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OOC或不妥请不要大意地戳我!
1、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对于一些鱼类和昆虫,可以繁衍成百上千代。
猫咪和狗狗已经度过寿命的一半。
鸟儿还年轻健壮,翅膀强健有力。
而人类的孩子才刚刚要正式开始关于这个世界的学习。
那么,倘若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有着特别长寿的生命,那些加之于人如同刀剑加身,带来别离与痛苦的“岁月”,在他们身上,不过像春天的细雨渗入大地,像微风吹拂过巨大的岩石,像羽毛飘落在寒冷冬季结冻的湖水上,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假如真有这样的存在,在他们眼里,五年有多长呢?
戴着银冠的少女站在山巅上,看着脚下的城市。
曾经被烈火焚烧过的土地,已经为青绿色的柔软野草覆盖,坍塌的焦黑石块换成了光滑的琥珀色的石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被填塞的泉眼重新开启,被践踏的花圃重新种上了各种颜色的郁金香,工坊、教堂和学校又有人进进出出,充满了喧闹声,重新焕发了生机。
只有城门前那座雕像仍然维持原状,城市的人民没有把它敲碎移走,而是让他维持了在战火中受到损害的样子,用来提醒大家不要忘记那场惨烈的战斗。
那是像小山丘一样高的战士雕像,战士戴着头盔,只有眼睛、鼻梁和嘴巴露在外面,他的身上披挂着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镶着亮晶晶的宝石——那不是真的宝石,而是闪亮的玻璃,但孩子们都相信,那是无比珍贵的珠宝。因为这是受人尊敬的战士,也因为还没有人能爬得那么高,到近处看一看那些红色、深蓝色和金黄色的晶体。
在炮火之中战士的雕像被毁坏了,可是,偏偏毁坏的样子非常特别,不是向前倾倒,也不是仰面倒下,也不是胳膊被打断或者脑袋可笑地滚到一边。
他的胸膛以下出现了裂痕,然后整个上半身滑落下来,连同手中的长剑一起,深深地插入脚下柔软的土地。
看起来就像他弯着腰,用剑撑地,顽强地不肯倒地,直到最后一刻也要守护身后的王国一样。
战士还没有放弃,我们也同样不能倒下,神灵一定还在保护我们,让我们拿起剑来战斗吧。
于是士兵们大声呼喊,勇猛地向前冲去,驱散挥着长矛和巨斧的部队,像一道堤坝,挡住了想要长驱直入的敌人,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你看到了吗,公主在心里大声呼唤着。
这就是我们的五年啊,火焰可以熄灭,伤口可以愈合,树木可以从焦土中重生,毁灭的家园可以重新站立在大地之上,折断的剑也可以重新熔炼。
你回去的那个乐园幸福而又平静,时间在那里几乎不会流逝,再也不用承受衰老与疾病的痛苦,不用迎来生离死别,那里也没有战火和流血。
但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因为我们也有像你们拥有的一样,无法被岁月腐蚀的事物,还有着你们所没有的,创造和重生的能力。
公主用手捂着脸,不禁发出声音。
“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可是,虽然这么说着,眼泪还是从她的眼眶中流出,从她的指缝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沾湿了她脚下的青草,像露珠一样跳跃起来。
她还是非常,非常伤心。
这个时候,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五年的时间对我来说,不过是像困倦的午后合了一会儿眼睛,像你们人类叹息一声,咽下一口茶水一般的功夫罢了。”
“但是,我明白,那短短的时间,假如经历了你们所认为重要的事,和你们所重视的人一起度过的话,对你们就是无可取代的永恒,比乐园里的日子还要幸福。”
“所以啊……”
那个声音变得开朗起来。
“又聪明又努力,十分懂得各种事物的价值,一直充满热情地生活着的你,也一定能够等下去。”
“因为我还在你身边,你抬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仔细听听耳畔的风,抚摸一下柔软细嫩的树叶,看看婉转啼鸣的鸟儿,我就在你周围,环绕你的各种温暖的东西之中。
“然后,也许下一个五年,或许再下一个,我会以新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到那个时候,你可一定不要忘了我,要立刻认出我来啊。”
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少女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终于露出了笑容。
2、
男人翻着手里的绘本,以纸折叠的楼阁从书页中矗立起来,他接着用手指拨弄封皮下面小小的手柄,于是书中的人物开始在书页之间走来走去。
刚才还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女孩总算止住了哭声,把手里用丝带绑着的小盒子放在地上。一边慢慢缓和着抽噎,一边把手伸向那本书。
男人合上书,把它递给女孩,封面上画着身着甲胄的金发少女,以及银色的龙。
这是最近很畅销的绘本,讲化身为少年战士的龙协助人类战斗的故事。虽然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不太容易理解,不过因为做成了立体书,图画也很精美,还是相当受欢迎。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女孩又擦了擦眼睛,把视线移向上方,似乎在努力估算着那个长度。
“好像很久的样子,再过五年,我就十三岁,该上国中了。”
“五年对于花太来说就是一生的寿命了。”
男人看到女孩又要哭起来一般咬着嘴角,连忙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花太是去了那个‘乐园’,而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将来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说不定不用等那么长时间,不久,它就会拿着细剑,戴着小小的头盔,披着披风威风凛凛地在你的梦中出现哪。”
女孩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她把书塞进随身带的挎包,将小盒子放进脚下挖出的小坑,接着把挖出来的土盖上,那里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坡。然后她煞有介事地,把两支小树枝交叉在一起,用绑头发的绳子系紧,插在那上面,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站起来掸了掸手上的泥土,向面前的男人鞠了一躬。
“谢谢,有点吓人的叔叔。”
男人目送着女孩沿爬满了青苔的深色石阶向墓园外面走去,消失在阳光也无法穿透的金色浓雾中。
啪,啪,啪。
身后传来轻轻的掌声。男人转身,看到一个人影从树荫中出现,一副拼命忍住不笑出声来的样子。
“你真会哄小孩啊。要不要在幼儿园找一份工作。”
对方面容仍然显得很年轻,稍微卷曲的水色短发下垂到眉毛上方,像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珠带着狡黠,只是有一只变得黯淡了。
“不要开玩笑了。”男人以微笑向他打着招呼,接着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你也看到上次那场战斗,让这个城市变成什么样。为了制造有利于战斗的结界,她在世的亲人都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真是非常愚蠢啊。”
水蓝色头发的青年也收敛了笑容,轻轻地摇着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拜你所赐,那个孩子也开始明白‘死’的含义了吧。”
“……假如这样能让她更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的话。”
“这话由你来说真是奇怪。”
青年叹着气,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前迈步走去。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他头也不回地,模仿着刚才男人的语调,以书中的语言发问。
“……虽然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乐园,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战斗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是我同意,‘和所重视的人一起度过,对于我而言就是无可取代的永恒’”。
仿佛因为这个回答,青年的脚步顿了一顿,男人就抓住这个机会从树下的长椅上站起来,走到同伴身边,,两人一起向与女孩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墓园的深处走去。
“话说回来,花太到底是什么啊。”
“……是仓鼠。”
3、
自从能够像人类一样,合眼以近似“睡眠”一般的状态度过夜间的几个小时以来,瓦兰德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副光景了。
那漆黑一片的,没有星斗的苍穹,既不像休假时去过的深山或旷野,仰头就可以看到浩瀚无边的星海,也不像几乎没有黑夜的繁华都市,即使在该入睡的时间,也到处闪烁着霓虹。
那里只是纯然的黑色,除了一轮苍白的,毫无变化的月亮,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创作者只是屈尊恩赐,敷衍地在他们能够看见的地方抹上了黑色,好让他们回忆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一天的时间是分为白昼与黑夜一样。
就算是这样宁静、冷漠,显得空虚无聊的地方,也充满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到处是窸窸窣窣的,跑动、跳动、咬噬、奔逃、劈碎对方的头颅、咽下对方的血液,以獠牙撕裂对方的身躯,为了维持自己存在而拼尽全力的“生物”。尖利的呼啸和低沉的吼叫随着风声传来,掠过起伏的沙丘,飘散在像轻雾一样,扬起的一阵阵银色沙尘之中。
那便是他们最初被赋予的意义,只是利用他们死亡之时灵魂的残缺,让那份渴求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急迫,让丧失意识与好不容易获得的第二次‘生命’的恐惧驱使着他们相互践踏、相互咬杀。最后再将其中最强的套上枷锁,当做牵制对手的凶猛野兽。
但现在,可以不用再扭曲自己的意志,不再被人利用了。
那里一定还会有战斗,但也会有相应的秩序,想要抹消其他存在的杀戮者,会做好受到惩罚的准备。
月光下的白沙变成什么形状了呢?废墟般的宫殿现在是什么模样呢?
