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藤蔓與門的間隙中傳來了呼喚。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混雜著魔力的氣流撞上費力往門內爬去的藤蔓,在它意識到有另一個敵人前,便被切斷失去了養分的供給,在地上彈跳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有些焦急地飛快清理著卡在通道內的藤蔓,接著他聽到了肉體與墻壁猛烈撞擊的聲音。
「雖然我聽到公主的聲音就盡快趕來了,但還是抱歉,我來晚了。」
這麼說著的Ryan將粗壯的藤蔓整個抱起,憑藉著蠻力硬是將其塞進不算大的通道里,然後用力地關上門,暫時將藤蔓擋在了外面,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才有空閒去查看那因為他的到來而徹底鬆了一口氣的女性。
「茶,你沒事……」
男人在走到司檸茶身邊前便倒了下去。
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一如剛才的生死之間,耳邊依稀還能聽見司檸茶的呼聲,像是從天邊傳來遙不可及。
從細胞開始引發的劇痛席捲了整副軀殼,欲將心臟撕裂的痛楚佔據了整個大腦,但那帶著哭腔的聲音怎樣都無法從腦海中散去,提醒著他活著回來的理由。
皮膚上傳遞而來的,是屬於她的溫度。
「……Javi?」
勉強睜開眼,他看到女性將他的手湊到了他的嘴邊,甚至唇已經吻上那只漂亮的手。
「不……不行……怎麼能……」
他明白她的意思,痙攣的身體卻無法傳達他的拒絕。
帶著她體溫的手被送入了他的口,打顫的牙終究就印上了皮膚,彼此的距離近到他能夠聽見她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她能看到不停從他額頭上滑下的冷汗。
「Javi,Javi,Javi……」
「Javi……Javier Ryan!Stay with me!」
司檸茶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清晰地傳入他耳,靠著滅龍魔導士出色的體質,Ryan挺過了這次的副作用,那全身不聽他指揮的感覺令他心有餘悸。他也知道女性為他付出了些什麼,還有些昏沉的大腦無法阻止下意識的舉動,舌尖拂過了了牙印。
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司檸茶飛快地收回了手,「Javi……!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沒有學人工呼吸,只能這樣做……」
「噓。」Ryan的食指抵在司檸茶的唇上,那雙似乎能包容萬物的藍眸中的溫柔快要溢出,「你陪在我身邊就夠了,茶。」
司檸茶往後退了一步,不再看這個剛有精神就開始油嘴滑舌的男人,手掌上隱隱傳來的痛感,讓她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傷口,接著男人的話讓她一巴掌用力地拍上了他的背。
「沒有人工呼吸,有間接接吻我也是賺到了。」
男人誇張的抽氣聲嚇得司檸茶立刻收回了手,也不敢再看他脖子上觸目驚心的裂口,「你的傷……?」
「已經差不多好了。」Ryan摸了摸臉上被抽出來的印痕,說實話現在還是有點疼,「也就看得比較可怕,過段時間肉就會長出來了。」
「走吧,還有人在等著我們。」
爆炸聲在耳邊響起,抬起的龍爪抵擋了四濺的汁液與碎片。
「走神可不好啊,Ryan。」
Ryan回頭朝著Raincad抱歉地笑了笑,連番的戰鬥使他感到了些許的疲倦,雖說這一路還算是順利,但他還是有種什麼正在發生的預感。
從隊伍的後面傳來了重物被拖拽的聲音,Ryan轉過身看到的是待在最後的司檸茶和Moriar,他們身後是緊閉的門。
沒有任何的減員,就像是剛才的聲音是幻聽一般。
「你們倆沒事吧?」
「沒事,多虧Leander拉了我一把。」
像是老舊錄音機里發出的雜音,一閃而過難以捕捉。
感到違和感的Ryan抬手擋住抽過來的藤蔓,隨手一扯將那變得纖細的枝蔓拉斷,他看到後方有驚無險的戰況,也就壓下了掠過腦海的念頭。
「Javi,你的傷還沒好,我來幫你吧。」
司檸茶走到了Ryan的身邊,一臉擔憂地看著露出疲態的男人,Ryan深深地看了眼手邊的瘦弱女孩,「還記得我剛才說的,保護你是身為騎士的我的職責嗎?」
「明明說的是super hero。」司檸茶翻了個白眼吐槽這個男人的偷換概念,緊了緊手中握著的小刀,「我看逞強的人是你才對。」
Ryan扯了扯嘴角,揉亂了司檸茶的頭髮之後,也就默認了她的存在,乾脆得將後背交給了他所信任的女性。
連續走過了好幾個房間,Ryan將襲向身邊女性的藤蔓都擋了回去后,才得以喘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補充回來的體力在接連的戰鬥中消耗了不少。
風聲輕飄飄地鉆進耳中。
龍爪抓住了刺向腰部的小刀,鋒利的刀刃傷不了龍鱗分毫,甚至連白痕都沒有留下。
「終於露出馬腳了啊。」
Ryan笑著看向小刀的主人,眼中閃爍著驚怒的『司檸茶』,爪子抓著刀子用力一扯,將人扯進了自己懷裡,另一隻手則是環住她的脖子。
「當心Leander——!」
隊友們聽到Ryan這麼喊著,見事跡暴露的『Moriar』心一橫就朝著最近的巧克力膚色男子揮動了拳頭,當然這種不經大腦的動作被搏擊教練輕而易舉地攔下。
身體被鉗制住的她也沒有急著掙扎,反倒是偏過頭將唇貼上了他脖子上的傷口,「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才。」Ryan將她手裡的小刀奪了過來,然後隨手一扔插到了在空中舞動著的藤蔓上,「先前只是有點懷疑罷了,你可以當做是我的直覺比較準。現在告訴我,他們在哪。」
「沒有要告訴你的理由吧。」
