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处一场赌局之中,输的代价是接受死亡,赢的报酬是得到事实。
假如我能活着离开,请告诉我——
在哪?
古伊在哪?
我握着直刀不知所措地四处奔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匕首枪在口袋里随着衣摆的摇晃而轻轻击打着身体。一切都在逐渐崩溃,无法再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在哪?在哪?古伊由于和一的死现在可能已经失去了理智……古伊!古伊!和一!和一!他们的名字像是耳鸣一般不停在我耳边回响。这一切简直要让人神经错乱……古伊!古伊!和一!和一!
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似乎马上就要断裂开来。一切都像一场梦,我感到喉咙发干,如同湖泊瞬间被晒得干涸,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倒像是被人给弄哑了。我想喊,我想叫出他们的名字,可是竭尽全力也只能听见一个嘶哑的、细小万分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外界无法得到任何触动。每个对战的或是在走廊上楼梯口房间内的人都被我避开了,每个人都不是他。他在哪?他在哪?我还能控制得住这一切吗?我还能不让事情继续崩坏吗?
现在我在我的房间门口,靠在墙上休息,大口喘着气。C03的门虚掩着,没有开灯,走廊上的灯光也照不进去,里面一片黑暗。我不知道古伊会不会在房里,表面看去也没有外人进出过的痕迹,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人进去过,或许现在出来了……古伊会在等我吗?
我屏住呼吸打开门,房门“吱呀”一声开到了最大角度。光线从门外泻进来。
他不在。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暗暗攥紧直刀。或许是错觉,我能感觉到有人正在房里小心翼翼地呼吸,空气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就像是……女人的气息。
每一步的移动都开始变得小心谨慎。
双眼逐渐适应了这样的亮度,视野内房间摆设的轮廓一点点呈现出来。我屏住呼吸,室内变得越来越安静,那人的呼吸声在耳中也和水波一样逐渐变大。然后呼吸声骤停——
一道细长的白光一闪而过!
静止的空气瞬间被搅得流动起来了,我能感觉到那人袭来时身体带来的风,混合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我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通过门外微弱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还有她手上那根细长的金属,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反而显得异常醒目——那是一根针!我往旁边退了一步,顺手带上房间的门,门框发出被撞击过后的闷响。那只手就握着针这样刺了过去,差点刺进墙壁。借着门外的光线有一瞬我看见了她的脸,还有那根细长的针,针尖要比针身更加亮些,泛着异样的颜色,似乎在上面涂抹了剧毒一类的东西。匕首枪一下子狠狠拍在身上,单手无法将它拿出来与那柄刀子共同使用,只能更紧地攥住了直刀的刀柄。
正在攻击我的女人有酒红色的头发,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飘忽不定的香气。黑暗之中我无法再次看到她的脸,只能听见她用微微惊诧的口吻对我说了些什么,声音像是光滑的丝,但是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支持我听清内容了。
我没有说话,她的攻击便在一次袭来,我向旁边闪躲着,努力避开房间内的几个死角。看得出来女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里面的布局,因为她虽然也处于黑暗之中,却一直在将我往死角里逼。她是否会是个职业杀手?来不及分析这些了,只能不停闪躲。古伊。我又想到古伊。他在哪?他失控了吗?一切都会变成怎样?
“别在这种时候不专心,先生?”那女人在漆黑的环境中带着抱怨的口气这样说,似乎由于我的松懈而不满。我回过神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防御上面。之前动作虽然慢了些,但好在没有让她占了上风。“至少——至少我们这个时候好好打一场吧?这可是在拼命。”
……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控制事情走向的巨大阻碍。她是来真的,我可以感觉得到。要是马上脱身,我还能控制得住处于失控边缘的古伊。如果可以的话这是否能够速战速决?我又听见她说话了:“先生,不如这样,我们来赌一赌看看?我叫伊薇特。”
“……我叫西泽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赌什么?”
“如你所见,我在你房间里埋伏好,是一定想要杀你的。但现在看来你又好像有些急事——那不如赌赌看,谁能达到目的?如果你答应了,那其中一方输了就会死亡。怎样?”
