml),在情绪波动时产生使用血之书的冲动。
当血之书在24小时内未曾拥有持有者时,它将在24小时后出现在离它之前所处的位置最近(最远距离:∞)的“一堆书”之中,并变成“一本普通的书”,直到拥有使用血之书意愿的人接触它,它才会恢复原貌。
打卡要求为产出一份与官方主线相关,非单张草图或低于1000字的文章,且至少与其他一位场内角色或官方NPC有互动的作品。没有完成打卡的将会被判定为“角色在战争中死亡”。
主线剧情请归在“叙事诗”tag下的“第四章-光明”或“第四章-黑暗”子tag下,没有按照规则打上tag,或仅关联了自己的角色的作品无法算作打卡成功,请注意。
以下为第四章未打卡/打卡失败的死亡角色:
酸:无
甜:霏析
苦:早乙女一二三
辣:无
咸:无
清淡:Bee、五十岚悟
暗:木不正章、夏佐、不破之、木吉、娑诃
如有错漏请上报企划组。
狗到一千字了!我再次硬铲,总计1373字
纸袋只写了一个不起眼片段但还是不要face的关联了
黎明还没有到来,只在天际边有一丝光亮,同样是深蓝的天空与海面分开。神明居住的岛屿在视野里淡化成一点,仿佛随时都能被涌动的海水冲走。
教堂的钟声还没有敲响,一身黑的信徒像一尊雕像安静地站在高墙上,一动不动地凝望海面,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蔓延到下颌的伤疤在微光里看起来有一丝颤动。
霍辛侧了侧头,看到敲钟人已经顺着楼梯不急不缓地爬上钟楼,他摩挲着手里已经卷角的手抄本。
每天早上他都会挑个没人的地方进行晨祷,即使是来了这个世界也一样——倒不如说,因为见过主神,这一行为变得更加狂热了。
但他不确定神是否还会接受不纯的信仰。
悠悠的钟声唤醒一座城,高墙下来往稀稀拉拉几个人没有谁注意顶上会有一个低声祷告的信徒,日光逐渐扩散,从海平线向上铺开整个天空。
在太阳完全照亮贝特城的时候,霍辛拉下兜帽,让一头扎眼的白发露了出来,失去约束的头发还有一丝翘起,比起前几个月长长不少,现在随着微风在肩上微微扫动着。他再一次看向在海洋中间熠熠发光的岛屿,相比此前单纯的痴迷,混杂着自我厌恶与焦虑的情绪却是更多一些。
银质的匕首从绷紧的小臂上划过,刀背尖在交错的伤疤上留下压痕,然后被手的主人抬起,将漏进室内的日光折射得更加刺眼。虔诚的信徒不应用这种方式赎罪,霍辛偏头盯着那道打在墙上的反光,但他始终没有办法原谅居然会混混沌沌地被引去那样不堪的地方。令人作呕,他想,那些恶心的生物和我都是。
这样的想法在身处纯白的圣殿时加剧。他怔怔地注视停驻在中央的神明,同神殿一样的纯白,却又能一眼分辨得出。柔和,神圣,不受沾染,霍辛不知道在走向神明时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一贯的追求,也许是对先前作为的忏悔,也许是对不洁信仰的自我厌恶。但神明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他分不清这是对他无力辩白的不屑一顾,还是怜爱体贴的容他出丑。
膝盖贴在没有温度的平面上,霍辛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着装如此不得体,黑色的布料玷污般落在挑不出任何杂质的白上,在神殿空旷的大厅中甚是扎眼。
佳斯特托里轻巧地落下,宽大柔软的衣袍随着动作摇动,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一贯的、近乎哀怜的笑意。“信徒。”他喃喃自语般低吟,垂眼看向看霍辛扎眼的黑衣,被掰裂锈蚀的十字架垂在胸前,不时晃动一下。
“你不需要这么紧张……”
霍辛听到神明的声音响起,像是萦绕在耳边,又像是直接从大脑里响起。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幻境,下意识将按在神殿地面上的手握拳,坚硬冰凉的触感从手指的关节传递,却又在下一秒变得柔软而模糊。
“迷失在另一片肮脏的大陆不全是你的.错,”略带着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为此怪罪你们些什么。”佳斯特托里绕着指尖,漆黑的雾气纠缠在指间,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之中涌动的身影,转眼间又被扭曲撕裂。
“你只消这次好好努力,毕竟我没有那么严格。”
霍辛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神明仿佛站的那么遥远,但却又能感到那轻柔的衣物滑过耳侧的触感。
“我会祝福你们。”
岛屿边缘尽是沙砾和碎石,风呼啸着卷过,夹杂着指甲大小的碎屑拍打在脸上,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划破脸。这可跟听闻的清淡国不一样,霍辛一只手拉着兜帽一边打量四周,来之前他没有做更多功课,没意料到一直以为安逸美丽的地方也会有这般模样,但倒也算不上什么。
卢卡斯头上戴的的纸袋也被撕扯的哗啦作响,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被划破了小口。霍辛没有同他交流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踩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留下的足迹不一会就被滚开的碎屑石块遮掩。
虽然标题写着边牧但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边牧,更多的意味是我喜欢边牧[?
写不完了.jpg 下次一定.jpg
困死了,后面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了[忏悔[虽然前面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反正就是废话居多[[[
正文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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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
在三人断断续续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只能勉强称得上是聊天的气氛里,所有人都经历过多次不约而同的沉默后,她冷不丁地忽然冒出句自言自语。
“回哪儿?”
又有声冷不丁的提问,终于由正在面不改色地检查武器的伊吕波开了口。
柴澄川仿佛现在才开始思考似的又重归缄默,说长不短的空气从她们的耳边开始向后划出段时间的行踪轨迹。
反反复复被拉开的抽屉又挨家挨户地被合上,但其中能当做借口的便签从一开始就因为之前的混乱而掉落了。散乱一地的景象自然是还未重新整理的理所当然,要从中挑选出重要或不重要的区别在此时竟也完美地显现出了后者的寓意。
“回国都。”
在自己的思维空间里闷了半饷,她终于摸索出个好像仅仅在拖延对话时间的回答,匆匆地填到了答题卡上。
“我送你?”
“没关系。”
她摇头,视线在回头时穿过二人站位间的空隙。炽热的气雾在她眼中升腾,最后映出了透过模糊雾气的深色大地。
“小心些。”
伊吕波却也只是稍稍点头,将武器收好后,手心里仍攥着那枚还没丢掉的咖啡豆。
奴村几欲接话,又好几次硬生生把也许不太合时宜的话吞了回去。想要从现有的对话趋势里逃脱向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能被加以简单二字进行评价的反而是这仍在增长的奇怪趋势。
至少之前在她们没有面临沉默的间歇里,彼此互相确认情况时,根据那点“想让对方知道的事”,便只需一些关键字就能心照不宣地在半沉默之中构成无声的交流。当然,经由了乐观主义过滤后方才能如此确认;周遭的环境实在说不上能跟乐观沾上丁点的边,尽管杂乱却撑得起她脑袋的多种思想是现如今支撑她步伐的唯二。
“那么,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吧。谢谢你们。”
她驻了足,停留在二人形成的小型列队的边缘。转过身来的时候,左看右看地姑且算是确认了附近的地形。于是她抬了手,摊开的掌心没用到什么力气,轻微摇晃后便算是常见的道别式招手,随后便顺着又握回不太用力的拳,食指稍稍突出些,下反应地经由“思考”这一行为抵到了下巴。
“嗯,下次再见。”
“请多保重!”
二人挥着手朝独自向某个方向迈开步的柴澄川道了别,到她最后一次稍微侧过头来再次轻轻挥手为止,奴村与伊吕波都默契地将某个话题保留了起来。
“伊吕波さん…”
奴村小心翼翼地朝伊吕波的方向靠近了些,对方虽说仍然抱着双臂,倒也很配合地朝她的方向稍稍低了些头。
“那边不是我们来的方向吗?”
“……是呢。”
伊吕波目送着那个走得很理直气壮的背影,心里的猜想上上下下,直到视野里的影子已经远去也始终都没有落地。
也许她有什么别的行程要先回那边一趟吧。
就像是柳絮被忽来的阵风吹落,飘浮在半空中的绒终归会在风停后静静地、悄无声息地落地。她迎着此时的风,抬手轻轻抵住了耳前的发。
柴澄川迈着步,鞋跟轻轻蹬在特殊质感的地面上总会无可避面地发出声响。她发觉眼前的景象终于熟悉了起来,那边是险些跃出界的橙色的浆,这边是多少有些开裂的深色的地,一些难以言喻,又得寸进尺地透过她的嗅觉在她心底狠狠划上抹无法磨灭痕迹的气味,却也在她的鼻子习惯了这一切后渐渐地淡了。
她忽然抬了头望向高耸的火山口,那里是否会忽然喷发之类的竟是此时此刻的排列在前端的想法,本着插队也要适可而止的主观想法,筛掉前端的多种在孤单一人时会不由自主地插到队伍前列的思绪,排在前列的便由此表现得比之前都被掩盖起来的都还更加不妙。
虽说迄今为止都像这样得过且过的过来了,但今后没办法做到更好吧。上升趋势在经历波动后就像股市一样会死亡般地暴跌而下,祸福相依这个道理是她坚信至今的得过且过之首。
接下来该去哪儿?总之要回所谓的国都一趟。她的口味与自己相近却又带点让她难以靠近的多余的味,表现不出接受的话便意味着拒绝,犹如判断题的选择并不存在意义。
但大部分店的一口锅里只能容纳一种味道,菜品也总会因为锅底的不同出现分歧。不会再对自己多加管教的父母呈现出一种放牧的趋向,他们相信她心里的牧羊犬会将乱窜的任性的羊赶回被补过的圈,牧羊犬会比牧羊人们更加注重最终的结果,她会在帮助牧羊这点上耗尽她的一生。
然后在她满怀积累起的“经验”,疲惫地合眼之前,会被冠以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好孩子”,将属于她的小木屋的最后一块木片拆除,说不上兔死狗烹,却也有着不可反驳的强制意义。毕竟,如果“会说话”的话,就不能担任这种开口仅用于“牧羊”的方便犬种吧。
好了,那么接下来该去哪儿?她的视线还暂未离开那座火山口,天空也不是什么值得评价的景色,缥缈的火山灰也没之前那么大了。
虽说属于不规则的漂浮物,但其大小比较千篇一律,运气好的话偶尔也会有较大的个体闯入其中呢。她生在湿润的盆地所以未曾见过雪,作为物极必反的代表物,火山灰姑且也在她的新鲜感内。
但她在那个黑点逐渐加速且变大的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火山灰虽说能被归类为景象,但经过火山的鸟类只能作为不合时宜的过客。
她再仔细一看的时候,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遂停下脚留在原地,抬高右手朝那个鸟人般的飞行物招了招手。
怎么看都是鸟人,虽说没办法喊出口来。再话说回来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要招手…兴许是搭便车的想法在心里最深处盘旋,但会去追寻不太现实的计划未免也太像得过且过的自己会做的事了。
意外的是,那人竟也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如便车司机减了速、退了档,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过来。
“你也是穿越者吧。”
伴着在过问之前已经提前下了结论的声音,她的脚尖先稳稳地着了地,鞋前的锐利的爪有些许已经没了进去,在她脚下带起点龟裂的纹路不规则的散开来,与鞋跟“噔”的牢牢着地声连串一起,还袭起阵将其披肩掀得猎猎作响的从天而降的风。柴澄川眨了眼,将之前就抬高的手顺势按在帽上,虽说已经晚了。
“这块区域是斯塔盖兹的沦陷区,像这样一个人行动没关系吗?”