她張開嘴一口咬住嘴邊的肉,從那尚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處,用牙撕了一塊肉下來,然後混帶著血液的肉塊被吞嚥進了腹中。
奔湧的血液找到了突破口,爭先恐後地從再次被弄破的血管流出,順著鎖骨滴滴答答地滑到地面。
「這麼說也是,可憐我一直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嘴上這麼說的Ryan卻是逐漸收緊了環住脖頸的手臂,空氣逐漸被擠壓出纖細又脆弱的喉管,接著他聽到了一種令人反胃的咕嚕聲。
緊貼的身子有些發燙,像是被煮沸的滾燙開水被潑到身上一般,Ryan當機立斷地將懷中人推了出去,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上半身僅剩的T恤上沾滿了黏稠的汁液,還隱約可見有幾塊濕噠噠的皮膚黏在上面。
被甩開的人像是起了什麼化學反應,全身的皮膚與衣物正在溶解,很快地面上便多了一灘散發著腥臭味的液體與固體的混合物。
一個高大的白種男性跨過了那堆物體。
「蛇的蛻皮也太令人作嘔了點。」
饒是以Ryan的見多識廣,也有點受不了剛才發生在眼前的場面,他抹了把脖子上的血,有些嫌惡地將脫下的T恤甩到一邊,趁機用餘光瞄了眼不遠處正在和另一只對峙的罪樹和Sparrow,以及驅使著Killer Queen從眾多藤蔓中保護眾人的Raincad。
見到隊友們還算是游刃有餘,Ryan也暫時放下心來,專心應付起眼前的『自己』。
這種極富特色的蛻皮方式,Ryan記得以前自己在追著劇中曾經出現過這種生物,曾經變化出主角之一的模樣讓他背上了黑鍋的怪物,「……變形怪先生,還是說小姐?」
「Supernatural.」
一模一樣的聲音聽來尤為不舒服,知道那個單詞含義的Ryan神色一冷,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在他的內心形成。
「賓果,Javier Ryan。」變形怪爽快地肯定了Ryan的猜想,他指了指自己腦袋,「都在這裡哦,你的記憶。」
他彎下腰撿起了之前被Ryan扯斷的蔓條,握著根部的他就著彎腰的姿勢將蔓條當做是藤鞭甩向Ryan的下盤,雖然被Ryan機敏地閃開,但上面的倒刺還是將Ryan僅剩的褲子也劃出一道口子。
Ryan的背撞上了一個人,從腳步聲聽來是罪樹,Ryan回頭看向了沉默寡言卻看起來很可靠的搏擊教練,「還好嗎?」
他的手臂正逐漸往下淌著血,不過看起來並不是十分嚴重。
「沒關係。」罪樹盯著向自己走來的『Moriar』,神色凝重卻也不弱下風。
也不枉Ryan在半途暗中將彈匣交給Sparrow,呼嘯的槍聲灌進Ryan的耳,接著便是子彈鑲嵌進肉體的聲音,有著傭兵掩護的罪樹也用不著過多的擔心,「那麼就一起上吧。」
沒有過多的言語,相抵的背脊分開,兩人同時衝向了各自的對手。
藤鞭卷上了Ryan的手,上面的勁道迫使著Ryan靠近他,於是Ryan也便將計就計地順了他的心意,藉著這股力道接近了他。
「既然有記憶,那你還記得這個嗎。」
兩個巨型齒狀的尖刺在他的背後形成,整體泛著代表劇毒的深紫虹芒。
「毒龍……雙牙。」
裹雜著毒性魔力的獠牙聽從掌控者的命令,向著他脊椎襲擊而去。
「呵,不愧是大警探Ryan,果然被你識破了。」
「你有的也只是身體能力罷了,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像那幾只一樣難殺。」
只有一根毒牙沒有落空鉆了他的肉中,他的身體似乎也具備了Ryan的一些特質,對毒性的抗性提高了不少,光靠一根毒牙的毒素還無法將其放倒。
「終於在你的記憶力找到有用的東西了。」他從嘴中吐出意味不明的話語,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讓Ryan不寒而慄,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再次響起。
龍爪毫不猶豫地插進融化了的身體內,但Ryan只能感受到從爪上傳來的黏稠感和幾塊碎肉塊,沒有擊中實物的真實感,Ryan知道自己的攻擊落了空變立刻將爪子抽了出來。
原本極具美感的鱗爪上遍佈粘稠液體,皮與肉被這種液體粘在了鱗片上,Ryan皺著眉頭甩了甩爪子,順手在向自己抽來的藤蔓上擦了擦,矮了矮身子避開了攻擊。
「你好像很悠閒啊,Javi。」
那一瞬,Ryan以為回到了一年前。
「你還想讓我等多久。」
「……半小時。你要是知道,突發情況是難免的。」
「你可是在休假中,我們的大警探就這麼受人歡迎,不停有尸體找上門來?連我都被冷落在酒吧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少來。」聽著電話那頭的傢伙難得的裝可憐,握著手機的男人笑罵了一句,但他也知道那個男人是多麼厭惡遲到與等人,以及對方約自己出來的理由,「抱歉。」
「shut up.」從手機內從來的聲音壓抑著怒氣,那聲音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正好看到了好獵物,你會喜歡的。半小時不見你人影,就滾回美國去。」
因為跑動而有些氣喘的Ryan最後是在江邊找到正在吹風的程煜圣的。
「你又遲到了。」
「我到酒吧的時候可正好是半小時。」
互相抱怨著的人分別給了對方一拳,那有著一頭棕色短髮的男子臉上的疲態一眼就被程煜圣看穿,皺著眉頭強硬地將人按進長椅里。
「Javi,你搞什麼。」
「哎,沒什麼。你說的女人呢?」
相較於程煜圣明顯的不悅,Ryan倒是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然而他的身體確是毫無形象地攤在了長椅中。
「剛才從你身邊走過去的那個就是。照片的話,自己上推看。」
自知理虧的Ryan也沒有過多計較程煜圣的態度,只能嘴上唸著「怎麼不把人留下來」,拿出手機刷起了推特,接著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推上認識的一位特攝同好所發的推特,上面還附帶了一張照片。
