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症要不得,真心要不得
伤心落泪第一日
字数:2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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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泉真司而言的“灾难”开始了。
不,先前说过,仅仅和一堆人七倒八歪在破屋里醒来勉强也,不算太大的事。
毕竟喝高兴以后一群人你推我挤的非要去第二场,最后集体断片,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是、可是!
酒。
没了。
泉真司跨过横躺之人的身体。他的嘴唇干裂,但连抿起来润一润的心思也生不出,只是皱着眉、挠着头,像具行尸般茫然地在屋内徘徊,偶尔弯下腰来盯着看似能放下箱子的地方。
是在他身下吗?
是在她背后吗?
是在地板里吗?
是在房梁上吗?
鹤见町的梅子酒、四国的烧酒、中原地区的清酒、进口百货店的梅花酿和伏特加……摞得整整齐齐摆着真司半条命的箱子不见了。
要是在第二轮喝掉,总该能找到几块碎片,可无论怎么找,就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太奇怪了……!”
真司是离不开酒的。
睡醒后抿一小盏梅子酒醒神。
看早报时点配一杯特调热鸡尾酒。
回程若要坐上片刻,必定饮下半瓶清酒。
中午与餐食一同呈上的饮料是撒了肉桂粉的热红酒。
作画的时候当然也不会少了调剂的饮品,半醉最佳,所以画室里头总是备好了日本酒。
谁能想现在却……
真不该错过半月前去往千羽鹤的那班车。
贪杯误事,宿醉误事!
话又说回来,四国产的烧酒一杯下去就能让人飘飘然,脚踩在云端,大脑飘在高空,实在是太妙,真想再多来几杯。
真司倚在烟熏火燎过般的墙壁,指头在墙上比划着酒瓶的样式,不一会儿就沾着墙灰画出了一大批。
人群在这期间开始苏醒,都是酒醉前见过的面孔。
“啊,我身上的东西都没了……”
“截稿日期还有多少天来着?”
“刚给加奈惠买的衣服……”
“……被拿走了啊,我的酒。”真司沉着脸打开门,一片雪白之中,寒风灌进他未作防护的衣领里,叫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真司裹紧衣服
真司关上门。
片刻后,众人相携走入风雪。入目皆是白雪皑皑,昨日见到的热闹村庄仿佛海市蜃楼。
真司混杂于人群中,步履蹒跚,头脑昏然。
我们被花了多久搬到此处?
他们什么时候下的药?
临时起意?不,这倒一定是蓄意为之。
可他们为何留我们的命,随我们醒来,连绑也不绑?
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这是否噩梦一场?
何时才会终结?
可出现于空无一物的山中古宅,才更像是怪谈的起始点。
真司停下脚步,远远地眺望那栋建筑。同行者们如被驱赶的羊群般跟着名唤神堂清叶的少年前进。风雪让人难以看清道路,这带头人的脚步却毫无迟疑,像是故事中的吹笛人。
真司往后退去,可回头一看,离开时的小屋已经完全不见了。
他最终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其他人。
好在这栋大宅尽管破旧又森冷,却并不像是遭过鬼。真司从竹制栏杆的缝隙向内望去,庭院内的草木枯黄杂乱,长得很高,却毫无修剪痕迹,显然已很久没人居住。他绕回大门去看,门锁已锈黄,看上去脆弱不堪。
真司神差鬼使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场格斗。
如果是昨日那位猛士,想必徒手便能将这锁扯坏。不过他多半与将自己等人丢来的强人是一伙,又怎么会再次出现?
当时的顾虑真是正确:如果把他请回东京,真不知道到时候是谁绑架谁。
——结果看似单薄的神堂清叶一脚踹开了大门。
真司跟了进去,并早早地心生退意。这地方满是尘土,视线又昏暗,远远看向无窗无光也无灯的长廊,竟像是幅颜色特别晦暗的劣质画作,一眼就令人心生不快。地板也像被顽童涂鸦过般,遍布一道道陈旧的拖曳痕迹,阴森得很。
若这村子有绑人又丢弃的习俗,这地方就算有几具先前的旅人留下的尸骸也不为怪。
年久失修的拉门木轨。
沾上黑色污渍、被藏在座钟里的珍珠。
没有窗户的窄小和室。
被置物架、桌椅等大型家具堵得严严实实的主人房。
真司越是探查,越是觉得不适。
“……检查的事情交给胆大的人如何?说不定里头会有些……曾与我等一样处境的人”
真司说着,后退,退了出去。
可外头实在太冷了,他只站了片刻,便又回去了虽散着霉味儿却尚算干净的屋子里。
“再去其他地方看……??”话未喊完,他仔细一瞥遇难的同伴们,惊得失了声。
这下可不得了。
在腐朽的宅邸里,在昏暗的烛光中,在聚集起的众人身后,赫然多了个身型极为显眼的犯罪嫌疑人!
也不知他抱着什么心思,居然理直气壮地站在这儿。
真司慢慢靠近过去,听见其他人正围着他发问。
“能带我们回村子吗?”
“我们的行李和钱都去了哪里?”
“我的稿!我是说……我们的行李!!!”
这人脾性倒也不差,几乎可说是有问必答。
真司深吸几口气,尽量止住手脚的颤抖,打起了精神也去与他搭话:行李和钱归你们也罢,警察不会来这种地方,放我们离去罢”
他自认已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村的人既留他们一条性命,必然是因只想谋财,不欲沾了人命官司,那么自认倒霉过上几天也就是了。
可方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
——“警察,是什么?”
——“行李,又是什么?”
