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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写到最后失去了耐心,草草TBC,不过总之情报全部被塞了进去,而且四个人终于在一个场景里了,就当我们认识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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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在做梦吧?”梵塔西娅很少见的,以虚弱、犹豫,而且不确定的语气发问。
“是的。”非常少见的,做出如此清晰、准确,而且态度肯定的回答的,是通常被认为神经不太正常的疯诗人奥菲莉亚。
“我怎么才能醒过来呢?”有着火红发色、理应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兀烈卡卡牧师低垂着她的小脑瓜,双手抱膝坐在一段断裂的墙根底下,目光呆滞地发问。
奥菲莉亚在此处表现出了有别于以往的沉着冷静以及善解人意。雪精灵半蹲半跪下来,将一只手放在了高等精灵的肩膀上,做出了一个近似于安慰的动作:“有些梦自然而然会醒,就像当你身处有些梦境时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在梦境中。但大多数时候,事情不是这样运作的。”
疯诗人看着兀烈卡卡牧师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终于误入了同她一样的旅途的可怜人。
梵塔西娅抱着膝盖抬起头,想要忍住已经到了眼角边的泪花。她头顶的天色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湛蓝,但空气之中隐约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云朵慢吞吞地飘过,按理来讲,上空总是该有些飞鸟或是虫蝶飞过的,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天空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飞鸟虫蝶,没有成荫的绿树,没有被微风带下的落叶。
——也没有“尤尔·坎”的弧顶。
这里是菲薇艾诺。
确切的说,是再一次遭遇不测,而且被他族(准确地说,兽人)侵占了的菲薇艾诺。三条纤细优美、维持着绝妙平衡的弧顶已经从天空上消失了,地面上只剩下残断的基座无声地哭诉它往日的荣光。原本在城市里无处不在的花草与树木也显然经过了一轮蹂躏,建筑也变得歪歪扭扭,不复从前的整齐美观。更重要的是,原本容颜端庄、轻灵优雅地行走在这城市之中的也不再是精灵了,而是那些蠢笨、粗鲁,而且显然不懂得爱惜环境,只知一味掠夺的兽人。
对于高等精灵梵塔西娅来说,这是个过于可怕的景象——太可怕了,就算是精灵少女做过的最可怕的那种噩梦,也比不过这个。
菲薇艾诺,据传,是由精灵们的造物主,秋之珂宁直接创造并且赠送给精灵们居住的,因此可以说,她是所有精灵及其亚支的故乡。在整个库瑞比克之中,这颗位于德菲卡中心的明珠是所有精灵精神上的故土,而这座优美、端庄的城市,在遭遇兽人的入侵时令所有的精灵都感到痛心疾首,甚至有高等精灵法师愿意放下一直以来的成见与分歧,请求了受到邪神污染之后遁入地底的卓尔精灵的帮助。她在失落之年曾经被兽人毁灭过一次,但在那之后,顽强的精灵们再次成功地夺回了这座城市,并且重建了现在的菲薇艾诺。
——现在的菲薇艾诺。拥有标志性的三道弧顶,以弧顶划分城市,掩映在绿树与花草之中的菲薇艾诺。
——再一次地,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由异族在城区中心耀武扬威,而精灵只剩下城市边缘得以姑且栖身的菲薇艾诺。
对奥菲莉亚来讲,这件事可能没什么。疯诗人不正常的精神总是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摇摆徘徊,而这一次她难得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个梦。能够明确地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似乎让她变得比平常更加平易近人了些,甚至还对逼迫她与之同行,并且强迫她做出“十件好事”,时不时还对她饱以老拳,只是现在明显情绪低落的梵塔西娅大概地做出了类似于安慰的举动。
这只是一个清醒梦。奥菲莉亚想。仿佛绿林故都再一次被兽人侵占的事实在她的心里没有泛起一丝丝涟漪那样冷静。这只是一个清醒梦,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对惯于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梵塔西娅,这可没有那么简单。那颗火红色的小脑瓜会把她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当做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菲薇艾诺于她梗不仅仅是所有精灵的故乡这样空泛的概念,因她是实际在这座城市中生长茁壮起来的:这里有她的亲人,她的友人,教导她的师长,她为之付出信仰的兀烈卡卡神殿,她常去消遣的花园,常去看演出的露天剧场,还有她最喜欢的苹果树。而现在,在这个菲薇艾诺里,这一切都毁于一旦了,她无法在突然之间接受如此可怕的景象,哪怕她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场梦——只不过没法醒来而已,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在疯诗人的眼中,这完全算不上什么大事:你怎么能证明你一直以来生活的那个世界不是一场梦境呢?不过,考虑到空木桶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漂浮在正常的海面上的,奥菲莉亚愿意分出自己所剩不多的同情心与同理心,陪伴她度过陡然之间下沉时最难捱的那段时刻。
兀烈卡卡的牧师在此之前已经发泄过一轮情绪了,虽然那完全称得上是一场灾难。她们在这奇妙的梦境里甫一睁眼,入目的就是脏乱拥挤的贫民城区和某种巨大的建筑残骸。那时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还对贫民窟之中居住的人都是精灵感到稀奇——直到梵塔西娅意识到,在她面前的那一段裂成数段,但仍旧看着眼熟的巨大石料是“拉文·艾佐”,菲薇艾诺标志性的“黎明”弧顶,为止。
小牧师当时真正地原地跳了起来,跳得很高,就仿佛有火在她脚下烧。紧接着,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抓住其他路过的行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被她抓住的那些精灵看着她的眼神也确乎是看一个疯子时应有的神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使得兀烈卡卡的牧师很快失去了耐心,转过身去向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奔去——然后,她看见了兽人。
许多许多兽人。走在路上的兽人,相互冲突的兽人,酒气熏天的兽人,高声谈笑的兽人。
还有佩戴着防具和武器,凶狠地将她向着城市外围驱赶的兽人。
重复一遍,那是完全称得上是一场灾难。梵塔西娅已经拔出了剑,甚至准备开始祈求一个神术。奥菲莉亚,作为一个柔弱的诗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还强夺回自己的小手风琴,来上了几曲穿耳魔音(感谢维斯的海妖,她们的歌声令奥菲莉亚以音乐夺人神志的功力见长),才成功避免了兀烈卡卡的牧师冲动地发起一场绝对不会有胜算的战斗,并且逃出生天。