很可愛,這是Ryan的第一印象。
但,她身邊摟著她的男人怎麼看都很眼熟,Ryan瞟了眼還散發著修羅氣場的人。
「我認識她誒。」
這麼感慨了一句的Ryan很快在下面回復了司檸茶,並且提出既然都在此地就出來見了面的建議,只是因為雙方的時間很不巧地都錯開,最後只能作罷。
剛想關掉推特的人忽然看到了一條轉發,讓他沒來由地笑了出聲,他伸手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快看你的那條。」
一臉不耐煩的程煜圣拿出了手機,在看到那條回復后,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哭笑不得,「居然還是阿夏的學妹,她的來頭可真大。」
「就是啊,這麼好的妹子你還不抓牢,真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啊你。」
「大概吧。」
這時奔波了一整天,在他的身邊才得以鬆了一口氣的Ryan才想起,他一個電話把自己call來的理由。
這個理由也只有一個,一個女人,程煜圣同父異母的姐姐,程宜嵐。
「走吧,你找我出來不就是想要拼酒嗎,圣。」
「喲,這不是我們的程少爺嗎。」
在回酒吧的途中被人擋住了去路,這種慣常的俗套情節更是讓程煜圣的情緒煩悶,尤其是當那個稱呼出現的時候。
在這一刻,刻意劃分出的界限被暴力地抹去。
選擇這間不屬於程家地盤的酒吧的本意,便是放下彼此身份與昔日戰友敘舊。
在軍中閉口不談的身份,在分離時被以開玩笑地方式告知對方。
警探與黑手黨。
而如今站在這裡的只是程煜圣和Javier Ryan。
「滾。」如Ryan所料,程煜圣積壓的怒氣即將壓制不住,難得見到他這麼嗆人,「不要再讓我從你那張臟嘴里聽到那個名字,你不配。」
「看來我們的程少爺脾氣還不小嘛。」
「圣!」
程煜圣感到身後有人推了他一把,刺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當他回過頭查看時,看到的是一地的玻璃碎片和額角淌下的血。
Ryan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讓這個男人爆發的關鍵人物。
等他抬手隨手將卡在肉里的碎片拔去,程煜圣早就從懷中掏出了他慣用的飛刀,Ryan也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去觸這瘋子的霉頭,所以這位現役警探雙手一插褲袋,靠著墻抬頭裝作賞月,完全無視了在身前幾米處上演的單方面鬥毆。
「被你英雄救美了一回還真是不甘心啊。」
程煜圣發洩完之後,走向Ryan時便是得到了那麼一句歡迎詞,沒能忍住衝動踹了說風涼話的人一腳,「讓你這個『美』來替英雄擋刀,我更是過意不去啊。」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模範男友啊。」
「看不出來,特種軍先生這麼弱啊。」
程煜圣湊近了去看額頭上的傷,伸手將還殘留在皮膚上的血液拭去,「看來你這張俊臉是要留疤了。」
兩人都沒有發現現在的姿勢是多麼令人遐想,藉著微弱的身高優勢,程煜圣甚至能看清對方敞開的襯衣內的皮膚和鎖骨。
「那有什麼,傷疤可是男人的戰利品。這裡可是有著一個大傢伙呢。」
Ryan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程煜圣當然知道他指的是那個讓他在鬼門關前晃悠的槍傷,戰爭在這兩個男人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程煜圣的手還貼在Ryan的額頭上。
「你在這麼下去我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就不怕我迷上你?」
如果是他的話,也許……
「得了吧,我又不是雙。」程煜圣一臉嫌惡地甩了甩手,終於把兩人的距離拉大。
如果沒有嵐,也許……
這世上終究是沒有如果,沒有假設。
趁著還沒驚動其他人,這兩個男人迅速地回到了酒吧,慣例地一喝就是喝到了天亮。
「再見。」
「最好是再也不見。」
那時的他們不會知道,這一句戲言,會成真。
一個月後,再次回到中國尋找失蹤的程桐夏的程煜圣消失了蹤影。
一年後,Javier Ryan來到了充滿競爭與殺戮的空間,他的眼前再一次出現了那個人影。
金色有些凌亂的長髮,灰眸中有著熟悉的調笑,白襯衣外面隨意地披著一件黑色大衣,都與記憶中一年前分別時的那人如出一轍。
他不是他。
深知這一點的Ryan還是愣了神,身體的動作也僵硬起來,不防之下被他用藤鞭狠狠地抽在了裸露的胸膛上,留下一道不深的傷口。
Ryan一把拽住那條藤條,瞪視著那張闊別一年的臉,「不管是對我自己還是茶,我都有點下不了手,不過這個臭小子的話……我倒是手癢得很。」
「可惜了只有個皮囊。」他毫無誠意地聳了聳肩,接著他鬆開了手中的藤蔓,慢慢地走進了站在原地的Ryan,「看在我實現了你的願望的份上,就來滿足我一下吧,Javi。」
他看出Ryan對這副皮囊沒有抵抗力。
「行啊,你要什麼。」這是Ryan無所謂的聲音。
他抓住了Ryan的頭髮,將Ryan整個都扯了過來,兩具肉體撞擊在一起,他學著那人的口氣這麼說著。
「當然是,要你——」
下一秒,雙唇相貼。
要你死。
不知何時被從藤蔓拔下的小刀再次受到了阻礙。
他再一次露出了驚愕的神情,看著近在咫尺地男人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作為你那麼熱情的回報,就讓我為你送上——」
這次換成是Ryan將他禁錮在了懷裡,就算被咬破了舌尖也硬是撬開了他的牙關,將自己的吐息送進了他的體內。
「毒龍的親吻。」
以噴吐毒霧為目的的毒龍的咆哮以獨特的方式施展了出來,這也是唯一能對他起到作用的攻擊方式,也是Ryan一直等待著的一刻。
毒素在他的體內肆虐,從細胞開始進行著破壞。