这等问题叫真司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未有雪天进的水,也不是发了热听不分明,如此,多半是这村落简陋到了没有这些基础的东西……也就是说,即使报了警,多半警队也过不来,只能说些必将找回事物的空话。”
唉
酒,怕是都被分了。
真司意兴阑珊,勉勉强强地沉着脸把这两个问题给人说了遍,越是说,便越是生出怨。
偏偏这叫雪男的还要火上浇油。
“你们看上去有点,生气,真奇怪。取走……有什么不对吗?”
可气!可气!
气性让真司涨了胆子:“取走那些的,不就是你们村中的人吗?难不成在你们村子里有随意拿别人东西的风俗,我若看见一块肉,不告自取也无不对?”
他自觉这例子举得极为妥当。
这人一看便是喜欢吃肉的,昨日打成那样,怀中还揣着一块儿。
这里又定是缺肉的,那块肉染上了那等脏污,他竟然还舍不得扔。
将心比心,即使风俗有差别,他也一定理解得了。
可不想,这一拳还是打在了棉花上。
“原来如此。我懂了,你们想吃肉,所以生气。”——叫雪男的这人若有所思,但方向完全错了。
“我可不馋肉……”真司实在忍不住,知道不合时宜的话头在唇边转了几圈,还是飘了出来,“实话告诉你吧,雪男,我不可一日无酒,我实在是馋酒。你要是好心拿肉来,我等自然要感谢你,招待你,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的酒都去了哪里哪?”
“有几个人说,想要,分了。”
“全分了?可还有剩下?若是有……你拿回些来,我为你备好下酒菜共饮如何?”
真司还抱有一丝希望。
“酒,闻着臭,我不喜欢。”雪男说着,又优哉游哉地偏着头开始想事儿……或许是还有剩?
在真司看来,这份闲适几乎是在戏弄他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通,真司只得仰着脖子苦等——靠近了更觉得这人也是够高,指不定有一米九,真真一堵墙。
雪男想了好一会儿,低头看下来。
真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已经全分了。”
“没了。”
呜呼!
万事休!
立flag是很快乐的
字数: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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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下)
天色已晚。
积雪压弯枝头,扑簌落下。
点点灯光在晦暗的夜中被点亮,欢声笑语不时蹿出屋舍,将整间村落串起。
“那两位还未决出胜负,会择日再斗吗?”趁着雪男去洗澡的功夫,真司向从灶房出来的村人打听,“抛开场所不谈,真的很精彩啊。”
“嗨呀,您别取笑俺们,平时真不这样。”村人抓抓脸,看似有些羞赧,“给,您的酒温好咯。”
“多谢招待,你也来一杯罢?”
“俺们喝不来,别糟蹋咯。”
憨厚的村人推辞了真司的邀请,又回去准备吃食,真司耸耸肩,看向席中。
正好赶上吃饭时间来到村落的神堂兄妹已在不远处入座。尽管两人穿着清贵考究,叫作神堂清叶的哥哥一看就十分嫌弃农家的菜色,但在妹妹的劝慰下,多少也用了饭,而且并未挑剔食物的滋味好坏。
这叫他很是诧异。
——同样是面对不喜欢的食物,假使换作他的大哥一定会阴沉着脸色、好像谁在与他作对似的咀嚼得咬牙切齿。要是他正好劝了几句,那后续也绝不是两人相互照顾着多吃一些,而是他被大哥逮着诉苦“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莫过吃食,这怎么能将就?你要是想叫我多吃几口,不如亲自去做给我吃!”
真司会做饭,且做得很好,尤其擅长猪肘、蹄髈等肉类处理。但比起在厨房老老实实待着,自然是如现在这样一碟接一碟细品温好的酒更合他的意。
有一小点儿醉也无关紧要。
真司有些模糊的视线牢牢盯着浴室的方向,思绪由于酒精影响活跃得很,七嘴八舌讨论着一会儿要怎么和那新看中的叫雪男的模特搭话。
想画他躺在雪地里,画他站在山谷间,画他在月色里疾奔,画他制服强人,画他与女性交缠,画他在风雪里和熊搏斗……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
可惜这回没带画具,直接画上一幅是不可能,唯有自己回头再来,或是请对方跟自己走一趟。
对自己来说当然是后者更好,但东京的雪没有这般气魄,就真司看来,那更像是精致的、点缀着街区的人造产物。
而且不巧这回没带相机,口说无凭,没可能自己这么上下一碰嘴皮子提出邀请,人家就一拍大腿,“好,我去!”
退一步就算他信了,又正好想去大城市见识一番,中途反悔了可怎么办?那副身板,到时候硬拦着把人家绑回去也不现实……谁绑谁啊?
实在愁。
真司唏嘘着,饮了一口又一口,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手里的小瓶不知不觉间轻盈许多。
终于——在某一刻,他抬了抬眼,视线里多了双骨肉均匀的小腿。
雪做的大卫像从水雾里头出来了。
真司自下向上看,目光刚触及雪男的小腹,这高大的年轻人已找好了地方就坐,将满面凌然送进了真司眼中——他挑的位置恰好和他正对,他们俩中间放了盘肉。
“呃……那、那啥,”真司举了举酒瓶,一张嘴却有点儿磕巴了,想也是,谁会起名字叫【雪男】这种听上去像是俄罗斯大脚怪的名字啊?就这么叫出来真的好吗?
雪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眼叫真司小小打了个寒颤,洒出几滴酒来。
真不是被吓的。
只是雪男坐下来的时候,有股子逼人的冷意跟着他向真司猛地压了过来……这可太奇怪了,他明明该是刚洗了把热腾腾的热水澡才对。
好在对方很快移开视线观察起了其他人:“以前,没有见过你们。”
“毕竟难得落难嘛,来一杯吗?”