“迷路了。”
面对鸟人的另一个确实是疑问的疑问,她意外的没怎么多想地就脱口而出。随后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反应了过来,接上句有点转移话题嫌疑的话。
“虽说我确实想回去、不过也确实找不到回去的路。话说…”
她话间若有若无地把视线往周边环境上靠,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耳发理顺。然后又尽量自然的顺着直线移动到对方身上,结果不管环境还是对方的穿着打扮都没能留下完整的印象,剩下的浅显又易懂的概念作为转移话题的工具,几乎以丢弃的方式被抛了出去。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最后她将手放回原处,在对方对自己的问题进行反应的片刻间隙里,情不自禁地动了动食指。
不过对方似乎没注意她的小动作,也就自然没关注她藏起来的小心思,她自斗篷里伸出左手将额前的一缕流海向右拭。
“这个的话....我是受国君之命先行来这里勘查情况。”
她边说边从腰间取下枚锦囊似的袋,手肘与半身的轻微旋转将那副边缘勾勒着浪涛的披肩稍稍掀起,其下游云般的纹章在柴澄川眼里难免显得有些抢眼。
真是副不错的装束。她想,也许是沙漠风情的装束风格路上见得太多了,常见的现代服饰也早就潜移默化地被装在同一个记忆的大抽屉里,偶然看见散发着别样气息的衣装难免让她单独腾出了记忆的空间。布料的质感也好纹路的设计也罢,她沉浸在记忆的波涛中险些溺水,再面不改色地醒悟的时候,一些不可视的雾气也如游云般从她右耳朵飘了出去,不过幸运的是,最后她总能捕捉到对方迄今为止说出的最关键的话,“需要问路吗?”,“火锅”,“一起走?”诸如此类。
于是她点了头,在刚好的应答时间里答道:“谢谢你。这样的话、请告诉我下山的路吧。”
牧羊犬吠叫着将一头撞在栅栏上的羊往更里面赶,她在对方从锦囊里取出折叠的地图的时候自然地靠了过去。地图被“哗啦”地摊开之后,她的视线又相当随意的定在地图的最中央,这之后才跟着指路人的手指来回地划来划去,时不时还发出声轻微的“嗯”。
记住一件事物只需要将视觉与嗅觉勾出的记忆一股脑塞在同一个抽屉里即可,人类的鼻子仍会习惯人类分明就能接受的气味,好让自己堂而皇之的将之抛之脑后。但如此一来付出的也就自然是在初次嗅见时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代价。浪涛般的服饰与游云般的气息,联系在一起的话似乎跟鸟人扯不太上什么关系。
“总之只要这样走就能下山了。”
“原来如此。”
她点了头,食指竟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地抵到了下巴附近。她只得有意识地将手收回背后,然后迈开步伐、朝着“对方指的方向”走了出去。
“…等下。”
对方却忽然出了声,本来要重新折叠起来的地图又再次摊了开来,随后又索性将地图再次折起然后收回了原处。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边是我给你指的反方向。”
柴澄川闻言默了片刻,随后目光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地来来回回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经过了约十来秒的沉默后,却也仅仅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补了句。南辕北辙之类的事虽说也不是第一次做,但这次她能“确信”自己分明走了对方刚刚指过的地图上的方向,且不论被自己忽略掉的部分,至少“像这样走就好了”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费心尽力地去回忆自己到底将刚刚的地图情报放在了哪个抽屉里,也许直接去索取新的情报更加省时省力些吧?那么何时开口就是当下应考虑的问题,至于它插队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与一开始就追求完美的人们不一样,她深信无法挽回的事态只需亡羊补牢。跑掉的羊并不值得可惜,中规中矩的结果往往比两种极端更能让人接受。
也就在她思索着该怎么再次开口才能将之前的不礼貌补全的时候,对方比她想象的还要老好人无数倍,在她抓住再次求助的关键点之前开了口。
“我带你一程吧。”
这瞬间她在心里直呼真是个老好人,这种一旦说出口就会变味的感叹只能放在心里。
“不过我有紧急任务在身…可能要先委屈你一下。等事成之后再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第一时间点了头,哪怕自己完全还没有消化掉对方话里本来也不太多的信息量。
“谢谢你。”
不论如何道谢都是第一首要,将之前插队的问题抛之脑后之后,一些全新的交际习惯理所当然地往前排了排。
“如果我不会碍事的话请让我也帮忙吧,以及对不起”
之前悄悄在心里喊你鸟人实在是对不起。这句说出口也会变味的话被她往心里压了又压,至少除了脸以外她自认全身没有不动声色的地方,对方没发现只是因为对方不会在意。
正如她所想,对方方才的注意力放在了将自己的锦囊挂回腰带这件事上,能确认她柴澄川还在此处便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注意,一些若有若无的小动作自然不会被她放在眼里。那位鸟人在她的注视下收好锦囊,期间仿佛没有听清她说的话般下反应低低地“嗯?”了声,而后迅速的反应过来,再而后她像是经由条件反射简单的由起因联结到了结果,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刻意思索的间隙,伴着她明显高了个调的音色,紧跟其后的是恰巧在这个角度背了光,于她眼里,对方那甚至已经有些刺眼的笑容。
“你太客气啦,你能来帮忙我反倒要感谢你呢!”
不妙啊。她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悄悄地压低了心声,被愧疚心驱使、甘愿屈膝的经历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之后的次数就只能被称之为全新的习惯——虽说这种被迫养成的习惯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所谓,只不过在心里感叹是她唯一能做的事罢,还真是不太妙啊。
“那么、我是咸阳的穿越者伍懿翔,之后一段时间也拜托你了,请多指教!”
她话间朝柴澄川伸出的右手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但也让后者不禁眯了眯眼,这种难以掩盖的表情变化显然在前者的瞳孔里或多或少被映照了出来。
“我是……总之是在这附近迷路的家伙,名字的话叫柴澄川。再次感谢你。”
尽可能迅速的调整了自己面部表情之后,她也伸出右手勉强跟上了这标准的社交模式。
自指尖传递而来的触感较之隔着两层布料的掌心来说要柔软得多,对方的体温也如同她展现出的性格般带点温润。
社交式的握手总是在双方默契地摇晃一二后点到为止,就在双方一起收手的同时,她像是想到什么别的似的又开口补充着。
“虽然支援进攻之类的做不到,但作为一个耐火的盾也许能帮上你吧。”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仍停留在收回途中的手上。
“你的能力是盾吗!”
尽管没有看向对方的眼睛,也暂且还没有回到礼貌性的聆听式注视范围,但她隐隐察觉到伴着这句话有更加刺眼的视线投了过来,名为第六感的未知领域此时此刻有了姓名,其名为“愧疚感”。
“帮大忙了,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帮我解决防御的问题呢!”
顶着那刺眼的目光带来的压力,她尽力将视线放在了对方的下半张脸上。
无可揣测的好意作为具现化的事物,再经由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发酵后而成的更加纯粹的盛情,单从视感角度来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刺眼了些。
怎会如此。滴滴虽说方便,但那至少是建立在一份共同签订的“交易合同”之上,除了表面上的客气几乎不会有更多感情由此延伸出来。但一旦其中一方失去了对价,变成并非交易,而是纯粹的援助的情况下,作为有心人的第六感理所当然地会插队至最前沿,在办理情感的窗口上大放厥词:“我要办理愧疚业务!”
啊啊、怎会如此。
让牧羊犬咬着木板,堵在被任性的羊不断冲撞的栅栏的小窟窿处之类的,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那如你所见,我的能力是用来飞行的翅膀,不过前段时间这里的神给六国穿越者祝福的时候这对翅膀加强了一些——”
说不出口,抑或说不应该说出口的话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多呢。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将短暂的注意力放到对方的说明上。听到一半时她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拜托奴村传授的一些锅的常识,诸如新锅要用猪油打一遍之类的,当时姑且也有用牛油代替过,说不定自己的盾也有因为保养而加强吧?…兴许是应证了这个猜想,她恍惚间发现自己步行在火山上的炙热感似乎确实减轻了许多许多。
嗯嗯,嗯嗯。但是再听伍懿翔的说法,似乎这份“加强”又并非完全是保养了武器的原因。神是…那个吗?
“原来如此,真的是很方便的能力啊。”
她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不论之前在讨论什么,顺着对方的语调与最后或者最开始的关键字说下去总归没错。
“对了、你也不用担心它会烫到你,它只会烫到我想要烫的东西。”
“……”
“啊、谢谢你告诉我。”
在忽然出现的开头和结尾都没有的关键字面前,就算是她也难免愣了个半秒钟。所幸这点反应时间仍在正常范围内,总言之先顺着话题应下来,之前在说什么来着?嗯,在说那对翅膀吗…
“不过就算烫到了也没关系,不用太顾虑我,唯独自保这点我很有自信。”
这倒是实话。虽说这份自信准确来说属于膨胀的范畴,其中的真实分量相当值得怀疑。但根据众所周知的一个原理,当你理直气壮地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那么这句话也就听起来理所应当。她恰巧因为一些缘由擅长这件事,也包括让自己相信自己。
“噢!那么——”
由于对方先做出了“到我背上来”的姿态,顺着对方的意愿行动便作为了回应肢体语言的一环。
“抓稳了!”
