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舞会群像!我来晚了!(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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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日夢喜欢跳舞,这并不是个秘密。舞蹈与打击乐是相似的:都是以躯体或躯体的延展踏在节拍上,成为音乐的骨。
普通科校舍的大堂已经被装点成舞池;舞池中央,校乐团的学生们规矩地坐着,构成了乐池。他们是黑白的,而周遭是彩色的。
她穿着香槟色的丝质西服套装,穿梭在人与人之间。除了椒狩绒花,她没有尝试邀请任何人来舞会:因为她只是想跳舞而已。无论有没有舞伴,都是可以跳舞的。试着邀请了椒狩,只是出于心血来潮的、毛绒绒的好奇心:离开了科学与自然社的语境、离开了她的动物与植物朋友们的小绒花,会是什么样的呢?她得到的答案是:小绒花并不情愿离开它们。这也是个好答案。陽并不为此感到遗憾。
她差点儿还开口邀请了另一个人:她的同班同学、同为新媒体社成员的明石叶羽。那天在多媒体社活动室,上白石奏侘大声宣布她即将参加舞会的消息,并且征求在场所有人对她该穿什么服装跳舞的意见(陽想:这很适合作为一期“路人选穿搭”视频的素材——而且在奏侘看来,虽然摄像机并不存在,但这个桥段在她脑内很可能也就是某种素材而已……毕竟最后她多半会直接沿用自己原本的想法);那时陽朝一旁瞥了一眼——有时候她对与己无关的目光颇为敏锐——看见明石从一桌子上一摞摞的广播稿件之间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处于人群中央的奏侘,却没有开口。
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邀请明石的机会。也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机会。陽略加思索,决定做更温柔、也更无趣的选择: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想起她的曾祖母曾经说:日本人太温柔了,真麻烦啊。那时曾祖母一定早就获得了日本国籍,但那并不意味着她适应了这个国度;当她一次又一次地察觉日本社会与她青年以前受到的教化之间的矛盾时,她便会将自己排除在这一国籍以外,再对它作出局外人的评价。不过,曾祖母用日语说出这样的抱怨的时候,也仍然是无奈地微笑着的。
在陽能够读懂大多数的书之前,她的曾祖母就已经过世了。因此,在早已无法与曾祖母对话的时候,她才知道在遥远的五十多年前,当曾祖母决定离开她的祖国、遥远南半球上狭长的智利,日本并不是曾祖母唯一的选择——甚至算不上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
一个看似随机的选择,居然成了三代人生命的底色。生命,大抵就是这样由层层瑰丽的意外堆叠而成的吧。
奏乐开始了。陽的确只是为了跳舞而来,因此她一人舞尽了第一首曲子。乐曲之间呼吸的间隙,她看见一个茫然的人影伫立在舞池边缘。陽认出那是音乐科二年级的星見羽由:一个早已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却似乎不自知的年轻钢琴家。就像现在:她立在舞池边缘,却好像是在思考与舞池毫不相关的、遥远的什么事情;是否要踏入舞池的简单选择,或许在她的思维中被转译成了一种存在主义困境。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的身边却没有人:人群自觉地为她让出了透明的泡沫。
陽径直走到星見身边。“星見同学,介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星見似乎全然没有考虑过会有人向她搭话这一可能性,惊诧地抬起头来。“我们……认识吗?”
“你大概不认识我,星見同学。我是普通科二年级的陽明日夢。”陽向她伸出手:“你想跳舞吗?如果不跳舞的话,就会浪费掉这首曲子了噢。”
星見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略带迟疑地握住了陽的手。陽笑起来,牵着星見踏入舞池。
“星見同学的演奏,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呢。”
星見抬头看她:虽然看起来依旧心不在焉,但星見的脚步是实在的——每一步都熟练且精准地踩在拍子上。
“陽同学……说的是哪一次演奏呢?”