还有他们,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伙伴,现在还好吗?
这么问或许太失礼了 ,具有活下来的实力,一定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领袖了吧。
那么,他们在平静下来的那个世界,会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再令人紧张不安,而变成了一种鼓动,就像作为人的时代,震耳欲聋的号角鼓动着心脏,让胸腔里的血液高鸣起来一般。
“回来吧,回来吧,你是属于这里的。”
他睁开眼睛,用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传来的声响。
——不对,不对,我已经好好告别过了,我是……我想要与‘人’一起在这片土地生活啊。
他把手伸向胸膛上的空洞。
——这里已经不会再传来痛楚,也不会再仿佛永无休止一般地咆哮了。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不再理会那个声音。
“可是……”
那声音慢慢变得轻柔微弱,带着哀伤和犹豫,仿佛考虑很久,最后似乎决定了,以结束一般的口吻总结道。
“有什么要发生了。”
蓦地,巨大的深海鱼类一般的黑影从头顶上迅速游过,没有一丝光线的室内,宁静的空气像琴弦被拨动一样,抖动起来了。
瓦兰德低头看了看,身边躺着的人仍在睡着,胸膛均匀地起伏,发出平静深沉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必须要去……
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他非常不想离开这个房间。他握着门把手,从大厅的窗子朝外看。月光投射下窗棂附近植物的影子。
这栋不再是“新”家的房子外面,爬山虎已经攀登到三层楼高的地方。
4、
五年前的那场混乱,在普通的人们眼里,是在冬春交替,天气刚要转暖时,多地同时发生的一场大地震。
伴随着可怕的、突如其来的轰鸣,柏油马路裂开了口,高大的楼房瞬间倾塌,随之而来的还有天候的激烈变化,气温骤然变冷,普通的临海城市竟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变得像极地一样。鸟儿从空中坠落,野猫和野狗蜷缩在小巷的角落死去,树木的新芽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的冰球,公园里的湖水刚刚解冻,竟然从表面到湖底冻成一整块冰。
那种现象直到现在也无法得到解释,人们只记得很多人受伤,很多人丧命,花了很久才让街道恢复原状。
而不为人知的世界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专心对付叛逃者,静灵庭在现世的活动减少了。灭却师们分散在各地,破面则几乎全部返回了虚圈。完现术者的数量本来很少,他们大部分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方式蛰伏起来,消失在人群之中。
但是,与任何时候一样,现世依然存在因为苦痛折磨而变得凶暴的灵魂,不如说比平时更多了。
和伙伴一边旅行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靠着消灭,或是“捕食”那些被称为“虚”的东西,非人之物维持了自己的存在。
等到现世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储备了相当的力量,也学会了慢慢控制消耗,过上了与普通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生活。
再后来,身着黑衣的死神重新开始在现世活动,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灭却师也开始以自己的方式贯彻他们的意志,完现术者则基本不介入斗争。大家就这样互相窥探、揣测,暂且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而最近,虚的活动似乎更加频繁了。原本应该静静离开现世的灵魂加快了虚化的速度,而且仿佛被什么刺激一样,开始吞噬其他灵魂。
对前15刃来说,这种现象让各方势力更加忙碌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避免了彼此的冲突,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可是,不正常的事情总让他感到担忧。
夜风轻轻吹过开着紫红色花朵的树木,他看到刚才巨大的黑影已经滑过沙滩,游进浅海。
在月光下,那个影子高高跃出水面。
假如普通人能看到这一景象,大概一瞬间就会被恐怖攫住,那太像深不见底的海洋中,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怪异鱼类,它们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长成诡异可怖的模样,身躯庞大、牙齿尖利,只消一张嘴,就能把一艘大船咬成两截。鱼的身体仿佛腐烂一般,露出森森白骨,面孔的部位为骨骼所覆盖,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
鱼形的虚仿佛能够把空气当做水流,扭动着身躯向坐在防波堤上的人影急速冲来。
那身影依然低着头,细碎的灵子光流在他身边汇聚起来,像静静站在雪地中央的人,头发、肩膀和衣襟上面粘上雪花一样,白色的铠甲慢慢爬上了他的身体。
大鱼如同奔涌而来的潮水,吞没了那个身影,而下一瞬,一道细细的光线从它的身体中间穿刺出来,一直投向遥远的天际。
虚庞大的身体剧烈痉挛着,嘴巴一张一合,一排排细长的牙齿敲打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了。
一边用右手握着的剑分割着大虚的躯体,一边用左手所持的无形重物挥开试图挣扎着扭过来,咬断自己头颅的利齿,以及向自己飞来的棘刺,瓦兰德青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踏着倒下的躯体,走向覆盖着大虚头颅的面具,用力撕扯着,接着把剑插了进去。
顿时,大气抖动起来,无声的尖啸响彻夜空,喷涌而出的、浓稠的灵子流闪烁着微弱的光,真的就像深海动物喷溅出的血液,连同半凝固的块状物抛洒出来,让持剑的男人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青色的磷光里。
白色的面具迅速腐朽了,像被风化的石头一样产生了小小的空洞,而面具上黑洞洞的眼眶就那样注视着捧起那粘稠液体啜饮着的男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一股极其强烈的湍流出现在瓦兰德头顶上方,他惊讶地抬头,月亮的影子像浸在水里一样,轻轻颤抖起来。
他本能地移开身体,像要挡住刺眼的光线一般,举起左手腕挡住眼睛。
顿时,破面脚下的混凝土裂开了,气流形成了比铁块和岩石还要重千百倍的风暴,全部集中在一个点倾泻下来,接着向四面八方流去,防波堤下面卷起了巨浪,不远处的树木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破碎的地面像蛛网一样形成了一个圆,仿佛预测到他的动作一般,刚刚离开圆心,向平坦的地方退却的男人,被气流的子弹击中了。
他驱赶着如同燃烧的流星一般飞来的冲击,空气在四周爆炸,变成苍白的磷火四处飞散,手中的剑和无形之盾为雷光缠绕,发出将要碎裂一般的悲鸣。
击落最后一股气流之后,瓦兰德看清了敌人的身影。
——这是……?