我没有细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音算是默许。“那么就在房间里结束吗,先生?”伊薇特说。我可以从声音里的笑意里想象得到她嘴角勾起的狡黠笑容。
不,这可能是一个骗局。
伊薇特很有可能是一个职业杀手,这样不见光地攻击对她来说非常有利。
这样想着,我再次紧紧握住了直刀,找准时机向伊薇特的方向狠狠刺去。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这样,脚步声向门口的方向匆匆忙忙地响起。伊薇特打开了门闪身出去,我飞快跟上。眼睛有些适应不了走廊大亮的灯,我眯起眼,即使这样我还是彻底看清楚了伊薇特的样子。她长得极富魅力,腰间的黑色刺青在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啧……来吧?”她说。我抓住直刀冲了上去。
必须要速战速决,即使失败也不能浪费一点时间——现在大概是时段末,如果本时段的死亡名单里C播报了我的名字,那古伊会不会因此清醒过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你务必、务必要活下去,带着我与和一的那一份。
……必须要速战速决,即使赌局的结局是我的死亡——
我再一次紧紧抓住直刀冲了上去,试图要把它刺进伊薇特的手臂。她躲开了,只在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我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被毒针刺到,无法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变得有多狼狈。无论如何现在都只能使用直刀,匕首枪只有四发,必须要节省子弹,这是要留给古伊的……她冲上来了!她冲上来了!……速战速决!速战速决!
我死死抓住直刀,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西装外套,然后在伊薇特面前不断扬起以用来阻碍她的视线。但是这样我也无法看见她的动作,甚至连伊薇特身体搅动的风都感受不到,只能努力辨别着风声。针尖几次穿过衣料,我都躲开了。这些只能算是侥幸。下一次会是怎样的攻击?我不知道。在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努力闪躲,然后找准时机攻击。
——古伊!古伊!古伊!古伊!
耳边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噪音。那个声音一直念着古伊的名字,我甚至有些没办法集中精力避开伊薇特的攻击。那是毒针,那有毒。至少现在我还不希望我会输,古伊……
“先生?”伊薇特这样对我说。
那件黑色的外套还是横在我与她之间。针尖一次次穿过它,有几次差点就要刺进我的眼里,我敢肯定它距离我的眼睛只有短短几毫米。这是侥幸。这是侥幸。下一次攻击我还可以这么幸运吗?她是个杀手,她或许还有武器藏在身上没有使用……古伊?古伊?
毒针刺过来了,再一次透过衣料刺过来了。先是额角,然后是右眼,紧接着是右耳的耳廓,再后来是手边。我控制着自己闪避的速度,毒针的针尖擦着它们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进展,但这很有可能是暂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沁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逐渐濡湿了一小片衬衣,然后便扩散到一大片……身体的机能对各项刺激都开始变得敏感。已经够了,该到我攻击的时候了。我感受着衣兜里匕首枪的重量,然后将外套往后方不远处放下。
“……速战速决。”我对自己说。
我开始向伊薇特进攻,用那柄小小的直刀朝她刺去。首先是肩膀,往下到手臂、然后是握着毒针的手——她都避过去了。有几次我差点被毒针刺到,针尖划过皮肤温度就像冰水一样。我无法从伊薇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情绪,她只是漠然地看着我,嘴角有时勾起一抹笑。
——我不可避免地开始想象我死亡后古伊听见我的名字从广播里传出来的那个场景。当时他会是在屠杀船上的人么?会不会满身血液?听见之后将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的死会对他起作用吗?