对方又看过来一眼,依旧没答话,甚至过了几秒……还把眼睛都给闭上了。
唉,看来这么搭话行不通。但又不是警察审问,也不能上去就打探人家身高多少、分量几何、从哪儿学的搏击云云。
真司轻轻叹口气,“是好酒哩。”
接着,他晃晃发晕的脑袋,摇摇手里越发轻了的小瓶。啊呀,已快倒空,好在自己带了一整箱,不然喝完了还没好酒铺可就糟了。
是了,于他泉真司而言,现下发生的这些灾厄,乃至将来可能遇到的更大问题都不算大事,哪怕现在喝了个酩酊,第二天睡醒发觉自己躺在屋顶上头、雪地里头、床底下、喷泉池子里……都算不得大事。
只要还有余酒。
只要不是没了酒。
他想着,笑着,半醉半醒地和新结识的人说着闲话,将手臂支棱在桌上,枕着它酣然睡去。
【Fin】
*有*坑斗殴,慎入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了
实不相瞒,写着写着还逐渐上头了
*专门来看*坑斗殴的话请跳至(三)
字数: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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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上)
(一)
泉真司是个时间观念薄弱的人。
在“度日如年”和“度年如日”里,他曾无限倾向于后者。时间若是一日为一滴的水,他的‘时间感’肯定是坏了的龙头,任水流自由奔淌。他记不得离大人觉得重要的纪念日还有多久,记不得再上几天课才到休息日,判断不了该在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也没有任何对将来的规划。
有人说过“泉,你这样不行”
可哪儿不行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泉真司过着毫无长期计划的规律生活。不苛待自身,不给自己增加任何额外负担,心情愉快,日日充实。
除开偶尔赶不上车,这完全也不妨碍过日子,而且更多时候总有人把一切安排妥当。父母、师长、朋友……就连独自去德国的几年里,也有同窗和父亲的旧友照应着。
也许刚开始饮酒的那阵子是有些混乱,可很快,新的规律就形成了。
到回了国搬出家中独住,事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
睡到自然醒后花上一刻沐浴,从“怎么搭都不出错”的衣装里挑上几件,吃掉或是购于评价良好的面包房、或是由佣人做的餐点,出门。
这时间,大点的商店往往还未开门,外出的主要目的是给抗议“老爷总喜欢随手放东西,前脚收拾完,后脚就做了白用功”的佣人们腾出地方来,没有什么既定安排。但真司的目标总是很明确:先至三条街外买份带着油墨味的早报,再右转去有着棕色墙砖的漂亮咖啡馆点杯热饮,如当值的柜员是爱喝酒的圆脸姑娘,便坐在靠她近的餐台多聊几句,如是他人,就去墙纸剥开了一角的偏僻位置,就着唱片里头优哉游哉的乐曲把报纸读完。
回程通常是走另一条稍为僻静的路,因为原先出门时所走的通行道两侧皆是商铺,临近中午多半已是人挤人,摩肩擦踵自不用说,回去少不得又要出一身汗。
顺小道走虽要绕远,步调却全由自己掌握,大可溜溜哒哒地消食观景。天气若好,他还常去树荫下坐上片刻,观察往来行人是否有表情生动者或关系难辨的组合,记下作为素材。天阴或人少,就买些面包掰碎了,沿路撒,一路这么撒回家里去。
女管家久美子最近说起这生活很适合养狗,但真司没有狗。
他告诉女管家,如果她想,可以把她的狗养在宅子里,胖乎乎的女人严厉地瞪他一眼,说“照顾您一个都不是轻松事哪,老爷”,然后滔滔不绝的数落起他来,从半个月前他错过了去千羽鹤温泉庄的车,一直说到半年前他差点没赶上夫人的生日宴会——这里说的是夫人是指真司的母亲,毕竟女管家此前一直为他的双亲服务来着,还一度负责辅导(监督)年幼的真司的家庭作业。
近两年被母亲嘱咐着到他这里来后,她的态度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且由于这念起来没完的样子像极了真司留学时特别怕的系主任,叫他比当时更犯怵了。
要不是她看得紧,以教授身份任职的真司少不得要如学生那样假借头疼脑热逃课,毕竟评论学生们的画带不来多少乐趣。
取景写生倒也罢了,一轮到画人体,大多人颜色调得晦暗,像白色比其他颜料金贵多少似的,总能生生把白腻肉体画成烤焦的面包,模特也扭捏矜持,即使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照旧摆不出多少能看的姿势。
还好不是每天要去。
没课要上的时候,泉就把那些画作都抛到脑后,自得其乐地在光线充足的画室里画一下午色彩鲜亮的东西,直至再次有人叩门喊吃饭——从早画到晚是不能够的,腰疼脖子痛,若不是全靠卖画维持生活,这么做是为愚行。
可这种令人舒适的生活于几日前被打了个粉碎,叫真司甚至恼怒起自己的不守时了。
(二)
倒不是指半途遭难。
牛死了算不上什么。
正值青年,再四体不勤,走上一阵的力气真司还算有。若仅此而已,算是好事都行——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地窝在车棚里,谁也没搭理,到被逼得下了车竟发掘出了位意气相投的朋友。
名字是……不动春罗。
上车时候,真司倒观察过她一小会儿。她穿得厚实,一看就质地上乘的皮袄虽将她撑大了一圈,却更显出包裹在里头的躯体纤细娇小。这和现下流行的风格差别不小,却同样耐看。尤其当她一撩侧发,宽大帽檐下露出小巧的耳垂与同样细巧、闪着金绿的耳坠,一抬手,从宽大衣衫下露出的小半片肌肤,十足风情,很适合入画。
不过真司没立时就邀她做模特,而是疲懒地想着,现在搭了话少不得攀谈几句,被当做轻浮的人不提,还得多花心力维持话题,还是算了。
到被迫走在雪地里,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话来,才发现和这位不动小姐说话煞是投机。若无风雪突来,险些就错过了这好酒友。
走错道去了偏僻乡村也不算什么。
尽管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只有些茅草棚子和未经粉刷的土培房,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还会闻到隐隐的不雅气味,但作为落难时的临时驻留地,雪见村乡民的热情好客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不知道是看真司等人穿着精细想多讨些赏钱——即使审美水平没达到,布料上的刺绣、鲜亮颜色、厚度也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财富——还是真的过着简朴的生活,天性淳朴好客,他们只问了寥寥几句就殷勤唤着“老爷、夫人”将众人迎到了自家宅子里。
出乎意料,屋子虽说外表看上去简陋,里头却十分暖和。
窗户虽有些破损,但缝隙上头糊了不知几层厚纸,半点风都不透。木柴在灶房的火里劈啪作响,地上垫的榻榻米不算软和,但十分干燥又有些温热,坐上去十分舒服。地方看着不算宽阔,挤一挤竟也能坐下十多人。且招待的农户似乎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一点都不担心这帮突然而至的客人吃空自家存粮,忙前跑后的热情极了,很快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放松了下来。
“都请坐下喝杯热茶吧,虽然是茶沫子泡的哩,俺家没有啥好东西老爷们见谅啊!”