面前的黑发青年像所有的死神一样,脸上挂着极其轻蔑及厌恶的表情。无论是对刚才倒下的大虚,还是对他这个“很像人类的破面”,那神情如同看贪婪地吞噬着腐尸,肮脏又残暴的野兽一样。
但是,这个人并没有穿死霸装,也没有佩戴番号,瓦兰德看到他的面孔一侧,有被黑发稍稍遮住的狰狞伤口。
比起作为一般人类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的完现术者,以及自诩为正道,高傲自负的灭却师,破面在对方身上,竟然隐约感到了“同类”的气息。
青年擎起线条优美,有着青色刀柄的长刀,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等等,你是谁?”
对方楞了一下。
冷静下来的破面已经恢复平时的姿态,除了高挑的身材和青绿色的眼珠,这幅样子如果穿上正装出现在白天的街道上,和在高楼大厦之间进进出出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两样。
“我没有敌意,这里也没有要你处理的可悲灵魂,请离开吧。”
说话的口吻仿佛在说“前面道路施工,车子完全过不去,请换一条路吧”。
然而这番话似乎让对方更加恼火了,青年一言不发地挥刀冲来,瓦兰德看到对方咬紧牙关,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大概无法理解应该不存在理性的东西,竟然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吧。
瓦兰德摇了摇头,将双手交叉在一起,长剑渐渐和左手中的东西合为一体,在空气中显现出了形态。
那是显得十分沉重的、银白底色有着黑色花纹的巨盾。
那面盾的形态似乎不很完全,甚至没有形成一整块平面,有些地方像铁架一样,由银色的脉络支撑着。瓦兰德一边用它阻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气流,一边弹开间不容发地朝他劈来的利刃,想要从紧追不舍的敌人身边拉开距离。
“死神”的斩魄刀看起来能够借助周围环境中的元素制造流动的力量,无论是大气、尘埃、灵子的流动还是水流,都可以为他驱使。在海面附近开战是不利的,为了减少破坏,也要远离城市。瓦兰德环顾四周向远处为茂密树林所覆盖,一面是陡峭悬崖的山,向那里疾驰而去。
怀着一丝可以甩掉对手的的希望,破面使用了响转,但他发现对方仍然紧咬不放,交鸣的刀刃传达着极其执着,近乎疯狂的意志。
“消失吧,该死的家伙。”
随着脚下的每一次移动,久远的回忆和抛在身后的过去像缠绕在他身上的黑影一样,渐渐开始蔓延。
——我记得……怎样战斗。
——但我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事了。
银色的盾伸长了,边缘变得锐利起来,成为近似于巨剑的形状,破面挥动着这奇异的武器,避开对方的力量猛地转身,向对方的手臂劈下去。
5、
假如对方没有弯曲手肘,同时踢出一脚的话,握刀的手大概早就飞到半空中了。瓦兰德的额上渗出汗珠,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弹飞,他看见对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怒意,换成了势在必得的平静神情。
气流封住了他的退路,他随着风压下坠,对手则一跃而起,双手握刀借自身的重量压了下来。
刀尖抵在锁骨下面,承受着对方继续注入的力量,铠甲支撑了一会儿以后,发出轻微的响声迸裂了。
灵子的血液飞溅出来,破面盯着逐渐进入身体的刀刃,好像在观察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啊啊,果然不行了吗?
即使受到那样的冲击也只是被打碎了面具,在虚圈几乎无可与之匹敌的防御,在现世仅仅过了几年,就劣化成了这副模样。
——在后悔吗?
——不,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早就预料到可能有这样的结局。
——但还是……想要表示歉意。
——我擅自占据了你们的信赖,想要臆造出希望的假象,我们……
——无法变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虽然伤口不在那个位置,破面还是久违地感到,胸部那个空洞传来了沉重的钝痛。
突然,刀尖的力量减弱了,敌手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的手腕翻转,一道雷光随着刀刃向相反的方向发射出去。
遮蔽了月光的白色鸟儿受到这冲击,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
瓦兰德看到同伴站在高处,嘴唇轻轻翕动着,将什么投掷到空中,鸟儿逐渐缩小,落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变成了一枚羽毛的图案。
“不需要你们再参一脚,这个世界就已经够混乱了,这么想让别人记住自己的话,不如报上名来听听?”
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了讥诮的神情。
“奔腾吧,阎流!”
青年看起来丝毫没有交涉的欲望,没有任何预兆地,斩魄刀在他的手中伸长了,原来是刀柄的一端也开始闪闪发亮,太刀的两端同时生出了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地上掀起了石子和沙尘的湍流,向远处的完现术者飞去。
完现术者打算避开冲击,但就在他向后跃起的一瞬,无法视物的眼睛一侧传来巨大的响声,作为立足点的树木从树梢到树根被完全劈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向下倾倒,周围的树木也被压得下坠。
挟着雷电的龙卷风抓住了他立足不稳的一瞬,向交缠的树木直落下来,顿时,整座树林都被雷光缠绕,灵子的磷火瞬间爆开,让飞散的树叶变得如同篝火燃烧时四处飘舞的火星。
当那光芒黯淡下来的时候,使用斩魄刀的青年看到两个敌人不见了。
试图追寻周围灵压的时候,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周围没有虚的踪迹。除了在山脚下的街道中静静睡着,还很健康的灵魂,已经无法察知那只野兽,以及前来援助他的同伴去向何处了。
居然会和那种家伙一起行动?蛇和狮子能同人共存吗?
青年将恢复了原状的长刀入鞘,紧咬着牙注视山脚下的照明灯,以及偶尔压过公路,发出呼啸声飞驰而去的车辆。
6、
低低播放着优雅音乐的咖啡座里,寥寥无几的几位客人,因为靠墙一侧发出的响声而同时把脸转向那个方向。
他们看到,一直坐在那里,看起来相当年轻,但举手投足已经显露出富有魅力的成熟韵味的女性,突然有点慌乱地站起来,手肘碰了一下桌子,让面前的咖啡碟和勺子晃了一下。
深棕色的液体稍微泼了一点出来,甚至有几滴飞溅到那条与她的肤色非常相配的深蓝色连衣裙上,但年轻女子毫不在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两人。
其中之一面孔白皙,容貌优雅,虽然个子稍矮,但看起来结实灵活。他的左臂受了伤,正用绷带固定着,这似乎并没有影响他轻松随意的态度,水蓝色头发的青年以几乎不发出声音的步伐踏在木头地板上,好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
而另一位身材高大,淡金色头发在昏暗的室内仿佛在微微发光。他的长相有些西方人的特征,除了额头到鼻梁那道很深的伤疤,看起来是个温和腼腆的人。
年轻女性小声吐出几个字,接着捂住了嘴,美丽的紫色瞳孔里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接着,她踮起脚,以跳起来一样的轻盈动作伸出双臂,环绕着那个个子较高的男人,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
显然是陷入了慌乱的男人不安地环顾四周,以眼神向同伴求助,而同伴只是静静不发一言地看着这一切。当他低头看到年轻女子的面孔、以及轻轻抖动的双肩时,终于露出了然的温柔神情
他轻轻拍着女性的后背,三人在不受打扰的角落坐下来。好奇的人也不得不收回目光。
“竟然一点也没有……几乎没怎么改变啊。”
忍海部唯盯着自己曾经视为兄长的人。
“唯的变化则是让人惊讶,比那个时候更漂亮了。”
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场面话的表达,男人的语气却诚挚而毫不做作。忍海部的脸颊有点发红,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扭过脸,转向坐在外侧的天宫什造。
“那边的那位也是,根本一点长进也没有,明明年龄已经是个大叔了。”
完现术者撇撇嘴,拿起纸巾擦拭桌上的水渍。
“平胸的属性去掉以后,添上了尖酸刻薄吗?”
