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斯渊的上一世,是泡在人市污泥里的。铁链锁着脚踝,粗布麻衣遮不住骨瘦如柴的身子,他像件破败的货物,任人挑拣。直到沈清棠的出现——太傅府的大小姐,穿着月白襦裙,裙摆扫过地上的尘土,轻声说“就他了”。 她请最好的武师教他剑法,给他换上干净的锦袍,让他做了贴身侍卫。楚斯渊把这份恩情当成了救赎,爱意在每次执剑护她走过长街时疯长。可沈清棠的眼里从没有他,她总在廊下和镇国将军之子顾言修依偎着说话,笑起来时,发间的珠钗会轻轻晃动,晃得楚斯渊心口发疼。他什么都知道,却甘愿守在她身后,做她看不见的影子。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叛军杀进沈府那晚,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一把刀朝沈清棠刺来,楚斯渊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刀锋划破他的脊背,手筋脚筋被狠狠挑断时,他听见自己骨头碎裂般的疼,却还攥着剑鞘,嘶哑地喊“小姐快走”。后来顾言修带兵赶来,提着叛军首领的头颅,成了救沈清棠于危难的英雄。 楚斯渊的手脚终究是治好了,却再也握不住剑。沈清棠的嫌弃像寒冬的风,刮得他刺骨——她把他从侍卫贬为杂役,让新来的侍卫跟在身边,路过他时,连眼皮都懒得抬。第二年,顾言修借着父亲守边归来的势头,请旨赐婚。红绸挂满沈府那天,楚斯渊躲在柴房里,听着外面的喜乐,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早已生锈的剑鞘,疼得连呼吸都在发抖。 沈清棠的婚后生活,是场精心编织的骗局。顾言修靠着太傅府的势力步步高升,成了大将军,转头就诬陷沈太傅通敌,将沈家抄家。他还把外室抬进府做平妻,大婚那日,外室穿着正红色嫁衣,故意在沈清棠面前炫耀:“将军早说了,娶你不过是为了借沈家的权势,他心里只有我。”沈清棠这才知道,当年的叛军本就是顾言修派来的,为的就是让沈太傅对顾家放下戒心。 万念俱灰时,她吞下了毒药。闭眼的前一刻,她看见楚斯渊跌跌撞撞跑来,他的头发乱了,衣服上还沾着柴草,眼神里的慌乱像要把她吞进去。楚斯渊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哭了一天一夜,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夜里,他揣着沈清棠梳妆台上的剪子,摸进顾言修的书房,剪尖狠狠刺入对方的心窝,鲜血溅在他脸上,滚烫得像他当年未说出口的爱意。 再次睁眼,沈清棠发现自己回到了买楚斯渊的前一天。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手上,她欣喜若狂,发誓这一世要好好待他,弥补所有亏欠。可她不知道,楚斯渊也重生了。上一世的背叛与痛苦像刻在骨血里的疤,他站在人市的角落里,看着沈清棠朝自己走来,眼底只剩冰冷的厌恶——哪怕饿死在这里,他也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有半分牵扯。 就在这时,时空管理局的新人温叙言,正盯着位面显示屏皱眉。他随前辈陆生寒管辖这个位面,刚看完楚斯渊的上一世,对沈清棠的凉薄满心不满。恰逢陆生寒接到其他位面的警报匆匆离开,温叙言鬼使神差地想给沈清棠使点绊子,却在操作时按错了按钮。一阵剧烈的眩晕后,他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脑子里只剩“温二少爷”的记忆——这是他在这个位面的身份。 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人市。远远看见楚斯渊时,他心头猛地一紧,快步走过去,对着卖主掷出一锭银子:“这个人,我买了。” 楚斯渊跟着温叙言回了温府,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温叙言给他送暖炉,他说“多此一举”;温叙言记得他不爱吃葱,特意让厨房把菜里的葱挑干净,他说“矫情”;温叙言不小心擦伤了手,他却第一时间找来药膏,手指笨拙地给伤口涂药,嘴上还硬邦邦地说“下次再这么不小心,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温叙言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总爱故意逗他。比如故意把暖炉递到他面前,说“楚侍卫不冷吗?别冻坏了,我还指望你保护我呢”;比如吃饭时夹一筷子带葱的菜,假装要喂他,看他皱着眉躲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楚斯渊每次都黑着脸转身,却会在温叙言笑够了之后,默默把剥好的橘子放在他手边。 沈清棠很快查到了楚斯渊的下落,带着重金上门,语气带着惯有的高傲:“温二少爷,我用十倍的价钱把楚斯渊赎回去,你开个价。”