“俺老爹不在,今天就俺和俺娘俺媳妇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啊,大雪天都不容易。”
茶水驱散了寒意,叫真司冻僵的喉头又能动弹了,于是酒虫摇摇晃晃地从肺腑中钻了上来,占据他的唇舌,自顾自地搭讪了正忙碌的农人,“哎,炉子能借用一会儿么?我想温盏酒来喝。”理性帮他补了一句,“亲手温酒也是桩趣事,我与你同去即可。”
可热情的农人并未听从他,三言两语便以主家的豪气将他的酒瓶摸了去。
……嘛,虽这里没有故事可听,也不像千羽鹤那样有名的酒,但坐在温暖室内观赏茫茫风雪中的山景,也多饮出了几分滋味,叫他觉得在这里住上一阵也不错。
真司来了兴致,在玻璃上头哈口热气,擦了水汽从玻璃里头往外看。
“要有个女人这会儿站在雪里,就更好了。好名,好景,好入画……”
酒瓶给农人拿走了,只给真司剩下正喝着的一小碟。他习惯性的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可能是因为酒冷,也可能是因为嗅觉尚未从刚才风霜造成的麻痹中恢复——这叫他盯着酒碟,一时犹豫是否该等温好的酒来了再喝。
就在这时——
“要命要命!你做什么往那种地方……!”厚窗户都挡不住的惊呼声传到了房子里头,真司
抬头一瞧,白茫茫的风雪里,正有个满肩落雪的蓝衫青年疾行而来。
……恰好面冲这间屋。
(三)
真司骇得缩了缩脖子。
那青年身量极高,且像是体质极好,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好似三伏天般将单薄的衣服大刺刺地敞开着。
他走得极快、腰板像打刀一样挺得直直的,极有气势。
真司忍不住朝他腰间望一眼。
没刀。
不像是寻仇。
可他仍是有点儿怵,直到那人兀然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心抬起手,慢腾腾地抿了口酒,含在嘴里温着。
没见到雪女,倒跑出来了个“雪男”,以往好像没画过这般题材。
“稀奇哪……”他吞了那口酒,轻声嘟囔。
这家的主人也喊了起来。
“雪男——!那不是雪男吗?”
……还真是【雪男】?
真司又小声念叨了遍,“稀奇哪”,裹紧了衣服往门口去。
村人们还在议论着
“诶!他、他为什么要往粪坑……?!”
“啊呀!他他他,他跳下去啦!”
他打开门。
远远听见一声——扑通!
这家的主人和其妻子冲了出来,三步并两步的朝那有声音传来的地方赶。这雪天叫真司看东西有点吃力,只能眯缝着眼睛远远缀在他们后头。
等又往前些,便看到有个长方形的地方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入村时闻到的丝丝臭味穿过人群,执着地又飘进了他的鼻腔。
真司左右看看,寻了个高点的小坡站上去。
这下看得清楚了。
是粪池。
是裸男。
瞠目结舌。
碟子差点从真司手里跌下去,他急忙攒牢它,又啜了一小口。
“没有雪里的女人,倒有粪坑里的男人……”
裸男。与 裸男。
粪坑。初次见到实物。
他们在里头……厮杀。
对,厮杀。
真司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俩人是动了真火。
看——
壮硕的,叫【雪男】的那个按住了另一人的肩,将将把他按进及腹深的五谷残渣里。
那人则边狂笑边扯住雪男大开的衣襟,看样子拼着自己摔倒也要把他拉失衡。
雪男的身体往前倾去,但只一个呼吸,他又拉直腰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头槌。
真司都听到闷哼声了。
那人像是被撞得破疼,但他非但不逃,还相当悍勇地在一片惊呼声中捞出沾满黄白之物的胳膊,拧腰轻喝,拳头甩棍似的朝着雪男甩过去。
雪男距离这拳头极近,他判断做得极快,许是本能反应,立时放弃躲闪去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往下一按,连带着自己的手将对方的这只惯用手又一同浸回了粪便里。
势均力敌,战况胶着。
两人喘着粗气,僵持。雪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但更早地转开了脸,似是打算休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方未受钳制的左手捞了把什么直拍向他的侧脸!雪男抬手格挡,这男人竟又手腕一转,抠住雪男的胳膊,而后小臂硬生生向后一扯,把掌心黏的东西全抹上了雪男尚算干净的左臂!更有甚者,他这一下抓狠了,将雪男的袖子也给撕拉一声抓下来一截。
雪男吼了一声,
真司看得出他这下是动了真火。他那具比对方高出一截的身体侧着,硬实的肩膀一下撞在对方胸膛,把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几乎蹭到后壁。
——多亏抓牢了雪男他才没有整个人跌进去
可这还不够!