“我是说,这次你受伤完全是咎由自取,真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居然一直没有告诉他。”
“我能说什么呢……虚会追着同类的气息聚集起来,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像老鼠一样一边躲藏一边战斗,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吗?如果让这家伙知道,还有其他势力不允许他们在现世活动,你也明白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吧!”
仿佛有个盛着紫色烟雾的小瓶在三人之间破碎了,沉重的空气弥漫起来,渐渐取代了久别重逢的气氛。忍海部的眼神变得有些失落,
“我没想到他真的……就那么消失了,要不是你主动联系,我是不可能找到你们的。”
她低头拨弄着白瓷杯子里已经冷掉的可可,过了一会儿,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她抬起头来以急促的语调说。
“我看到了……新势力出现的迹象,也看到白衣黑十字的灭却师和黑衣的死神都返回了现世,即使在白天也能看见虚,你们知道国立综合体育馆上周的事故吗?”
不等对面的两人回答,她便接着说下去。
“棒球比赛的时候,附馆的屋顶整个坍塌下来,钢索也断了,幸好离赛场还有一段距离,受伤的人不多。67号公路的事故,海底隧道的事故,植物园的事故……也全部都是……”
她双手用力按着桌子的边沿,身体前倾,以清晰的声音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人宣告着。
“又一场战斗要开始了。”
天宫面无表情地看着忍海部一口气说完后,把身体陷进深红色的柔软沙发里。
“然后呢?”
“……”
“几乎五年没有音讯,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即使没有我的提醒,我想他也已经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之前的平静,只不过是那些家伙在休息罢了!”
“……对不起。”
两人同时看着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他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果然从一开始选择留在现世就是错误的,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我……”
“你说什么蠢话!”
天宫突然怒吼起来。
“你这是在践踏我和忍海部一直以来的努力吗?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他紧紧握拳重击在桌子上。
“完现术者,灭却师和死神都可以在这里生活,我不相信破面找不到在现世活下去的方法!”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临街的玻璃窗爆裂了,客人们惊讶地看着晴朗阳光下的街道突然卷起了暴风,桌椅被无形之物掀得到处都是,有什么冲进了人群,向房间的角落撞去。
7.
“……假如丧失半数以上同胞才换来平静的家园,又要被卷入战火,我是无法蒙上眼睛坐视不管的。”
“但是,我的力量非常有限,况且上一次的战斗过后,我已经不再亏欠那个世界什么了。想要肩负成为战力的责任,对我来说,这种想法太过自负。”
“我并不是为了那种理由而战斗,而是因为最重视的人安全受到威胁。”
“从五年前……不,从更早些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白沙上空的月亮开始,就从未奢求就此过上什么也不需要做的安宁生活,我必须再一次离开,去寻找那个答案……能否留在这片土地上,和所眷恋的事物一起生存下去。”
“现在谁也无法强迫我们厮杀了,这是我凭借自身意志做出的决定。”
“也许我很快就会回去,也许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无论如何,对于一起经历的一切,我只有深深的感激。即使无法保证前方道路一切顺遂,我还是想要再次请求一样东西。”
“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请祝我好运。”
由于在场的三人,由虚造成的骚动很快平静下来,慎一郎不知从什么地方赶来,很生气地带走了忍海部。
回到住处,两人惊讶地发现那里被小型的虚所占据,死神的灵压也出现过。
这栋屋子已经无法再使用了,清除了那里的虚之后,破面和完现术者整理了简单的行李,沿着海岸线向东前进。
一路上两人似乎恢复了平日旅行时的轻松状态,谁也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再谈摆在眼前,已经相当明显的未来。
仿佛有所预感一般,大约过了两三天,天宫比平时更早地,从清晨的浅梦中醒来,在连锁旅舍那张窄小的桌子上,发现了这样的信件。
8、
黑色天幕上撕开的裂口像两排獠牙一样,慢慢地咬合起来,男人抬头紧盯着那一小片黑暗,仿佛从那里,还能看到另外一端飘着云团的湛蓝天空。
沙海仍然呈现着优美的弧线,像浪涛一样起起伏伏,沙丘在风的流动下一整块一整块地向前移动,似乎本身就是有意志的生命。
大气中传来令人振奋的战栗,原本这里就是培育虚的地方,比起现世稀薄的空气,这里的空气不停地为他注入力量,瓦兰德感到,每一分每一秒,身体里的本能都在无法遏制地发出低鸣。
但是,他怎么也不想从落脚的地方离开。
直到那道裂口终于消失,天空又变成一片黑暗,就像融化的金属逐渐冷却,变得浑然一体无懈可击。他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接着才转过身,朝沙海中央的白色宫殿走去。
虚夜宫已经不再是苍凉残破的一堆瓦砾,高耸的墙面和雉堞全部由白色的石块重构,四个角耸立着尖顶的塔楼,内部还有一道墙,和外墙之间由阶梯和拱桥连接,整体形态显得庞大壮观而又不乏整洁优美。
只有城墙上黑色的窗口,以及环绕两道城墙的幽深河水,提醒访客这座城堡对于怀有恶意的敌人,是充满危险而毫不留情的。这大概是虚圈现任王者的爱好吧。
宫殿附近聚集着不少亚丘卡斯,其中也有三位数和两位数的破面,他们向陌生面孔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是……没见过的家伙呢。”
“面具只剩了那么一点吗?虚洞在哪里?编号在哪里?”
“除了钢皮看上去像个破面……简直就像……”
“还活着一样。”
“是刚来的无名小辈吧,虽然打败它也许没什么意义,但让新人领教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也不错!”