“每一次都是。”陽说;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让星見轻盈地旋转出去——她的裙摆转成一朵盛开的金盏花。“不过,我特别喜欢今天‘蛾’乐队的表演呢。总感觉在乐队中的星見同学,比平时更有‘这就是真正的星見同学!’的感觉。”
星見侧着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真正的星見羽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是呀,我也想知道。”陽这么说着,却越过她的头顶看向什么——然后嘴角的笑加深了一分。“不过,现在星見同学需要关心些别的、更迫在眉睫的问题也说不定——”
她笑着放开了星見的手;与此同时,乌黑的裙裾旋转着席卷过来——星見羽由几乎在同一时间跌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一双湖蓝色的眼冷冷地向陽一瞥:它们的主人是学校里的另一位风云人物,无论是演奏、举止还是家境都无可挑剔的黑沢星。陽真心实意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转向被她抛下、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上一位舞伴雪村怜子。陽零散地听说过雪村曾经休学一年、因此没有按时升上三年级的传言。她与雪村并不在同一个班级,雪村加入戏剧社的时候,她恰好又已经退出了——因此他们不曾有什么像样的交集。但她至少可以谈论她今天亲眼所见的——
“我很喜欢今天雪村同学在乐队表演中的表现哦。”
连续赞美了两位同一支乐队的成员,虽然有情势的因素,但归根结底是因为陽确实很喜欢这支乐队。在星奏学院诞生这样一支打破了古典与当代、音乐科与普通科之间界限的乐队,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雪村怜子在舞台上的表现颠覆了他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充满张力的、像是要击碎什么的黑嗓,为他平日里淡色的存在打下了浓厚的阴影。但正如一切物体的影子,雪村在音乐中的影子也并非凭空出现的——反倒是黑影清晰的轮廓揭示了原本晦暗不明的、他的边界。
——从这个层面上说,“蛾”的音乐就像一束来自遥远灯塔的光一样吗?
离开了舞台的雪村又开始本能地低头含胸;原本他的身高与陽相当,却硬是在肢体的收敛下显得娇小了。“谢谢你,陽同学。”——原来他知道陽的名字。“这都是多亏了其他三位成员……他们的表现比我精彩得多。”
“不是这样的,雪村同学。你们的表现都很精彩,但精彩程度在彼此之间是不可比的——因为你们都是乐队不可或缺的构成单元呀。”陽说,“而且,雪村同学在大赛上的演奏也非常出色;就连跳舞,雪村同学也相当擅长呢。”此言非虚:雪村紧随着她的节奏,他们的脚步轻巧地勾连在一起。“即使说是戏剧社的功课,雪村同学也是刚加入戏剧社没有多久,不是吗?雪村同学,明明拥有着所有事情都能做得很好的能力呢。”
这一番夸奖让雪村的两颊泛起了红晕。“不,陽同学,你说得实在太过了……”可他的双脚述说着另一个故事:尽管他跳着女步,但他的动作一瞬间比刚才主动了不少——不再是一味迎合着陽的节奏,而是随他的心意而动了;尽管依然小心翼翼,却足以从中看出属于雪村怜子的审美取向:他会以他自己的方式在边界上游走、追求极致。看来黑沢星为他设计和定做的那套琳琅的、露肤度极高的演出服,是基于对他真实性情的深刻洞察……
一曲舞罢,陽很是尽兴。她与雪村相互松开手,向对方鞠躬。“谢谢你和我跳舞。”她对雪村说。雪村依旧没有直视她的双眼,但嘴角含着笑,点了点头;她看着雪村转过身,朝舞池边缘的一张桌子走去。学校显然为这次活动下了血本,零散点缀在舞池边缘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色卖相颇为精致的小点心;雪村走向的那张桌子旁,古御堂久礼正毫无形象意识地手抓着水果酥饼往嘴里送,而他身旁的梨木ぴーたー则优雅地手持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一块小蛋糕——两人似乎在梨木和渡辺怜的卡祖笛与电音蝌蚪二重奏表演之后就结成了某种牢不可破的同盟。古御堂脸上还挂着为乐队表演而化的妆容,面色和白瓷一般,嘴唇殷红、眼周挂着浓重的阴影,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卸妆、不会卸妆还是单纯对妆容感到满意而想多招摇一会儿;根据陽对他的了解,很可能三者皆有。梨木也还穿着表演时的燕尾服,这让他与并排而立的古御堂看起来像是一位古堡里的伯爵和他的吸血鬼访客。察觉到陽的视线,古御堂举起右手双指抵在太阳穴上、再潇洒地一挥朝她示意;陽回以相同的敬礼。她得出结论:古御堂久礼心情好极了。
“你的卡祖笛吹得真不赖。”她听见古御堂对梨木说,“真是最近才学的?”