闻言,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帽子。
这瞬间她回忆起了幼时对斗牛机构成的特殊记忆,过大的倾斜角度让她毫无意义地把帽子摁得更紧了些,但若是在疯狂的牛身上压低上半身便宣告着屈服,相较于身体朝后仰的失衡感,被动地朝前翻滚才更加令人心惊胆战;但在无法发声的情况下也只得强撑着挺腰,耳畔在这段时间内仅剩下破空的尖啸,眼前也因伍懿翔的加速变得模糊且带点刺痛,这时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飞行员都戴着厚实的头盔,毫无疑问皆为前人积累的经验。
至少我的帽子没有被吹掉,她绝望的想着。
垃圾分类
(kw:垃圾分类)
(原来我是个文手)
■■年■■月■■日 周一
上午8点整。
卡琉从黑沉的梦中醒来,他站起身,不充足的睡眠让他的脑袋被耳鸣声挤压得似乎仅剩一条直线。
过了几分钟,他才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开始洗漱。
个人终端被他的动静唤醒,在镜子上投射出今天的气温,湿度和风级。卡琉从冷水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他把脸擦干,将镜子里自己脸上的天气预报挪开,开始打理自己灰蓝色的头发。
他睡得不安稳,头发又总是乱翘,自己却出于莫名其妙的坚持不肯彻底留长,只能每天上班前努力让它看起来服帖点,这通常要花不少时间。
今天的头发格外的不听话。
可能是昨天回来得太晚,头发没来得及吹干的原因吧。卡琉想。我放弃光用梳子和水解决问题了。他打开柜子拿出卷发棒。我得至少把它拉拉直。
他把插头插入插座,对着镜子开始拉头发。直到镜子的右下角闪动着“8:15”的字样,他也才料理完一半的头发。
卡琉加快了拉头发的速度,等他终于放下卷发棒的时候,他发现镜子右上角的未读信息多了一条。
希望是今天放假的通知,尽管这概率大概等于天使和恶魔同时降临人间。卡琉这么想着上划过一大串同一个号码的未读消息——那是他前女友的,他们早就结束了——然后拉到最上方最新的一条:来自公寓智能管家。
他点进去扫了一眼,电费不足通知。
他顺着链接点开了电费充值页面,试了几次,都告知余额不足。他呼出自己的账户页面,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活期余额里可怜的两位数。
好吧。他想。上上个月的薪水用完了,上个月的还没发,存款不能动得留着还房贷,剩下的几度电可得省着点用……也就是说今天是没电自己煮早饭了。
卡琉看了眼时间,现在出门可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即使算上买早饭的时间去公司也太早了点。
于是他到客厅里转了转,他的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和沙发对面的超大号终端显示屏,所以扫地机器人很好找,地上看不到就在沙发底下。
他从沙发底下掏出了没电休眠的扫地机器人,由于没电,机器人的尘盒只能手动更换。卡琉拍了拍扫地机器人扁扁的圆盖抽出尘盒,还好里面除了灰尘和干燥的纸团之外没有别的——没有什么粘着苹果核的胶带之类的——虽然扫地机器人自己换尘盒时会自动做好垃圾分类,但现在情况特殊,卡琉一点也不希望自己一大早要浪费一刻钟在抠快递纸盒上的口香糖里。
他也不想付任何的罚款,尤其是近期有关垃圾分类的。
将尘盒里的东西倒入厨房不同的垃圾袋里,卡琉洗了个手,又确认了遍终端里没有今天放假的消息,才换上衣服拎着一堆垃圾袋出了门。
8点30分,卡琉乖乖地将不同的垃圾袋放在了公寓楼下的大分类垃圾桶里,然后走进了温暖的阳光里。
上午9点18分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12分钟,卡琉到了公司。
这个模特公司没有什么严格的打卡要求,因此到这个点了他的同事们还有一大半没来。
正好让他有了那么点时间去财政那里问问上个月薪水的事。
财政部的磨砂门开着,卡琉探了个头,里面两个做行政的年轻女孩正在聊天,管薪水的会计不在里面。
要找的人不在,他也没有赖在这的理由。卡琉抬脚想走,门内传来年轻女孩们的调笑却传了出来。
“咱们公司那个小帅哥长得挺帅的……这个红头发的不错,那个蓝头发的也好看!”这说的没错,公司一大把男模特,个个都挺帅。“哎我说的就是那个!”“那个啊……就是别被他骗啦,他据说好多个女朋友的,换了之后隔好久才谈,一副感情过去了的样子,结果新的哪个也没谈久……”
这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他挠挠头,还不会说的是我吧。
然后他就从门内听到了自己某一任女朋友的名字:“隔壁的一个模特经纪人就是他前前前女友哦,据说还是介绍他入行的,结果没过半年就把人家踹了,这几年一年换一个女朋友就没停过……”
“……哦,原来是个渣男啊!”另一个女孩感叹道,语气笃定到卡琉一口气没顺出来差点咳嗽出声。
“在这做什么呢?”背后传来了会计的声音,职业装的女人正端着一杯咖啡打量着他。
“噢,关于上个月的薪水……”卡琉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重重叹气打断了:“我知道了。我理解你们天天加班又辛苦又累。公司上个月好几单合同都没付钱呢,尤其是和你合作的那一家,我们都已经在催了你不要急,迟几天总会有的。”她这么说着就直直走进了磨砂门里,好像被他问工资是一件遇见了蟑螂一样令人恐惧的事一样。
好吧。
他困惑地目送会计走开,慢慢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距离上班还有几分钟,他还能有点时间接纳一下自己的迷茫。
他不理解女人,
也不理解其他人。
他按照既定的规律行事,出生,成长,受到期待,并回应它们。
社会不需要异常者,所以他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师长期待他学业有成,那么他就能顺利毕业。父母要求他工作体面,于是他想办法谋取工作。他的同龄人希望从他这里获得关心与爱,他就学着去关心去爱。他们认为他的爱不够真诚,那么他就去学习如何看起来真诚。
因为整个世界在用各种其他人的故事告诉他,这么做了就会有回报。
他也确实得到了社会关系,得到了学位,得到了职业,得到了年抛的恋人。
同样得到了淡薄的亲情,利益化的友情,毫无用处的证书,不稳定的薪水,和被妄加猜测的私生活。
只有最后一个相对比较好忍受,这个社会上只有挑选恋人时的女孩会在意这一点,而他并不缺这个。
那他这么活着是为什么呢?
他的心底有个声音这么问。
卡琉压下了这个声音。因为现在已经是9点30分了,上班时间。
他露出了精心管理后的职业性笑容。
下午1点。
卡琉才吃完午饭。
盒饭,在拍摄现场的角落吃的。
今天的工作是试衣服。不知道的哪个网络品牌拉出了远超一个上午能拍完的衣服量让他们挨个拍照。
拍摄现场到处都是散落的标签和装衣服的塑料袋,中间偶尔散落着几件衣服上没粘牢的小饰品。
卡琉和一群男模特蹲在一起吃饭,几个年轻的男孩正在嘻嘻哈哈地把不吃的剩菜抹在原本用来封装衣物的塑料袋上,听上去是想恶意地为难清洁员工、或者扫地机器人的分类工人。
或许几天前他能认为有听听聊天融入人群的必要,现在想起了家里没电的扫地机器人的卡琉却感到一阵烦躁。他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距离下午拍摄还有一会儿,他可以出去走走。
上午的时候他拉黑了昨晚轰炸了他收件箱的前女友,今天上午果然清净的不少,终端的右上角只乖乖地亮着一个①。
他打开一看,是个快递信息,东西寄到了公司快递柜,就在楼下,正好能下去散散心。
虽然他最近并没买什么东西。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的时候他的思绪总会飘远。
他也不理解他的前女友。
一个和平分手三四个月还在纠缠的人。抱着对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来,企图和理想中的形象相爱的女孩。她不喜欢卡琉,他们都不喜欢卡琉,他们只爱自己构建的形象,然后将这个形象强加到他的身上。
而私生活是他唯一留给自己的空间,卡琉在这块没办法遵从别人的希望来过——再退让下去,他就没有什么来定义自己了。
大多数人在发现他没有距离感的滤镜之后只是一个冷淡、普通、平庸甚至喜欢虚拟角色的人之后自然就会冷却热情,和平地离开寻找下一个对象。
然后他就会把他们忘掉,不到半年的恋情对他漫长的生命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可以等一段时间,等他们也忘掉自己的时候,再接受另一个人的需要。
但这个女人不肯接受,她希望她对卡琉是特殊的那个——即使在关系宣告结束之后,她也想把他改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
卡琉不理解。
高耸的大楼在午间炙热的阳光下,吝啬地投下几公分的阴影,快递柜暴露在阳光下,地面十分干净,垃圾分类规章的功劳。
他走向快递柜,打开个人终端,一个通信请求适时响起。
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里是他不理解的前女友的声音。
“我给你送了一份礼物。”她说,声音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吧。”
“送了什么?”他问。
“能让你记住我的东西。”女人流出一声叹息,在说完这句后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卡琉又看了看号码,记住了那串数字。
他打开了终端的收件箱,输入相应的取件码,快递柜发出“滴”的声音,柜门弹开,木色的大纸箱几乎塞满了整个柜子。
他费了一会劲才把纸箱从柜子里拔出来。质地不硬,箱子的八个角是空的,重量中等,不知道是什么。
他看了看寄件人信息,果然是刚刚打来的号码。
他想了想,决定现在就拆开看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退回去。
他用钥匙划开纸箱,里面是个黑色的大袋子,并没有扎紧,隐隐散发着异味。
卡琉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他打开袋子,最上面的是一个塑料的一次性身份认证器,廉价且不准确,输入目标对象的脸部图片即可,长得有几分像的都能触发。
但就目前的情况下十分好用。
他想向里看去,但认证器十分灵敏的“滴”了起来。
箱子突然弹了起来,他手惊得一抖就掉在了地上,袋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不,是刻意地、恶意地迸发出来,零零碎碎、天女散花一般地撒落出来。
大袋的垃圾浇了他一头一脸,又以他为圆心撒了一地。
地将干垃圾与湿垃圾胶在一起,把有害垃圾给可回收垃圾包裹起来的袋子,在一个玩具炮仗的触发下,喷吐出它的恶意。
卡琉愣了很久,然后才把头上挂着的一个塞了香蕉皮的奶茶杯扔了下来。
快递柜前的监控正在尽职尽责的记录着影像。
天很蓝,云很白,空气清新,阳光灿烂。
卡琉在中午的阳光下,将围在自己身边的恶臭垃圾缓缓拾起,一一放进它们被规定安放的位置。
为了保命,先上了。
正文字数4300
(前略以后有缘补-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暗暗双子与给我精二的神神)
-1-
在到达了请求支援的小队的驻地之后,伏见伊奈利才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乌鸦和秃鹫盘旋在营地上空,嘴里都叼着撕裂的肉块;哨兵的尸体耷拉在瞭望塔上,他的头颅已经不见踪影;围着营地的篝火,那些只有半个脑壳的猴子正把玩着骸骨;巨大的蝴蝶正趴在死人堆上,它们那尖锐的口器不断抽动着。
在篝火的那边,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正坐在士兵们当成长凳使用的原木上。她看过来的表情,如同一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情报部门给这个叫弗莱茵的穿越者的评价,大抵上是“随心所欲的杀手”、“长相可爱的杀人魔”之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批语还算准确。
或许是察觉到了伊奈利的那一丝惊愕,弗莱茵慢慢站了起来。和她一起“站起来”的,还有一条抬起了身体,挥舞着前爪的,通体黝黑的巨大蜈蚣。
如果以弗莱茵作为参照物来说,这条蜈蚣的长度,可能得有三米。
“你好啊。”,是如邻家少女般甜美的声音,“喜欢我的游乐场吗?提拉米苏的游乐场一点都不好玩。”
“可惜的是这里的玩具质量太次,只是轻轻一碰就弄坏了。”
“玩……具?”
渗入毛孔的血腥气被弗莱茵的话语点燃。
“你说玩具?!”
“可不是嘛~”,弗莱茵逗弄着趴在她腿上的怪物猴子,“因为我和它们都很无聊。能够让我们不那么无聊的话,那就是玩具了吧?”
伴随着伊奈利话语的,是从吼中发出的警戒的低吼:“这都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过也不尽然,毕竟这些孩子们也玩得很开心。”话音未落,弗莱茵在抚摸猴子半个脑壳的手,毫无预兆地顶入了猴子暴露在外的脑组织里。
在搅碎了“玩具”的大脑之后,弗莱茵丢下了那只已经面目全非的怪物猴子。随着她沾满脑浆的玉手一挥,周围的怪物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退进了周围的营房。
“另一个目的硬要说的算,算是复仇吧?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说是在五年前为了某个神冤死的亡灵,想要向那个神复仇?”
“他们目的明确,而我只是搭着他们的顺风车找个乐子而已。”,弗莱茵捡起了地上的猴子尸体,“听了这个解释是不是觉得开心多了?猜猜看吧,这孩子是你五年前无话不说的挚友还是花前月下的恋人?”