这么说着,有着长长獠牙,像剑齿虎一样的亚丘卡斯就冲了上去。
突然,在快要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它惊恐地向后弹开,从破面身边退却了。
庞大的灵压向自己的方向推挤倾泻,仿佛手持铁盾,排成密不透风阵型的队伍潮水一般从山顶俯冲而下,将所到之处的一切都冲散、碾碎,最后,再由从坚盾之中伸出的长矛将来不及避开的敌人洞穿。它明显地感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拒绝”和“敌意”。
破面仍然不动声色,青绿色的眼睛里几乎带着平和的笑意,他踏上了通往宫殿中心的石阶,向城堡的最深处走去。
“陷入苦痛挣扎的悲哀灵魂哟,能够踏足这里,至少是对你坚持不懈没有放弃的嘉许。”
长长的走廊周围,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仿佛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树木,树枝和叶子之间隐约显露出的,是模仿现世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空。
与之前不同,这片天不再是一成不变,显得虚伪不实的晴朗蓝天,而按照现世的白天黑夜呈现出布满繁星的夜空模样。柱子、地板也反射着闪烁的星光,整个大厅就像捕捉了星斗,将它们放在一块透明水晶里一样。
“你想要什么呢?有想要夺取的事物吗?有不想放弃的事物吗?有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的心愿吗?”
破面的长靴踏在地上,地面上回响起脚步声,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甜美,但同时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强大不容侵犯的声音,穿透星光响彻了整个大厅。
“还是,你在渴望鲜血与战斗呢?”
高高坐在王座上的少女仪态端正气势凛然,银色长发像月光一样闪着寒冷的光泽,两条白蛇缠绕着她的肩膀和颈项,鳞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注视着单膝跪地,低头行礼的破面,伸出手,仿佛邀请一般提出了问题。
下一瞬,破面抬起头迎接了少女深红眸子里投注的目光,虚圈的女王终于忍不住,大失礼仪地咯咯笑起来。
墨杜跳起来,银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飘扬。
“瓦兰德,你回来了!”
“真是……太厉害了,完全不输给前任的气势啊。”
“怎么样,很像回事吧。”墨杜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想要看前15刃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来的时候太匆忙,就只带了这些,给艾诺宁她们留一点吧。”
破面保持着半跪着的姿势,把身后的旅行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零食和化妆品。
墨杜打开化妆盒,用里面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接着又用它反射着从穹顶投下的月光。
瓦兰德看到,从王座角落的阴影中,跃起一只带着面具的小动物。
那是灰色的猫,或者说生前是猫,它并没有丧失生前的习性,非常兴奋地追逐起了那舞动的光斑。少女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时代。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收敛起了笑容。
“对了,左手……”
她抓起瓦兰德的左腕,露出衣袖下面的数字。那几乎已经看不见的“15”,仿佛在吸收着周围的黑暗,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接着,墨杜把手放在破面的肩上,
“感谢你再一次决定为这片土地而战。”
虚圈的女王以刚才一开始的严肃语调说着,
“虽然你回来我很开心,但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呆在这里的,现在,就暂且去他们中间,找到属于你的位置吧。”
9.
在向虚夜宫门外走去的时候,瓦兰德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重物撞击大地的声音。
“15号!”
猫头鹰少女仍然保持着男孩子一般的形貌,声音也像原来一样高亢清澈,113也和过去一样,一点也没有长个,只是脖子上多了条围巾。瓦兰德认出,那是上次战斗死去的五刃留下的物品。
小恐龙朝这个方向狂奔过来,艾诺宁不失时机地侧了侧身,让它制造着巨大的撞击和风压飞扑向老朋友,一口吞掉了对方刚刚从地上拎起来的花盆。
“好了,会死的……我说这东西。”
15刃掰开113的嘴巴,从里面掏出粘上唾液的一大盆长春藤。小恐龙的眼睛闪闪发亮,十分兴奋地绕着它转了两圈,接着珍惜地捧起花盆,把它抱在怀里。
——这个黑白的世界没有绿色。
艾诺宁带着113去现世闲逛,回到虚圈的时候这样说过。而小恐龙似乎也觉得,那些从棕色的土壤里生长的树木和花草,是十分美丽,用来吃太过可惜的东西。
虚圈有水,也有制造出来的日照和黑夜,于是从带回第一盆紫罗兰之后,不少破面都产生了培育植物的新兴趣。
“已经是八刃了啊……不过,你原本就有这样的实力吧。”
正和艾诺宁打着招呼,瓦兰德发现了登上台阶的奥利弗和惟。
“三刃,然后是……六刃吗?不愧是你们呢。”
奥利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而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比看到共同战斗的伙伴过得平安,同时像以往一样活跃更让人安心的了。瓦兰德一边和他们聊着现世发生的情况,一边走下台阶。
——有个地方想去。
就在朝目标前进的路上,他看到了其他十刃和从属官们。其中有几个就是刚才在门外,看着亚丘卡斯发动攻击的破面。
——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哪。
瓦兰德听着过去的朋友向他一一介绍在场的破面,以谦和的态度向他们打着招呼。
“晚上好。”
有着长长的紫色卷发,身材高挑的美丽女性温柔地笑着,提起裙角向他欠了欠身。这是九刃艾比萨拉。
“哟。”
有着冰蓝色头发的青年扬起手,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地说。
113看到他,马上抱着花盆躲到了瓦兰德身后。这是七刃耶尔丁,他的能力是加速老化,经常会把从属官养的植物弄死,奥利弗解释道。那位从属官,叫做拉谢迪的207号破面,也在一旁露出无奈的笑容。
“嗯……”
坐在石英构成的黑色树干下面,一脸疲倦地打量着周围的男性破面,对他点了点头。
这是五刃青黎,只对女性有兴趣,惟说。
“咦,没见过的面孔,看起来人望很高嘛,实力怎么样呢?”
突然,从正对面走来了头发削的很短,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破面,他把长刀扛在肩上,显得桀骜不驯又充满自信。
“BOSS可是相当厉害的哟。”
他身边性感的女性从属官托着下巴勾起嘴角,而银色头发,从额头上伸出角的另一位男性从属官,微微低着头,以恭敬的态度跟在一边。
瓦兰德只是微笑着致意,他能看出对方有着无愧于二刃地位的强大战力,如果只论灵压,甚至可以与女王墨杜一较长短。
二刃名叫格力高尔,左边的是20号从属官黛兰,右边的是17号从属官洛克希德,是相当厉害的打架集团,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远离为好,艾诺宁这么说,奥利弗耸了耸肩,而惟皱了皱眉,似乎感到轻微的不快。
虽然性格不同想法各异,不过虚圈的破面们本来就是这样。作为女王的下属,他们看起来还算可靠,于是瓦兰德与朋友们告别,向那个很久没有再回去过,几乎可以算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走去。
10.
瓦兰德记得,在虚圈不短的时间里,自己的首领,已经死去的前四刃奥克塔维奥,是住在像是现世没有装修过的公寓那样,简朴单调的房间里的。
四面墙壁都是灰色的,一楼左边是隔开的房间,右边是楼梯,两层各开了一扇窗。自己使用下面的一层,而首领就呆在二楼的房间。
所以当他看到装饰上紫红色和橘黄色霓虹灯,外墙涂鸦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和各种语言的“地上最强”、“恋”、“神”、“死”之类词句的房子时,手中的旅行包当即掉在了地上。
——这个风格就是新宿的夜总会,加上火车站附近的地下通道吧。
门外有两位少女一位少年。一个女孩有着青蓝色的长发,头上戴着熊耳头饰,个子虽小但很结实,怀里抱着很大的熊猫玩偶。另一位则是银色短发,穿着白纱一样轻薄的服装,两个女孩的模样都很可爱。
而少年个子高而纤细,棕色柔软的短发垂在额前,带着有点愁苦的表情坐在门前翻阅着书本,时不时拿出笔写着什么。
——意外地和平呢。似乎过去也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请问,现在的四刃,还住在这里吗?”