温叙言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茶杯,慢悠悠地说:“沈小姐,我温家虽不比太傅府,但还不至于缺这点钱。楚斯渊是我买来的人,不会给你。” 从此,两人便开始了“大乱斗”。白天在茶楼,沈清棠想占靠窗的位子,温叙言总能抢先一步坐下;在马市,沈清棠看中一匹好马,温叙言会立刻加价买下,还故意骑着马在她面前晃一圈。晚上,沈清棠派人往温府扔死老鼠,温叙言就找了个烟花匠,在沈府墙外放了一整晚烟花,吵得沈府上下一夜没睡。 就在这场鸡飞狗跳的周旋里,温叙言和楚斯渊的感情越来越深。中秋夜,庭院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温叙言提着酒壶,给楚斯渊倒了杯酒:“楚斯渊,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像旁人说的那种心意相通?”楚斯渊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耳尖悄悄泛红,却还是嘴硬:“谁跟你心意相通?不过是看你可怜。”可他喝了酒,眼神却软了下来,轻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只对你一个人可怜。” 顾言修没重生,依旧打着利用沈清棠的主意。他天天围着沈清棠转,送珠宝送字画,想借太傅府的势力往上爬。沈清棠一边不甘心,总想着把楚斯渊抢回来,一边又在暗中搜集顾家的罪证,誓要毁掉顾言修的一切。 温叙言和楚斯渊本想置身事外,可顾言修见沈清棠对楚斯渊念念不忘,又听说温叙言和楚斯渊的关系,竟偷偷把这事告诉了温家家主。温家主气得发抖,觉得温叙言丢尽了温家的脸面,把他关在柴房里禁闭,还下令让楚斯渊“滚出温府,永远不准回来”。 楚斯渊站在柴房外,听着温叙言在里面喊“楚斯渊,你别走”,拳头攥得死紧。他不能对温家动手,便转身去了大将军府。顾言修见他来,不屑地笑了:“一个弃子,也敢来我这里撒野?”可他话音刚落,楚斯渊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两世的武艺,早已让他远超顾言修。 楚斯渊还假意和沈清棠合作,两人一起搜集顾言修谋反的证据。当顾言修被押入大牢时,沈清棠以为楚斯渊回心转意,刚想开口,就听见楚斯渊冷冷地说:“沈小姐,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新皇见楚斯渊有胆有谋,便下旨封他为大将军。 楚斯渊拿着圣旨,直接闯进温府。温家主见他身着大将军朝服,气势逼人,再也不敢阻拦。楚斯渊把温叙言接了出来,用攒下的银两买了一座带庭院的宅院,还特意从街上抱回一只小黄狗,取名“旺财”,笑着对温叙言说:“以后你闷了,就让它陪你玩。” 就在两人以为能安稳过日子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温叙言面前——陆生寒。“叙言,该回去了。”陆生寒看着他,语气复杂,“你是时空管理局的人,不是什么温二少爷。”温叙言根本不信,转身就想跑,却被陆生寒拦住。强制唤醒记忆的剧痛让他倒在地上打滚,过往的记忆碎片翻涌而来:他在时空管理局的训练,和陆生寒一起管辖位面,还有那次失误的操作…… 陆生寒要带他回时空管理局,可温叙言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回去,我要和楚斯渊在一起。”两人约定,两日后在城外的破庙里再见。 回到宅院,温叙言看着楚斯渊,把所有真相都说了出来。楚斯渊沉默了很久,没有责怪,只是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不管你是谁,我都跟你走。” 两日后,陆生寒在破庙里等了一天,没等到温叙言,便去了将军府。可他刚进门,就被楚斯渊拦住。楚斯渊“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邦邦”的声响:“陆前辈,求您带我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他。”温叙言也跟着跪下,泪水打湿了衣襟:“陆叔,我爸妈走得早,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求您成全我们。” 陆生寒看着两人额头的血,想起温叙言小时候的样子,终是心软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罢了,你们跟我走吧。” 从此,时空管理局多了一对搭档。温叙言负责操作位面仪器,楚斯渊负责处理位面里的危险情况。闲暇时,他们会坐在休息室的窗边,温叙言靠在楚斯渊肩上,聊起那个有桂香、有旺财的位面。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旺财(后来被楚斯渊用特殊方法带到了管理局)趴在脚边啃着骨头,一切都那么安稳。 楚斯渊的两世沉沦,终究在时空的缝隙里,找到了属于他的归宿——不是沈清棠的施舍,而是温叙言毫无保留的爱。他们的故事,还在无数个位面里,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