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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小说,然后去死。

地球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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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读的高中之前把一到六层的厕所全部翻修了一遍,全都做得整洁漂亮——纯白的瓷砖搭配着木制结构的隔板,直叫人想象不出之前的脏乱样子。

唯独顶楼的厕所没有翻修。

很难说是因为顶层基本没人使用,或是方位与下几层的厕所有偏差,还有一说是顶层厕所的排水系统设计有问题,总之那里的厕所还保留着原来的破旧模样。

自然没人会特意多爬一些阶梯去体验并不好的旧厕所,大家都选择新翻修过的厕所,渐渐地,旧厕所就荒废了下来。

说是荒废,其实也不尽然,我时不时会去旧厕所,虽然没遇到过谁,但那里的地上常能见到新的烟蒂,想必是有学生偷偷在那里抽烟。

这天放学后,一同值日的同学向我聊起从小学起就广为流传的都市传说。

“欸,圭,还记得‘猫’吧?”他这样向我搭话,在猫的汉字发音的两个音节之间夹上了奇怪的促音。

“啊...隐约是记得的,小时候就一直有在传的吧。”我稍微踌躇地回答,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信息,“说有群很能打的小孩子之类的。”

同学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说:“怎么我以前听的版本是有群被妖怪附了身的小孩。”

“很常见吧,这种都市传说不都是一小片街区一个版本。”我不以为然。

“罢了,重点不在这里。”同学莫名心虚的左右望望,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听说‘猫’真的出现了,隔壁泷高和望男几个不良都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泷川高校和望宫男子高校是离得不算远的两所高中,有时能听到和我们高中的不良起了摩擦之类的消息。

“也不奇怪吧,那种不太带脑子做事的随便拿了都市传说的名字安在自己头上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我总算把课业都装进书包,整理了一下拉上拉链。

“听说他们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贴那种黑猫的贴纸,这几天在旧厕所也发现了。”

这回轮到我诧异了:“有吗?我还挺常去那边的。”

“是吗?”同学感到奇怪地提问,“新厕所不好吗?”

“怀旧吧。”我随便找了个理由。

“原来如此,唉,总之最近似乎不会很太平,还是早点回家吧。”同学这样讲,提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向我道别,我随意挥了挥手。

正是快到黄昏的时候,天边的云被映得有些发红,操场上还不时传来运动部那些人练习的叫喊。

我离开教室,爬上两层楼,走到旧厕所的门口。

一个脸上带伤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他和我对上视线,又隐蔽地移开目光。

“2年三班的木村同学...我没记错吧。”我摆出比较温和的微笑,向他伸手。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回握住我的手,又马上松开:“学生会的菅野,你没有记错,我是木村达也。”

“我对记忆人名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我向前迈出半步,贴近木村问,“香烟,还有吗?”

木村板着一张冷脸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惜了,最近总想换点口味。”我从怀里拿出一盒骆驼牌的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火总有吧?借一下。”

我和木村再次对视,僵持了大约五秒,他才拿出火机来,帮我把烟点上。

“我不知道学生会的副会长也会抽烟。”木村这样和我讲。

“我是优等生,不是好学生。”我抽上一口,对他耸耸肩。

“听起来可没什么差别。”

“至少现在你懂一个差别了。”

我和木村简短地聊了聊猫的事,他表示就在昨天,他们已经和猫对上过一次了。

“现场可真够惨烈的,”木村在回忆时不自觉地咂嘴,“明明看上去是小孩子,却把高中生打得落花流水。”

“见了血的?”

“可不止,有两个倒霉的家伙都骨折了,今天没能来学校。”

“猫有多少人啊?”

木村直直地看着我,说:“就两个,但打架的只有一个,是个叫黑的家伙,我们在想会不会另一个根本不能打架。”

我饶有兴趣地追问:“那黑猫贴纸呢?”

“黑自己进来贴的,在最里面隔间的天花板上。”

我俩沉默着抽完嘴里的烟。

“新川町最近确实不太平,菅野。”木村很诚恳地说,“先是宝町那边的帮派把手伸到这边来,又是新出来的红粉,最近还多了猫...”

“你们不良和帮派怎么走得那么近?”

“菅野,你肯定没有想象过体系外的孩子的人生吧。”木村从窗外收回目光,盯着我,“小学,初中,高中,之后或者升学,或者找个正经工作,这都是社会的体系通往的人生。”

“你是想说你是体系外的孩子。”

“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体系外的孩子,学习不在行,也没有其他的才能,等待我们的路就狭窄的多。”

我看着窗外越发橙红的天空,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也没有这种资格,但学习...或者说成长,体系内的东西,都是靠努力能做好的。”

“我大约能明白你说的优等生和好学生的差别了。”木村笑了笑,“菅野,你眼中只能看到正确的事吗?”

“大约不止。”

“真让人火大,我有些后悔和你聊这些了。”

“还是谢谢你给的消息。”我拍拍木村的肩膀,他无力地点了下头,背上书包往楼下走去。

我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靠在窗台上仔细回味木村说的话:宝町的帮派,新洒出来的毒品,不知来历的团体...

还有所谓体系。

照木村的意思,我成绩名列前茅,学生会也有不少实绩,被认为是重点大学的好苗子,想必在体系里也是格外出众的存在了。

但我在私下也会做让老师同学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例如抽烟。

木村对社会的理解不能说是正确的,在学生时代就评价一个人将来怎样是愚蠢的行为,现在做不良的人不可能所有都在将来进入帮会。社会有其阴暗面存在是合理的,但那里一定也不会是什么温和的地方,择人而噬的恶兽哪里都有。

我有接触过一些不良,除开考试成绩差点,说话打扮流里流气,其他的地方完全就是普通人。

不过木村和他的团体显然比其他的人都走得深一点,他们已经半只脚踏进那个阴暗的地界了,从他的三言两语里透露出来的消息有着独特的价值。

还是先抛开这些,去看看那个黑猫贴纸吧。

我这般想着,走进了旧厕所,气味并不令人愉悦,我略微屏住呼吸,打开最后一个隔间的木板门。

隔间里满是黄色尿斑和苔藓,我稍微避开着站到靠里的位置,抬头望向天花板,并看到了那个叫黑的家伙贴上去的贴纸。

贴纸做得很是粗糙,图案应该是用老式蜡笔画上去的,只有黑色和红色,杂乱的笔触勾勒出一只大睁红色双眼的黑猫的脸。

教学楼层高是3.6米,隔间的台阶大约有20厘米,能把贴纸这么平整地贴到天花板上,黑应该借助了工具——如果能徒手完成贴贴纸的行动,那他就有超乎常人的优秀运动能力。

越来越有趣了。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速记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下贴纸的模样。

因为有学过素描,用铅笔进行速写不是什么难事,不到十分钟,黑猫的脸就印在了我的速记本上。

我用指尖抚过完成的画,却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真的摸到了一只黑猫的头,温热又有些刺人的短小硬毛剐蹭着我的指尖。

“你好,我是黑。”

错觉里,黑猫咧开嘴,轻轻对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