“谢谢你那并没有什么用途的宽慰。”伊奈利打断了弗莱茵的话。即使弗莱茵戳破了佳斯特托里试图想要隐藏的,更深一层的真相。
“哇,真绝情——”
“我不打算理解你的乐趣,我也不准备尝试理解,并祈祷从今往后我都不要理解。”
“祈祷?向着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祈祷吗?”歪着头的弗莱茵像个天真的孩童。
伊奈利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2-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小丑牌的出场时间了。
伊奈利从大腿中的枪套中拔出了枪对准了弗莱茵:“放下武器。”
这把枪曾经是陪伴伊奈利,绝对值得信赖的王牌。
“你看,我没有举起武器啊。”,弗莱茵摊开了双手,“但是你要这么说,我不就不得不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了啊。”
“那这些人呢?”伊奈利把视线转向了身旁横七竖八的尸体。
“呼呼呼——”弗莱茵的笑容如同一朵妖艳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我都说了啊,这些都是玩具啊~这些人都死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说这些玩具当中有你特别心仪的那一款?”,弗莱茵伸出手的动作在伊奈利的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虽然不能还你一个新的,但是想要带回家做纪念那绝对没问题。”
“很抱歉,但是我的目的是把活生生的他们带回去。”,伊奈利没有放下枪,“我并不需要玩具,他们的亲人和战友也不需要。”
“你还真是天真得可怕。我倒是想知道,五年前那位所谓的神点燃他的火炉的时候,大义凛然的你在做什么呢?“
“我做着和现在相同的事情:试图阻止他。那时我,或者说我们,最终成功了。”,伊奈利顿了顿,“而现在,我也希望事情可以有一样的结果。”
“你想要怎么阻止我呢?把我的肋骨剥下来做成亚当,让你眼中的杀人犯成为孕育新生命的夏娃吗?”弗莱茵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弱者的嘲弄。
“真遗憾,你想要讨好的那个神明,不过当你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罢了。明明是他害死了所有人,现在却装出一副无辜孩童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关于佳斯特托里,我至今仍然认为他背负着大罪。但是我们已经齐心协力让加斯特托里付出过代价了。”
“真有意思,你们甚至还没有祈求那些受害者的原谅,就审判了所谓的罪人吗?”
“在这一点上,把他人生命当玩物的你,既没有审判佳斯特托里的资格,也没有指责我的立场。”
“哦?伪善的陪审团和自傲刽子手在大言不惭地说些什么呢?还是说你自觉比那些受害者更有发声的立场?”
“我很抱歉没能让受害者们安息。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会对现在的境况袖手旁观,更不允许怪物们摧毁幸存者们花了五年才重建的生活。”
话音落下,两人视线交汇的火花在空气中爆响。
“让我更开心一点吧!无趣的玩具!”
“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金发怪物!”
-3-
在这个距离上,伊奈利有信心保证自己可以拿到先手:行动再怎么麻利的人,在速度上也比不过子弹。
可惜那只忠心的蜈蚣宠物并非是一般的生物:在子弹有机会打碎弗莱茵的胫骨之前,蜈蚣蜷成了一团。它坚硬的漆黑披甲成了弗莱茵最好的掩体。
“大英雄也不过如此嘛~”
等到弗莱茵挥动起手臂,伊奈利才发觉那条蜈蚣并非“活物”,而是弗莱茵的武器——有心智的傀儡,也是可以自如挥动的长鞭。
说实话,伊奈利对应对这种武器的经验几乎为零。被教导的战术经验让她一个翻滚躲到了一栋营房的后面。
事实证明掩体在这场对决中可能用处不大。随着帆布撕裂的声音,蜈蚣的巨大脑袋落在自己身边,掀起尘土,露出獠牙。它的身躯碾过了那些在里面待命的猴子,拖出一条猩红中夹杂着黄白的粘稠墨迹。
下一秒,蜈蚣巨大的身体横扫过地面。伊奈利下意识跳起,想要躲避这来自地面的横扫。然而弗莱茵似乎不准备让她如愿:蜈蚣迅速转换姿势昂起了头颅,做出了撕咬的准备。
退无可退,伊奈利举起了枪,即使没有瞄准,子弹依旧飞向了蜈蚣的头部,在它的头壳上擦出了火花。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似乎让这个“傀儡”有点畏惧,蜈蚣重整态势之后,似乎放弃了进攻的念头。
但空中击发的后坐力也结结实实把伊奈利推了出去。根本无法维持重心的伊奈利重重摔在了地上。
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伊奈利尝试着向弗莱茵击出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看起来弗莱茵还是肉体凡胎,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点四无口径子弹结结实实地开洞,她只好收回了蜈蚣进行防御。
从另一边腿上的绑带上抽出备用弹夹之后,伊奈利对着弗莱茵又进行了一波射击。即使被子弹的强烈冲击力打得不断扭动,蜈蚣也从没放弃保护它的主人。
随着枪声止息,弗莱茵从“盾牌”中走了出来。
“希望你的神和你一样弱小。”弗莱茵再次挥出了手中的长鞭。
-4-
伊奈利和弗莱茵对视着,她的“鬼牌”正静静躺在营地的栅栏之外。
在缠斗中,伊奈利用一记飞膝放倒了弗莱茵。本来想趁着这个空档为手枪填上最后的备用弹匣结束这场战斗。然而弗莱茵恢复体式的速度比她想得快得多。在为手枪装弹的时候,巨大的蜈蚣将毒牙插入了自己的左臂,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甩了出去。
在空中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等到伊奈利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枪已经被甩到了自己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我已经玩腻了。”,弗莱茵的眼神如同地狱的门扉一般阴冷,“你和那些玩具没什么不同,下场也是一样。”
“面对举枪向我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夺走他们的信念。而你的所谓信念,我连夺走的兴趣都没有。但一想到这份忠诚要给你陪葬,这个事实就令我感到恶心。”
“你还是想办法给我送进地狱吧。”伊奈利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弗莱茵。
“来啊,看看是你的神会救你,还是你的王会救你?你的誓言给你带来了什么?”
“那个神想怎样做与我无关,但我的誓言就是我现在还站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我再也没有办法在那位王面前宣誓了。”这句话伊奈利并没有说出来。
“这样吧,我在给你一个垂死挣扎的机会。要是能让我感到愉悦的话,说不定我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哦?”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牌?”弗莱茵仿佛在打量着一个待宰羔羊。
只是屠夫不曾想到……
“那么。悉听尊便。”
-5-
“想要使用这把武器,你必须有为了更大的慈悲而杀戮的决心。”佳斯特托里的声音在伊奈利耳边回荡着。
阻止这个疯女人继续胡作非为,伊奈利已然觉得这毫无疑问是可以超越杀戮罪孽的善良。
“让我看看吧,你为了守护自己的誓言,究竟愿意做到何种地步。”
佳斯特托里的“疑问”,伊奈利已经可以对答:化为灰烬,在所不辞。
张开灌满法力的卷轴,回响在伊奈利耳边的,除了精灵们的歌唱之外,还有火焰烧焦的噼啪声。
炽灼的气浪掀翻了弗莱茵,她的蜈蚣躺在地上露出白色的肚皮,高温让这拥有坚硬甲壳的怪物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如你所愿。”随着伊奈利的呼引,三只火红色皮毛的狐狸曳着焰迹从山林中钻出。它们身上冒出的赤色火焰点燃了来处的丛林,整个营地周围的山林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透过扭曲的热空气,伊奈利看到了弗莱茵那因兴奋而瞪大,快要蹦出眼眶的眼睛。
“哈!哈!马戏团!我好想看畜生们把驯兽师的五脏六腑吃光啊!”
弗莱茵的蜈蚣再次昂首袭来,而三只火狐面对呼啸而来的“庞然大物”毫无惧色。
一只狐狸轻巧地踩住了蜈蚣的脑袋,炙热的高温点燃了蜈蚣巨大的前爪;另一只狐狸顺势将利齿插进蜈蚣的上腹部,高温瞬间绍融了伤口;最后一只狐狸爬上了蜈蚣的背脊,一路跑向了另一端的弗莱茵。
然而弗莱茵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抖了抖手腕,巨大的蜈蚣就将身上的狐狸摔落,接着蜷起身子缠住了那只准备扑翻主人,咬开主人喉咙的火狐狸。
“我的宝贝饿了。”
随着弗莱茵的命令,蜈蚣扬起利齿,埋下头准备将已经被捆缚住的猎物吞入腹中。
“对不起……”面对此情此景,伊奈利不知道这句声若游丝的道歉想要交给谁。
随着伊奈利的拳头握紧,即将落入蜈蚣口中的火狐凄厉地尖啸着。在暗沉的夕阳中,强大的灵能自狐狸的体内爆发,火狐化成了一团烈火。
霎时间,火焰顺着蜈蚣身体卷出的空腔扶摇直上,化为一道盘旋的火风暴。
“你果然是个伪善的人。”收回鞭子的弗莱茵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宝贝”,一边摆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是战斗已经结束了。”
伊奈利也知道弗莱茵在说什么:那只蜈蚣的毒液正在从左臂、右肩、后背……从每一个伤口开始向自己体内扩散。
如果从临床症状来说,应该是某种麻痹或者致幻毒素吧?伊奈利感觉自己的直觉正在渐渐远离自己,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我变卦了,虽然玩得很开心,不过我决定还是让你Ⅳ慢一点。”
遍体鳞伤的蜈蚣跟在主人后面,正向自己走来。
“呵。”,伊奈利冷笑了一声,“像你这种人,一定会很喜欢火葬吧?”
随着咒语的回响,绿色的雨滴再一次降临大地。落在伊奈利身上的雨滴缓缓渗入皮肤,生命的凝力与恶劣的毒液在血管里展开搏杀。
而那些落在火苗上的雨滴,如同汽油一般,将星火撩起变成了熊熊烈焰。被火焰点燃的雨滴流泻在地上,将营地也化为燔祭的火狱。
“连使用的手段都和那个神一样,真恶毒。”
“用来净化你这种罪人,我觉得很合适。”
(下面的剧情右转弗莱茵姐姐)
我先来保命!!!!
字数:1816
弗莱茵不讨厌颜,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简单概括,那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怪物,恐怕对面也是如此评价自己。
侧耳的疼痛似是一根拔不出来的针,嗡嗡作响的同时,也令她愉悦。
“好久不见啊。”弗莱茵听见自己说,盛怒过后的愉悦使她看上去像是两个人,过长的金发遮住了那个伤口,只余殷红的血迹顺流而下,“你见到你的狗了吗。”
“是啊,我见到了。”颜指尖捻了捻,像是在确认触感,“你伤得他好重。”
那不是当然的吗?弗莱茵想,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那可真是对不起。”金发少女认认真真道了歉,弯下腰声音发闷,“我没想到他那么弱。”
对面的笑声很轻,更像是叹息,弗莱茵看见了有一根触手蠕动着扭了过来捂在了她耳朵的伤口上。
“我是否有幸,和它谈一谈。”颜指了指那根触手。
弗莱茵弹了一下它,那玩意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了麻醉的触感和一脸的粘液。
“不行。”她回绝道,颇为不满,“这是我的东西。”
弗莱茵往前踏了两步,又像是累极,坐在了原地,抱紧了双膝,“你有话和我说。”
颜也不嫌弃,抚平了长裤的褶皱,规整地坐了下来,“是的。”她的眼睛里倒影了弗莱茵有些发红的眼睛,“有关这个世界历史的事情。”
弗莱茵很快就开始发笑,蜈蚣围在两人身边划出了一个圈,像是在划分地盘的狗,又像是一个囚笼,“真奇怪,你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是。大陆上的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似乎也没有去了解的意思。”
“穿越者呢。”她点了点脸颊,“你竟也有被欺瞒的一天,真稀奇。”
弗莱茵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一身戎装,梳着马尾,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完美的笑,不再是常日那般优雅,更多了一点危险。
“托你们的福,能与知情穿越者交谈的时间太少,反倒是你,应该骗来了不少情报。”颜拂了拂鬓角,做出一个有些紧张的下意识动作,却又遮住了左下角的视线,直勾勾盯住了弗莱茵,“呀,我问错话了?”