雪男举起拳头,又朝那男人身上来了几下,而后突然按住男人的头,死死将人往下压。围观者见状惊叫着散开一大片,期间夹杂着几句劝和。
真司看得也心里发紧。
——只要屏得住气息,无视得掉某些黄白之物,这两人身材都是上佳,又打得凶蛮彪悍,若不是这种场合,定然会是全场叫好。
他盯着他们,又抿了口酒……没抿着。他诧异地往酒碟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酒碟已空。
那边厢,那男人眼见整个人都要进粪里去了,却还是没放弃挑衅和争斗。
真司看不到他的腿是如何动作,但雪男的身体突然向旁边一倾,显然下盘受到了不轻的攻击,好险才拧回了平稳。
他气得都要张嘴去咬那男人了!
这叫真司夸张地吸了口凉气。
他不是唯一为此焦虑的人。
“快点起来了,雪男!”一道娇小的身形钻入围观群,探长了身体,一点也不害怕地伸长了手要分开他俩。真司睁大眼睛望着她。
……而后她也被拽进了这五谷轮回之所。
哎呀,这可真是,哎呀。
好在这位女士看着对两人都有些影响力,那位雪男终于松开手,跟在两人后头上了岸。他的右手如片刻前的那男人一样垂着,真司好奇一看:虽已被黄白之物覆盖,可那无疑是一大块肉!
“猎人?”真司靠近几步去看。邻人已随着打斗结束散开,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看见这几人在向众人借居的房子走。
雪男在最前头。
他经过真司身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往前。可真司咬着空酒碟,想着他那双只看前方的眼睛、他那具回国后少见、明显经过磨砺的肉体。突然就升起了个念头:
此人,该入画。
【TBC】
*《雨中呢喃》小剧场
共演者:古川飞鸟
字数:1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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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剧本
【抽选结果公布后】
古川(京都腔):……真文艺啊。为什么这么文艺~~!
弥生:既然这样……要申请用魔法构建彩虹吗?
古川:哎呀,饶了我吧,脑子一片空白了。雨中、雨中……有什么电影吗……
古川:雨天的话,那个吧!雨中曲!或者突然而至的车祸。
(两名30代前后的男性面面相觑)
弥生:……不那么激烈的其实也有。
弥生:无法放声高呼,无法奔走逃离,唯一能做的唯有低声呢喃。
古川:感觉有点渗人啊,像鬼缠身似的。
古川:凄美爱情故事?恐怖片?其实我觉得恐怖故事不错啊。
弥生:说来恰好受了些启发——有人说了一则以悲剧收场的爱情童话故事给我听。
(如此这般)
古川:啊啊~这个可以哪。
弥生: ^_^
02 角色分配
【故事梗概决定后】
弥生:这名角色的话……我认为设定为女性更合适。
弥生:男性也行。
古川:啊嘛,女鬼经典嘛!男鬼可能没有女鬼能体现出的幽怨感。
弥生(叹气):会变成血腥复仇主题吧。
古川:就女鬼吧!雨女、雪女之类。
弥生:那……谁来演女鬼?
(空气突然安静)
弥生: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隐形眼镜。直接摘掉我的视力会有点……
古川:(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弥生:有魔法比较好,我没有戴过隐形。您呢?
古川(困扰):嗯——没戴过哪,长期在电脑前工作的话,隐形毕竟没普通镜片好用。
弥生:啊,这样啊。
(又是沉默)
古川(笑容满面):我倒是都无所谓。
弥生:那么,抽签决定吧。
……
古川(笑容满面):承让,仁小姐~难得演一次主要角色,也是种别样的体验嘛♪
弥生:……嗯,没关系,我好歹有跳女步的经验^_^
弥生:不过,给她起个其他更合适的名字吧。
古川(摸摸下巴):所以,弥生老师对于仁小姐这个称呼……觉得不自在啦?
弥生(笑):我自愿奉献生命,却又对赎买我的情郎那么做。该有其他更适合我的名字。
古川:好,我会想出个好名字的,我的小鸟♪
03 隐形眼镜
【两人试着把隐形怼进弥生的眼睛里】
弥生:……古川先生。
古川:唔嗯?嘘,等会儿。
弥生(苦笑):我只有一双眼睛。
古川:放心吧,我的手很稳,只要姓何的那个人不出——
(有人敲了敲门,并且直接推开了)
何纳:哟我的小——鸟——你在做什么?
古川:……现。
04 服装
【前略,总之两人换上了符合时代的服饰,仁在没有瞎的前提下戴上了隐形眼镜】
古川:哈,终于进去了!弥生老师,站起来走走?看看西装和和服走在一起是什么样!
弥生(起身):似乎并不影响行走……
古川(盯):……
弥生(盯):……
古川:弥生老师,您还,挺高嘛?
弥生:古川先生,当时男式和服也还是很流行的……您也穿的来木屐的吧?
05 演技
【在上述两则之后,两人穿着正式的演出服装对台本】
古川:弥生老师……
古川:你化了妆……真的很像会被负心的类型哪!
弥生(笑):是吗?
古川:嗤。
古川:不是,咳,穿着那样的衣服声音却是……
弥生(调整声线,轻声细语):这样,会好些么?
古川(忍笑):不愧是人民教师,这不是接受良好嘛~
弥生:……
弥生(突然用衣袖挡住脸颊,自下而上地看古川):啊拉,谢您夸奖啦,郎君*^_^*
古川:……
古川: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古川:呜啊,海底就是这点不好,有时会突然有点冷。
06 人物
【某次剧本交流】
古川:渣男和痴情女?