“过奖了,古御堂同学。”梨木谦逊地说,“不过千真万确——我只学了不足三周。毕竟学声乐的,学起来还算有些优势。……听说萨克斯人称小卡祖笛,这话当真吗?”
“噢,”古御堂听起来丝毫没有被冒犯到,“有一说一,确实。稍加练习,你一定能成为超越鄙人的超级萨克斯大师。”
陽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下一曲要不要邀古御堂当她的舞伴:她挺好奇古御堂跳起舞来会是什么样子。还在斟酌的当口,她感受到一阵骚动从不远处的人群间传来。她朝骚动的源头望去,看见同学们自觉地为一对舞者让出了一条道——奏乐还没有开始(两曲之间的停顿长得有些可疑),但他们已经兀自旋转起来了;显然是其中穿着贴身的小黑裙的那位金发女孩牵的头——是上白石奏侘。而她的舞伴,正是今天刚在音乐大赛上夺得头筹的三浦京之介。如果陽没有记错的话,他应当也是校乐团的一员:奏侘多半是软磨硬泡,将他从乐池里牵出来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还频频往乐池的方向张望,大抵是在操心他的大提琴或是下一首乐曲。这两人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在舞台上出尽了风头(尽管为了出风头而上台的大抵只有奏侘),难怪会引起骚动了。
陽灵机一动,把双手张开竖在脸颊两侧,做成原生的扩音器:“喂,小奏!”
上白石奏侘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
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说:“小奏,和我跳舞吧!”
“不要!”上白石奏侘快活地叫道,“我要和京之介跳舞!”
还喊上名字了,这么亲热。陽腹诽道。看三浦那局促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俩根本没有那么熟。
她抛出杀手锏。“小奏——”她拖长了声调,很可怜的样子,“比起我,你更喜欢三浦同学吗?我再也不想跟你玩了——”
旁边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陽忍不住想:也只有自己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法能制得住这位童年玩伴了。到这个地步,上白石奏侘肯定也已经读懂了陽心里那把小算盘: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三浦京之介,嘴上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就朝陽明日夢走来。陽向三浦眨眨眼;三浦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快步朝乐池的方向走去。
陽熟练地环起奏侘的腰。乐音重新自乐池响起。
奏侘撇撇嘴:“今天我想跳男步。”
“好啊。”陽松开搭在奏侘腰上的手;两人在下一小节默契地交换了角色。过了一会儿,陽又忍不住抱怨:“你男步跳得不好。”
奏侘甩了陽一记眼刀;但进入下一个乐句的时候,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换回女步来跳。
她们沉默地共舞了一阵。陽看着奏侘在她眼前逐渐地放松下来:奏侘的眼底积了不易察觉的红血丝,大概是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她习惯性地用高调的表演掩盖一切,以至于很少有人会去猜测她究竟为今天“追鬼行动”的那场疯狂的乐队表演付出了多少心血。
“有点像是小时候的感觉了呢。”奏侘没头没尾地说道。
“小奏很少回想起以前的事呢。”陽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奏侘笑了一声。“可能是听了太多伤感的曲子吧。就连那个古御堂,也吹起了像是公墓里会回荡的曲调……”
“可不是吗。”陽表示同意。她握住的奏侘的手,比她的总归是要凉一些;和以前一样。当她们都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陽常带奏侘到家里琴行二层的库房,打开那台古旧的留声机,放蒙了尘的舞曲。那是陽的外祖母留下的曲子。这是克里奥尔华尔兹!陽为了不被乐音淹没而扯着嗓子高声叫道。那和普通的华尔兹有什么区别?奏侘也同样高声地问她。摇起来!陽一边夸张地倾斜身体,每一步都在跌倒的边缘直起身来,一边回答笑着倒在她怀里的奏侘。小奏,摇摆起来!那时候奏侘已经在构建她摇摇欲坠的世界:每一句笑语都是她的一块砖,其中均匀地分布着谎言与真实。陽无意打破那面墙;她只期望墙内的火能燃得更旺些,让她在外边隔着裂隙也能看见熊熊火光。她一贯喜欢看见奏侘真心地开怀大笑的样子;她简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此刻回响在她们周围的,只是一首普通的华尔兹;但她们跳的依然是克里奥尔风格。顺着倾泻而下的乐句,陽给奏侘一个下腰的契机。奏侘在她的臂弯里柔软地倒下,像秋天成熟的麦秆。她看着奏侘略带疲倦的双眼。她意识到: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那时候真好。”奏侘感叹道。