然後他看著逐漸變得虛弱的人,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會怎麼對待他的話,就讓你見識一下好了。」
如果是程煜圣,Ryan會一拳打向這個開玩笑的傢伙的腹部。
「啊抱歉——我忘了,我的手現在是龍爪。」
被堅硬鱗片包裹著的手臂穿透了他的腹部,猛地握緊了龍爪,被捏碎的腸子順著爪縫墜落在地。
毫不留情地將爪子從他的身體內抽出,沒有了支撐力的肉殼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藍眸覆上了一層陰霾,Ryan蹲下身子,將T恤翻過來蓋在了他的臉上。
Ryan告訴自己,他不是他。
另一只變形怪的戰鬥也落下了帷幕。
Ryan看著剛被羅逸急救回來的罪樹呼出一口氣,突然感覺自己上半身有些涼颼颼,外套和T恤都在連番的戰鬥中徹底毀去,雖然他是不在意這些,但想到他還得去迎接那個女性,於是便轉向了跟自己體型差不多的肖重。
「Hey,buddy.」Ryan勾過男人的肩膀,「外套借我吧,現在這樣有傷風化。」
「去去去。」肖重一矮身躲開了Ryan的手臂,臉上露出了很是嫌惡的表情甩了甩手,「我對你可沒興趣。」
Ryan接住被肖重扔過來的外套,有點哭笑不得披在身上。
司檸茶和Moriar的聲音隱約能夠捕捉到,但更早之前消失蹤影的陸仁和諾布卻至今了無音訊。
不願再一次承受失去。
但自己卻還是無能為力。
只能相信,相信他們回到自己的身邊。
如同他一直深信的,程煜圣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
於是他揚起了嘴角,對自己的夥伴這麼說著。
「去接我們走丟的夥伴吧,我聽見他們的聲音了。」
「Baby girl,Leander——!」
率先衝進房間的Ryan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發愣,房間內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整個房間都快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以及滾落在地的頭顱。
消失的隊友再次出現在了眼前,那尸首分家的正是,白衣的陸仁。
司檸茶和Moriar的狀況根本容不得Ryan多做思考,他招呼了聲羅逸后,便一個箭步衝到兩人的身邊。
看著這明顯是開啟基因鎖而引起的副作用痙攣,Ryan毫不猶豫地俯下身子,與身邊的醫生一同為兩人做起了急救。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Ryan找了個安全的房間將眾人領了過去稍作休息,他也終於能夠得以喘上一口氣,緩慢地恢復著差不多枯竭的魔力。
Ryan若有所思的目光瞟向了自從看到那白衣陸仁尸體后就沉默起來的傭兵,儘管在恢復意識后Moriar向眾人解釋了有關鏡像的事,但他周圍的聲音並不平靜。
顯得有些混亂的聲音中,摻雜著警戒與不信任,但此刻根本沒有任何解除誤會的方法,也只能作罷,Ryan多了個心眼留意處在隊伍後方的Sparrow,沒有過激的舉動倒也讓他鬆了口氣。
「……我要不要跟Sparrow道個歉……?」
Ryan聽到背後的女孩以及其微弱的聲音詢問著自己,他用餘光瞄了眼她所提到的人,隨後搖了搖頭,「他聽不進去的。」
——就像我,無法說服自己一樣。
「Javi?」
司檸茶有些疑惑地看著一反常態突然沉默的人,下意識地緊了緊環抱著他脖子的手,讓身體更加貼近他,似乎這樣就能用體溫去溫暖這個男人。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人。」清澈的藍中浮現了懷念的神色,Ryan頓了頓腳步后依舊背著尚還無法自由行動的司檸茶繼續穩步前行,「還記得嗎,之前跟你搭訕過的那個傢伙。」
被Ryan提起司檸茶也想起一年前的那頭一遭的酒吧搭訕。
那一日,硬被拉近酒吧的司檸茶對嘈雜的氣氛十分不適應,在與同伴隨意地閒扯了幾句后,便找了個理由落荒而逃到了相對比較安靜的吧檯邊。
「請給我一杯沒有酒精的雞尾酒。」
「Cinderella Cocktail,給這位美麗的小姐。」
「……誒?」女性顯然是吃了一驚,她發現男人目光所及之處只有自己。
「放心,是無酒精的。讓這麼可愛的小姐受到冷落,可不是紳士之為。」拿著一杯連冰都沒有添加的威士忌的男人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邊,意有所指地瞟了那一群看似相談甚歡的人,「我是程煜圣,能有幸知道小姐的名字嗎?」
「……司檸茶。」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司檸茶飛快地拿過酒保剛調好的Cinderella Cocktail,呈現出金色色澤的酒液在她的動作下泛起了波瀾,「怎麼會找我啊……早知道就不來了。」
女性的聲音幾乎低到無法聽清。
「那可就是我的損失了。」這回程煜圣的聲音直接出現在了司檸茶的耳邊,他幫著喝得太快而被雞尾酒嗆到司檸茶順了順氣,「第一次嗎?那我還真是深感榮幸。」
帶著曖昧的話語在耳邊纏綿,他的呼吸觸碰著她的耳。
司檸茶覺得這杯雞尾酒更加難以下嚥了,她將慌亂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卻在接觸到裸露的手臂上時凝結。
「在意?」反倒是程煜圣毫不在意地抬了抬手,手臂上的紋身更是清晰可見,「這個啊——可是一種聯繫。」
程煜圣摸了摸左耳上的三個耳墜,嘈雜的環境似乎是讓女性有些無所適從,抓著酒杯的手有點泛白,他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
「跟我來。」
「咦?」
在司檸茶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的手就被程煜圣執在了手中,她覺得今天的自己反應整個都慢一拍,但她並不反感程煜圣的強硬與自說自話。
總覺得,這個人很孤獨,就像是離群的狼。