伊薇特后退几步,直刀一直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伤害,至多也是添一两道伤痕。她虽然是笑着,但是很明显对于正面对决还是有些吃力。我不知道这是否会是一个突破口。稍微一走神的功夫我就被她逼入了墙上,但是又在针尖即将刺进去的时候躲开了。这场赌局会有怎样的结局?似乎我们都不可避免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并且都在十分坦然地面对。
我再一次握住直刀的刀柄,朝她的方向刺了进去。默默计算着伊薇特每次即将会闪躲进去的地方,我将她逼入墙边。但是精神终归还是恍惚的,一不留神主导权就再次被对方给占据住。身体里面的那根弦正在越绷越紧,精神已经是高度紧张的状态。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速战速决!速战速决!那个声音在我的身体里嘶吼,仿佛它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再一次被逼近墙边,但是这一次被困的对象又是我。我匆忙躲开,手心由于汗水总有点拿不稳直刀。眼角瞥到了被我丢在一旁的外套。我跑上去,还没来得及从口袋里掏出那样东西,伊薇特就再次攻了上来,我只能抓起外套跑着,里面还有一件武器。
……无法进行任何攻击。独臂的劣势显现了出来。很快我就真正被她控制住。
伊薇特手里是一把枪。我叫不出那把枪的名字,但我知道我又可以为之抵抗的东西。
——那把衣袋里的匕首枪。
我丢掉了直刀,将那把匕首枪摸出来,花了几秒钟找到扳机和枪口。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瞄准了对方。
裁判开始判定起了结果。那么这场赌局——
+展开
当事件全盘崩坏的时候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失去的人已经带不回来了,这种事还会越演越烈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个事实就像是一记重拳狠狠捶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我不敢相信这便是事实,但这的确就是事实。那个单纯得有些过分的少年躺在被鲜血画出的圣坛之上,大朵大朵的血红色的花自他的左胸口绽放,铺天盖地地一直刻入了这片狭小的空间的每寸每刻,血腥味在我们四周弥漫。古伊的眼神涣散,只是盯着和一的尸体。
……不。这绝对绝对不是真的。本来他才是应该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古伊忽然俯下身去,缓慢而稳定地逐渐跪在了地上。先开始是单膝跪地,身子慢慢探下去,后来便是彻底跪了下去,几乎是伏在了地上。他将和一抱在怀里,把嘴唇慢慢贴在和一的耳边,就像是要和自己最心爱的少年说一会悄悄话。
我是了解他的。那是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胆量去做的一个动作。
从小到大他一直喜欢着和一。
然后他开始缓慢而轻柔地亲吻着和一的脸庞,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给他的晚安吻,和一的脸颊上沾满了他自己的血液,现在早已冷却下来不在温热。古伊紧紧地抱住了他,直至将和一脸上的血液弄干净。他看着已经失去气息的他,眼神那么温柔。
然后我便再也看不清了。我完全开始不知所措,只能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能感到自己的力气在逐渐流失,抽丝一般逐渐被人全部剥夺走了。
我死死按住自己的眼睛,以防有些不该存在的、无用的液体流下来。……冷静。我几次对自己说,但是这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古伊还是一直温柔地抱着和一,就像是抱着整个个世界。而现在他的世界彻底垮塌了,古伊的心口处只剩下一片废墟。
你将会看见什么?会看见什么我所无法将自己带入感受的东西?是看见刀子对着和一的那个时候的幻觉一样吗?整件事情开始崩盘了,一点一点、一丝一缕。
我就是个废物。
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没有起到一点用处。
——废物。
古伊将和一的尸体放下,他的眼神仍然毫无神采。就像是昨天那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他站起来,飞快冲了出去。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附近找不到古伊了。
这是前奏,事情将要开始彻底崩坏的前奏。我暗暗想着,在船内不停地奔跑。走廊上、楼梯口、餐厅里,哪都找不到。在哪?古伊在哪?我在房间与房间走廊与走廊之间的间隙寻找着古伊,早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直到忽然我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
我简单回应了一下那个男人便离开了。那是一张俄国人的面孔,男人戴着眼镜,留着棕色长发,看起来给人的气质温文尔雅。但是不知何故我对他没有多少好感,仿佛厌恶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可是他又与我锁比喻的那种东西格格不入,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要尽快找到古伊。我几乎跑遍了整艘船,在遇见那些人并在与他们交战之前飞快地离开了,但是都没有找到他,甚至包括古伊自己的房间。我开始在每个无人的房间内寻找他的踪迹。进入某个房间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那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匕首枪。桌角有着刀具的切口,我拿直刀试了一下,切口近乎和这些旧的划痕一模一样。匕首枪下压着张纸条,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句话,字迹和小孩子一样稚嫩:
“山口崎。我的匕首刀给你了。谨桕。”
我感到心口生疼一下。随即我关上房门冲了出去。
那两个名字都是上一时段结束之后C在广播里播报过了的。尤其是谨桕。我亲眼看着她死去,现在我的手里还拿着谨桕的直刀。
“古伊……”
或许是多年挚友的直觉,我死死抓住刀柄,朝着某个方向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这是在逃离还是在寻找?我不知道。我只是朝着那个方向一直拼命地跑去。
跑了有多久了呢?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很久很久。我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凭着自己的的直觉一步又一步。终于我看见他了,那个冰冷的、杀人机器一般的古伊。那个人在他身前已经再无多少气息,似乎马上就要死了。眼前忽然倏地一黑。
我冲上去,强行将古伊拽了下来,那人便躺在地上,似乎流失了所有的力气。古伊什么也没说,只是毫无感情地盯着我。我看见他在做口型,不用解读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和一。和一。和一。
我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涌上来淹没一切。他就快要失控了,只是一直这样机械而执着地重复着和一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我把直刀丢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气都聚集在那只仅有的手上,狠狠打向他的脸。
他的眼睛又重新有了焦距,只是看着我的眼神一片空白。
“……冷静点,古伊。”我说。
“……武器……武器……西泽尔?和一的武器……”他重复喃喃。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等我,我去给你换个武器……你更习惯枪是么……保护好自己……?我们两个人一起是可以找到和一的武器的吧?……到你房间里去,别乱走?”