瓦兰德向他们招手。
“你要找四刃吗?顺便让我们家那个笨蛋赶快出来可以吗?”
银色短发的女孩首先迎接了他。
“做不到……就算买假货也做不到了……这个月已经一点也没有了……钱……”
少年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低气压,根本没有理会15刃,瓦兰德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书本,是一大摞美容和服装杂志。
“诶?你要找柚希大人吗pan~要做什么呢pan~”
熊耳少女也凑近询问。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露娜,是14号,这位是27号温德尔,我们是十刃的从属官。我们家的那个笨蛋,经常粘着这里的那个家伙,大概是笨蛋们都喜欢凑在一处,看着对方的模样就像照镜子一样吧。”
银发的少女以非常礼貌的态度释放了抱怨。
“啊啊啊,尤路那个自恋狂就算了,居然敢说柚希大人是笨蛋啊kuma”
熊耳少女用力挥动着手里的熊猫玩偶。
“我是15号瓦兰德,已经很久没回虚圈了。现在的四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还有从属官的空缺吗?”
瓦兰德从高处按着她们的头顶,试图制止这场无谓的争吵。
熊耳少女听到这话,很高兴地抬起头,
“这件事问我就可以了,我是58号库库玛,现任四刃的从属官,你要是也想变成四刃的从属,就是我的后辈咯!”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大概就是……PIKAPIKA的pan~,超……厉害的pan!那个,也很暖和的pan~”
“全名是柚希光,虽然也属于笨蛋的范畴,但比我家那个好一点,基本上是个好人。”
露娜简短地打断了库库玛的话。
“如果被尤路大人传染上购物狂,你就要辛苦了,所以趁现在让尤路大人出来,我们会处理后面的事情。”
看起来有点恍惚的棕发少年终于抬起头,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盯着瓦兰德。
“拜托了。”
“库库玛也要有后辈啦pan!”
三人一起把瓦兰德推进楼道,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在上楼的时候,15号突然想到,忘记问问四刃和十刃,到底都长什么样子呢。
11.
二楼的门锁着。
里面传来很轻的说话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笑声。
瓦兰德心情复杂地轻轻把门把手转回原位。
自己的前首领孤高而不善与人相处,但熟悉以后,可以看出他是个相当细腻敏感,能够体察他人心情的人。这样的首领在与灭却师的战斗中将敌人引开,最后陷入包围,拼尽全力直到最后一刻。而现在的四刃,假如作为首领,又该是如何的呢?
他轻咳了一下,屋里没有反应。
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他用力拍着门,大声喊着。
“柚希大人,我是15刃瓦兰德•艾尔斯坦,五年前四刃的从属,我的房间在一楼,现在想和您打个招呼。”
“哎呀,不要喊这么大声啊。”
门终于缓缓打开,瓦兰德看到,一个相当俊秀,穿着华丽的青年站在面前。他抓着柔软的淡黄色头发,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
虽然很不礼貌,瓦兰德还是忍不住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女孩子?
粉色富有弹性的头发,白皙的面孔,眼睛很圆很亮,一只是玫瑰色,一只则是金色,她正趴在四刃那张大床上(现在被改造得十分豪华),在面前把各色指甲油排成一排。
瓦兰德闭上眼睛,深深吁了口气,然后冲房间里大喊道。
“十刃的尤路大人,您的下属在外面似乎很困扰,请务必现在就下楼去。”
女孩像被逆着摸毛的猫一样吓得惊跳起来,收拾起面前的东西朝门外冲去,光好像有点想拦住她,但尤路冲过两人身边,一口气跑下了楼,几瓶指甲油还掉在了地板上。
尤路经过瓦兰德身边的时候,瓦兰德上下打量了这个身材娇小的十刃,接着发现了另一个惊人事实。
——“她”原来是“他”吗?
瓦兰德的额上流下了冷汗。
四刃看着瓦兰德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指甲油递到自己手里,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他盯着瓦兰德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巴掌。
“你就是那个一直不在的15刃啊!”
“您认识我吗。”
“我是16号啊,16号,就排在你后面一位,不过你好像没怎么在虚圈待过,大概不记得我了吧。” 光笑起来,“果然老是呆在现世那种地方,会影响晋升啊。”
“……”
瓦兰德眯起眼睛看着四刃。
“我还想接收一位从属官,你有兴趣吗?和前BOSS相比我绝对不会比他差啦。”
柚希似乎从某种地方感到了反击的愉快,于是高兴地拍着瓦兰德的肩膀。
“嗯,其实在下也有这个想法,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也很方便。”
十五刃露出了温厚的笑容。
“哦!那么就……”
“从属官击败首领的话,位置就可以对调了,我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这样的吧。”
“等等……”
“抱歉,手滑了一下。”
……
一边发出“哎……”的沮丧声音,一边接受着温德尔的说教的尤路,听到了远处房间二楼传来的巨大响声,他抬起头,看见那扇用厚厚窗帘遮着的窗子破碎了,里面发出爆炸般的烟尘。
“所以说这个月不能安排购物行程了……尤路大人?”
尤路站在那里,看着下坠的石块和被丢出来的镜子、闪亮的小盒子、缎带和绣花窗帘以及其他不知所云的室内装饰,吞了口口水。
“对待笨蛋,的确应该采取强硬的手段,或许我们也应该学习一下。”
露娜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不,不,不要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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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虚圈有人设的十刃和从属官们,没太多戏份就不打扰了……
很长又无趣能看完的朋友们感谢你们……
后续可能会多次修改,AT到请不要介意。
对了第一版字数15089,大概差不多这么多吧……
以后继续一起玩耍吧,我爱你们……
我恨死崩溃的ELF,无法AT你们抱歉……
+展开
噢噢噢噢噢噢!!!!!!!!离开的那段我竟然看的心中一紧!还有小光完全黄濑化了哈哈哈哈太可爱了qwq我的从属官不是熊就是抖s!qwq!嘤嘤嘤!(ps:my name is 柚希光。 柚子的柚(●°u°●)
前情提要:http://elfartworld.com/works/35822/
就在打打打前KY一下!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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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时三刻 商店街
阴云密布的冬日街道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显得寂静寒冷、让人心情忧郁,而是在装饰品的装点下变得生机勃勃充满色彩。购物中心前立起了几十米高的巨大圣诞枞树,上面悬挂着闪闪发亮的彩球和装饰彩带。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上挂满彩灯。就算是商店街最不起眼的店铺,也在不遗余力地铺陈各式各样的圣诞老人、雪人、驯鹿雪橇塑像,大声宣告对于市民来说,这个节日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大……减……价?”
长长的银色卷发垂到肩上,眉眼带着异国风情的少女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一条看起来很暖和的红色披肩,读着上面明明是英语,却不伦不类地拼成片假名的标牌。
接着转向站在她身边留着短发,一直疑惑地沉默着,有点男孩子气的同伴。
“好像是,只有平时的一半价格呢!”
“平时的一半……你确定?我们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吗?”