「你就不怕被我給賣了?」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著沉默跟著自己腳步走的司檸茶,他將她領到了酒吧附近的江邊,江風拂過臉頰,帶走一切的喧囂。
「……那你會那樣做嗎?」
「我倒是挺想這麼做的呢。」感覺到對面的女性緊張了起來,那雙腿明顯擺出了攻擊意圖,程煜圣這才像是投降似的舉起雙手,「——開玩笑的。我可不想等會兒被人抓了個現行。」
司檸茶看著男人第三次查看了時間,就連她都能感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加重的煩躁,「你原來是在等人嗎?」
「嗯,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老小子。」程煜圣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司檸茶坐到長椅上,「不過老天對我不薄,讓我遇見了你。」
「可能要辜負你的期待了,我大概不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吧」司檸茶聳了聳肩在程煜圣的身邊坐下,伸手將被風吹起的髮別到耳後。
那之後不久她便被同伴喚了回去,並且與剛剛抵達的Ryan擦肩而過。
當時被死皮賴臉地互換了手機號,也就在頭一個月里保持了聯繫,原以為只是那個一看起來就是浪蕩公子的傢伙轉移了目標,但在她偶遇Ryan后卻從他的嘴裡得知了程煜圣失蹤的消息,同時也知道兩人是生死之交的關係。
「他會沒事的,說不定他也在這裡。」
Ryan的眼前閃過了那被自己洞穿的軀體,與程煜圣有著相同容貌的軀殼,他慢慢地收攏了手掌,不知何時顯現的尖利爪尖深深地嵌入了肉內。
「還好這一次沒有再錯過。」
背著司檸茶的Ryan踏進了渡口房間。
白光后,是漆黑的世界。
Ryan再也聽不見同伴的聲音。
第幾次了?
警探第一次焦躁到想要殺人的衝動。
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動聲,令人厭煩的……鼓動聲。
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
Do you believe in god?
Angle will always watch over you.
「Yes.」
——I know that you will watch over me,mother,in the heaven.
——I know you will.
——I’ll never give up.
「Congratulations,bitches。」
「Hey,son of bitches.」
Ryan皮笑肉不笑地朝著控制室里的三人揮了揮手。
紫色的流光毫無預兆地砸在空氣上,憑空出現的透明屏障連帶著Killer Queen的攻擊也一并攔下。
「嘖,該說不愧是NPC嗎。」Raincad撇了撇嘴,對於先前的攻擊落空還是心懷不滿。
「算了,反正我們也有戰利品。」
Ryan嘴邊掛著一絲冷笑,晃了晃手中的芯片,和在最後一秒硬是從孟森手裡硬拽下來的手套。
最後,他們又回到了起點。
+展开
“诺布不见了。”
“跟陆仁的情况一样。”
他眯了眯眼把那些神游时又无聊又不必要的傻逼思绪清空,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清点子弹的数量,侧头询问刚刚同样拿到枪的司柠茶。
“我这用了四、五发子弹……五发。你呢?”
“两发。”
少女将枪支抛还给他,然后重新炼成小刀。
“那么我们还剩三十三发子弹。”
“……现在怎么说?”
他将小刀还给众人,然后清点好子弹。设计师推了推滑落下来的眼镜开始环视周围,试图分析接下来怎样决定更妥当。然而很快,他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剩下来的人中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人。劫后余生过后的疲倦感似乎席卷了每一个人,有的人甚至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不住喘气。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而……
他的目光掠过明显心神不安紧咬下唇的司柠茶,皱了皱眉还是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他早已明白一个队伍失去了领袖会发生的应该是什么,但是由于疲倦感……情况比他预料到的更糟。别看那些人现在的表现还能勉强冷静,而一旦由意见分歧发生争吵,再也无法保持平和心态的同时离内斗也不远了。
需要一个站出来鼓舞人心的人,显然在座的每一位都不适合担任这个角色。
他眼中另一个勉强合格能担任领袖的人同样失踪生死不明,那么所能做的唯有找一个安全的房间等待……是的,已经没有更好的选项了。
“现在立即离开也有点勉强,并且Ryan没有归队,就地休息等他回来如何。”
陈述句。设计师很清楚此刻应该有一个绝对的权威来安抚人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所有人应该做什么。而此时唯一一个能不带任何偏颇冷静分析的人就是他,也只能由他来说。但他同样、且毫无疑问的,不适合作为领袖,他很明白站在这个角色上的人性格的作用远比能力要大得多。
……但是总有什么东西会破坏他的计划。
“看来得改变计划了。”
藤蔓不知从哪个角落悄然生长。他略带不快的啧了一声,戴上眼镜快速却仔细的环视他立刻紧张起来的队友。
还好没有到要崩溃的临界点。还能撑多久……
“我们得离开这个房间。”
当然他认为他的队友已经算不错了,至少不是猪队友——好比现在就很自觉开始一扇扇门读取坐标。
“这边是……Everything according to this kind?什么鬼?”