他只是喃喃着“和一”,又缓缓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我便冲了出去。
到目的地的时候匕首枪还在,没有人进来过。我看着那张纸条,感到手握成拳在用力地收缩,指关节咔咔作响。我把匕首枪装进了衣袋。
……没错。我是个卑鄙小人。
可是我只希望他们活下去,仅此而已。
就算要为此背负再多的骂名。
我打开敲了三下,没人开门。轻轻一推古伊的房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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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事件的未知性,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失控。
而当你竭尽全力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醒来的时候有些头昏。昨天与亚兰达对战造成的擦伤发作了起来,有着极其轻微却又无法忽视的疼痛。房间内广播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每一次播报的名单里都有亚兰达的名字。我觉得那种无力的眩晕感开始愈发汹涌。桌面上还摆放着她的弩。
昨晚做梦全是她死时的场景。安静地躺在B02的床上,平静地睡着。
我深吸一口气,出了门。走到古伊门口的时候我敲了三下门,但是没有人来开门。于是我把门打开。古伊还在睡着,似乎真有些疲惫了。
我从他腰包里抽出一张纸币给他留言,然后将纸币一角压在桌子上面。
……我想我必须去寻找合适的武器。古伊独自带着和一应该也是可以的,况且我只是出去一下——这会很快——没有问题的。就算不是我的手枪,只是一柄刀子都可以。我还不完全熟悉弩的用法,这是我必须要花费很大精力去猎杀对手。
亚兰达的眼镜蛇弩配备了很多的箭与钢珠,我还没有来得及确定一下数目,但是起码弄清楚了构造。箭很坚固,单独抽出一支也可以用来投掷或者抵挡,唯一不足就是单手填充钢珠或者箭的时候有些困难。我想我还是需要一柄刀子——
一柄足以让他们的名字不会被广播念出来的刀子。
走廊上很空旷,没有多少路人。这样也好,没有多少对手,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我在走廊上屏住呼吸寻找着,看看会不会有适合我的武器——
——于是我与那个女孩就在走廊上相撞了。
我无法准确描述出她头发的颜色,像是棕红色,里面又带着一点灰。她低着头,脖颈处不知何故缠着绷带,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她穿着墨绿色的水手服,手里紧紧抓着一柄直刀。
我愣了愣,然后说:“……抱歉?”
她抬起脸看着我,又深深埋下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没事。”然后女孩子又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麻烦了……能帮我一下吗?”
“帮你什么?”我问。
“请和我打一架——不麻烦的话。”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要认真地打哦?”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屏住气,看着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丝感情,但是大部分还都是空洞的,冷漠得有些超乎想象,“……如你所愿。”
“……你叫什么名字?”