短发女孩打量着像一面面小旗一样在风中飘扬的减价标签。
“啊呀,总之是个好机会,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带回家吧!”
银发少女披上披肩,在脖子前面打了个结,接着抓起红白相间织着雪花图案的毛线手套,还有像猫咪耳朵一样毛茸茸的毛球耳罩,兴奋地踮起脚转了个圈。
“这个……回去能用得上吗?”
“管他呢!我看这个很适合你!”
银发少女指了指编织成一体,可爱风格的白色手套和毛线帽。可当她再次转身征求同伴的意见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过了马路,顺着街道朝前奔去。
“喂,别这么急啊!啊……先是一一三,现在连你也……”
银发的少女皱起鼻子,从小小的搭扣钱包里抛出几张纸币,抱起刚刚装满的几个巨大的购物袋追了上去。
大概是附近不少公司从当天就开始放假,街上的行人比平时多了三成,为了煽动狂热的年节气氛所有商店都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连水果和生鲜店铺也加入这一行列来凑热闹。不过,那些色泽鲜艳,充满南国风情的水果,的确构成了节日的色彩之一。其中大部分像夏天与秋天一般带着叶片和枝干,而枝叶间凝结着冰霜,这样的反差让人多了几分对来年的期待。从入冬一直到第二年春季,这里大概不用打折也会持续现在这样生意兴隆大排长队的状况吧。
“小子,要这个吗?”
戴着船型制服帽子,穿着白围裙,身材臃肿的水果店婆婆用手托着一只青绿相间的柚子,从橙子和苹果后面探出头来。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站在这儿已经一刻钟了,你是迷路了吗?”
对面一直安静站着的男孩眨眨眼睛,点了点头,接着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啊——”
他张开嘴,嘴巴扩张成远比人类大得多,有如青蛙或蛇一般的角度,打算把那只柚子整个吞下去。婆婆惊讶得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请让一下!!!我家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银发少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手上的购物袋乒乒乓乓地相互撞击,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她飞速掠过水果摊,把男孩夹在胳膊底下跑开了。
“哦……”
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的婆婆摘下帽子,露出稀疏的花白头发,几个苹果从苹果的山峰上滚落下来。
“一一三,听着,这里,全部的东西,只有我告诉你可以吃的时候,才能下嘴哦。”
银发少女在一间亮着橙黄色灯光,敞开店门,排布着巨大货架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首先我们要找到艾诺宁。”
她拉着浅绿发色的男孩走进去。后者好奇地打量着在冷水里张牙舞爪的章鱼、被草绳绑着的螃蟹、青色的北极虾、打开的贝壳以及各色各样,在冰块上堆成一座座银色小山的鱼类。这座连锁超市是当地捕捞大户的产业之一,卖场四分之一的面积都在出售水产生鲜。
“那里!”
银发少女在一群挎着购物篮的中年妇女之间发现了艾诺宁的黑色短发,她和一一三从人群中挤进去,黑发少女发觉了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在暖橘色灯光照耀下露出了宛如看到神佛一般的满足笑容。
“看哪墨杜,鲑鱼!鲑鱼!鲑鱼!!重要的事要说三遍!从这里开始到那边,全部都是!!”
……
“说到火锅的主材应该是牛肉才对。”
“鲑鱼。”
“汤汁要用骨汤和酱油呢。”
“鲑鱼。”
“还要买蔬菜和豆腐……放弃吧艾诺宁。再不快点结束,一一三要忍不住开始吃东西了。”
“切……被识破了。”
被叫做墨杜的银发少女转身阻止了把购物篮里用保鲜膜包好的食材偷偷换成鲑鱼肉片的艾诺宁。
“不对……在圣诞节吃火锅从根源上就不对头吧!”
“……管它呢。”
下午五时 街心公园
前天的一场大雪为杉树和松树罩上了厚厚的棉披肩,纵横交错的黑色枝桠挂着冰挂和残雪,勾连成形状奇特的雕塑。将公园划分为一小片一小片的冬青树篱上的雪已经变得零落稀疏,看上去像洒在抹茶点心上的糖霜。公园四周,大象滑梯和长颈鹿攀爬架也被雪掩盖了颜色,变得胖乎乎的。只有公园中心的沙坑上和空地上的雪被清理一空,这是因为社区前几天组织过手工艺品义卖,为孤儿院的孩子筹集圣诞礼物。而那些被清理出来,堆积在树篱一个角落的雪,被谁堆成了一个大雪人,还用树枝弄出了五官,过于写实的浓眉大眼和没手没脚的肥胖躯体十分不协调,一副可笑又讨打的模样,似乎是因为没有什么行人路过才得以幸免,站在那儿以一副过于严肃的表情眺望远方。
“啊,好无聊。看家什么的。”
扎着单股麻花辫的女孩把积满雪的长椅清理出一片空间,双手捧着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来,加热到微微冒着白色蒸汽的易拉罐,接着仿佛有什么不满,以豪饮啤酒的动作仰起头咽下罐子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年糕小豆汤。
“像个老头子一样。”
不过,比起缩在被炉里看综艺节目,选择穿着短上衣和裙子就跑进冰天雪地的女孩,看上去和年老体衰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她盯着远处正打雪仗打得开心的一群孩子,眼神里露出一丝羡慕。
“该不会瞒着我躲到什么地方把东西都吃了……危险,太危险了,差点上当!”
女孩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残雪,弯腰准备把手里的空罐丢进垃圾桶。
“砰”地一下,一个雪球飞来,从她的额头擦过,重重地击中了身后的自动售货机。
“哈啊????”
几个男孩子听到了质问的音调,其中似乎隐藏着马上就要爆发的怒气,他们迟疑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一个戴着滑雪帽,帽子下面露出的碎发遮住眼睛的男孩抬起头回答道。
“啊,不良姐姐,对不起。”
“不良??你这个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呜啊!!”
一个巨大的雪球飞过来,打在男孩的滑雪帽上。
“嗷嗷嗷嗷!好凉好凉!”
他身后瘦高的男孩发出了悲惨的嚎叫,后颈被塞进一大团雪。
“哎?……”
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两个厚厚的镜片也糊上了雪。
“糟了!怪兽狂暴了!大家快散开!!”
男孩们一边笑着,一边向四面八方奔跑。而女孩跟在后面展开了猛烈攻击。
“大姐头,你真是厉害……服了。”
十几分钟后,跑得气喘吁吁的男孩们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累得爬不起来。而少女得意地抛接着手里的雪球,接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哼,想跟我打还早了不知多少年。”
“原来应该叫阿姨吗……唔哦!”
一个还想嘴硬的孩子脸上又挨了一击。
“听好了,我的名字叫狄姆,不许用奇怪的称呼叫我,还有,你们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餐馆,小吃,土产店什么都可以!”
“哈?”
因为活动了身体而感到十分开心,面孔发红额上渗出汗珠的狄姆,以惊人气势大声宣布,接着意识到这语气确实有点像不良少年的敲诈勒索,于是打算放缓口吻。
“嗯,其实,我是想问……”
突然,狄姆的眼角瞥见公园一角的雪人那边,有个影子稍稍动了一下。
“漏网之鱼!”