“现在也很好,”陽说,“现在更好。”她张开手臂,让奏侘回到她怀里,然后很突然地把奏侘直接托举了起来;奏侘咯咯笑了起来,用膝盖顶她的肋骨。陽也笑起来。她们的胸腔共振,散播着无可置疑的热暖。
+展开字数:1240
这章还有很多想写的之后有空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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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名叫Iris的妖精不满地在古御堂久礼的脸侧打转;祂半透明的双翅震颤着,落下细小的闪光粉末。
古御堂只是继续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从第一场音乐大赛开始筹备时,就时不时地见到这位妖精;除了一开始对祂来历的盘问以外,他没再和祂说过一句话。
因为妖精才被赋予音乐的才华,简直太荒谬了。
他只相信他自发与音乐形成的联结。除此以外的一切,他不予考虑。
但动摇他的除了妖精,还有嘈杂的人声。
自从第一场大赛登台演出后,古御堂周围的声音变得越发繁杂:有谴责和唾弃他的,也有盲目地追捧他的。比起前者,后者更让他头皮发麻。他原本希望挑战权威;或许他某种程度上也做到了。但如果将权威扯下神坛意味着促成其他几乎同等固执和愚蠢的潮流,那简直让他感到厌倦。
……如果那些吹捧他的人能给他的频道点个关注,兴许还能让他多赚几个钱。
看来想办法巧妙地揭掉自己的马甲很有必要。或许文化祭的乐队表演是个好时机。
他也想过是否下一场音乐大赛不再参加会更好;毕竟他已经算是达到了原本的目的。而借此机会刻意颠覆他人对自己的形象,在他眼里更是浪费时间。
但是新一轮的关键词让他想起了一首曲子:正是这首曲子陪伴了他无数个无光的夜晚;也正是这首曲子让他顽固的父亲松了口——只要考入专门的音乐高中、将来成为全国乃至世界知名乐团的乐手,就不因他选择全职音乐人的职业道路而与他断绝关系。
古御堂不知道那天撞破了他的练习的父亲,究竟在这首曲子里听出了什么。父亲似乎向来厌恶音乐;他容忍古典乐飘荡在他们的家中、甚至主动送儿子去学习古典乐,看似只是冲着这是种足以彰显身份的、高雅的爱好。这曲子虽然由氛围电子乐制作人操刀,但同时又有交响乐团托底,遵循着古典的框架,因此没有第一时间遭父亲的否定;在反复中缓慢展开的动机之上,是次中音萨克斯悠长的叹息。如果由古御堂久礼来形容,那么他会说:这是在秩序中寻求灵魂与自由的探索。
正如那天他并不是为了父亲而演奏,今天古御堂久礼也不会为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演奏。当时他看着父亲的眼神从惊愕转向晦暗,而他与父亲始终对视着,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音符。他以为那会是他最后一次在他父亲名下的别墅里触碰音乐——为了躲避父亲的审查,他已经借用了母亲以车库改造的绘画工作室近十年。他没有想到乐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父亲的一句:我没想到你已经吹奏得这么好。
如果不谈马上跟上来的要挟的条件,古御堂会认为那是不错的一天。现在他把那天靠好运或者别的什么他尚且不明白的因素换来的免死金牌也折断了。他不会成为什么著名乐团的乐手:自从转到普通科那天,这条路已经定下来了。太好了,他不再是个死刑犯,而彻底是一个鬼魂了。
台上的古御堂久礼深吸一口气。
听众在期待他出格的表演,但他不在乎。
他用背带把萨克斯背在身后,自己把电子琴搬了上来。已经提前设好了音色。他活动了几下手指,弹出了那核心的四个小节。
原本这些小节应该随时间的推移而变幻的。但古御堂直接开启了循环。
他含住哨片。
像他所主宰的旋律——今天的与昨天和明天的都不会一样——他会将不变的一切甩到身后,通通抛却。
+展开
上一弹:明石叶羽
1.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古御堂久礼,一年级。如果可以的话,请直接用名字来称呼我。请多指教。
2.(参赛)来说说参赛的感想吧!