肖重疑惑的望着门上浮现出的发光字符,“刚刚有这行字的吗?”
“……可能是提示,先记下再说。”
没有出现输入提示。他看了眼手表回答,心里却在重复类似于“这他妈算啥”一类的话。频繁的意料之外事件让他心情愈发不快,同时也越来越好奇这个世界观和到底发生了什么。
“698、781、738……这个安全。”
……
“我留下来。”
而……那位少女。他转头注视着司柠茶,皱着眉似乎在措辞。
“Javi说他会回来,你们先走,我们等下会跟上。”
“……你知道房间是会移动的吧?”并且不排除最坏的可能,“而且Ryan可能已经……”
他将两个首先要考虑的点告诉了少女,在听到了对方坚定的肯定回答之后,他在心里叹息一句然后感慨着爱情的力量。他没有拿司柠茶递过来的刀具,尽管觉得Ryan活下来的可能很大,与之相比他并不觉得一位女性单独存活的可能性会大到哪里去。这时候正确的做法似乎应该是接受,不过……他愿意用一把刀换一个可能会成功的美丽爱情。
“好吧,既然你坚持。”他示意另两人同他一起离开,“你留着武器防身,如果那些东西冲进来了,别等Ryan快跑。”
然后……我们可以把它视为设计师性格上如愿以偿的小小转变。从不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他走过司柠茶身边,简单的在门上画了一个炼成阵,然后朝少女露出了带有真实意味的微笑——而不是应酬用的面具般的笑容。
“一个小花招,可以让它们暂时过不来,至于Ryan就看他运气了。”
他踩上梯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莫名的思绪——冷静的设计师认为他只是为了让他们的领袖早点回来而已,其中隐藏着的什么他曾经打上软弱标签的感情因素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离开之前朝少女比了个拇指。
“我们等你……等你们回来。”
+展开
果然存完档浑身轻松了不少呢。
他蹲在蟒蛇和巨型蝙蝠血肉模糊的身体——说肉块更恰当点,好吧肉块面前面无表情的想着。对于上一部恐怖片林中小屋中所经历的事件比起他的队友来说,他倒不是特别忍受不住特别反感,毕竟那会儿他还是一路玩过去的,对此他的反应大概就对于游戏开始前的“本游戏可能含有暴力血腥场面”一样淡定,论精神污染还不如沙耶之歌。但这显然对于味蕾是一种折磨,至少他会好一段时间对于肉类都食之无味了。
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对于一个常年吃同一种口味盒饭的宅来说。
……一想到吃的。不提还好。他感到虚弱过后的饥饿感逐渐汹涌灼烧,让他的思绪又重新趋于模糊和混乱,他下意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狠狠闭了闭眼企图摆脱这种感觉。
……
……谁?
设计师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影。
请您停手。
他听见低而冷的像是自己的声音。
枪呢……?
下意识摸向腰间。
……
“……Cube里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吗?机关?”
“……没有。”
周围的声音终于从一片嘈杂的黑暗里浮现出来,他记不清刚才几秒内似乎是梦境中发生的任何事,只是猛然睁开眼睛。他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那样喘息着,只不过声音很轻,压抑的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当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再次在听觉中被他无限放大,现实再次离他远去几乎要又一次陷入水中的时候,女大学生停顿过后带有烦躁意味然而依旧冰冷的声线稍稍拉回了他的意志。
“没有消失。没有野兽。都没有。”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推了推眼镜,意志终于彻底清醒。饥饿感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只不过仍然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不太妙啊。他啧一声思考着,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撑。很快身体就会感觉不到饿自动消耗脂肪,到那会儿应该——不过他的体格有点悬啊。
房间猛地一震。然后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深绿色蠕动生长的藤蔓用几乎之比细胞分裂慢那么一点的速度迅速蔓延生长,惊呼声喊叫声交杂成一片,他同时也发现这些藤蔓似乎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会「主动」攻击人。
大脑在哪里?心脏呢?几个记忆系统?像章鱼一样有概念思维吗?感知细胞在哪里?又或者对声音的反应还是热量的反应?没有阳光靠什么维持生长?食人?饲养者的目的?
他的思维一瞬间发散衍生出许多指向不同的问题,虽然一切问题的结果可能只是主神的恶趣味。毕竟这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只是恐怖片,所以很多东西或许并没有原因就存在了。
……但也许不是。
他用匕首拨开斩断缠绕而来的藤蔓,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想。
“867、645、764,safe.”
“里面也有一样的东西——此路不通。”
“877、644……**!里面也有!”