弗莱茵踮着脚尖前后晃了晃,“他们自作自受。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哦,执着。”女人之间赫然出现了一把小刀,钉在了蜈蚣细长的腿上,“那你在执着什么呢。”
弗莱茵顿了顿,重新调整了坐姿,“复仇。BOSS说要复仇,我觉得很有意思。”少女爬了两步,几乎和黑发的女人面贴面,“我并没有目的性,比你自由得多。要说执着,更多的是你。”
弗莱茵带着一股血腥味,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无二,“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可我没有,你追求的愉悦需要掌握在你自己的掌控里,可我不在乎。”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我不奇怪。说到底我们是一类人。”
“哦——你觉得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就去祸害别人也是错误的选择。”弗莱茵终于拉开了距离,但是依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那你为什么认为复仇是错的。”
“对与错有差别吗?从神明不愿意献祭自己开始他就是错的。”颜遮了一下眼睛,抹掉了那种阴鸷,“大陆的神燃烧他的国民,现在这里的神,准备燃烧你们不是吗。”
“你也是燃料之一。”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她答,“而你们的选择让我感到好奇。”
“好奇心杀死猫,现在,好奇心要烧了你。”弗莱茵看着自己的友人,像是在看那个在地狱图中挣扎的人,“看啊,你提前地狱一日游。”
“是我赚了,还能带走你一只耳朵。”
“让我听听地狱的声音吧,我早晚也要去的。”
玩具是什么?
弗莱茵挑起脚边的残肢观察着他们流尽了血液它们流干了血液的样子,青灰色的皮肤逐渐干瘪,关节僵硬,俨然已经开始进入了腐烂的阶段。
玩具应该是能给人提供乐趣的东西,那么,如果死亡能给自己带来快乐,那是否意味着人类也是玩具?
“狂妄之人。”
“你又何尝不是呢小姑娘。”弗莱茵看着站在火光中的伊奈利,黑漆漆的枪口直指她眉心,“你又有什么资格将人当作玩具!”
“我为什么没有?”她退了小半步,像是要将自己融进背后那片烟雾之中,“我虽不认为自己是神明的使者,但是确有其人委托我为他们复仇。”她意有所指,一弹指便有怪物从侧面的阴影中窜出,伊奈利的火焰燎过一切能燃烧的物质将它们变为了灰烬。
“既然我不能代表我的BOSS那么你又有什么立场代表那些被杀死的灵魂,又为什么信口声称你们的神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金发的女孩嘻嘻笑着,隔空点了点伊奈利的前发,“你不能代表任何人哦,小姑娘。”
——包括你们那愚蠢的国君。
弗莱茵并非不喜欢人。
反之她很喜欢,她爱看人们在幸福中依偎,也喜爱那些有趣的灵魂。更爱看他们如何因为一件小事儿支离破碎。
她不介意自己会有何种下场,弱肉强食的道理在她这里是永远的信条。
男人被她推下崖去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个倔强小姑娘眼中摇摇欲坠的火,也看到了汹涌而来的仇恨。
乌托邦当然存在,但是已经永远不可能是这片大陆。
人总会参加几次葬礼。
那是还在奇维纳的时候。阿列克谢被分配到奥拉以外的驻地,那地方在奥拉的东北方向,有着大片森林与广阔的土地。当春天来临,雪山融水敲着浮冰经过,一丛丛星子似的野花便追着水流长起来,只有飞在天上的雄鹰能看到它们曲线般的排列。
当地有位挺出名的作家,他写诗,也写给小孩儿读的故事。谢苗·米哈伊洛维奇是位害羞的人:如果有什么人同他约稿,得先找到他的朋友,再通过他的朋友跟他联络;等到他们终于进展到面会这一步,那位朋友也必然在场,与编辑商谈的责任(又)由朋友承担,谢苗就负责在一旁微笑。不过没什么人在意这一点,奇维纳的青年们喜欢谢苗的诗,会在有微风的星夜将诗歌吟咏。
谢苗·米哈伊洛维奇的葬礼是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参加过的第一个葬礼。
当时他站在街边,看着放有谢苗棺柩的马车在几位警备队队员的护送下经过,街道两边的人们脱下帽子安静地目送他离去,没人说话,也没人哭泣,只有车轮轧过砖石的声响——人们认为比起泪水的苦涩,他更愿意体会鲜花的芳香。
雪精灵在街边站了很久,直到一位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
“这位公民,能带我逛一会儿吗?我从西边来,想在附近看看。”
“在这种情况下?”
“正因为这样,”中年人说,“我想看看谢苗生活的地方。”
阿列克谢思索一番,答应下来。
“不过我知道的也不怎么多。”他对中年人说。
他们先在镇子里走了一圈,接着又去到郊外的树林。正是花草开放的时节,两人漫步在榛树、云杉和白杨下,路过一汪汪小水塘,水塘旁和树根下长着菌子,看起来肥美动人。也许是自然叫人亲近,又或者他们都想起来谢苗的诗,中年人逐渐打开话匣子:
“我要同您说一件事,一件真实发生的事。”
雪精灵看向他。
“那也是一个春天的葬礼。”他说,“阿玛吉尔是我们那儿一个顶要强的女孩子。她从小就与众不同,别的姑娘都跟着母亲呆着做活,她不一样,她带着棍棒和小子们玩在一起。做家长的越反对她,她疯得越狠,他们干脆就不管她了。您知道,不少人都觉得女性不该参与狩猎和冒险,即使是在奥拉。可阿玛吉尔那孩子,她还是在快成年的时候跑到山上,说自己要做‘一个真正的奇维纳人’。”
“……”
中年人看了眼阿列克谢:“您的眼神不太赞同,我暂且不去猜您不赞同什么。阿玛吉尔是个火焰一样的姑娘,她最后还是从雪山回来了——带着全新的、爱情的火焰。被她救下的是个外乡人,一个俊朗的小伙子,眼睛蓝得跟天空似的,有着赤金色的头发。那个青年也许察觉到了姑娘的感情,也许没有察觉到,总之,春天一过他就离开了,而奇维纳的春天那么短。
阿玛吉尔心都要碎了,她几乎天天跟那个外乡人待在一起,他们常常坐在河畔,那儿有一块草坪,是个适合读诗的好地方。书里的天地多么广阔呀!阿玛吉尔越发不能忍受身边的一切,她想跟着青年走,家里却不同意。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她在一个夜晚投进水里,我最后一眼看见她时,她的脸就像天边的闪电一样煞白。
您看,年轻人冲动起来就是这样,爱也大、恨也大,被什么东西赶着似的,一刻不停地往前冲,过于激烈的情感压在他们身上,点着的柴薪一样烧起来,非把自己烧没不可。”
他们有一会儿没说话。阿列克谢自己也正处于“青春”的年纪,也多少有着各种各样的冲动。他没立刻说些什么。现在他们正往回走。
“也许不是爱情的火焰。”雪精灵说,“您说的那个姑娘并不是为爱情死去的,她是为了自由。自由的火焰点着了她,那个年轻人——虽然这样说不太恰当——他可能只是往火里添加的那根细枝,那根将炉中的火引向森林的细枝。”
现在他们已经回到镇上,是该话别的时间了。阿列克谢得在夜晚降临前回到骑士团的驻地销假,这是他近期内的最后一天闲暇。
中年人问他:“公民,您的名字是什么?”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
“阿列克谢……阿廖沙,”他低声重复,“……您能否再送我一程,到我目前就住的旅馆?一会儿就好。”
雪精灵点点头。
他们走到旅馆,中年人叫阿列克谢等在原地,他进去一段时间又出来。
“希望您能收下这个。”他说。
阿列克谢看着他,没有动作。
“请您收下吧!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书本上撕下来的,印着过去的信。阿玛吉尔爱听人读这些,她的父母看到这些纸便伤心,将它们转送给人,我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您为什么把这个给我?”阿列克谢问。
“这里面有封信的作者和您名字一样哩!”中年人回答,“……我想我得替阿玛吉尔感谢您的那番话。”
于是雪精灵收下那个小包裹。
他并没有急着查看,阿列克谢首先回到驻地将一切手续办妥,直到夜晚到来,强制熄灯前的那段时候,他才打开包裹,在灯火下看起信来。那都是些家信,仅凭这几封信看不出原本的书的主题。他看了几页,很快找到中年人说的那封:
“这是你常念叨的那些东西。真是奇怪,你在奥拉同我说了那么多次,自己到了库尔库特却从没好好看过那里的植物。好在我还记着。”
信很简短,主体部分到这里便结束了,书本残页的空白地方印着一些植物的写生,画得一般。按照信里所说,应该就是库尔库特的植物。阿列克谢看向落款,那里写着“阿廖沙”,他又看向收信人,最开头写着:“我亲爱的奥列格·波古今”。
这是一封由库尔库特寄往奥拉的信。
阿列克谢腾地一下站起来,他的心里也点起火。雪精灵立刻断定,这正是寄给奥列格的信。巨大的激情支配了他,他拿着纸就往外跑,奇维纳的初春还带着寒气,那股冷淡的灰色仍雾似的弥漫在空气里,雪精灵像感觉不到似的,他只顾着走路,就快要离开宿舍楼。
“——这个点了,你要干嘛?”