“谨桕。”她这样说,于是我也回应:“西泽尔。”
谨桕的武器是一柄直刀。我飞快将弩填充好箭,对准谨桕想要按动扳机——还没有用力按到底,她就用直刀堵住了弩的发射口,反应快得惊人。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僵持了很久,直到我把弩甩开。手心里满是汗水,由于力度过大我看着眼镜蛇弩从我手上脱落,掉在一旁的地上,距离稍大。而现在我唯一可以用来防御的,只有几支箭,大多数还随着眼镜蛇弩散落了出去。谨桕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挥舞着直刀,但是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僵硬。
她举着刀子刺过来,而我只能不间断地躲闪,手里依旧死死抓着那几支箭。她的动作很快,一直把我压制到走廊的墙边。我只能尽力闪躲尖锐的刀锋,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谨桕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缓缓举起了直刀,缓缓地刺下来——
我松开手,只在手上留下一支箭,然后努力用那支箭闪躲着谨桕的攻击。这种质地的箭很坚硬,她那一击落在箭上的时候震的我虎口发麻,但是那支箭只受到一些砍痕。谨桕有些迟疑地看着手里的直刀,然后又接着向我刺过来,一下又一下。
我不停拿着那支箭抵挡着,有几次刀尖刺进了手指,留下的几道伤口里面血液溢了出来,手指生疼。她忽然被那几滴血牵引住了视线,一时忽然忘记了攻击,动作也变得十分迟缓起来。我趁机将她往后狠狠一推,试图捡起眼镜蛇弩,但是没有来得及。她的动作太快了,只一下就又开始了攻击,刀刃执着地向我这里刺来。
那根箭终于禁不住这么多次数的攻击猛地断掉,彻底折成两半掉在地上。谨桕举着直刀再次刺来,我咬咬牙,一下握住直刀的刀刃。那一瞬间我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之前也有这样的经历一样,但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谨桕愣住了,我趁着这个空余挪动到掉落了弩的地方。来不及填充弩,就只能再次捡起一根箭抵抗谨桕的攻击。
一切都太快了,我没有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谨桕只是一直盯着我手上的伤口,上面的血早就被我擦掉了,但是她还一直盯着那里,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人受伤一样,攻击的动作也逐渐放慢,所以我可以缓慢地靠近弩所在的位置。刀刃还在一下下插着,我看着它渐渐没入那根箭的中央,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彻底断裂。
不能再等了。我再次用力推了她一把,谨桕往后趔趄了几步,我便反身往眼镜蛇弩里面装满钢珠,然后将射孔对准谨桕,按下了扳机。她飞快地躲开了钢珠,握着直刀几次想冲过来,但是都由于发射出的钢珠而未遂。我努力解读她的表情,里面似乎有种坦然的情绪。
……无论怎样都无法看透她。
我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她有些避闪不及了,最后只能靠在墙角猛烈地喘气,但是手上还维持着戒备的姿势。我以最快速度将那些钢珠统统倒出,放进一支箭,朝着谨桕的方向按动扳机,她还是靠在墙角,这次的攻击让她有些避闪不及,只是闪了一下身子,然后——。
——我们看着那一支箭从谨桕的脖颈边飞过,带走了部分缠绕的绷带。
谨桕好像愣住了,看着我的表情里满是不可思议。她抓住直刀的力度一下子小了起来,那刀似乎马上就要掉落,之后她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我冲上去,将她的直刀抢过来,紧接着一切都不受我控制了。我看着自己将直刀狠狠插入她的左胸膛,血液马上就要冒出来。刀插进去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刺进了一块木头,但是很快我能感觉到刺入了人的血肉。只是谨桕并没有很快流血,她首先只是瞪大了眼睛。
过了大约五六秒钟,她的伤口才开始流血,而且那只是涓涓细流。但是谨桕对于自己身体似乎不怎么在意,直到她看见了自己胸口那一大片血红。
谨桕看着那里,忽然笑了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她缓缓闭上眼睛,极为平静地向后坠去,仿佛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掉在地上毫无生机。
而我只能默默看着她,蹲下身将插在谨桕胸口的直刀拔起,把眼镜蛇弩放在走廊上,找了隐蔽的地方,将她的尸体安置在那里。
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只是后退了几步,然后飞快向和一与古伊所在的地方跑去。
走的时候我看了看那柄直刀。殷红的血迹上,不知为何黏上了几片木屑。
我冲上楼寻找着古伊与和一。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想尽快找到他们。
比起皮鞭与眼镜蛇弩,我找到了我更为擅长的武器啊?
