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你妈妈的脑电波,不太稳定喔♪”
Evariste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他面对坐在月光下的窗前拿着不知是几年前买就一直放置着的吉他唱着歌的Akinly一阵错愕。吉他没调准音,他唱的也走调。Evariste选择了静观其变,但对方除了唱歌没有别的行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妈妈的不正常,就是脑电波♪”Akinly唱,“你的妈妈不正常,你的妈妈脑电波,你的妈妈是脑电波妈妈♪”
先不说这个词的品味如何,调子也太难听了。Evariste爬起来,稍微靠近一些Akinly作仔细观察。结果发现对方闭着眼。“难不成是梦游吗”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但是那么怪异的梦游的举动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
就这么放着也不太妙,况且唱的歌也太难听了。但——应该说是兴趣使然,他没有叫醒Akinly,但也不打算继续让他唱下去。他走到Akinly身前,拉过后者的手(幸好他没有把吉他挂在身上,Evariste轻松地引着他把吉他放下),把他领回床上躺下。过了半个小时,Evariste意识到Akinly确确实实不会继续梦游了,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二十分钟后,闭上眼睛。
第二日
当Evariste睁开眼的时候对方的确不在身边。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床单,有点冷。Akinly不在房间里。他走出房间,餐厅亮着灯。Akinly坐在餐桌前,用一种极其休闲的姿势翻着书,桌上还放着一杯酒。
Evariste慢慢靠近他,走到他面前。他发现Akinly闭着眼,但还是用一种不平稳的频率(也就是时不时)翻一翻书,不过酒是没有喝。他蹲下身,看了眼Akinly的书。《安娜·卡列尼娜》。之前看上去很新,但什么时候买的就不清楚了。Evariste静静地看着Akinly静静地看了(梦游着)五分钟的书,最后把书从他手上抽出来,合上,盖好在餐桌前。Akinly没有醒。Evariste把脸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一股黄桃牙膏味。对于就算是梦游也安安静静的Akinly,他满意地牵起对方的手,把他领回去。在床上,Evariste放了几首摇篮曲就睡着了。
第三日
Akinly还在看《安娜·卡列尼娜》。
今晚也没有喝酒。
第四日
Evariste认为,直到他看完都不会做下一个梦游行动了。
第五日
Akinly合上书,走到书房放好。然后他回到客厅,没开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想些什么。Evariste想他终于是看完了。Akinly靠在沙发上,然后站起来,走到Evariste坐着的沙发前(Evariste对他的如此准确的判断开始怀疑他梦游的真实性),什么也没有(气氛十分纯粹地)地半分钟后,他开始脱衣服。他松开睡衣扣子,就这么让睡衣滑到地上,头发乱七八糟地散着。在延伸到客厅的月光(或者是白色的路灯)的照耀下,Evariste无言地看着Akinly的脚背,受光铺满的位置像爬满了细细小小的萤火虫。晶莹的,纯白色的。Akinly站在光下,什么也没有做。Evariste盯着他的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时候的路灯难道是该打这个光的吗?
随后,Akinly缓缓蹲下身,坐在地上。Evariste翻起他的刘海,看了看他的眼睛,把他拖回房间里去。睡衣的事就交给明天的Akinly来办吧,Evariste坚决地想。
第六日
在早晨还在使劲躲着的家伙到了晚上还是那么镇静。今晚的Akinly坐在窗前,十分偏执地为吉他写上了“胡桃木”。之后跑到浴室,放了一盆热水(Evariste再次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在梦游),没脱衣服就躺下去。想到昨晚上和今晚上的反差,Evariste觉得一阵莫名的笑意。他走过去把Akinly的刘海翻起来,湿漉漉地黏着。Evariste突然觉得有点像两只猫(不,Akinly是兔子。他纠正。)在舔毛。不过水是温的,他总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像什么诗里写的那样,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诗。他颇有耐心地把Akinly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整理好,然后看着Akinly的侧脸。等到水温降下来,他再把Akinly扯出水,把衣服脱下来,让他在毛巾上滚了两圈,扔进了床底。一切都像往常一样,Evariste欣慰地想,明天Akinly又要嚷嚷了。不过被子很厚,他还不会感冒。
第七日
Akinly醒了。
他看着Evariste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顿时毛骨悚然外加不知所措。“怎、怎么了?”他问,“难道是我牙膏太好吃你给吃完了吗?”
Evariste摇摇头。
“那你是要对我夜袭吗!”Akinly警觉起来,“你好下流呀!前两天我醒了都是光的,我都不知道Eri还有这种兴趣,真是大变态!虽然我觉得睡奸本的确蛮有趣的……”
“别说话。”Evariste突然说。
Akinly眨了眨眼,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和Evariste对视着。“唔,”他含含糊糊地说,“要以一个冲击性的结尾作为结束。”他说着,把半个头缩进被子里。Evariste伸出手把他的头发顺到耳后,眼底十分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Evariste说,“好歹,在一切结束之前活了下来。虽然活不活都无所谓。”
Akinly说:“什么?”
“没什么。”
Evariste用一种轻得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你还在,真好。”
Akinly继续缩进被子里,不过两只眼睛瞪得很大。
“黄桃味的牙膏很不错。”Evariste话锋急转。
“你果然是吃了!”
“我没有。”
“Eri好下流啊!”