“……”
“要寄信的话,等到明天吧。”对方看到了他手里的纸张,作出判断。
雪精灵朝他点点头,战友们早已经习惯他的寡言少语,叫住他的人也没太过在意,很快就离开。阿列克谢又在门口站上一会儿,然后他回去了。
又过去几个月,他收到奥列格去世的消息。
等到冬季,阿列克谢才有机会回到奥拉。
真花过早枯萎,奇维纳人希望自己的念想能留得久一点,为此,他们拿造物代替鲜花。经济上有余力的人会选择金子或银,不过大多数将亲朋葬在公墓的人担心贵金属花朵被盗,他们更愿意在造型上下功夫。阿列克谢觉得木头坏得太快,又认为常被打造为武器的铁过于冰冷,最后他托人吹造出一朵玻璃花。
奥列格·波古今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朋友与彼此的理解者。现在奥列格离开了,将还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留给了阿廖沙。雪精灵突兀地想起那个将信交给他的中年人,想起阿玛吉尔……为什么要把那些话对我说呢?阿列克谢突然埋怨起来,就让我做个随处可见的奇维纳人吧!不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就沉浸在奇维纳的四季里,等着时间流水一样逝去。
可问题一直在。他痛苦地想。
阿列克谢在墓园待了很久,雪花在他肩头积起薄薄一层。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雪精灵他忙于训练和任务,刻意避免让自己想起奥列格。很快,下雪的时候来了,房檐垂下冰棱,一夜过去,交错的松木顶端便堆上雪盖。按照安排,阿列克谢要外出巡逻。雪精灵穿着厚实的大衣,骑着马,独自一人行在雪原。
下过雪的天空异常清澈,像是从湖里凿出的巨大冰块,带着透亮的蓝色。现在没有风,风会卷起雪,像扬沙那样将白色的薄片扬起,还会抹去镜子上的水汽那样将天上的云擦拭干净。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马蹄踏在雪上的声音,偶尔还有枯枝断裂的脆响。到处都是雪,天与地与山的界线被抹去,无声地溶为一个整体。树木褪去叶子,留下光秃秃的枝干,等到来年开春,新绿又将冒出……生命只是睡着了。
如同河流解冻时漫过冰面的春水,对于奥列格的怀念又涌出来。也许是要为眼前增添一点响动,阿列克谢从口袋里摸出口琴吹起一支来自奥拉的曲子。
当阿列克谢将花朵放在奥列格墓前的时候,他感受到莫大的孤独;可此时,当他吹着口琴行在荒芜一人的空地上,雪精灵的心灵却盈满宁静。
对于故人的怀念也帮助他认清自己,他在想着奥列格·波古今的时候,也会想同他的那些谈话与他留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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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并不是十分刻板地循着节日过生活的人。
烛火守夜的仪式从拜克艾厘传来,是为了纪念那些在冒险中死去的人——从时间来看,这里或许特指曾发生在曾经叫无名之城、现在叫暗月城的两场冒险。人们会在点燃蜡烛时默念往生者的名字,以此祈求心中的人能顺利抵达冥府;奇维纳人信仰沃玛兹,比起冥府,他们更多希望能进入逝汀里尔,从而获得永恒的安宁。尽管对死后的期待不同,人们对逝去者的怀念是同样的,这也是阿列克谢来到季节神殿的原因。
现在,他站在来到苏古塔的季节神殿外的广场上,手里拿着神鹫祭司们发放的特制蜡烛,这种蜡烛工艺复杂,能保证一个晚上的燃烧,且不惧微风。阿列克谢和自己的同学们待在一起:洛尔迦和法雅是一起来的,他们与自己在往季节神殿走的路上碰到;然后是伊莉莎·雪风,来自深林的法师在拿到蜡烛后过来,两位雪精灵打算在秋节时前往菲薇艾诺风味小吃店制作雪精灵间流行的带酒精的清凉饮料;范泽西·贝斯特也与他们一起,来自卡伦特的人类在看到一个导师门下的同窗后来到奇维纳人旁边,他们打了个招呼,交换一两句简短的话。
“晚上好啊,阿列克谢……洛尔迦,还有法雅?以及另一位女士?”这样说着,范泽西露出个有点抱歉的微笑。
洛尔迦也小声地说:“你好。”
法雅也微笑着,她学着洛尔迦的样子挥挥手,避免打扰广场上的安静。
“伊莉莎·雪风。”雪精灵点点头。
范泽西回道:“知道小姐您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悲伤是一件很私人的事。自己的体验、自己的遭遇、自己的感触,这些都是以个人为基础的,人无法理解别人的处境:一个人因悲伤而哭泣,另一个人却可能嫌他吵。可情感也的确是可以流动的,不可理解,却能体会。广场笼罩着一股灰色,灰色又由烛光照亮。在这样的状况下,任何异动都会分外显眼。
“你看。”伊莉莎提醒。
几个老人像是跟着什么一样,单独往会场的四周走去。在伊莉莎·雪风的看来,这也许与先前广场上“能看见死人”的流言有关。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解开谜团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行动。
她回过头用手势询问同学们的意见,阿列克谢摇摇头,表示自己要留在原地。
此时洛尔迦已经开始移动,他先猫着腰挪到建筑旁,再借着黑夜与阴影的掩护飞上屋顶,那里视野更好。在鸮型人游荡者行动前,他曾和自己的室友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法雅依旧担心自己的朋友,她见过洛尔迦在听到烟火声之后的样子,也就自然明白他性格中敏感不安的部分,现在,他要循着可能存在的危险而去了。翼族能够理解对方眼里的意思,她不愿打破人们的怀念,可也安不下心干站着。突然,洛尔迦对她眨眨眼,又微笑一下——他们之间就什么也不必说啦。
接下来伊莉莎也离开了。剩下的三人留在原地,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场合,他们也就如同广场上的大多数人一般保持沉默。突地,烛芯“啪”地发出一声爆响,这声音将范泽西从沉思中惊醒,他意识到两位同伴的离开。
“他们去哪儿了?时间过得好像有点久。”范泽西问,他的灰发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
“跟着中途离开的老人走了,”法雅也压低声音回答,“洛尔迦让我留在这里,或许之后会来联系我们。”
正巧,伊莉莎带着新的发现回来了。
“有人假装成别人已故的家人,借此骗取钱财。”雪精灵说,“复活亡灵的流言大概就是他们散布出来的。”
深林人跑得有些急,她让魔宠黎曼与洛尔迦一起跟着那些黑袍人,自己则折返回去通知同学。这段路程并没有让她的气息变急,她看起来像是饭后去溜达了一圈,这也许要归功于深林城的习惯,那里认为无论是战士或是法师都应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其他人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出于各自的理由,他们都跟上伊莉莎进入广场旁的小巷。洛尔迦在一个转角等着,在他们汇合之后,鸮型人说出他的想法:
“他们分开了,两拨人。一些去了酒馆,还有落单的。我们可以两边处理?”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来自部族的小伙子无法理解这些年轻人的行为,老年人供养青年已经足够奇怪,而这些用衣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家伙看起来也和迷离的那些幽魂没有共通之处……那么或许是他们受了伤,没法劳作?洛尔迦暂时将疑问放在一边,先问说出自己的意见。
考虑到可能遇到的状况,伊莉莎、洛尔迦与范泽西分别跟上单独离开的几人,法雅与阿列克谢则跟上那些喧闹着往酒馆走的部分,黎曼也跟着两人,作为两边的联系。
煤山雀凭借自身的特点顺利融入夜色,黎曼飞在前头跟着团伙的多数人,偶尔发出一两声啾鸣为后面的两人指路。阿列克谢其实有点生气,那群人拿人们对于亡故者的怀念做坏事,如果单靠手上的花样,那这个扒手或许还算是个手艺人,欺骗老人又算什么呢?在奇维纳,对两类人的处理也是不同的,普通的盗贼不过是走流程;后者则会在冬天统一被带到路边,叫他们伸出舌头去舔冻着的铁制栏杆,如果受害者原谅他了,就拿开水往下浇以解放他们,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方法了。
二人一路从小巷跟到还算热闹的繁华街道,他们走进一家酒馆,看来是准备庆祝今晚的收获。法雅找到街边巡逻的卫队成员,苏古塔学生的身份给了翼族足够的可信度,她自身的诚恳也帮忙不少。
不久,酒馆里的诈骗犯就被一网打尽,再加上之前落单的两人,一齐被送进监狱,骗来的老人的钱也被如数归还(赃款由范泽西搜出)。之后学生们得知,这群闲汉大多是游手好闲的惯犯,只是其中有一个菲诺牧师曾闹出过不小的动静,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群人都得进监狱了。
在问过一些问题后,治安官就放学生们离开,这件事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五人回到季节神殿外的广场上,继续守夜的仪式。广场上的人没有被夜晚的小插曲打扰,他们仍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一路上没什么人说话,学生们走到之前离开的地方,放在那里的蜡烛还未熄灭,这或许是个好的征兆。
奇维纳人心里想着事,也就没立刻注意到旁边的动静,等他抬起头,视线落到法雅和洛尔迦身上,他俩已结束一轮交流。法雅看起来有些忧伤,就像人在看到花朵凋谢、接着无可避免地意识到生命与死亡那样,那是看着沙漏中的时间淅淅沥沥落下时的表情。洛尔迦注意到阿列克谢的视线,他拍了拍法雅的肩,然后走过来。
“阿廖沙,你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吗?”鸮型人青年问道。
原来如此,他想。
洛尔迦说这话时太平静,没有对死亡的畏怖或对生的过度热烈的渴求,他挺直脊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也许他在寻求承诺,阿列克谢猜想。奇维纳人不太清楚巴拉姆鸮型人聚落的传统仪式,不过被人怀念总是好的。
他点点头,作出承诺。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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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50
因为太多个人的前情回忆(?)就不响应了
从探索发现到走近科学到法治在线
飞雪骑士团的欠债还完了!
停一停,先把永无止境的NPC序章停一停,我不管我要先写互动爽一爽了!
但还是没写完,哈哈,我真菜。
先发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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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市的警员离开豪奢却空荡的埃德温宅时,多少总会带着一些不甘,却又无奈,只能重重摔上警车的车门,以示对于宅邸主人吐不出口的恼火。
“这些混账。”
年轻的警员难掩愤愤,肩颈到手臂都因气氛而绷紧了,“这事儿绝对同这个埃德温有关,我敢肯定!那个有钱的老女人才不是被什么吸血鬼夺了命,吸血鬼难道能看上她那样松垮垮皱巴巴的老太婆?”
车上没人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纽约的吸血鬼案闹得沸沸扬扬,受害人的确都是妙龄的女性。
遵循人类共通的生长属性,死者英格拉姆夫人必然曾也有过这一段时光,但现在她显然已经告别‘妙龄’足有好几十年了。
“如果想用这种方法转移视线,或是掩人耳目,那就太蠢了。”
年轻警员的同僚沉稳地总结,他同样对嫌疑犯埃德温不怀好感,但他看得更清,对此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埃德温同案子有关。我赞同。他显然做了些什么,或许是动手杀人,或许不是。”
警车徐徐驶出白墙壁庄园的院子。
被造成希腊式喷水池荡着浅波,在日光下总会让人怀疑诗里的金银丝带是否真实存在于此,而向上喷涌的水雾,则阻隔了警车内探寻的目光。
白色墙壁上一扇扇窗户,一些亮敞着,任由风卷席着薄纱窗帘向内灌入,明亮鲜丽,又像是填不满的空壳,到底只剩下鲜丽明亮。
而另一些窗户则紧锁,厚重的暗色绒布遮段所有的窥视,在白壁上砸下一点浓绀,这栋属于年轻富豪的建筑因而生出阴影,竟也不再是哪样的空洞乏陈了。
警车彻底驶远了。
帕特里克·埃德温又过了片刻,才放下撩起窗帘的手。
精美沉重的厚绒布并不像一般文学中描写的流水那样轻快,但重量让其更加快速并顺滑地从帕特里克的手中流泻。
最后一丝来外界的光线被遮蔽,一直站在那儿看着光的金发女人便无趣地收回视线,又将脸转向手中的书籍了。
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那些丝丝缕缕滑落面颊的碎发依然诉说着某种引力。
看这样的女人时,首先关注的不是她的容颜,撞进眼中的会是那些冷淡的金色,又或者是漠然刺人疼痛的蓝,而当人将目光转开,能记住的也非那张动人面庞,而是更加直白的坚硬、冷漠,以及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人看她光彩照人,却也有人见不得她,被火灼针刺一般急于远离。
而这里的主人此时并未看她。
帕特里克将一旁的灯盏调亮了些,他坐回书桌前,打开一卷文书,尽是些报告、合同、收据之类的,花体斜倾的字母爬满纸张,透出一些本行业独有的张扬气质来。
商人抽出其中一张,看了片刻,又换了另一张,最终带着一种闷闷不快的神情,给其中的某一张签了字,并压了章。
一部新电影的筹资,几乎没费多少力气。
帕特里克的笔尖在女主演萨曼莎·瓦奥莱特这个名字上方转了转,停顿片刻,这才重新被主人塞回墨水瓶。
商人此刻正在思量着用紫罗兰做名字的女星的事。
月前的那起凶杀案,萨曼莎·瓦奥莱特起初并未受到怀疑,电影女星一度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因为从现场可采集到的线索来看,警方认为她并不具有行凶的条件,尽管她有动手机会,或许也有动手的理由。
“你们该怀疑我的。”
那女明星就算不合规矩地斜倚着,神色恹恹,说话透着刻薄,却依然显得漂亮,“我知道你们会调查到什么,晚餐后我去过她的房间,还和她大吵一架。”
她这样说。“然后她就死了。你们说,巧不巧?”