在那之后,梵塔西娅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愤怒造成的激情与冲动褪去之后,露出水面的就是彷徨与悲痛凝结而成的礁石。漆黑冰冷的坚硬石块堵在高等精灵的心口,几乎令她喘不过气。奥菲莉亚带着她从兽人面前跑开,向着人烟稀少的方向躲藏,最终走到了城市边缘,三条弧顶之一残留的基座下方。梵塔西娅倚靠在那段破损的石墙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那样地滑了下去,最后坐在了地上。高等精灵少女自然而然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了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疯诗人几乎以为这个惯于神气活现地炫耀武力的小牧师就要哭出来了。
不过梵塔西娅终究还是没有哭。
高等精灵少女缩在墙根底下,允许自己自由自在地颓丧了一会儿。她问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出乎她意料的,奥菲莉亚回答了她,并且态度非常认真。她思考了一会儿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更加正常些的疯诗人所给出的答案,想要驳斥其中的一部分,却缺乏有力的论据,于是,最终她还是选择默不作声。
默不作声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甚至于,随着这一小段时间的推移,她们逐渐意识到,在这个清醒梦之中,她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还有更多。
“……”因为本身精神就不太正常,所以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之中显得更加从容的奥菲莉亚首先开了口:
“你觉得饿了吗?”她问,“我饿了。”
不知道虚幻的菲薇艾诺里能不能抓到虚假的兔子。她自顾自盘算着。
洛尔迦在左顾右盼。
按理说,当你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首先你应该产生的情绪应该是警惕——但洛尔迦并不是在警惕地左顾右盼的。来自巴拉姆森林深处的鸮型人此前从没有见过规模如此之大的城市,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智慧生物群居在一起的景象,是以他虽然最初是警惕的,但是很快,少年人旺盛的好奇心便压过了惊慌与恐惧的情感,稳稳当当地占据了绝对优势。
洛尔迦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他不知道这座城市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以也对这座城市现在的样子没有什么怨言。城市外围的贫民窟之中,面黄肌瘦的精灵们聚集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看起来端整洁净,但这努力在精灵的标准看来仍旧不太尽如人意。在一个城市的贫民窟之中,生活总是艰难困苦,令人疲于奔命的,即便居住在其中的是精灵也同样。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回报令他们甚至没有振奋起精神的体力,空气之中散发着愁苦的氛围——出身于深林之中,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过着小村生活的洛尔迦不懂得为什么,也听不懂周围不时会出现的轻声絮语,但是他至少感觉得出这个。
四周低迷的情绪就像天空上时不时落下的细雨,这没有浇熄洛尔迦心中好奇的火焰,但也的确令他产生了些许不安。年轻的鸮型人轻轻扑打了一下他背后的双翼,轻柔的羽毛掀起了一阵无声的小型旋风,不合常理的气流涌动令附近的几个精灵向他的方向投来了视线。或许是因为他明显不同于精灵的外貌,但也或许是因为生活的重担,所有见到他的路人都以一种避免节外生枝的态度迅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过头去,或者离开原地,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连看上去还是幼童的精灵都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成熟,他们只是比自己的家长稍微多看了几眼而已。
他们注意到了自己,却没有人理会自己。这让洛尔迦稍微感到有点挫败,但低落感也不过稍纵即逝。这不是自己的家乡,不是人与人之间全都相互认识的、只有几十人的集落,也不是他在迷离曾经暂且栖身过的村镇,而是一个更大的城市!低矮的房屋延绵不绝,行色匆匆的路人摩肩接踵,除此之外,向着更远的地方眺望的话,鸮型人在明亮的白天依然锐利的目光还能够看见高耸的建筑投下的阴影,以及更加繁华的城区。
对洛尔伽来说,与这些新的东西相比,隐约被周围人所避讳,或者自己其实正在做一个梦之类的事情都可以暂时靠后了。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满心充斥着探索的欲望,甚至连思考自己该如何从这样一个梦境中醒来的事项都被排到了后面——不如说是最后面:即便这是个梦,对他来说也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鸮型人一边讶异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城市的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梦,一边愉快地展开翅膀,准备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肆无忌惮地探索一番。
于是他展翅升空。在扑翼的过程中,他觉得自己柔软的羽毛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人,从而引起了几声小小的惊呼。他回过头去冲着地面道了声歉,但紧接着,觉得既然是在自己的梦境里,似乎没有必要向虚幻的产物道歉,便把这件事丢开去了。兴致勃勃的洛尔迦卖力的扇动自己的翅膀,天生短翼的鸮型人想要让自己升到高处总是要比同族花费更多的力气,不过少年已经习惯了。一团小小的黑点从精灵聚集的贫民窟中渐渐升起,升到了差不多比那些低矮的房屋高出一倍的高度之后,行动轨迹便趋于平缓,洛尔迦转换方向,向着城市中央更加繁华熙攘的方向飞去——然后突然,像断了线又受不住风的风筝那样,陡然间直坠下来。
——闪光。
洛尔迦的黑点划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斜线,打着晃摔在地上,路上的浮尘让他的羽毛也变得灰突突的。
——恐惧。
那是源自血脉,发自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鸮型人本不是纯粹的夜行性生物,或许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喜欢日光,但不像不经过训练便直视光芒就会被灼伤眼睛的卓尔精灵,普通的闪光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洛尔迦本也不觉得单纯的闪光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但,当他飞在上空,俯瞰城市的中心,看见那团奇特的闪光时,立刻,发源自内部的巨大恐惧便攫住了他。寒冷从骨髓中渗透出来,四肢与双翼变得僵硬不堪,他的思维近乎停滞,而本能在不断地大声对他发出“远离那个地方!回到地面上!”的忠告。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本能,调转方向,从天空上一头栽了下去。落地的姿势不怎么雅观,但现在的鸮型人少年无从关心那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将翅膀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缩在一段断墙的底下,尽量缩小体积,让自己变得更加不起眼。过于庞大的恐惧令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夜晚,他的鼻尖似乎又飘过了那种和青苔生涩的味道混在一起的血腥气。
四周似乎有什么声音,应该是有谁在对他说话,只是使用了洛尔迦无法理解的语言。离开聚落尚还不久的鸮型人在使用通用语上都还有难度,更别说精灵常在使用的更加复杂的语种。少年轻轻分开包裹住自己整个身体的翅膀,从羽毛的缝隙之中警惕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的方向,但他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对他说话的人有着在贫民窟中的精灵之中显得平均的体型与平均的穿着,从声音听来是个女性,可她见懵懂的洛尔迦一直没有反应,很快便失去了耐心,转身离开汇入了人群之中,宛如水滴混入了大海,一下子就找不见了。