……要回到原来的房间吗……不,不行。应该有出路。……以及……
他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领袖独自一人坠入下方的门口,以及茶色头发少女声嘶力竭的喊叫。好吧,领袖型人格爱耍帅是主角定律,只是这样再次前进会有些困难。
他也不觉得刚刚兑换过能力到现在还没有怎么消耗体力的Ryan会死,如果他死了……那么在一个没有任何人适合做领袖的队伍里,团灭是不远的事。人心涣散,在封闭空间里更加烦躁的心情,出乎意料事件的发生,周围人的相继死亡,死亡的时刻威胁,压迫感,紧张感……他几乎已经料到了结局。所以结局都一样,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要么一起活着,要么一起去死。
连冷静的分析都能被他说出热血的感觉,设计师自嘲似的耸了耸肩,对着手中的小刀啧了一声。这种情况……还是枪比较顺手。趁着藤蔓的攻击被身旁的Sparrow和罗逸阻挡的空隙,他地上很快画了一个炼成阵,发动能力把他们的小刀重新炼回了枪。
他感到他灵魂里缺失的血肉又回来了。这么说真肉麻——总之他握住枪,流畅的拉开保险然后扣动扳机,动作精准的甚至似乎没有和教科书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开枪,开枪,开枪。快一点。再快点。
“749、526、775……Safe。没有东西。”
OK,Excellent.
……
然后萌哒哒的无口少女诺布就消失了。
生活就是这样,给你一颗糖再给你一巴掌。
Moriar感到有点忧郁。他从未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轮回世界回到现实,原因是他想发推特了。
真的好想发推特哦。好想发推特哦。发推特哦。推特哦。哦。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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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下來!」
挾著一大團亂七八糟的藤蔓以近乎墜落姿勢摔進下方門口的男人遠遠地拋了一句,「下面也有這種植物,去找安全的房間,我會……」
話音被轟然關上的鐵門掐斷了。司檸茶只覺得眼前一陣發暈,下意識地朝哈維爾消失的方向邁出一步又硬生生停下。
那個人在幫她們爭取時間。
房間裡的其他人也同時愕然地看著被哈維爾捲走一堆綠色后顯得空曠許多的空間,Raincad乘機去轉開另外一扇門,在他身後劈砍藤蔓的肖重和罪樹明顯鬆了口氣,將減少許多的敵人很快清除乾淨。
遠一點,Sparrow與羅逸在試圖扭開他們來時的門時遭到挫折,在他們旁邊原本等著讀數的Moriar畫了練成陣把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收集起來的幾把匕首轉回槍械的外形,填裝子彈利落地打斷靠近他們的所有枝蔓。
沒有停下來發愣的閒暇。壓下自己想衝進下方房間去幫忙的心思,司檸茶轉過身,幫著已經開始往梯子上爬的諾布轉開門軸進到通道。「749、526、775……Safe。沒有東西。」
聽見少女的報數,她回頭很快地招呼同伴:「大家來這邊!能走!」
再轉頭時,司檸茶已經看不見諾布的身影。那麼性急就進去了嗎?她來不及思考太多,跳下梯子讓迅速聚攏過來的同伴先行進入房內,自己接過Moriar反手遞過來的槍支與青年一道清理接近門口的植物。
在受了點小傷的羅逸和行動開始恢復的Raincad被先後送過去以後,似乎擔任了臨時監護人的Sparrow與肖重也依次攀上梯子,跟著是罪樹,Moriar,最後整個房間只剩下她和大抵喪失行動力的一堆藤蔓殘枝。
拉著梯子猶豫,她思考著是否要停留在這個房間內等哈維爾上來,直到側邊的門又開始湧出像是源源不斷的綠色。
被身後的同伴連著叫了幾聲,司檸茶終於遲疑地爬過通道。
一跳下去,她就對上隊友們嚴肅的表情。
「諾布不見了。」
「跟陸仁的情況一樣。」拔出彈匣確認剩餘的子彈數目,Moriar半瞇起眼,他或許是唯一直到現在還沒出現什麼神色動搖的人,「我這邊剛剛用了四、五發子彈……五發。你呢?」
他抬頭看向司檸茶,後者把槍支交還回去給對方重新煉成為短直刀:「兩發。」
「那麼我們還剩三十一發子彈。」
將小刀分還給其他人、剩餘的子彈妥善收好,依舊冷靜的青年把快滑掉的眼鏡推回原位,「那麼、現在怎麼說?」他環視了下少了三人的隊伍,基本所有人都露出疲態,從衣服到頭髮無一不凌亂,有幾個人索性坐倒在地上微喘著氣,一副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的樣子。
看著明顯心神不寧的司檸茶,Moriar皺起眉,還是把眼鏡拿下來用衣服下擺擦了擦:「現在立即離開也有點勉強,並且Ryan沒有歸隊,就地休息等他回來如何。」
他用的是陳述句並非疑問語氣,不論才經歷過一場混戰累積的疲憊、短暫性失去領頭人使隊伍開始出現人心浮動,儘管他不清楚Javier Ryan生還的概率,卻更相信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不是那麼適合接替那個男人擔下領導者的位置。
他是這麼想的,也看到所有人一致的應允,然而卻有「什麼」讓他們無法放鬆神經。
隨著吱嘎的聲響,剛剛所有人驚險萬分地鑽進來的鐵門突然滑開,Moriar看見陰魂不散的綠色藤蔓探出了個頭,被靠近門邊的人撲上去斬斷、將方形門用力推回原位。
「Those……Damn things!」
咬牙切齒地從嗓子里擠出咒罵,棕色皮膚的健身教練終於也有點崩潰的預兆,整個人幾乎貼到門上死死抵住,「追過來了!」