弥生:或许没那么人渣,我觉得可以有些细节体现这一点——他是个懦弱的人,可也确实爱着她。
古川:可这三幕下来,他就没听过人家声儿啊。
弥生:与此同时,他却也一直在看着她。
古川:也是。至少第一幕是爱着的,不然这故事压根开始不了哪。
弥生:应该有一点。一点点。
07 爱恨
古川:所以,要是少爷能舍弃现有的一切,其实是能逃走的?
弥生:毕竟只是个小地方崇拜的神明,跟地缚灵也没多大差别。
古川: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不过啊,无论如何,应该到最后他俩还是相爱的吧?
古川:这少爷挺复杂啊。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明明爱她,却又那么对待她。
弥生:他的爱掺杂太多其他东西了,什么都抵不过。
古川(耸耸肩):要是放现在,这可能都成不了故事。
弥生:现在也不流行雨女、雪女这样的怪谈了。
古川:是哪,还是放在大正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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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篇稍后另行更新
字数:2616
出演者:海野心葵
*剧情的发展,时常并不如观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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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灯亮起,音乐断续,立足处正在起伏。
这起伏极其轻微,如不知间隔多少狭长过道的乐曲。
摇曳的灯火打亮驻足者的轮廓,照在摊开于页码42的书籍上。
弥生仁垂着眼,均匀地将书页后翻。
他几乎贴着墙站,食客们往来的身影穿不透书壳,无从打扰到他。他自在极了,像身在自己的房间。只在翻页的间隙抬头,隔着玻璃向餐厅内投去短暂一瞥。
——海野心葵端坐在餐厅一隅,细嚼慢咽。
她在他将离开时来,因此他来得及返回这里,将书交给她。
这比傍晚去敲她的房间门,或相反,要合适得多。
一页,又一页。
弥生仁要等的人在第4个三分钟后站起身。
他维持着这副姿态捏住书脊,等待对方从餐厅的唯一出口迈向自己。
而方才还自在独处着的心葵在看见他的一刹那便“呀”地一声站住了,身体与神情都紧绷了起来,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偶般僵硬地弯下了腰脊。
“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刚回来。”弥生仁合上书。他像是没听到女性毫无遮掩的惊呼,神情自若地将书递给她,“我想应该来得及,就去把它拿来了。书签在扉页,请随意使用,要折角也可以,不用顾虑。”
“什么?……啊,谢谢您,我会尽快看完还给您的!”
她看上去好像又忘记了一些东西。虽然一转眼就会想起来,但考试或将来答辩的时候这样可不太妙。
她自己知道吗?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提醒她?
仁为此稍感担忧,看向她,而海野心葵笑得像揣进怀里的是刚被宣布中奖的彩票,连耳廓都泛出细细的红晕。
这可真是……傻笑。
不过,快乐总是好的,不该受到打扰。
“纸质书慢慢看才好,”仁礼貌地避开视线,转身站到她的侧前方。“旅行才刚开始,不赶时间。”
这句话也提醒了他自己。他把步子放得小些,向心葵确认,“海野小姐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吗?”
——从餐厅到电梯之间有好几条岔道,很容易迷路,视线也不开阔,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好选择。既然遇上了,他就该为她指明更好辨认的方向。
“有!”心葵回答得很及时,不像在走神。 “您也是么?平常吃完晚饭以后就在邮轮里四处走一走?”
“是的,”仁不假思索地回答。
按照逃生路线踩点无疑也是种“走一走”。他已经摸清楚了大致的脱离路线,正以每天一层的方式仔细查看每层具体都有些什么。而昨天所弄清的场所里,有身旁的女性应当感兴趣的。
“——说来,海野小姐知道船上还有电影放映室吗?”
“啊?电影?在邮轮上?这层?……天啊,真齐全,我都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了。”心葵眨着眼连声追问,她镜片后的眼满是好奇,脚步也不再刻意地与仁保持距离。
他们并肩而行,她像索食的雏鸟,叽叽喳喳地探出头。
“那除了电影放映室呢?我好像只会去甲板上走走……”
“地方不大,放的都是些旧电影。不是这儿,是阅览室那层,出售音响制品的店好像也在那里。这层最多的则是餐饮,有几家店出售点心,我打算回程时捎些回去。”仁一点、一点地回答她。
他们在交谈中踏过第一个岔口,飘忽的音乐声稍微清晰了些,顺着地毯蔓过来。
——“放映厅外面是个小小的圆形门厅,我见过有人在那里跳舞。”
仁回忆起第一天下午所遇见的情侣。
他们面对面无声地微笑,面对东洋人突然间的请求害羞地牵着手应允。
于是他得以将那一时刻藏入心间,照进相片。
“海野小姐有试过双人舞吗?”
仁想推荐这位易于羞怯的女性试试——去舞蹈,去相信自己的舞伴,但不仅仅是跟随,而是与之共谱舞步。
“大一的时候倒是选修过交际舞,可从没有在课外跳过。”心葵说。
“那海野小姐或许更熟练些——那对老人不像常跳。”仁继续回忆着,“也是交谊舞。city of star…那天放的是爱乐之城,他们跟着曲子起舞,很慢,步子也跨得很小,而且不时暂停。”
“那样也好啊……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上课时学的舞步了,只是记得有一堂课上,老师带一个学生跳了一支探戈,一开始只觉得惊艳,后来在一部电影里听见了才知道,那首曲子叫《一步之遥》。”
满心热切的曲,将人溺毙的爱。
海野心葵的声音是向往的。
他沉默地和她转过第二个岔口,而后接上话。
“我只记得女步。”弥生仁笑着说,“还是大学的活动内容丰富啊,高中里即使学生有兴趣,也没有相应的指导老师。”
“女步?这么说,您会在班里教学生跳舞么?”