茫然的洛尔迦怔怔地看着那位出言向他搭话的女性精灵离开的方向,他大约能够感到对方是有好意的,但这好意也十分有限。少年的身体仍然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不过与之前相比,回到地面之后已经好了不少。
紧接着,另一个几乎就是在他耳边响起的男性的声音又将他吓了一跳:
“她说:‘收起翅膀,不要飞行。’”这一次,叙述者所用的语言是便于理解的通用语。
洛尔迦一下子从原地窜了起来,即便是短翼,有力的翅膀在辅以惊吓的情况下仍然将少年托起了大概三米的高度。鸮型人少年再次狼狈地落在地面上,向着自己原来所在的方向看去:一个旅者打扮的男性高等精灵正站在那里,正在整理自己刚刚被有翼种族起飞时的气流弄乱的斗篷。
捷特,有别于其他种族对于高等精灵的一贯印象,是出生在沙漠世界坎维之中的。虽然如此,克林菲尔的艳阳与风沙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乍一看上去,他与那些出身于气候湿润和缓的森林中的同族也没什么不同。
但这只是样貌上的相仿而已。实际上,生活在森林左近的居民是不会像捷特一样,穿着轻薄透气的贴身衣物,却用厚重的防风斗篷和风镜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而且,也不会有人比沙漠之中的住民更加在意自己身边所携带的补给品数量了:几乎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至少短时间内无法醒来之后,捷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包裹——未果,它不见了;紧接着,他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因为惯于在沙漠中旅行的人都至少会在斗篷内部的一大堆口袋,或者某些贴身的位置中藏些酒水干粮什么的——这也失败了,他所有的口袋都空空如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背后挂着的两把短刀还好好地留在原位,至少他吃饭的家伙还没丢。只要他身上还带着武器,在有人的地方就总归还能有一口饭吃。
虽然,这口饭的吃法是不是令人舒心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信仰兀烈卡卡,因此大概还算是善良阵营的游荡者花了几秒钟思考,最后决定还是等到万不得已时再去烦恼这个问题。
周围簇拥着人群,空气湿润,气温不高也不低,环境可以说令人舒适。捷特带着评估的意图四下打量着。这应该是个丰饶宜居的城市,可人群的生活水平看起来不算怎么样,同时,考虑到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出现的居民都是精灵,这里的建筑水平也粗陋得可怜。
所以这里是一个什么地方呢?或许向周围的行人询问一番会让自己更快地得到答案,但不苟言笑,且惯于独行的游荡者选择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答案。以精灵的标准而论的年轻人迈开脚步,四下里探索了一番。他看见了贫民窟之外那些故意留在那里的弧顶残骸,看见了城区周围显然遭到了蹂躏的森林,也远眺过了城市中心那些歪斜的建筑和愚笨却耀武扬威的兽人。他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非常吃惊,并且打心底里不想相信的结论,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这里是德菲卡,菲薇艾诺。被兽人占领了的菲薇艾诺。
作为高等精灵,捷特在面对绿林故都再次被兽人占领的景象时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可由于他在沙漠之中出生,对珂宁赠予精灵的这座城市仅有书面上或故事之中的了解,他所感到的震撼终究也有限——而且,虽然感触很真实,但这终究是在做梦,而梦境之中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很快,游荡者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寻找能让自己从这梦境之中脱离的方法。
曾有人说,如果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个不喜欢的梦的话,想法子令自己感到疼痛、从高处跳下去,或者干脆自杀都是能够从梦境中离开,在现实世界里醒来的有效方法。有关疼痛的部分捷特已经试过了,没什么效果。后面的两种手段,其一缺乏可行性(这片贫民区里最高的建筑也很难令一个轻盈的精灵摔断腿),其二……实在是令人有些心理障碍,由其是在这个梦境实在是显得过于真实的情况下。
捷特只是个独行侠,不是那种亡命之徒,是以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他对自杀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敬谢不敏。高等精灵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还是首先摸清楚附近的基本情况再说其他。或许在知道了更多情报之后,能够找到什么其他出路的可能性也还是有的。
但在他决定再向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的时候,天空上落下了一个小黑点。
不合常理地被闪光吓到四肢僵硬的洛尔迦就在捷特的眼前落地了。说实话,他着地的姿势实在是不怎么样,只希望这不是常态。生于坎维的高等精灵此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有翼种族,谁都具有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看见这位长了翅膀的黑色少年颤抖着将自己挪到墙根底下瑟缩成一团,又看见一位路过的森精灵女性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以精灵语给出了忠告,但是在发现这位明显是异族的少年听不懂那些词句的意思之后,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与之沟通的兴趣,转身离开了。
这不关自己的事情。捷特想。沙漠给予她子民的教诲是明哲保身,因为在那样灼人的烈阳与贫乏的物产之中,想要自己活命就得拼尽全力了。但,鸮型人(虽说那时候捷特尚还不知道这个物种的正式名称叫做鸮型人)少年从翅膀的缝隙之后投出的茫然懵懂的目光令兀烈卡卡的信奉者多少升起了些许恻隐之心,这一点同情心令他走上前去,为显然听不懂精灵语的少年以通用语翻译了那位森精灵女士的话:
“她说:‘收起翅膀,不要飞行。’”捷特凑近那团黑色的羽毛,说。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是游荡者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沙漠里鲜有飞禽,是以捷特从来不是很清楚受惊的鸟儿一飞冲天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直到这时。那团黑色的羽毛以决然不符合常识的路线一下子凭空垂直上升了三米的高度,然后在最高点向后倾斜了一下,黑色的羽毛团划出了一个落点距离原本的地方稍远的抛物线。
洛尔迦将自己身上的羽毛炸成一团,警惕地瞪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捷特。对方如此明显的防备态度令高等精灵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他大可以像刚刚那位森精灵女士那样转身走开的。可就这样放一个显然人生地不熟,而且很大可能和此处语言不通的异族少年在这里吗?捷特扪心自问,他虽然惯于明哲保身,可还没有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
“冷静点。”他用通用语说,“我只是想,你大概不懂精灵语。”