你们在哪?你们在哪?我马上就能保护你们了——我马上就可以使事情不再继续失控了——可是你们在哪?你们在哪?
我就像个疯子一样在船内四处奔跑,想要及时控制住事情的发展。
直到有一个人忽然从走廊的尽头冲出来,我们狠狠撞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后退几步,抽出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古伊!”我拼命朝他喊着,“你清醒点!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一怔,然后神色有了些变化。他走上前一步抓起我的领子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作罢。古伊放开我,深深埋下头,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和一……”
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和一怎么了?”
他只是执拗地念着和一的名字:“和一……和一……”
我突然感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它在蜂鸣。我深吸一口气越过古伊。
——如果可以的话,事情不要想是我想的那样……即使神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身后,也恳请神不要这样子对待我,这样子对待我和古伊——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看到这一切——
永远都不会接受着一切。
他应该活到最后的啊,因为有我们保护他啊……
他才是赢家才对……
古伊?你怎样了,古伊……
我越过古伊看着这一切
空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我看不清和一的面容,他躺在正中央的地板上——或者说,他是躺在正中在地板上用红色颜料绘制的圣坛上,周围开满了鲜艳的花朵。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从他胸口绽放延伸,一直延伸到有限的空间中的每寸每刻。
那个颜色就像是直刀上沾染的一小片红。
+展开
我很害怕有一天事件会全部崩盘。
它将超出我们的预料,脱离我们的控制。
……就好像古伊。
和一在将刀子递给那对少年少女的时候,他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冲上去,拿出自己的武器与他们搏斗着,无论怎样喊他的名字都无法得到回应,只是那样机械地战斗着。我能看见他的表情有多么古怪和扭曲,就好像那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无论怎样做都没有作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和一忽然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我看见古伊被和一抱住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变得迟缓万分,直到彻底放开了武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逐渐柔和,不再是那个陌生的杀人机器。一切都恢复原样。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恢复原样”。我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脱离我的控制。
我看着古伊道歉,毫无诚意的声线下藏着一丝异样的感觉。
心脏正在蜂鸣。我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努力说:“……总之就是这样了。虽然很抱歉但是这件事是古伊的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你们谅解。”
我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这里是西泽尔……那么,请多指教。”
你是在心有余悸吗,古伊?
你刚才到底都看见了什么?
等到那两个人离开之后,我们在楼梯口分手。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于事物的未知性有多么恐惧或者说是厌恶,甚至于不想再次掉入所谓的“泥沼“来说有过之无不及。
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忽然看见了一个人。——是那个在C02门口徘徊过的女孩,手里抓着一把眼镜蛇弩。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是她之后我放松了些。我咬紧牙,努力打量着这个女孩,直到她发出一声细小的呼喊,轻微得就像是一声叹息。这个声音仿佛融入了空气里四处扩散着,她在说着的居然我的名字——“西泽尔。”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由得再次盯着这个女孩,就好像酒会上做过的那样。心理障碍这个时候忽然发作,我努力控制自己几次才发出了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没有说话,我们之间只有被无限拉长了的沉默。“名字?”我说。但是这次她回答得很快:“亚兰达。”女孩抬起头,眼眸里面是一种挑衅般的神情,却又与挑衅截然不同。
“……开战吧。”我说。
亚兰达猛地抬起了头,抓住眼镜蛇弩的力度逐渐加大。她用的那只手是左手,也是个只能用左手的家伙吗?从衣袋里拿出鞭子我草草攻击着,希望可以快速了结这一战。亚兰达举起弩,迎上了抽打的鞭子。倒不算是处于劣势,但是力度总感觉还是有些欠缺。
她是在犹豫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船上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敌人,在发现古伊可能会有失控的表现之后更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样想。因为他们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挚友,因为他们曾在那所谓的泥沼之中将我向上拉了一把,所以我必须要让他们活下去。至少在他们平安无事前,我要继续活下去保护他们——
我不希望他们成为C念出的死亡名单中的一员。
亚兰达只是这样用弩抵挡,甚至没有使用配套的箭与钢珠。仅凭这一点我就敢说她没有用尽全力,似乎没有正视自己的对手。
……让人厌恶的态度。就像多年前下着暴雨的那个角斗场里的男人。
难道说所有的陌生人都是这样?我加大了些力度,瞄准几个方向狠狠抽打过去。鞭子分割开空气的声音在耳边猎猎作响,但是耳道内对其他声音都还是留有一些缝隙。正因如此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能注意到那个女孩咬了咬牙,在这种情况之下说出了那句话,而这次是真真实实的挑衅:“来啊,你要活着,不是吗?”