“每年的圣诞会在校内举办舞会,在那之前会划出几节课来培训——人数不对等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师就得加入了。”
那是难得的,理论上所有人都能彻底放松的时光。
心葵听起来更加神往。
“圣诞节舞会啊,我以前的高中从没有举办过,一定很有趣。能和您跳舞也一定很——呃”忽然间她又打了个嗝楞,“很……很好,我,我的意思是,学生们这么喜欢您,一定都抢着想当您的舞伴吧。”
“抢着让我跳女步,即使是女孩子们。所以我至今没怎么用过男步。”
仁毫无负担地说。
他扮演“跟随者”,实质却依旧在引导他们。
“好开心呀。既然这里有舞厅,也有人跳舞,说不定……说不定这次旅行也会有舞会……呢……瞧我都瞎说些什么呢。”心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又落后于仁了。
他们穿过走道,到达小小的门厅。
乐曲声从脚下的地毯涌来,像有支看不见的乐队。
仁意识到身侧这位年轻女性的憧憬。
她努力学习,认真生活,在充满幻想的高中阶段大概也落在地面。
好孩子,乖孩子。
“确实有可能。不过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鼓励她“这里有音乐、场地和人,已经足够起舞。”
——也许叶菲姆愿意组织一场小小的舞会。
而心葵突然停止前行。
“这里?您的意思是……现在?”
她依旧小心翼翼,却没有因这想法的荒谬而将言语半路吞下,假作玩笑。
“……?”
而仁偏过头,立即发现自己想传达的意思出了差错,心葵正因此产生期待。
她的双手捏紧了书籍,面上的红晕在灯光下无处藏匿,她的雀跃与快乐是如此生动,就像……
“……也许海野小姐愿意陪我练会儿男步?”
他笑着,落实她的猜想。
“如,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她说得没多少信心,细弱得如同梦呓。
——既然这么不确信,为什么不索性咽回去呢?
仁微笑着想,向她递出手。
心葵将它握住。
“海野小姐,书。”
仁听见自己的声音,它平稳得和在课堂上念诵课文时一样,制约着好奇心与其它一切不该展现出的情绪。
女性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着,湿润的双眼仿佛要因浇下的灯光要沁出泪。
她的皮肤也如要烧起,握着仁的纤细手指用力蜷缩着,使他感受到一点疼痛。
接着,她瞠目结舌地抬起另一只手——掌心里还攥着那本巴掌大的书——用一种快哭出来似的腔调问他,“……书?”
她握得是这么的紧。
仁于是维持着这姿势,用另一只手自然地抽走那本书,将它搁在一侧的壁灯上。
在这之后,他轻柔地回握她,包裹住她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的指尖。
“海野小姐,你看起来像被抓到作弊的学生。”
远处的乐曲停下,换了舒缓的新篇章。
仁依旧是安静而平和的。
他接着说,“没关系的,这场考试不扣分。”
与此同时,他已心知肚明——
【我当远离她。】
【END】
字数:3027
参演人物:叶菲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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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着娇小的少年与海野心葵回到房间,仁看了看手表。
九点刚过一刻,对于在海上的游客们而言时间还不算太晚。
他携着导游所推荐的巧克力与惯常带着的笔记本,顺利向船员打听到了年轻导游的所在处,在能提供小憩的一隅偏厅找到了这名红发的年轻人。
对方正捧着杯热饮在暖白色的灯光下发呆,身侧的圆桌放着些摊开的表格。他的坐姿稍显懒散,不过一看到有人前来就笑着挺直了背脊。
“晚上好,弥生先生。”
啊,他果然非常努力。弥生想。
他只是恰好提过一次自己的名字而已,甚至没有正式的对这位导游做过自我介绍。
“晚上好,叶菲姆,”仁靠近一点,坐到他不远处。“请问船上有能买到书的地方吗?”
“有的,弥生先生想要种类型的?”叶菲姆稍加思索就报出了一长串。“和北极有关的在小礼品店那边,知识都比较有趣,图片也很美丽。其他类型的和更科考的内容在专门的阅读室那边。不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您想看的类型?”
仁翻开笔记本,简要地记下这些。
“实际上我想找些基础的俄语书……科普类应该正合适。”
“俄语书吗?应该有的,欢迎和我一起练练俄语,俄语弹舌多听听就能说出来了。”仁喜欢语言,但这并非他来找叶菲姆的主要原因,所以在点头谢过对方后,他并未离开,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其他方向。
“您看起来还很年轻,却对船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是长期在从事这行吗?”叶菲姆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开心。“我已经28岁了,刚刚接触这份工作,了解这艘船也是我的工作内容。能让您这样觉得,看了我的功课做的不错。”
也许是因为情绪正活跃,他说英语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点点口音。但并不影响理解。
仁对他的年龄稍感惊讶,不过这并不值得特意提起。他继续真心实意地夸奖叶菲姆,并将话题移向真正想问的地方。
"。您对游客们真的很上心——刚才,我们是遇见扒手了吧?"
叶菲姆的笑容被看不见的绳束敛起。
“其实我也认识那个人,他蛮可怜的。不过你们既然是我带的团,也不能让他乱来吧。”
“……能说说这个人吗?”仁看着他,认真地和他解释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告发他、也不希望给孩子们带的东西被窃取。如果遇到他,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多给他小费,以此鼓励他积极工作。”
周围很安静。
窗户太低,看不见月与垂星。
这里听不见海浪,只有水波在咖啡杯中轻微起伏着。
叶菲姆停顿了一会儿。
“您,心地很好喃。没关系的,他已经收敛很多了,有时候只是偷几块钱过瘾。船上的工资毕竟比较高,大家人也很好。”
“我替他谢谢您。”
“像监护人一样的说法,”仁摇摇头,十分难得的,没对叶菲姆的道谢说客套话。 “不过如果恰好看到他出手,我想必会严肃对待……他是能做好相应心理准备的人吗?”