鸮型人少年顿了一下,收了收炸的最厉害的那些羽毛,面露为难之色,最后点了点头。
捷特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待在原地,与这位明显不属于菲薇艾诺,甚至不是德菲卡居民的黑色少年聊天。想要跟一位学习通用语时日尚浅,还不能很好地运用许多高级词汇,而且对方的母语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人顺畅交流是一件很花费时间的事情。这半个小时里,高等精灵只和对方交换了名字,然后大概得出了他们都是在转瞬间便置身于这座城市之中,并且都同样觉得现在自己正在做一个清醒梦的结论。
顺便一提,为了让鸮型人理解通用语中“清醒梦”这个词的概念,高等精灵可花了不少力气。
事情在这半个小时之内其实并没有什么进展,但至少,不论是捷特还是洛尔伽,都意识到了无端陷入这奇妙梦境中的人不止他们自己。在艰难的环境之中遇到和自己境况相似的人总是会令人感到慰藉的,这也使他们会不自觉地形成一种互相依靠、近似于同伴的关系。不过在紧接着的半个小时里,在捷特的叙说下知晓了用通常的手段无法离开这梦境的事实令洛尔迦刚刚觉得好一点的心底又产生了些焦虑。
然而,就像高等精灵所说的那样,干坐在这里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发展变化,试图坐在原地,凭借入睡来离开梦境则更是异想天开——进入梦境之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觉得饿了:可众所周知,一般来讲,除非是现实之中的感受影响到了梦境,否则没人会在梦境之中产生饥饿感,正如一般而论不会有人在梦境当中感到疼痛。
可现在,他们不仅具有和往常一样敏锐的痛觉,甚至还会饿。这几乎已经不能说是梦境了。也正是这种分外真实的感触令他们并不敢尝试通过自杀来离开梦境的选项,即便他们都已经对此无计可施。
这就是个醒不过来的清醒梦,而且梦境的内容算不得美好。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异乡来客们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以此为前提开始计划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自然而然的,名叫洛尔迦·笑音的鸮型人少年在前后共计长达约一小时的交流之后将捷特视作了自己共同行动的伙伴,而后者虽然惯于独行,在这个多少产生了些责任感的情况下,高等精灵对因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多出来的同行者表示默许。他们商定一同去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方法——不论是谁的口袋里都没有任何的食水或者流通货币,不过万幸,武器还在,他们觉得或许能到城市外围的森林之中碰碰运气,虽然那些干枯萎靡的树木周边看起来也死气沉沉的。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洛尔迦习惯性地张开双翼,想要起飞——他的确飞不高,但是对于有着翅膀的生物来说,飞行就和任何生活在地面并且有腿有脚的生物走路那样,是他们本能的移动手段——这个举动被捷特以抓住少年一边翅膀上的羽毛阻止了。
“你才刚刚从天上摔下来。”高等精灵说,“而且,这里的居民已经忠告过你了,收起翅膀,待在地面上。”
鸮型人少年不满地挣扎了一下。驱使他做出这动作的倒不是因为不满于对方的提醒,而是羽毛被抓住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要知道,翅膀上最外侧的那一圈飞羽对于他和他的族人来讲都是会直接影响到飞行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以鸮型人之间几乎不会这样相互碰触——但你要怎么跟一个没有翅膀的人解释羽毛的重要性呢?尤其是,洛尔迦目前掌握的词汇量显然不能胜任如此艰巨的工作。
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最后他只能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态度:“羽毛,不能抓。”
捷特显得很困惑,但在见到鸮型人的羽毛似乎又要生气地炸起来时,就好像触电那样迅速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仿佛他这样做了之后刚刚就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事情的结果总归是好的:洛尔迦总算记得要好好待在地面上,而捷特,想来至少短时间内,会记得不要去碰鸮型人的翅膀。
他们在地面上沿着建筑物之间蜿蜒的小路向人烟更加稀少的方向行走,两个并不熟悉本地地形的外乡人只能这样以居民的分布来确定自己是否正向着城市外侧移动。他们经过了一些空屋,一些已经看不出原本相貌的断壁残垣,还有一个看起来是某种宏伟建筑残留下的基座。捷特猜测这曾经是菲薇艾诺标志性的三道弧顶之一所留下的最后绝唱,并且以此推断,他们已经到了城区的边缘。
城区的边缘,“尤尔·坎”留下的基座不远处,有一个浅色头发的精灵女性自得其乐地哼着歌。
这是个与异乡人们之前所见到的,生活在现在的菲薇艾诺中的那些精灵们格格不入的人。常住于此的那些人不会身着旅行用的防风斗篷(虽然都是防风斗篷,可那似乎与捷特的又有些区别),也不会在这个该去忙于生计的时间段里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手舞足蹈。
上述种种特异之处使洛尔迦和捷特忍不住慢下脚步,多看了她两眼。高等精灵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并且想叫身边的鸮型人收一收自己在这个场景下显得过剩的好奇心,专注于他们接下来想要达成的目标,但为时已晚了。
浅色头发的女性精灵已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他们。当眼神对上的时候,闯入这位精灵女士“自得其乐”范围之内的两位外来者心里都忍不住打了个突:
——常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不去刻意控制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情绪与状态总会从眼神之中暴露出些许,而这位精灵女士的眼神带给他们很大的压力。
见过的人终究还是有限的洛尔迦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把自己往捷特的斗篷后面团了团,试图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但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经常在各地旅行的捷特只需一打眼就能明白,这位女士的精神恐怕不怎么正常。
他们应该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去惹事,并且快步离开此地以免节外生枝。然而,在高等精灵将这一系列的动作付出实践之前,那位女士以通用语,而不是这里的精灵们惯常使用的精灵语对他们说话了: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她用与自己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冷静语气笃定地说。
这准确的判断不仅令洛尔迦好奇地从捷特身后探出头来,捷特本人对此也非常惊讶。他们停下脚步,再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原本在哼歌的那位女性精灵,然后紧接着,在他们决定说点什么之前,那位女士又开了口:
“如果你们是想进入森林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就别白费力气了。”她现在的心情显然相当好,甚至对两位素味平生的旅者做出了忠告,“我刚刚去看过一圈,这里被糟蹋得连朵蘑菇都没有。”
在捷特震惊于对方疯癫的外表与缜密的思考之间的反差时,因为对方主动搭话而主观将之认定为“好人”的洛尔迦终于肯大大方方地站在这位女士面前了,甚至还敢于发问:
“你、您,在这里,做什么?”