她丢出另一只手里的雪球。
雪球以迅猛之势飞过去,在雪人的脸上炸裂,就连上半身也禁不住冲击力晃动了一下,狄姆没有打算击中躲在雪人身后的那个影子,而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然而刚才的晃动并没有停止,雪人经过这一击似乎无法保持平衡,整个头部滚落下来,连带上半身也四分五裂了。它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正眼含泪水怒视着她的——女孩子。
“哎呀,糟了。”
狄姆摸着头,有点不知所措。
“小春?”
“小春这个胆小鬼,一直躲起来了吗?”
男孩子们接连从狄姆身边爬起来,向那个女孩站立的地方奔去。狄姆跟上去,看到那个雪堆下面有个被压坏了的纸箱。
“……”
纸箱里堆着旧毛衣,上面躺着黑白黄相间,看上去很瘦弱的母猫,身边围拢着一群小猫。看到人群接近,它们像皮球一样弹跳着四散逃开,钻进灌木丛里,而母猫弓起背,尾巴上的毛膨起来,发出低低的吼声。
女孩手里拿着矿泉水和发热贴,看来准备更换已经结冻的水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已经不能再使用了。
孩子们发出惋惜的叹息,而女孩的眼神更像是无言的责备。狄姆挠挠头,叹了口气。
“了解了,我会负起责任来的!……啊不,我是说,我会帮忙解决的!”
——公寓的地下室,大概还有地方可以收留它们吧。
晚间七时半 游乐园
夜晚来临了,而这里却变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虽然日间的游乐设备不少都已经关闭,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合夜晚的装饰和娱乐项目,游乐园中心矗立着的,高大的铁架,顶端在白天猎猎飘扬的各色旗帜已经隐没在夜色中,而现在那里垂落的是闪烁的彩灯,光像雨丝一样阵阵飘落,接着又同时闪烁起来,汇成光的河流将人们引向四周。柔和的橙黄、粉红、紫色和绿色的光芒映照在人们的瞳孔里,倘若梦境在现实中实现,被染上的,大概就是这样的颜色吧。
游人丝毫没有减少的地方是游乐园里的市集,这有点像是夏日祭的冬天版,小吃摊递出棉花糖、爆米花和冰糖苹果,悬挂着巨大玩偶的有奖游戏摊前面,围观的人和参加的人总是一样拥挤,盛装游行经过的时候,喧闹的人群会暂时驻足,看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表演队伍站在高高的花车上向他们招手。
旋转木马周围响着柔和欢快的音乐,旋律和它本身一样回旋着,起伏着,带着镜子和华丽装饰的内墙反射着乘在飞马和种种幻想生物背上飞驰的,孩子或是童心未泯的成年人的笑脸。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冷风从他们的颊旁拂过,然而那些微微发红的面孔上完全是快乐和兴奋的表情,仿佛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完全不会在意。
高大的观览车周围也装饰着彩灯,游人在它前面排起了长队,天气晴好的时候乘着它升上顶端,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从市中心林立的高楼,一直到环绕着城市的铁路,山脉和田野都能尽收眼底。而从暮色降临到夜色深沉,夕阳沉入山岭,云端鲜艳的色彩逐渐消失不见,城市亮起灯火,以一块巨大的棋盘的姿态呈现在眼前,这样的景象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观览车的机械手臂就这么不知疲倦地抬升着,将无数家人、朋友、恋人从地面送上高空,见证着他们在升上最高处的短短几分钟里,发出了怎样的惊叹,做出了怎样的约定。
游人们看起来完全褪去了白天的单调死板或是咄咄逼人,只是单纯地表现出开心的一面。笼罩在灯火和夜色之中,他们身影变得模糊,仿佛在夜色中,成为了梦的一部分,成为了永远不会消失的幻影。
男人坐在隐没在树丛背后,远离人群的长椅上,凝视着色彩缤纷的灯光和快乐的人群。这里的积雪没有清理,仍然像白色绒毯一样完好。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两行脚印。
少年的卷发垂在白皙的额头上,金色的瞳仁里反射出自己的影子,背对着光的面孔显得柔和而暧昧不明,男人觉得,这个样子很像曾经在教堂里看到过的大理石雕像,但远比雕像鲜活而富有生机。
“不管在哪儿,大家对过节都是一样热衷呢。”
“这就是,神赐给信徒的节日吗。”
“跟信仰没有关系,单纯是个寻开心的机会而已。”
少年露出促狭的笑容,稍稍倾斜着身体,靠近男人的脸。
“……这样的话还是换个时间说吧。”
男人以有点疲倦的微笑回应。
“怎么,不愉快吗,享受这样的节日?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从再次醒来的时刻开始,今天是最愉快的一天。……简直想要感谢那家伙了。”
笑容从男人的脸上隐去了,他深深叹了口气。
“但是,我是不是太过自作主张了?我……我们,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真的有权利这么轻松地……追求这种普通人类所追求的事物吗?慎一郎说的没错,我们的战斗和你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如果……”
仿佛要挥去不祥的预感一般,男人移开目光,没有再说下去。
“我最不愿看到的,是因为我的缘故把你们卷入危险之中啊。”
“啊……真是……”
少年一只脚踏上长椅,挑起眉毛,带上了恼火的表情。
“不是自作主张,而是妄自尊大,我想要获得力量而选择战斗,完全是出于自我意志,是我自愿的行为。唯那家伙也一样吧。”
“而且,从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开始,我们和那个世界就已经脱不开干系,一直逃避下去是不可能的,那么反过来去战斗,驯服那种力量为己所用,又有什么不对?”
“不要太小看人类了。”
男人放在膝上的右手紧紧握拳,接着又放松下来。
“……抱歉。”
“唯以后不会再参加战斗,也有了保护她的人,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虽然我对平胸是不是需要所谓的守护者感到怀疑啦。”
“……”
“还是,因为这家伙不在而感到了微妙的寂寞心情?好像老爹参加女儿的婚礼那种感觉?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够了。”
少年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刚刚拿到的气球垂落下来的细绳在男人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
“的确……有了想要与之相伴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以身犯险了吧。”
“从这个意义上说,或许我也获得了拯救。”
男人以用力的拥抱做了回应。
——被拯救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街道上灯火通明,平日这个时刻早已安静下来的地方依然充斥着喧嚷的人群,突然,一声沉雷般的闷响盖过了音乐和人声,大家抬起头来,看到焰火在漆黑的夜空上,绽开了比霓虹更加绚丽夺目的花朵。
“哎?是焰火表演呢……”
“喔噢!好棒!”
“什么什么在哪里?我也要看!”
“别想趁我去阳台的时候偷吃牛肉锅!”
……
“那些孩子们,在地下室,应该没问题吧。”
“放心,房东已经答应在给它们找到家之前,先照顾它们了。”
“如果对着焰火也可以许愿,你打算许什么愿望呢?”
“就和今天这个日子的名字一样,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平安!”
……
“就这样什么也不去想……悠闲地度过节日,真的可以吗?”
“你在犹豫什么,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如果虔诚祈求的话,我也可以特别准许哟。”
“为什么请求的对象是你……”
“拼尽全力的话,和平安宁的日子会来临的,那时候我希望每一天都这么开心。……和重要的人一起。”
……
“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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