“他是不会被人轻易抓到的类型哦?如果您遇见了,这是他应该承担的结果。“
这就足够了。
仁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点点头,将这件事略过。
“对了……长期的船舶生活理应没有我们这些游客想的那么轻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和您聊聊这些,回去好告诉孩子们。”
面对突然而至的“采访”叶菲姆显得有些害羞,“我其实也才上船……运气不错适应的比较好,暂时不觉得枯燥,而且可以和很多人聊天,能知道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弥生先生,认识很多孩子吗?之前也带了很多伴手礼的样子。”
弥生仁微笑着回答他,“我在一所高中担任教师,和你的工作近似——你在假期丰富孩子们的阅历,我则在学期中教导他们知识。”
“叶菲姆你,是因为对海洋感兴趣选择转到这行吗?”
“我之前就是导游,是一边在各地旅行,一边工作的生活。这次是正好有这个机会,蛮难得的。”
叶菲姆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咖啡的香气蔓进仁的鼻腔。
这么晚喝咖啡没关系吗?仁困惑地看了他的茶杯一眼,没有说话。
而叶菲姆产生了新的感慨。
“是教师啊,看来您很喜欢这一行,能让您当老师,学生们也很幸运。”
幸运吗?
善行恶果、恶行善果。
幸或不幸,抓住的是救命稻草还是蜥蜴断尾,被拉了一把还是推向深渊,这不是能简单判断的事。
仁略过他所说的后半句话。
“——人生苦短,我很希望像叶菲姆你这样体验多种生活,所以常在假期出行……但无法成行的时候,倾听他人的生活而后诉说给对此好奇的孩子们也不错。”
“老师这一行很累,但是很伟大。不过我就不太适合干了。”叶菲姆笑眯眯地说,“您真是名好老师,偶尔会想要等带完这批学生之后稍微尝试其它的事情吗?”
“偶尔在带的过程中也会如此,趁课业尚不紧张时,比如现在。”仁笑着,他的视线掠过自己交叠于笔记本上的双手,指腹有着长期持笔留下的薄茧。“不过,不是只在学校里授业才算从事这行。照我来看,叶菲姆现在就是位好老师——青年团有不少高中生吧?”
“老师吗?我还差的远,自己都还在学习喃。不过听您这样说很开心。”
“您是在教什么科目?说不定您还可以给我补补课”
学无止境。年龄、身份、短暂的转瞬即逝的时间,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叶菲姆的好学之心,仁的笑容因此更为柔和。
“我教孩子们国语,也就是日语,有时也代上英语课。这两门语言你都掌握的相当熟练了,是在旅行过程中自学的还是……?”
“我在大学是学的语言,当时就有想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想法了,零零散散学了不少。”叶菲姆搔了搔脸颊,“日语其实我很一般,只是把旅游常有的稍微多学习了一些,其他的其实就……”
说着说着,他将视线转向一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英语我也有口音,弥生老师有时间可以帮我矫正一下吗?”
确实,叶菲姆的发音听不出是属于英式还是美式,似乎符合两者的重合之处,但又有具备统一的差异性。
仁摸了摸笔记本的书脊。
“只要你不介意英式发音。作为交换……”他看着调整好心态后转回头的青年,“我也很喜欢学习不同的语言,但之前没有机会接触俄语,这段时间叶菲姆愿意带我入门吗?”
“弥生先生的发音我很喜欢。”叶菲姆甚至没有花上几分钟思考,“如果你不嫌弃我在俄语教学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的话。”
“光是有日常对谈的机会就感激不尽了……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仁将刚才购入的巧克力轻抛给他,“学费。”
“啊,谢谢您的巧克力。”叶菲姆轻松地接受了,他的点子像溪流一样蹦得飞快。“我可以用一个俄罗斯的故事当做回礼吗?”
这超出仁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为对方做出的推荐回礼。
而叶菲姆已经开始叙述。
“很久很久之前……”刚开口他就轻笑了两声,“非常老套的开场。”
“在某处湖边的草地上,三个木精灵戏弄著湖王,一个湖泊的统治者。”
“湖王的女儿露莎卡是个水精灵。她告诉父亲她爱上了一个来湖边狩猎的王子,所以想要变成人。”
“湖王告诉女儿这是个糟糕的想法,但还是带着她去找女巫洁西巴巴帮忙。”
“露莎卡对月亮歌唱,希望月亮能将她的爱意传递给王子。”
“洁西巴巴告诉露莎卡,如果变成人,她将不能说话,并且不能永生;而如果王子不爱她,王子会死去,她则会永远堕入地狱。”
“露沙卡接受了这些条件,喝下了洁西巴巴的魔药。王子在追逐一头白色母鹿的时候发现了露莎卡,拥抱并且带走了她。湖王与露莎卡的姊妹们相当悲伤。”
故事在叶菲姆心间应已滚瓜烂熟,他只需开口,剧情的溪流便不断流淌。
可叙述突然夏然而止,叶菲姆不再继续。
他看向正记录着关键词的仁,
“你觉得怎么样?”
“是我没有听过的故事,我很好奇接下去会怎么样…稍等。”仁正记录着关键词,“好,请继续吧。”
但叶菲姆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故事要慢慢听才比较有趣。”
“哎…?”仁有些猝不及防,而叶菲姆对此似乎很满意,他抿着咖啡,朝面带茫然的仁眨了眨眼。
“那我白天试着用俄语翻译出来,作为练习。”仁想了想,站起身,向他微微欠身道别。
“晚安,一千零一夜的新缔造者。”
而这红发的青年笑着回答。
“晚安,国王陛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