哼着歌的女性精灵以无礼的态度睨了鸮型人一眼,爱答不理地回答:“等一个白费力气的人耗光自己的力气。”随后便转回头去,向着不远处一段断墙的方向眺望,再次哼起不成调的奇特歌曲,就好像身后的两个人不存在那样。
这位女士行事说话的方式都叫捷特感觉不怎么舒服。他认为自己应该离开这儿,但如果去森林之中是白费力气的话,下一步该前往何处又是个问题。高等精灵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而在此时,产生了好奇心的鸮型人向前蹭了两步,将自己的目光也一同投向了那段断墙。
——几个呼吸之后,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断墙的背后跑了出来。
那或许就是女性精灵所说的“白费力气的人”,一个给人火红色印象的精灵少女。她从断墙之后转出来,身体上的疲惫几乎肉眼可见。在抬头看见了等在原地的浅发精灵之后,她缓缓停下了脚步,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疯诗人奥菲莉亚发出嗤笑:“你还要再来第四次吗?”
梵塔西娅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想要前往西花园中瑞图宁神殿旁边的兀烈卡卡神殿,哪怕是遗址也好——但她做不到。兀烈卡卡的牧师尝试了三次,只能远远看到应该是神殿的位置伫立着一栋奇特的建筑,结构简单,不像是精灵的风格,更像是由人类建造并且放错了地方的仓库。她想,或许那是后来的兽人造出的建筑,但任何想要接近它的尝试也都失败了:不论怎么努力地向前跑,她最后都只会回到这一段断墙的后面,然后绕出来,见到等在原地的奥菲莉亚,最后被嘲笑。
小牧师坐在原地,看着雪精灵逐渐靠近过来的身影,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奥菲莉亚凑过来:“你听过‘兀烈卡卡与乌龟’的故事*吗?”
梵塔西娅顺手抓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去丢她:“闭嘴,诡辩家!”
==TBC==
*兀列卡卡与乌龟的故事:捏他芝诺悖论,阿喀琉斯与乌龟的故事。
字数:5034
死线滑铲!
我一定要港一下海勒姆的技能槽!写一次法师打架真爽!
按海勒姆的使用顺序是:鹰眼→魔法飞弹→护甲术→油腻术→火焰之手→飞行术→衰弱射线,但实际上你们可能找不到鹰眼在哪里,就像你们找不到梵塔西娅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上神恩的一样。buff类法术没有被描写释放的意义!
虽然叫梦醒时分,但懒得写真的醒来的故事了!就这样吧!假装我确实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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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白光。同他们进入教堂时一样的,那种流水一样的白光。
光芒像是清晨的雾气那样悄然地簇拥上来,聚集在缓步离开花园的冒险者们身边,潜移默化之间陡然汇成江河一般的洪流,裹挟起这些梦境之外的来客们,飘摇着前往其他的地方。
在那种因为双脚不得不离开地面、无处着力而产生的,令陆生生物本能地因不确定感而觉得不安的漂浮感消失之后,掩住他们全部的视线,却奇异地并不刺眼的柔和白光也渐渐散去。就如同他们无知无觉地从神殿的入口来到了夏绿书女士的花园茶会中时那样,冒险者们立刻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场地被再一次的更换了。
但这仍然是梦境,所有人都清楚。这并不仅是因为梦境的旅人们都会对自己并非身处现实一事心有所感,更是因为,现在这件事似乎已经可以用视觉确认:他们身处一座城市,两侧林立着葱郁的植被,建筑精巧、美丽而和谐——这里似乎是菲薇艾诺,但在另一些设施的造型上又与梵塔西娅所知道的菲薇艾诺有所不同。除此之外,这里还显得非常不真实:许多本应该存在于事物当中的细节都被大略的色块模糊掉了,周围景致显出的色彩与现实相比也显得过于明丽饱和。他们现在仿佛身处于蛋彩油画所绘制的世界中,作画者还偏好使用颜料的原色。
——海勒姆·黑尔斯的身影,恰巧就正处于整幅画布的最中心。
那是除了冒险者们彼此之外,在斑驳色块之中看起来唯一一个正常的景物。他没有像是在那个被兽人所占据了的菲薇艾诺中那样,浑身上下披挂着兽人风格的装饰品,上次见面时那副凄惨的尊容也恢复了正常。这一个海勒姆·黑尔斯和任何一个法师一样,只是穿着朴素的长袍,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被白光裹挟而来的四位冒险者们:
“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回答他的是走上最前方的洛尔迦:
“我们,要离开,这里!”
鸮型人少年威吓地张开了自己的羽翼,然后——
飞上了天空。
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重复一次,即便是在梦境之中,这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冒险者们真的本不过是误入梦境的旅者,但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不能醒来。这件事应该是海勒姆做的。
神殿之中的夏绿书甚至对梦境之中会发生的故事都失望了,选择在梦中陷入沉睡——死亡一般的沉睡,因为你在梦中是无法做梦的。
塞西尔原本不同意她的沉睡,但木已成舟,她无法可想;海勒姆则没有这么说,但他致力于改变这场让夏绿书厌烦到想要逃避的梦境,或者强硬地唤醒沉睡在神殿中的她。
梦境中是另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与现实似乎没什么差别。怯懦的依旧怯懦,残暴的依旧残暴,阿谀的依旧阿谀,明哲保身的依旧明哲保身。掠夺与压迫、凄苦与绝望仍旧存在。
洛尔迦说,“梦境之中可以见到现实中没有的东西”,或许如此,但本质而言,这里终归与实际的物质世界没有两样——对现实绝望的人躲进梦境之中,迟早有一天,会对梦境产生同样的绝望。
谁也说不好到底哪个部分才更令人悲伤。
所以,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但现实就是这样的。
洛尔迦自空中俯冲下来。
作为天生的短翼,鸮型人少年能够凭借翅膀达到的高度在同族里算不得什么,是以他的俯冲与其他鸮型人相比也缺少些速度。缺乏速度,通常来讲,就意味着更容易被应对——但这一次,洛尔迦并不非常担心:这一次,他不是在单打独斗。
在鸮型人升空之后,双方显然都进入了准备战斗的状态。捷特立刻发挥了自己作为游荡者的最大速度,沿着色块铺成的道路笔直地冲向了海勒姆,似乎试图用自己难以令人反应过来的速度来弥补作为游荡者却失去了隐蔽优势这一点缺陷。精灵游荡者的脚步微错,在法师的面前晃出一个难以预测下一步他会出现在什么方向的Z字型,然后几乎是同时,他与半空中俯冲下来的洛尔迦一起向前递出自己的刀刃——