(非参赛)新一年有什么期待与目标吗?
据说今年管乐可以用非古典音乐的曲目参赛,该说学校是终于愿意妥协了、还是终于不得不让步了呢?总之因为这样的转变,有时间和心情的时候我会去试试参加大赛的,而且绝对不会使用古典的曲目。即使只是为了让纯粹主义者们坐在台下浑身难受也是值得的呢。
3.(参赛)有没有哪个参赛的对手让你很在意?
(非参赛)有参加哪些社团?社团的同学感觉怎么样?
我不擅长记住人名,不过似乎有一位弹古典吉他的音乐科学生也有在弹电吉他的样子。如果能让他转到普通科加入新音乐社就好了。没有电吉他会让想组摇滚乐队的那些人很苦恼吧。虽然和我没关系就是了。
我没有在讲参赛的事情?但你本来就是在问我在意的参赛者、而不是大赛本身吧?我不在意输赢,也没有什么竞争意识。虽然听说获奖者可以在安可的时候任选曲目,听起来很有大闹一场的潜质,确实让我稍微心动了一下。
4.(音乐科)来介绍一下你喜欢的音乐家或者音乐作品吧!
(普通科)请来试着安利一个你喜欢的东西!
要说喜欢的东西,果然还是VOCALOID/UTAU文化吧。大体来说,就是基于语音合成软件、使用声库的创作方式。我认为对于想要创作含人声的歌曲、但并没有歌唱的才能,身边也没有能够提供人声的伙伴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民主化的创作手段。而且,声库不受人类的生理制约所限,也不具备人类的身份认同,这一方面给“人声”作为乐器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和想象空间,本身也有哲学思辨的要素,催生了很多有趣的作品。或许这所学校里会有不少认为“这根本算不上音乐”的人,但如果可以暂时放下偏见去听听看、甚至试着创作看看,说不定会有不同的体验吧。
5.这个是上一弹的明石叶羽同学提出的问题,请回答一下。
音乐科:古典音乐在信息时代会怎样前进,不用说很实际,说的科幻乃至梦幻都可以。
普通科:来一个音乐院校就读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实话说,我并不认为古典音乐在信息时代会“前进”。是的,它会披上不同的外皮,但都只是新瓶装旧酒而已——之所以称为“古典”,正是因为它具有既古老又经典的、不变的内核吧。当你为一种音乐贴上“古典”的标签时,你已经抹杀了它真正前进的可能性。古典乐没有死,只是因为还有人记得它而已。我不理解因循守旧的人,但也已经接受了每个时代都会有这类人的事实,所以古典乐大概也不会在这个时代销声匿迹吧。我非常认同古典乐作为音乐启蒙教具的价值,但除此之外,我认为它全面地被高估了。
你说那是对音乐科同学的提问?因为我是从音乐科转到普通科的,所以回答一下也不会冒犯到谁吧。
至于另一个问题,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从音乐科考上来的而已。就是这样。
6.来给下一个被采访者提几个问题!(1~2个)
你认为学校区分音乐科和普通科是合理和必要的吗?请说说看你这么想的理由。
另外,请介绍一下你所知道的最赚钱的打工——如果能私下告诉我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如果不想两个问题都回答的话,选一个来回答就好。
+展开一章新音乐社剧情。感谢互动!