——这次真的是确实的挑衅。
我想我无法再顾及上什么了。眼前好像有什么画面在飞快地闪来闪去,而我去什么也无法看见。
就好像是……下雨了。
……下雨了。狂风骤雨。铅灰色的云在天空上方聚集,看得人简直要窒息。这是一场倾盆大雨,已经下了多久了?持续了多久了?身体上数十个创口正在刺激着神经,被雨水淋过后更像是被毒蛇撕咬。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似乎有人在掐着我的脖子。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那只有一瞬。我死死抓住自己唯一的武器,向那个女孩狠狠抽打过去,再一次开始胡乱地、毫无章法地攻击着抽打着。亚兰达的眼里仿佛露出了光芒,而这更让我感到厌恶——这更像是一次货真价实的挑衅。她抽出一支箭投掷过来,闪身的时候那支箭擦伤了我的左肩。接着那些箭她没有放进弩内,只是一支支抽出来向我投资,那姿势像极了投掷飞镖。但是这种方法还是有些行不通,鞭子抽打出的气流让那些箭只能擦伤无关紧要的部分。
孤注一掷。
我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左手上。如果你想来的话,那就来吧。
我看着鞭子抽打到了亚兰达的右手。然后她不知何故忽然怔住了,手上的武器统统滑落,任我控制着。我不知道亚兰达怎么了,只是在一瞬间内有些失神,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失去了武器的她很容易就被我用鞭子勒住脖颈,那个我曾在房间内数次练习过的绳套再现了,那根皮鞭变成一个简易的绞刑架,而现在它正在一点点缩小。
终于是我占了上风。我喘着气看着少女的表情,也正因如此发现了她的失常。
她双眼失焦,似乎在看着我,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似乎见到了这世界上最为恶心、最令人厌恶的东西,像是受惊的鸟雀一样瑟瑟发抖,仿佛掉进了最深最深的回忆里。我忽然有些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了怎样的事情?我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但是手上还是下意识地将鞭子越勒越紧,直到彻底切断亚兰达的退路。
而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亚兰达完全已经放弃了挣扎,任我加大手上的力度,就好像被梦魇纠缠。我只能听见她努力嗫嚅着,用仅剩的力气努力拼凑出几个音节,毫无作用却努力呼喊着,从一开始的模糊不清到后来的越发大声——即使那样却还是微不可闻——
啊,我听清楚了,我听清楚了——
我听见亚兰达这样微弱地呼喊着——“我不肮脏……我不肮脏!”
……你不肮脏。
无论现在、过去还是未来,你从来都不肮脏。
……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跪下来,一下子放开那条皮鞭,将她半抱起来。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下意识一遍又一遍将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多年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安抚我的——我这才发现,原来身体里面已经全是他们的烙印。而我连这也顾不上了,只能一遍遍在她耳边轻声说,仿佛是她是我相处多年的好友,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你不肮脏。”
亚兰达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用尽全力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然后她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话。
——“……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失控”。
我只知道我终于遇见了一位同类,而她却在刚才被我杀死了。我只是将她抱起来,靠着直觉走到走廊上数间房间内的其中之一,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安睡。
她的眼镜蛇弩连带着箭与钢珠被我拿起,皮鞭我依旧放在走廊上我们打斗过的地方。
“……晚安。”我说,然后关上了B02的房门。
一切都失控了么……或者说一切都已经有失控了的前兆了?