但海勒姆是法师。
法师猛地展开自己原本交握在胸前的双手,一大群仿佛闪烁着星光的魔法飞弹从他的掌心飞出,分别向着捷特和洛尔迦的方向冲去。两位游荡者立刻不得不匆忙地进行规避——他们都很灵巧,但并没能躲开全部。被击中的部分就像是遭人狠狠地揍了一拳那样,游荡者们感到剧烈的疼痛,但很幸运,除此之外,这个法术没有其他令人更加头痛的效果。
这一个法术过后,捷特与洛尔迦都被迫后撤,但提着细剑的梵塔西娅在两位游荡者之间迎了上来——她是个牧师,但绝不是那种只能在队伍的最后排释放神术的牧师;她或许时常显得鲁莽冲动,但这一次,在冲上前来之前,她已经预先请求了神祇的恩赐。
从冒险者队伍的最后方传来了小手风琴尖利的调子,梵塔西娅调整好呼吸,踩着它快速轻巧的节奏向前滑步,提起手臂摆出预备的攻击姿势——
“铿——”
细剑的尖端撞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柔韧的金属因此微微弯曲颤动。这次攻击并未造成伤害——这在梵塔西娅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在经由神术“神恩”所降下的兀烈卡卡的启示之中。躲在护盾后面的海勒姆已经做出了下一个施法的手势,但小牧师丝毫没有慌乱。她在神殿中对法师相关的知识多少有所了解,知道他们在释放法术之前总需要时间来引导魔法能量,加之,神启也未表露出危险,于是,她只是短暂地收回了手臂,稍微后撤了一小步,然后再次上前——
“叮、叮叮叮、叮——”
精灵牧师在转瞬之间刺出了五剑,没有第一击时那样大的力度,但已经足够。看不见的护盾微弱地明灭了五次之后,仿佛玻璃破碎那样的消散了,而在此时,类似第六感一样的神启对梵塔西娅发出了警报——
“不要站在他正前方!”小牧师这样大喊,与此同时,她迅速地向着一边跳开。本来缓过了第一轮魔法飞弹的攻击、准备再次上前来的捷特也迅速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海勒姆将手指指向自己正前方的那块地面,色块上立刻浮现起一片油腻的光,显然,如果毫无防备地踩上去的话,定然会因为打滑没法站稳。
从空中盘旋而下的洛尔迦向着敌人的后脑发动了攻击——在空中的人是不会受到油腻术的影响的——但海勒姆却仿佛在背后长了眼睛那样,猛地向侧面跳了一步,避开了。
“啧。”一击落空之后又遭受攻击让法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但这没有阻碍他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相比之下,一击落空之后没能成功提升高度,只能勉强让自己落在油腻术范围之外的洛尔迦则显得有些狼狈。而这时,从更远一点的地方传来了雪精灵的歌声: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
不知道这首歌的效果是什么,只是在歌声响起之后,正在施法的海勒姆立刻皱起了眉。虽然腹诽为什么奥菲莉亚选择了这首歌词显得不太吉利的歌曲,但是神启指示梵塔西娅,现在正是攻击的好机会。可她还没来得及上前,惯来善于抓住机会的捷特就已经蹂身而上,两把短刀全部出鞘,雪亮的利刃交织出一片细密的光网,旋风一般地绞向了海勒姆的手臂。
法师维持着手势向后退了几步以避开迫近的刀光,然后才吟诵完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在洛尔迦再次升空的同时,他毫不畏惧地将自己的手掌伸向了捷特划出的那片细网:
立刻,炽热的火焰从法师的指间喷薄而出,几乎马上就要将游荡者的手臂和长发。热浪扑面而来,赤红的光芒倒映在捷特尚还完好的那只眼瞳之中,滚烫的空气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来自后方的力量狠狠地扯住了精灵游荡者的斗篷,向着侧后方将他狠狠地拉开,让他脱离了这个火焰法术的范围。
“连我都看出来,你太急躁了。”刚刚救了同伴一命的梵塔西娅对那位几乎是被自己掼到地上、摔成一团的游荡者说,“我们的对手是个法师,冷静一点。我们总能出去的。”
说罢,精灵少女再次提起细剑,向前抢攻,试图继续让对手后退,直至离开他一开始制造的那一块油腻区域;躲过一劫之后被拽倒在地上,并且因此暂时从自己“想要离开梦境”的急迫想法中冷静下来的捷特深呼吸了两次,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调整好姿态,便立刻加入了梵塔西娅的工作;洛尔迦也在上空掠阵,他看起来状态很好,几次在战斗中受挫也并未影响到他动作的灵敏度,战团在冒险者们的配合之下渐渐向着街道的深处移动。意识到这个倾向之后,为了让自己的诗歌依然能够有效地影响到敌人,奥菲莉亚不得不跟着向前移动——然后,专注于歌唱的诗人一脚踏上了那个被油腻术影响过的区域,并且毫不令人惊讶地,因此脚底一滑,摔倒了。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叫,音乐突然中断了。这短促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动作,半空中的洛尔迦寻找着俯冲攻击的机会,不过海勒姆似乎也通过鸮型人少年的行为找到了灵感。隐约中断后,他的吟唱也随之变得顺畅起来,在另一段短暂的时间之后,他的双脚也离开了地面。
“飞行术”。据说能力足够的法师可以凭借法术暂时性地获得和有翼生物相似的,于空中飞行的能力。这没有令梵塔西娅或者捷特过于惊讶,但却着实吓了洛尔迦一跳。鸮型人少年犹疑着寻找对方背后并不存在的翅膀,因此而暂缓了攻势,这让因为高度而脱离了两位精灵的攻击范围的法师先生有了更加充足的时间准备下一个法术:绿色的光芒渐渐在他的掌心里成型,海勒姆面对着唯一一个能够飞在空中的冒险者,准备解决这个在攻击半径上唯一对他有所威胁的鸮型人——
在那之前,一柄短刀自斜下方朝着海勒姆的面孔飞去,这令法师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规避了一下——虽然捷特掷出的这把刀在飞上了空中之后已是强弩之末,即便确实击中了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这稍微延缓了一点点海勒姆释放法术的时间,而就在他因规避动作而耽误的这一点时间里,数道白亮的炽热光线也从下方飞射而来——
是牧师所请求的灼热光辉。兀烈卡卡所赐下的光芒几乎是在梵塔西娅发出这个神术的瞬间便抵达了它的终点,白光准确地贯穿了海勒姆的右侧手臂和左侧小腿,剧烈的灼痛令法师痛呼出声——但他手中的那个法术还是被成功地维持住并且释放出来了,只是因为他本人遭受了巨大的痛苦,那道绿色的射线没有击中原本的目标,而是打在了一块空地上,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再次意识到自己还身处于一场战斗之中的洛尔迦终于反应过来,拍打翅膀扑上前去,直接在空中与海勒姆缠斗起来——单论实力,法师或许更强一些,不过要论飞行的经验,只有两只脚的生物怎么能够比得过天生就身负双翼的鸮型人呢?