字数:2978
雪村怜子并不是新音乐社的成员——但他与许多考入星奏学院的高中生一样,怀抱着对音乐的热爱。
如果不需要如履薄冰地照顾自己的健康状况,他或许会选择每夜练习单簧管到凌晨。
但是,一腔热爱并不能驱散春季连绵的雨、不能让宿舍凭空拥有足以尽情练习的隔音条件,也不能改变他提心吊胆地试图推开音乐科楼内一间似乎无人的琴房门时,恰好路过的那名音乐科学生异样的眼神。
因此雪村不得不搁置单簧管——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他只能回家去练习。虽然家中特意为他划出了一间工作室,但他的父母非常关心他的身体;这意味着练习到深夜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且,明明想更多地留在学校、和同学们在一起。如果这时回到家里,甚至有些像是放弃。
雪村就这样等待着,直到某天听见擦肩而过的新音乐社成员们的议论。
把卡拉OK当作练习室?
听起来的确是新音乐社的同学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雪村走在卡拉OK昏暗的走廊里,默念着刚才老板对他说出的那串数字。
老板似乎对身着校服的高中生来到店里已经见怪不怪——即使现在已经接近深夜11点。
是那个——星奏学院,新音乐社的社员吧?老板笑眯眯地说。没有给雪村留下辩驳的余地,他便接过雪村略显迟疑地递出的钞票,对着屏幕报出了那四位号码。
是分配给雪村的卡拉OK房间:最便宜的那一种,正适合单人使用。
在星奏,穿着普通科校服、带着乐器,几乎就等同于被默认为是新音乐社的成员——对此,雪村怜子已经习惯了。
走廊越到深处,灯光越是暗淡,仿佛是在进入深渊——虽然事实上大概只是为了省电而已。
忽然,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拐弯处闪了出来。那是个比雪村略矮些的人,身上也穿着星奏普通科的制服:只是上身穿的是女式的水手服,下身却是裤装,蓝色的头发又是齐肩的,乍看辨不清性别。在校内必须佩戴、用来区分年级的领结摘掉了,也看不出是几年级。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雪村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雪村连忙又更贴近了些走廊的墙,低下头来,祈祷对方不与自己搭话;但低下头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感到对方的目光直白地从自己的全身扫过。那只从刘海之间露出来的右眼是金色的,在孱弱的光线下,像是属于某种猫科动物。
雪村不安地加快了脚步;对方倒是也没有停步,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当雪村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发觉他抓不住记忆边缘的那串数字了。
是这一间……还是那一间?
大概……是这一间吧。
至少推开门之后没有发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人。雪村松了口气,缓慢地把门关上,环顾四周。
……等等。一般的卡拉OK会配备编曲软件吗?
因为从小到大踏入卡拉OK的次数并不多,雪村怜子正在对自己的常识产生怀疑。
或许是因为近来光顾的星奏学生增多,为了迎合他们的需求而增设了这样的设施吧……一旦接受这样的设定,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与大屏幕相连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真是饱经风霜呀。后盖上贴满了贴纸——大多是专辑封面,雪村从其中认出几张;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符号、或是手绘的幻想生物。
这么说,卡拉OK的老板——或者店员——看来是相当有个性的人呢。
雪村犹豫了一阵,还是仔细端详起了大屏幕上显示的界面。
这显然是一首未完成的乐曲:只有鼓和贝斯两轨被恰当地填充了,另一轨是键盘,零散地铺排了几串音符。
雪村按下播放键——然后瞬间被密集的切分音淹没。编曲者似乎不介意以极繁主义驱逐脑容量或包容力不足的听众,只有当你耐下心来接受侵犯,才能辨认出这看似漫无目的的轰炸仍然有迹可循。相较几乎是完成态的鼓和贝斯,键盘的音色和旋律都显得突兀。那几乎是一个经历了时空扭曲的流行乐句,像是梦里会听见的琴音——雪村从中辨认出微分音;一个暗含对自身存在性疑问的动机。福至心灵一般,雪村想道:或许编曲者是从这段旋律开始,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它,所以索性先编织一张足以接住它的网……
雪村仿佛能看见这首乐曲最终的面貌了。这时的他已经忘记了合理性,忘记了什么样的行为可以接受;他只是想将那首曲子带到现实中来。
他握住了陌生的鼠标。
光忽然倾泻到昏暗的房间里。
雪村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然后循着光回到了现实。被倏然放开的鼠标在桌面上滑开一小段距离。
门被打开了;门外有人走进来——正是刚才在走廊碰见过的那个人。
金色的单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雪村。
“——对不起!”冲口而出的首先是一句道歉;尽管雪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道歉。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自己一定做了什么冒犯到对方的事……他站起身的同时,忽然绝望地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或许自己总归是走错了房间;而无论是极富个性的笔记本电脑还是编曲,都是归眼前这位与他无言对峙着的同学所有的。
……苍天啊。他甚至没有先把工程文件先复制一份再做改动。
雪村想要马上消失——但作为人类,他唯一的消失途径是从房间门出去。而那位同学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前。
“为什么要走?”