我独自坐在房间内。亚兰达的眼镜蛇弩被放在桌面上,看起来就像我丢失的手枪。
而现在,我听见屋内的广播带着劣化的噪声,伴随着无数种令人厌恶混合在一起的噪音,响了起来:“现在开始播报死亡人数……亚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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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时开始。”
广播这样通知着,里面是拉长了的、冰冷而机械的、C的声音。距离广播结束过了多久?墙上的挂钟我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我只能仿佛看见酒会上F死的那一幕。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条被诱饵钩住的鱼,那是一个被困在网中的猎物。
皮鞭还安静地贴落在口袋里,而游戏已经开始了——没有任何退路。我等着古伊带着和一来找我,他是知道我的房间号的。船上果然还有其他为了二百万而来的人,他们已经开始厮杀了吗?我不知道这场闹剧会有怎样的结果,但是我会尽量让自己死的不那么悲惨。
这场闹剧中我的结局会是怎样,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认识古伊与和一的时候,从看见古伊与和一的时候,甚至遥远到小时候被那女人接出孤儿院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想到了。
活着是一件如此麻烦的事情,早就听见他们在地狱向我呼喊的声音不是吗?
可是不行啊……我还不能死——至少在古伊与和一没有从船上出来之前,我还不能死。我必须要保护他们,保护我仅有的两位挚友下船。古伊会回到我所居住的城市帮我杀死那个女人的,他一定会的。
我瘫软在床上,觉得全身的神经都松弛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身处在古伊与和一那座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十分昏暗的住宅里,和一刚刚睡下了,古伊轻轻把他的房门关上。在此之前我们三个似乎说到了什么,然后避而不谈那些东西。内容我早就无法记清,记忆仿佛纸条上写着的内容被水冲刷,然后再也看不清楚。我只记得,临走前我们谁也没有开灯,我伏在古伊耳边这样说:
“如果哪一天有这个必要的话……请杀死我吧。”
而他只是轻笑了一声,说:“说到这个,西泽尔……假如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你跟小和一只能选一个活下去的话……我选择放弃你,你会介意吗?”
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是都有些心照不宣。到现在想起来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到家的,只记得自己当时按了一下古伊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和一现在是有人保护着的。无论是古伊还是我,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他。假如有那么一天,可以平安下船的人,一定会是和一吧。
现在是几点了?来到船上之后时间的观念正在一点点减弱。我将皮鞭从口袋里拿出来,挽成一个环套的形状。这会是个致命的花环,它会套在某些人的脖颈上。我曾以为被它在脖颈处死死束缚住那个人会是F,而现在目标却率先死亡了,真是一场笑话。
我尝试单手用皮鞭套住房间内的目标物,又花了点时间研究不造成太大声响的方式,以免杀人的时候打草惊蛇。一点点将那个绳套缩小,就像是封死人的呼吸道。呼吸道。我想起那个狭小的房间内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我爬出一个泥沼的同时又陷入了另一个泥沼。
我杀死一个魔鬼的前提的找出另一个魔鬼。
古伊与和一还没有来,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尸体。
那是极为肮脏的。
——怎样的人、怎样的相处方式,算是“挚友”?
回忆像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头脑里冲去。首先是三个流浪着的孩子,面目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接着那两个孩子在雨水里抚摸着流浪狗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然后逐渐过渡成古伊与和一的脸。我曾经向街头那三个小孩子问过这个问题,而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笑了起来,说:“西泽尔你真是的,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们不就是吗?”
当时我的手臂还没有断,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在孤儿院度过的那段时光。
而后来那段日子就像车轮下的落叶一样被碾碎了,我开始向泥沼的最深处陷下去,直到我认识了古伊与和一。
……啧。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打开门。古伊牵着和一的手站在门外,脸上是一如往常隐匿的笑意。我看了一眼古伊拿着的东西——或者说是武器,那是一柄长刀。他抬起手,用长刀的刀柄在我锁骨的位置轻轻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说:“嘿,西泽尔,干嘛又拉着一张脸?我跟小和一可是立刻就来找你了呢——”
“……你的立刻是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吗。”我伸出手,撞击了一下他的心口。
……但是说实话都是相当危险的位置。
——但是为什么无论是谁都没有一点戒心呢?
“要下去找点东西吃吗?”古伊说。
我点头默认,跟在他们身后向一楼的餐厅走去。
至少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这就足够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里,触碰了一下那根冰凉的皮鞭。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在广播里这样说着——“现在开始播报死亡人数……F……以及I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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