这场一对一的空中格斗毫无悬念地以洛尔迦的胜利告终。鸮型人迅速地欺近了海勒姆的身前,躲开法师挥出的拳头,直接抓住他的身体试图用力将他从空中压下去。海勒姆似乎也试图使用法术的力量与之对抗,但或许是因为疼痛分散了他的精力,或许是因为法术的时长有限,总之他失败了,不得不降低高度,落回到地面上。
另外三位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的精灵正等着他呢。
“唔咳——好吧……”肚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的海勒姆乖乖地将自己的两只手摆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并且确保它们没有任何的动作,“……好吧、你们赢了,我想。”
“倒也不见得。”雪精灵诗人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你曾说过‘你见过世界的本质’,如果你把那本质是什么告诉我,我倒不是不能考虑反水来帮你干掉另外这三个冒险者。”
下个瞬间里,奥菲莉亚立刻受到了来自梵塔西娅的一次肘击,这令她发出了与海勒姆刚刚肚子上挨了一拳时相似的声音。
“本质?哈、咕……咳……”海勒姆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一拳中恢复过来,“所有一切皆是噩梦……”
奥菲莉亚屏息凝神地等了半晌,见对方似乎的确没有下文了之后,才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回答显然没有让追寻隐秘知识的疯诗人满意,所以可喜可贺地,梦境的旅者们避免了一次可能会很严重的内讧。
接下来开口的人是梵塔西娅。小牧师似乎打定主意要搞清楚这个梦境之中遗留下来的问题:“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她问,“你是想要让夏绿书永远地从沉睡中醒过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梦境的世界会产生什么变化吗?这会对梦境中的居民产生什么影响吗?排在这个问题之后的问题还有很多,如果可能的话,梵塔西娅非常想要将它们全部一一搞清楚。但实际上,或许她并没有时间去探究它们全部。
海勒姆有一瞬间显得非常困惑,但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果然是她,哈哈、咕……她还是醒了啊……”
这个说法倒显得海勒姆对将冒险者们送入神殿之后他们会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似的。梵塔西娅对此感到惊讶,并且打算追问下去,但就在她开口提问之前,一股强烈的倦意首先涌上了她的脑海。
她无意识地向着奥菲莉亚的方向看去,雪精灵诗人的手上正拽着一条链子,底下是一个尚在微微晃动的蝉的挂坠。
——这个奥菲莉亚又在偷东西了!梵塔西娅对此感到愤怒,可在这股强烈的倦意之下,就连理应鲜烈的愤怒也变得模糊不清。海勒姆的声音也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但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连一步都没有。
“要是她能一直醒着的话,梦的世界——”
在深沉的黑暗笼罩住梵塔西娅的意识之前,那是她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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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散
莉莉·索利达斯很想抽烟,虽然她既没有烟,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很显然自己身无长物,只余下身上所系的细皮带与固定在上的那一对短刃,在大步向前的时候拍打着绒羽的根部和腰背的皮肤。如果放在平时,她会更喜欢咀嚼树脂凝结的香料,但现在她只是有点想像认识的某人一样,将烟斗在手背上磕上一下、两下、三下。
女孩儿的唇间还残留着草药清苦的味道。她一下子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沉入了梦中。巡林客过去没有见过这样的光芒:牛脂蜡烛、海蛇油的灯笼所产生的光芒远没有那样稳定,如此明亮的火焰必然会产生大量的气味和烟雾。这里的空气虽然比不上德莫拉海边风暴后那般清丽,但也比窝藏在地下、点满了蜡烛以至于闷热昏沉的小酒馆好上太多。
直到第一名路人经过,冷漠而无言地拨开她半张开的翼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路中央站得太久了。习惯了德莫拉港口的烦扰,站上半刻就会被兜售货物的小贩、兜售诗歌的三流诗人包围的热闹,此处虽然嘈杂却透着股疏离感的忙碌让她不由自主地退到街道侧方,好冷眼观察。城市的天际被精美的弧顶和始终带着湿漉漉光泽的建筑切得支离破碎,锋利的光到处都是,就连莉莉·索利达斯那只玻璃的眼睛都觉得有些不适。
“嗨。”停顿了一小下,巡林客接着说:“我在做梦吗。”
“……是。”另一位翼族收住了脚步,谨慎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她,“是罢。”
“做梦也逃不过吗。”
尼格勒没有接这句话。他慢慢走向巡林客,羽翼收缩的程度同他的脚步一样小心。而他的问话更加谨慎,根本就没有从口中吐出的意思。过去的同伴、突然离开而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的——总之,不辞而别的同行者在梦中再次相遇,现在除了缄默似乎什么都做不到。施法者心中有一百个问题,但看着莉莉·索利达斯满不在乎、只是注視著前方的假眼球和紧紧追随者他的绿色眼睛,所有的问题都堆积在喉咙处,无法成型。
女孩儿突然笑了,也许是因为看出了尼格勒的窘迫。她习惯性地试图抛接一枚不存在的硬币,手抬到了一半便停住了:“要不然,我们还是聊聊现在的状况罢,叙旧不适合我们。”
现在就算是对方突然邀请尼格勒一起去喝一杯绿沼蜥的口水,他大概也会立即答应。施法者鬆了口氣,与女孩儿并肩靠在巷角的两侧,说出来的话里都夹杂着背巷里流浪汉的呼吸和咕哝:“似乎是做了个没办法醒来的梦。虽然说某些地标似曾相识,但景色完全不同。说到底,到底是我梦见了你,还是——”
“说到做梦,要不要试试看找个高处跳下来看看?有两种感觉很容易从梦中将人唤醒喔,下坠就是其中之一。”
“另一种是死亡吧。”尼格勒叹了口气,重新找回了以前一同冒险时候的感受。巡林客干巴巴地鼓了鼓掌,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鼓励。
“猜对了,没有奖励。”女孩儿用指尖敲了敲自己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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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巡林客依然有些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普通的漫不经心,也许是因为这座城市四处转染的空洞和冷漠不知不觉地影响了她。更何况神棍般的人她见得太多了,可以说在德莫拉她总和一屋子神棍朝夕相处,实在是打不起精神。