原本應該只要輕輕推動就能合攏的鐵門不知為何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不斷震顫著,上方始終有一條細縫無法合上,距離罪樹最近的Sparrow很快地趕過去幫手,然後也皺起眉。
有種力量在門後推著,不斷搖晃門板并逐漸加大力度。
「……看來得改變計劃了。」也有些不快地嘖了聲,Moriar戴起眼鏡環顧了一秒緊繃起來的其他人,「我們得離開這個房間。」
不用進一步指示,很快地Raincad等人就分散開來各自扭了一個門讀取坐標。
「499、736、487!」
「不行!499是質數。」
「878、771、829?」
「Pass,829不行!」
「這邊是……『Everything according to its kind』?什麼鬼?」
所有人一秒看向發出疑問的肖重,後者扶著門軸看向鐵門上方發光的字符,滿臉寫滿問號,「剛剛有這行字的嗎?」
「……可能是提示,先記下再說吧。」看了眼手錶,沒看見輸入提示的Moriar默默記下,跟著司檸茶從上方跳下落在他面前:「上面是599、719、694。」
「也不行。」沖她搖搖頭,Raincad擰開最後一扇鐵門,「698、781、738……這個安全。」
默算了好幾次確認后,確信了答案的男生很乾脆地準備往對面爬過去,被肖重一把抓住腳踝:「喂、別過去!找死嗎你!」
對上疑惑的目光,工程師才反應過來般抓抓頭,「不,我是說剛剛那個女孩子才不見了,沒準別的房間也會出現這種事……總之你別第一個過去。」招招手讓Raincad退出來,肖重自己爬上梯子,「你剛剛開了基因鎖戰鬥力也比較高,我們不能再損失戰力了……」
「……平時怎麼沒見你動腦這麼快。」
小聲嘀咕了一句,Raincad有些不情願地讓開身體讓男人過去,緊接在對方身後爬進隔壁房間。
而沒有注意到這場小小爭執的另幾個人此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情上。
「我留下來。」司檸茶抿了抿唇,將手放在兩側分別頂住門的兩個男人中間撐著鐵門,「Javi說他會回來,你們先走,我們等下會跟上。」
「……你知道房間是會移動的吧?」
戴眼鏡的青年看著她,「而且Ryan可能已經……」
「我知道。」女性倒轉了刀柄將武器遞出,「但是當時我們也以為陸仁會被火吞噬、Rain不能上來……他們都活著回來了。」輕輕咬著下唇,她握緊拳頭,「我相信Javi不會這麼輕易就丟下我們。」
包括消失的陸仁、諾布,她都覺得他們並不是被殲滅,而是在某處尋找與隊伍會合的方法。
儘管有些像盲信,她也想相信一下奇跡。
——否則的話,她……
「好吧,既然你堅持。」沒有接過匕首,Moriar把刀具推還給司檸茶,示意另兩人同他一起離開,「你留著武器防身,如果那些東西衝進來了,別等Ryan快跑。」
穿過司檸茶身邊,他簡單地在鐵門上畫了個煉成陣,衣袖化成黑灰色的線條從門上那道縫隙里鉆過去,跟著另一頭傳來滋滋響聲,司檸茶感覺門對面的推力猛地一輕,她抬頭,看到青年對她扯了個笑。
「一個小花招,可以讓它們暫時過不來,至於Ryan就看他運氣了。」
朝她招招手,Moriar把Sparrow和罪樹趕過通道后自己也踩上梯子,鉆進門洞之前向獨自一人的女性比了個拇指。
「我們等你……等你們回來。」
Moriar的「小花招」給了她一分半鐘的時間。
在其他人都撤離房間的約摸一分半鐘之後,司檸茶重新感覺到鐵門對面的撞擊力量。「……Javi?」她試探地叫了一聲,沒有回應,失望的少女重新把自己整個人趴到門上,用全身力量去抵住那扇不斷震動的方門。
時間像被無限地拉長了一般。她怕自己會永遠等不到對面的回應。
先前跟Moriar說的話是逞強,司檸茶很清楚自己的內心已經開始無限想象那個男人被撕裂、被絞碎,孤身一人,死氣沉沉,躺在那裡再也不會回來的場景……她想要相信對方,但總是忍不住會往悲觀的方向思考,這種環境里哈維爾的離開像是突然抽去她全部的勇氣,還有諾布……以及陸仁。他們真的還活著嗎?
她不願意卻不得不思考最壞的結果。立方體里的旅程還遠遠地望不到頭。
「……不要緊,Javi說過他會回來。」
——「他」也說過自己會回來,然後沒有兌現那個承諾——
「……不,他不是『他』……他會回來。」
深呼吸了幾個回合,司檸茶感到自己放鬆了些,她將雙手放在鐵門上用臉側貼著冰冷的金屬,感覺自己的情緒和心也慢慢冷靜下來,「想這些有的沒的也沒有用……既然選擇相信Javi,那就一定會等到他回來。」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用考慮。
她說過會相信自己的同伴。
——但她等來的是失望與痛楚。
「……好痛……」後背整個砸在墻上發出很大響聲,暈眩了半天的司檸茶勉強用手肘撐著墻面,試圖去撿起掉在腳邊的武器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Damn things……」忍不住罵出和罪樹一樣的髒話,她猜想自己剛才一定是像漫畫場景那樣跨越房間飛出去,才會從離原本位置這麼遠的地方爬起來。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看著把她震飛出去的藤蔓正潮水一樣從硬生生被撞離原位的鐵門邊湧出來,朝她張牙舞爪地揚起枝梢。
咳了下,她吐出少少的淡紅色,大概是在剛才的撞擊里咬破了下唇,有些刺痛,卻不如後背和太陽穴一陣陣傳過來的痛感那麼強烈。
某種悲傷與憤怒席捲司檸茶的心口,一路燒上眼眶。
「……把Javi……」
攥緊差點又從手裡滑出去的匕首,女性瞪著朝她漫過來的綠色,咬牙切齒地擠出聲音。
「……給我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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