女演员在荧幕上的扮相多半规规矩矩,私下里却眉眼全是厌倦,那双少见的紫色眼眸很少正眼瞧人。帕特里克知道,瓦奥莱特最讨厌别人看她的眼。
只是,他也知道,萨曼莎从前并不这样。
当时的检查方并不对电影女星的话做太多评价,他们相信掌握的证据,英格拉姆夫人死于男性之手,瓦奥莱特显然不符合他们的标准。
反而是到场的男性来宾,受到了严格的盘查。
警员中的一些甚至还算是她的影迷,大着胆子想叫她在警服上签名。不用笔,就用口红。几个年轻人笑得肆无忌惮,没留意隔着一张餐桌,被列为嫌疑人的投资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若果那时有更熟悉帕特里克的人在场,或许就能看出投资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
年轻人如想要快速获得大笔财富,还不走继承这条路,那么就必然不是一件易事。而帕特里克做成这样一件事,财富能令人肃然起敬,能助人上青云,也能要人做不成人。
英格拉姆邸宅内,帕特里克抬头去看那几个年轻警员。萨曼莎却忽然挺直背脊,纤韧的身躯像是忽然生出某种力量,支撑着她的头颅,凛然而不可侵。
金羊毛女士严肃地说:“别开玩笑,先生们。”
警员们本还想调笑,但在那样的目光下,竟说不出什么来,一时悻悻,只好收了心思不再胡来。
而帕特里克却知道,萨曼莎·瓦奥莱特那句话,是对着他说的。
书房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下,投资商静默了一会,然后将手中的合同压在钟表下。
他忽然起身,大步走至窗边,长臂一挥,猝然将绒布窗帘掀起。大片白光倏忽间刺破所有昏沉,空气中细小的灰尘沉沉浮浮,帕特里克被日光刺得生痛,眼中险些溢出些许水光来。
宅邸主人忍住眼眶中隐约的涩意,他像是直到这时才从阳光的轮廓中获得了些许提示,注意到这空间中的另一存在。
迎着白昼的金发女人抬起剔透冷冽的蓝眼睛,像是不受任何影响,朝窗边的男主人看过来。
斯图亚特躺在一片柔软中翻了个身,手背恰好敲到一件硬物上。他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好久才把散落的理智和记忆收集起来理成一条清晰的线,熬夜工作了接近两个月的论文终于没有被苛刻的导师要求重写,期间休息时间简直像是从一条干毛巾上挤出水滴那样少得几乎没有,结果便是导致一旦放松下来就会立刻失去意识,身体所有的机能都无比迅速地切换到睡眠模式,在得到充分休息之前他像冬眠的花栗鼠,每天醒来补充水分和营养后又立刻倒下,比醉鬼断片还要夸张。
【KINGSHIP AND GODS】
他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本硌手的书是什么,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与论文不相关的文件,它讲述古国的信仰与王权,那是塔希尔灵魂的一部分,以神明的形态为蓝本,倾听了无数祈祷并守护着上下埃及的主人。他将这本书放在枕边,睡前便会去读一读,他和塔希尔之间横着千年的鸿沟,而少女正踏着摇摇欲坠的桥向他走来,他自然也不会只站在原地等待。斯图亚特拉过被子蒙过头蜷缩在床上直到再次因为氧气不足而闷醒才慢吞吞地去摸床头的电子钟。
【10月31日,早上8:45】
他扔下闹钟拱回被窝抱着枕头,意识又开始摇摇欲坠…
『等等…万圣节…?』
斯图亚特揉揉眼睛爬出被窝,一手把闹钟又捞了回来,慢半拍的脑袋终于消化了这个日期的信息量。他面朝下埋在枕头里,将还飘在半空神游的意识抓回来塞回躯壳。他已经不是能去敲门要糖的年纪了,但塔希尔也许会感兴趣,至少他不想让少女自己一个人过节日,这样会错过很多乐趣,也会错过很多能够交谈相处的时间。
温热的水珠打在后颈和脊骨上,洗掉了藏在骨头里的懒意,斯图亚特关上水阀,从地狱般的作业死线到现在,镜子里的人终于不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恶鬼样,他扣上纽扣,随手将头发向后一梳去做早餐,时隔两个月他终于有这点闲心去鼓捣厨具了,反倒是塔希尔总是皱着脸让他少吃快餐和应急食品,少女对契约者极其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非常不满,急得想亲自下厨,奈何用不惯现代的厨具,饮食调整计划还没开始就搁浅了。他将鸡蛋打入锅中,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去拿黑胡椒的调味瓶…
【?】
刚才…
是不是…有什么从身后过去了?
『……那个…雷哲…』
小孩子稚气未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斯图亚特差点没把整瓶胡椒全倒锅里,他机械地扭过头,将视线往下移动,大概到自己膝盖左右的高度,一个小女孩抬头看着他,婴儿肥的脸上透着可爱的浅粉,捏起来手感大概会是软软的。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契约者用所剩无几的冷静关掉了天然气,艰难地捂着脸问
『…………你怎么回事,塔希尔。』
早餐自然又搁浅了,斯图亚特一口吞掉了半熟的鸡蛋抓起小女孩走了两步,干脆把人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肩上,风风火火地赶到徒然堂。然后在店员波澜不惊的眼神和说明中思考了一下人生。
也是,都被看起来会吃人的怪物追着跑过了,只不过是家精变成了小孩子的形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万圣节过后就会变回来是吗,谢谢。』
他将几枚硬币留在咖啡杯旁,带着小小的塔希尔离开徒然堂。女孩现在坐在餐桌前,双腿都够不着地板。脚踝上的金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Trick or Treat?』
『嗯,是仅限于今天的小游戏,不给糖就捣蛋,应该没人会拒绝一个孩子的小小要求。』
于是女孩机敏地眨眨眼,向契约者伸出手有样学样地说
『那…不给糖就捣蛋啦?』
斯图亚特非常配合地摊开手,一块薄荷巧克力正躺在手心,但随着他手掌一翻又消失不见了,少女瞪着眼睛拉过他的手。斯图亚特的指尖动了动,他发现,现在可以轻易地拢住她的双手了。搜寻未果,她向斯图亚特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笑着示意她摸摸口袋。
『咦…? 这是怎么做到的,现代竟然还有魔法师吗?』
『不,只是个简单的小把戏而已。可惜别人看不见你,不然你可以收获一大篮糖果了。』
小女孩微笑着摇摇头,她的笑容依然带着往日的气质,即使变为孩童的模样也并未丢失这份沉淀了千年的温和。
『无论是要糖果还是捣蛋,只要有你就足够了。雷哲,谢谢你。』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回答啊,我很荣幸,亲爱的塔希尔。』
已经许久没有得到糖果的他,在万圣节来临之时,意外收获了来自少女的小小礼物。
加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除了要上班,要巡逻,还多出了一个要照顾小朋友的任务——抱着小小行李箱的女孩子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鼓着脸一副生气的模样。周围来往的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小女孩,毕竟看这一身高定穿着来说总不可能是什么走丢的小孩……而加因这样的新人警官又怎么会认识身份高贵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呢?
对于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我还是拿着开企前摸鱼打卡了,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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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丝安塔看过那些虔诚信徒的作品,她不信教,却觉得很有趣。微阖的双眼,极其光辉的圣光,洁白的面纱。人的双手竟能把神带进尘世,做惯非法勾当的黑手党首领一边微笑一边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玷污神明?
"您喜欢我的作品?"雕刻师掏出自己的烟斗,被对方的瞥眼逼着放回怀里,他显然对面前的女人心存忌惮,说着安全的话题为自己解围。
赛丝安塔哼歌一般发出快乐的肯定鼻音。她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驻足,但询问了艺术家的工期和雕像的价格,这比普通的感慨显得有诚意。
当圣母像被送到赛丝安塔面前时,她再一次打量那端庄秀丽的面孔,心想自己的确很喜欢这个作品,不是为了圣母的神性,是因为她垂怜圣子的表情正如一个母亲,怜悯,慈爱,温柔。死去的圣子将头搁在圣母的膝盖上,看上去像睡着一般,她的童年也常在母亲腿上被哄得睡着。
她正是在这雕像上寻求她母亲的影子,赛丝安塔对自己心知肚明。她坚强的母亲拥有她最深切的爱意。母亲对她的陪伴是贫瘠的,因为她太忙,逝世又太早,在那少有的母女相聚的时间里,她哺乳似的填充赛丝安塔的心灵。不,即使去世后多年,母亲仍然是60心脏里最粗壮的血管。
赛丝安塔心想,美丽的母亲,身为女巫的母亲,同样被女人身体折磨的母亲,和自己是多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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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丝安塔对门童而言,也是无比圣洁慈爱的圣母吗?红裙子到底会不会和白袍一样,天生带有纯洁亲昵的标签?
她抚摸着门童的鬓角,触感奇妙,像是指腹亦有满怀柔情。她想,她祝福,她对门童轻声细语,孩子,愿你好梦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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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爆发出一声呼喊,仿佛要把门童吓得从地上飞起来:“赛丝安塔!”
整个纽约好像沉默了一瞬间。门童仍然天真可爱地看着他,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他甚至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兴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他的同伴感到非常丢人,脸上泛出尴尬的红色,拉着他的肩膀往后扯,“和你说了,它对她的名字没有反应!”