相较而言,这次的闲逛收集来的临时同伴似乎更有趣些。同样携带双刃,似乎眼睛也同样有些毛病的加莉娜在四个人形成的、围绕着占卜师的半包围圈中比其他人要更疏远些,似乎并不适应这样的交谈,随时随地都似乎要隐没进冷漠的人群;算不上熟悉也谈不上陌生的尼格勒相较而言离自己更近些,两人半张着的翼翅没有交叠,只是最长的飞羽不近不远地相指着。女孩儿不易察觉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因为出于不屑,而是要保持着脸的朝向大致不动,乜斜着眼睛想要好好打量卡尔·加埃塔诺·马里诺是一件与记住他名字差不多费劲的事情,她的眼睛都瞪酸了。幸亏占卜师小姐的脸庞半掩在兜帽下,一方面保护她的面容不被众人窥探的同时,大概也保证了她看不见莉莉相当失礼的白眼。
“代价吗。用你们的故事来换如何?”女性的笑声有些发空沙哑,像极了大部分占卜师仿佛洞悉了一切奥秘,光用声音就能搅拌坩埚里的蟾蜍汤的笑声,“如今这个时代,一个好故事可比金钱重要。”
“那么占卜所能揭示的、你所会带给我们的是什么。”尼格勒的声音短促,没有女孩儿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虚与委蛇。
“不先来试试吗?神谕。既然不需要钱,不想试试看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莉莉正在脑海中理顺下一句要说的话,想尽办法试图不着痕迹地从对方口中掏出更多的话来,又不会让自己太难受。想必自己脸上的表情既生气又出神,以至于尼格勒用翼尖碰了碰她长羽的尖端,大概是以为自己突然发起了呆。女孩儿瞥了他一眼,算是作为回应,刚想开口——
“那就试试。”另一位巡林客干干脆脆地吐出四个字,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把尴尬的空气砸了个对穿。莉莉·索利达斯从未如此希望自己也是个能言善辩的吟游诗人,不必在帽子上装饰花里胡哨的羽毛,至少能轻松快速地用真话说谎言,不必思考那么多。
占卜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只是发出那种轻柔沙哑但并不难听的笑声:“行罢。你们抽到的那张,就是你们的现在。”
加娜莉抽出那张代表现在的牌之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牌面相对而言还算朴素,只是简单地绘着巨龙喷吐着火焰的场景。
“你们现在正面临着一股无法对抗的力量,正是那股力量将你们留在了这里——”占卜师碰了下卡片的右上角,薄薄的材质在她的指尖下弹响,“仅凭通常的手段,你们无法与它对抗。”
莉莉的注意力全被她颈上悬挂的、蝉的吊坠吸引了,而尼格勒既不满也不甘的挣扎发问也被占卜师忽略了过去。她就像开始了一场表演的魔术师,走进了自己的节奏之后,不打算为任何话题停下脚步:“下一张牌就是你们的未来。”
如果放在以前,莉莉·索利达斯在抽这种所谓的未来的时候,立马会把它攥成一团然后吃下去。她完全不相信占卜,说是不想,其实更是不愿。女孩儿飞快地伸手将那张牌抽出抓紧,似乎慢上半秒未来就会不受掌握地从指缝间溜走。
“真老套。”她咕哝了一声,将绘着瑞图宁女神手执带着新芽枯枝的卡片稍稍倾斜,算是照顾一下踮起脚尖的小个子卡尔。
“这张卡代表,你们一定能够转为为安……无论你们遇到了什么,呵。”
“真是不知道该说是定心还是担心。”尼格勒也轻轻咕哝了声,无论从响度还是声调上都有些类似信鸽。占卜师抖了抖手腕,不知是把厚厚的一叠卡片收回到哪里,取而代之的是分置在她双掌中的宝石和水晶球。
“梦的旅人,你们想要选择那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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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小时了。即便是拿到了地址,问路也耗费了很多心思:大部分人只是敷衍地随意一指,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四人只能顺着大概方位逐渐摸索,这里初看奇诡特别的建筑也逐渐腻味了起来,再怎么说也比不上真正人工构筑的城市看得顺心。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莉莉调整了一下皮带,“说真的,在路上突然拦着你非要给你占卜,可能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上‘有阴谋‘几个大字了罢。”
“至少比漫无目的的游荡要好。无论是好是坏,是阴谋还是偶然,只有不断推进事件的发生,才能获取更多的动机目的。”尼格勒颇为在意地放慢一下脚步,加娜莉之前果断地出言将“现在”捏在了手里,但随后又恢复了与其他人若即若离的状态。而与之相反,莉莉·索利达斯大跨步地走着,以至于卡尔不得不走上两步紧接着跑上几步,才能勉强跟上行进的节奏。简而言之,也许除了尼格勒,其他的人并不怎么在乎临时队伍的团结性——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卡尔应该排除在外,他全幅心思都放在跟上其他人的步伐上了。
越靠近酒吧的大致位置,行色匆匆的人就越多。比起在其他地方随意、漠然的态度,這裡的行人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迫切。明明是下午,天空却有种说不清楚的昏暗,但不佳的光线倒也不影响众人远远地便看到了那块画满了眼球的酒馆招牌。
“品味好差。“女孩儿脱口而出,随即不得不停下咳嗽了好几声。酒馆在这条支路上有着相当夸张的存在感,除去招牌上遍布的眼球之外,连外墙上也散落着好几处眼球花纹的装饰。“一般来说,被这样盯着一定会心生厌恶或者恐惧吧。大概、生意不会很好……?”
她从没听过这样安静的酒馆,就像那不是饮酒作乐的地方,而是墓地或是其他了无生气的的场所。莉莉·索利达斯所熟悉的酒馆应该充满了交谈、划拳、大吼和醉话的动静,也许还会有下流的小调和酒瓶碎裂的声响。但这里太安静了,以至于尼格勒敲门的声音都带着小小的回声,没有招呼也没有吆喝,只是似乎有几百年没有上油的铰链发出吱嘎的声响,从门缝里透出昏暗闪动的光芒,完全不足以照明。
没有劣酒兑水刺鼻的气味,也没有油脂、木柴和人的味道。酒馆中央的光线还算充足,但也被许多破碎的形状遮挡。暗光在相对而言低矮的数排桌子边勾出相当多人形的轮廓,人们紧密地坐在原处,超过了一般来说安全舒适的心理距离。但显然他们不在乎,只是低着头、专注地——
冒险者们无从得知这些人们在专注于什么,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从酒馆上方昏暗而支离的阴影中垂下的金属,像是手掌或者藤蔓般沿着脊背,生长进那些人的身体之中。
他们闭着眼睛,似乎全部都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