对方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有些像是尚未安全渡过变声期的孩子。
“对不起……”雪村盯着对方的靴子低声说,“是我的错……请先让我出去……”
“你做错什么了?”对方不依不饶地问;见雪村仍然一味道歉,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抬起双臂,搭上雪村的肩,推着雪村往房间里走,最终把他按回了沙发上。
“你先坐下。”那人坐到雪村旁边,瞥了他一眼;雪村看起来就快要哭出来了。“我很可怕吗?我们认识吗?不对,认识我的人里也没见过这么怕我的……”他自顾自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操作起笔记本电脑来。“我就知道你改了我的曲子。一起来听听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不对,不对,不对。
雪村如坐针毡。身边的人已经接连播放经他修改后的曲子三次——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雪村原以为对方发现自己改过工程文件的那一刻就会发火;现在看来,大抵怒火只是暂时被压抑住、马上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是,经过对方刚才的一番话,雪村既不敢接着道歉、也不敢接着逃走。
……被当面听自己参与编曲的曲子,好羞耻。
除了刚才的恐惧和窘迫,又涌上来一种新的情绪。
雪村正紧张地搓着手指、试图缓解这一切的时候,那人终于开口了。
“我很喜欢。”
……欸?
雪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对方又接着说:
“键盘加上失真,我早就想到了呢。不过,如果做成老式留声机的质感,未免又太俗套了。但你反而强调了空间感,让它显得像遥远的回响。我以为这样会不搭,但听下来感觉居然不错——只是这样削弱了贝斯和鼓的地位:如果说它们原本是主角,现在就沦为了旋律的引子、迎接预兆前杂沓的心跳。”
“可是,旋律原本就是主角,不是吗?”
雪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又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那人像一只餍足了的猫科动物一般眯着眼笑了起来。
“正是如此。所以说,我很喜欢。你还续了一段旋律;看来接下来这首曲子只能跟着你走了。”
那人按下保存键,将工程文件拖入一个文件夹。那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同格式的文件,命名大多是日期和数字,夹杂着少数意味不明的短语:譬如“骨”、“鱼”、“石榴鸟”和“宇宙垃圾”。雪村看着他为新文件重命名:今天的日期,加上“被【】改过”。
那人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雪村面前。“写上你的名字吧,”他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这首曲子发表,我会把你的名字也写上——虽然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发表就是了。”
雪村迟疑着输入四个汉字。“我叫雪村怜子。”
“雪村。”对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在试探它的音乐性。“我叫古御堂久礼。你不是新音乐社的?我在社团活动上没见过你。”
雪村摇了摇头。“我只加入了戏剧社,古御堂くん。”
“噢,真遗憾。”古御堂说。“不过没关系:新音乐社也不全是像我一样有趣的人。你和我联系就可以了。”
……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雪村默默地想,还是握住了古御堂伸出的手。那只手比雪村的更冷,像是无机质构成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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