“怎么会?”酒鬼嘀嘀咕咕。
“你连它对什么词有反应都不知道,还能做法官啦?”同伴挖苦道,把他推进徒然堂,临走前抛个门童一小块东西。门童自如地接过,是一小粒水果糖。他快乐地朝对方的背影挥挥手,也算是好好道了别,拆下糖纸收好,糖放进嘴巴。
门童看着地平线,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困惑。他歪着头,像是不能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又像是在衡量店门到地平线的距离。纯粹的,带着水果香气的甜味在他口齿间不断扩散,门童缩缩腿,头埋进胳膊,脸上带着那丝困惑,缓慢地闭上眼睛。
依旧是序章……到企划结束应该能写完吧
*
*
*
《循》
(三)
他让苏拉叫自己“杰克”。
这大概不是个真名,苏拉想,这样的人不会是“杰克”。
这样的,穿着考究、佩戴着许多派不上用场的装饰物、腿脚没有问题却拄着手杖的人。
他们并非并肩前行,巷子很长,但是太窄。他俩的身形能抵上2个半的李尔,男人比苏拉还要高几公分,他的步子比苏拉要大,跟在后头时好几回踢到苏拉的脚跟,像个急于押送小偷的警察。显然他习惯这步速,并且走路时没有低头的习惯。看见苏拉回头,他甚至还颇有礼貌地笑了笑。
啊呀,他该叫“费南德”、“麦迪逊”,或其他什么音节更长更不好记(李尔管这叫“富有意义”)的名字,又或者干脆只告诉他姓氏。
觉得上当受骗了?不不不。
“要是再早两个月,您管自己叫【香烟盒】我都会信以为真。”苏拉嘀咕着耸耸肩。
“我更喜欢雪茄。”男人说,“你要来一支吗?”
“不,谢谢,我试过香烟了。”
“雪茄不是烟。”
“就那样呗。”苏拉耸耸肩。刚学会吐烟圈的时候他是挺喜欢烟的,连气体灌进鼻腔的异样感都能无视,但新鲜劲总是会过去的。
男人也没坚持。他不住往四周看,注意力好像大多放在层层叠叠的涂鸦上,它们从路面生长到潮湿的墙面,有部分像树木般顶破砖瓦延伸到墙顶。
“你要去的赌场就快到了……哦!小心脚下。”苏拉跃过一箱空酒瓶,“这些箱子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你打开看过?”
“打开过,也不小心踢翻过。一般都是些碎掉的酒瓶啦、垃圾啦、放过头的腌鱼啦之类的。你没看过吗……也是,你看起来就不会去碰它们。”
他听见男人的笑声。“相信我,我开过的货箱一定比你多。”
苏拉怀疑地看向他,对方却没再多解释,而是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抓了一把路过的风,又在他的注视中突然蹲下身。摘了一只手套去摸地上的泥土——苏拉这才发现这里的地面是湿润的。
可今天没下雨。
“感谢带路。”男人的指尖快速地敲在手杖顶端,他像是知道苏拉在想什么一样地说,“快要下雨了,小朋友。你该回去了。”
“可还得绕过两条巷子才到您说的赌场哪。”苏拉抬起头。现在还是深夜,但无疑天气明朗。月色皎洁,伴随星星和路灯一起闪着光,完全不像有雨云。
可男人说,“我闻见了。所以,我得先去照看我的宝藏。”
巷子里果然藏着好东西!
苏拉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开道,可他盯着男人的双眼闪闪发亮,一看就没打算走。
“好吧,好吧,它只会出现一小会儿,禁不住耽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男人投降似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挂着快活的笑。“来吧,来见见我的宝藏……人类。”
苏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当然不会有听力问题。
他确实说了“人类”!
——这是第一次被李尔以外的人看见、并且被当成人类!
苏拉哼起曲子跟在男人背后,踩着他的影子玩儿。
男人则注视着小巷深处。他像听见什么了一样侧过头,而后前行,停止,转了个弯,又停止。
在这之后,飘忽不定的风才将声音送到苏拉耳边——求饶与怒喝。
也许有人受伤了!
苏拉立即加快脚步,可男人的步速和先前相同,牢牢挡在了他前头。
“先生!请让让先生。”苏拉翻着口袋催他。“我们得跑起来了,我听见有人需要帮助!哦我能做些伤口缝合什么的,他们会需要我的。”
“……医生?”男人挑眉。
“李尔说我只能算见习医生。不过我已经学会了消毒、止血和基本缝合……就是几乎没有实际操作的机会。”
“很快就会有。只要您等在这儿。”
等在这儿?
“大部分人不待见幽灵。不过只要您等在这儿,数到300,这问题就不复存在了……您能数到300吧?”
“那我数到300。”苏拉没犹豫太久。
(1,2,3)
男人又绕进一道弯,那个在求饶的声音扯着嗓子叫唤,“杰克先生!!求您帮帮我,杰克先生!”又惶恐,又满是期待。
所以他真是“杰克”啊!苏拉小小地“哇”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继续起自己的任务了。
巷子深处。
“晚上好,莱曼先生。”而杰克,他停下脚步,像在散步时遇到友人般客气地躬身,尽管他有看见一只脚正不住踹着对方的啤酒肚,让他西瓜虫一样蜷着身体匍匐在地,没法好好回礼。
“站在那别动!我把他包里的钱分你三成。”正踹着莱曼的那个人体型不算结实,气势倒凶悍。就算知道和脚下的倒霉蛋相熟的人来了也没回头,踢人的动作越发狠。
只用脚踢大概是因他一只捏着酒瓶,一只提着切肉用的厨刀,再没有多的闲暇。
“我要全部。”杰克说。
(31,32,33)
“别做梦!”打劫者爆了句粗口,又狠狠给了莱曼一脚,“反正你去赌场也会输个精光,早点松手给我不好吗?!”
莱曼梦呓般小声道着歉,身上的赘肉因受到挤压而蜷成波浪。
接着,这打劫者又来瞪杰克、不幸的是他的视线只到杰克胸口。
他挥着刀,冲向他。
(78,79,80)
“莱曼先生,我的老朋友,您最近实在消瘦不少。”
“谢谢您,杰克先生,感谢您……”
“看样子,您是来还钱的?”
“是、是是的。我这就去把钱给对接人……”
“别急着走。您看,我是赌场的老板,自然该保护客人。可这是外头,又是私人时间。我得象征性收些报酬。”
“我...”莱曼避开他湛蓝的双眼,虚弱地攥紧皮包。
可杰克压根没看它。
“您想说什么?”他注视着赌徒,抬起手杖、猛地往下一跺。被他踩在脚下的打劫者发出痛嚎——他的手被贯穿了——吓得几只老鼠吱吱叫着跳进阴沟。
(122,123……)
“怎么了?”守在巷口的苏拉吓了一跳,探出半个身体往里看。可杰克梗在他和那两个人之间,他只瞧见了叠在一起的摇晃人影。
“我、我很感激!!我感激您先生!!” 莱曼不知自己正亲口推开说客。他伸长了脖子,从喉咙里逼出的叫声和老鼠差不多尖。
不过苏拉还是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摸摸鼻子把身子又转了回去——“感激”是个好词,里面的情况一定没问题。
(138,139,140)
“很好。”杰克点点头,“劳驾,帮我擦干净手杖,然后我们再谈正事。”手杖的末端仍卡在打劫者掌心,碎骨和蓬起血肉簇拥着它,让它像一株顶破地面生长的竹。莱曼蹲下的双腿发软,但还是死死瞪着那儿,脸颊上肌肉抽动。他捣了几回才拉出手杖。在那之后也没起身,而是徒劳地蜷缩着、擦着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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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一只眼睛。”一截碎玻片突然抵在他的下眼皮,把他吓出短促的泣音,又被塞进他虚握的拳心。(由于满手是汗,它实质上是被嵌进去的)
然后是一支火机。
“别紧张,莱曼先生...”杰克捻出支雪茄,这次,莱曼立即护着火苗替他点燃了它。
“谢谢。”杰克冲他笑了笑。碎玻片割得莱曼满手血,他却只是往裤子上擦了擦,肿胀的肌肉扯出牵强的笑容。
(202,203,204)
“一只眼睛。”杰克又说了一次,“我不是个吝啬的人,您可以用它抵两成债。”
“……两成……债。”莱曼迟缓地复述。他脸上爬满了汗水与绝望,嘴角却还在向上抽动“两成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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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起胳膊,鲜血淋漓。
(239)
杰克又说,“我忘了说,不一定得是您自己的。“
莱曼愣愣地看向杰克,后者利刃般的视线下坠,下坠,钉在片刻前掰断他手指的打劫者身上。
(241)
火光在玻璃片上跳动。
莱曼浑浊的眼被照得透亮。
【tbc】
没想到没到死线就又把后续整出来了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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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塔不太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入睡的。当然,这不是第一次发生,洛斯塔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依稀记得芙洛丽亚为失眠的自己唱了许多次的那首歌,还有要对她说些重要的事情。从床上坐起的洛斯塔没有梳理毛躁的长发,只是静静地待在原地,强行搅动脑内快要绣住的齿轮。
遮光性不算太好的窗帘后透出微光,仅凭这些也难以判断此刻究竟是晴朗的早晨、或是阴霾的下午。是前者的话,芙洛丽亚会有所察觉,送来温度恰好入口的早餐和令人恍惚的微笑,在替洛斯塔打理好仪表后就出门去打工。而后者的情况,以唐突的敲门声为开场白,多蒂会带着有固定模式的一份午餐过来,她走进房间,但不会深入,只是将托盘放上小桌便不再多寒暄。
等芙洛丽亚来了,要对她说……
神游之中的洛斯塔只想着昨夜竟意外的无梦,没能注意听刚刚是否有人敲门。若是多蒂的话,此刻来人应该已经关门离去,若是芙洛丽亚的话,那抹晨曦也难以媲美的金发没能映入眼中。倒是漾在空气中的化学物质,正好对应上了在脑海中沉睡了许久的某段气味记忆。
脊骨与头上那没再被遮掩的异物传来的刺痛无疑是本能在敲响警钟,被恐惧和更多复杂情感带来的眩晕支配了的身体僵硬着,却没能忍住转动脖颈将视线连同头颅一并移过去。
是的,梦早就结束了,有的只该是凛冬寒风那般的清醒。可摆在眼前的,却是梦中也不敢去仔细编织的景象。
洛斯塔想起来了过去那几个因为逼迫自己思考而终于不再有梦的夜晚,也想起来了自己准备的那些说辞,更想起来了那些话语已经切实地被说出口过。
“F……”
而在那如履薄冰的数十个小时里,洛斯塔从未思考过,应该对“他”说什么。
“午安,洛斯塔。”
有着东方人特有相貌的高挑男性在桌边放下了餐碟,他用柔和的微笑,无声地制止了床上的人继续逼迫自己梗住的声带再多颤动几下。
洛斯塔感觉到因空腹而紧缩着的胃袋更加用力地揪了起来,酸涩的味道随着那难以进一步扩展的音节,自喉头泛了上来。这似乎是在提醒着她,包裹着炸物那诱人的油脂味的独特甜香正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而仿佛正提着她头颅的那来自犄角的刺痛,则将她拽回现实,强硬地要求她继续思考。
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洛斯塔反问着自己,并回忆昨晚见到的那朵因噙着过多夜露而垂头的白花。过去的那段时间遗忘了太多东西,所以现在的她就在想,若是能够同样轻易地忘却呼吸的话,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得比现在更好,但绝对会更加轻松。然而此刻却不论何等小事,都清清楚楚地在脑内翻滚。她没有忘记,反而发出了深深的抽泣,在努力克制了远到孩提时期才有过的呜咽后,终于能以此刻能做到最为平静的语调问他:
“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望着那双红瞳,洛斯塔同时注意到,只是光线昏暗才使得金棕长发显出了深色。
她的芙洛丽亚愿意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就算不刻意询问,洛斯塔也是知道的。然而在那之后,只有一只男性的手,带着不轻不重的分量、以久违的节奏抚摸着她的脑袋。
“你真的很努力了。”
“…、………”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洛斯塔那点可怜的防壁在温柔的低语之中顷刻间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