Evariste躺下来,枕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舒服。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一会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Akinly看着Evariste的睡脸,悄悄地深呼吸,随后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
——
一个狂欢,一个庆祝
+展开
他偷了我的翅膀然后飞走了。
对,便是这样。无论是非必需品的饭还是非必需品的酒还是非必需品的药,还是非必需品的其他,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睡到午后两点起来然后头脑放空地在角落抱着书靠了三个小时,才想起又是吃完饭的时候了。窗外的天空变暗了,在我什么都还没做的时候。
明明前不久才吃过的。我的厌食又严重了起来。
我没有病,可能是少掉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我反而感觉自己轻松的很。正因为我轻得让我一时无法适应,所以我像氯化银——为什么是氯化银不是硫酸钡?——一样沉积在房间的角落里。我有点迷糊地想象自己一站起来,就会像氦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起来,“气球的重力忽略不计”。我擦掉了那个向下的箭头。我丢掉了我的翅膀。至于有没有丢掉更多,我让自己拒绝思考。
这句话我只敢当作一个诗歌的象征来讲。流亡在远方的人,是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再回去的了。
究竟要多少剂量才够把这样大的一个人麻醉住?上次把透明的吗啡倒在玻璃沙漏里,我跟他毫无征兆又顺其自然地谈到这个。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假如他唱一首歌给我,我就可以勉强获得五分钟的深度麻醉。他可以一边唱歌一边拿走我的翅膀,这样我们便都是幸福的(太暗了,我得站起来打开灯)。我们习惯从麻痹与幻觉里找到幸福,麻痹与幻觉与药成为现实的一部分的话也不是那么不健康。或者说幸福和健康不是之间从来不会有因果关系(这的确是救生员的最后一个夏天)。没有拒绝迷幻剂的理由,是吧。世界上这样美好的事物可不多了。我们把费洛赛宾粉和麦司卡灵粉还有沾着麦角酸二乙酰胺的方糖搅拌在一起。我们是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回去的。
突然暴躁了。
虽然除了丢了东西以外没有别的不幸发生,但是我还是暴躁起来。在看着相对论的光锥图时我一边狂暴地抓着自己的手背一边流下眼泪来,于是我走出房间去把半瓶黄樱倒在碗里(我忘记怎么走路了,走姿相当的业余),喝进嘴再吐出来。真浪费。白墙和玻璃窗发出风的空旷的声音。我抬头看到玻璃窗上的影子,没有梳头也没有换衣服,被一大口只有二十度的酒刺到两眼满是泪,“委屈的哭了起来”,我在我的影子下面意念加上这些字。
就算有翅膀我也不能真正地飞起来。
我想到这些,终于沮丧下来。
这个笼子怎么飞也飞不到头。“哪里有笼子?”他说。哪里也没有,但是我们活在笼子里。我们的呼吸我们的拥抱我们的互相的伤害我们的血我们的活着和死了都是笼子。给了我翅膀的话我便可以俯视人间的彩虹了,彩虹还有高压线,然后一直看到停止呼吸。现在他也有了翅膀。幸福。如果他还会回来的话我要找个时间这样严肃地上一课。想要幸福的话首先要带上可以逃跑的翅膀,就算无论怎样也逃不出这个笼子,我们终究还是可以向着自由的逃避飞行的。
将幻想与药当成翅膀的我们从痛苦的自我里找到了幸福的影子。为了伤害而相遇,为了遗忘而记忆,为了逃避而生活,在没有人记住的地方搭起玻璃的房子。在没有人记住的地方我便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离开所有人,说着不是所有生命都有活着的权利,随心所欲地杀掉我想杀掉的东西。
过去,当然这是过去。
他偷了我的翅膀然后飞走了。
现在我在整个世界的边境,突然有了一种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感觉。管这么多干嘛,我活着从来不是为了活的(又倒下半瓶边喝边咽边吐),我狂妄又无理地沾沾自喜着。把水龙头打开冲着水槽,自来水的味道温和又冷淡。我当然没醉了,哎。
把昨天的衣服套上,插上耳机,锁上门,老实地从路上走过去。
得到回报的人生没有那么多,嘴里的令人不快的酒味刺得我有点反胃。我不能飞起来。我感觉我被自己抛弃了。被我所期望的自己抛弃了。没有下雨也湿淋淋的地面,在这样的梅雨天气里,期望的自己再怎么坚强完美,大概现在也该生锈了。我抓住空气,在手心中捏出了水珠。
“无论怎样你就是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所以你什么都没在想。”
电车的声音。
“话说现在这个时候樱桃刚上市的吧。有一大袋那么多,樱桃还是车厘子,还很便宜,这样说来我又想用舌头打结樱桃梗了。”
想到这些句子,于是我买了樱桃,一大袋。插着耳机,沿着人行道,在身旁交错的车流中一颗颗地塞在嘴里再把核咽下去。我依然是没有食欲的,只想花一笔钱满足一下无理的败家欲。我不想回去了。我有点想像他一样带着我的翅膀流亡到永远永远永远不用回来的地方,于是我沿着电车轨向着终点站走过去。
踩在地面上的感觉是陌生的,我说过我忘记了怎么走路,但是我跌跌撞撞地走着,从在夏天就落满枯叶小路上晃过去。海鲜小饭店里亮着黄色的光,人类共同的幸福。共同的幸福,像是一个梦,我坐在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火车上,火车坏了停了,乘务员打开广播讲笑话给我们听,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好,只是在我中途下车的时候火车忽然又开走了,带着所有人的幸福,把我一个人留在雪地里,远远看见的是新年的烟火。——新年的烟火,市中心的霓虹灯。冷风迎面吹过来,让我忘记现在是六月。耳机里的音乐随机到了The scientist。我还能继续往前走。穿过路中央的电车轨,在昏黄的路灯还没染上玫瑰色的时候,我们两人只是沉浸在互相孤立的幻想里,焦躁地寻找着爱情存在的痕迹。想到这里,我跟着音乐,口齿不清地唱起来。
让我们回到开始。
__________________
回复。
今年份的狂气。我想想对他还是不用认真遣词造句比较好,反正我自己写我自己的事只要随手写出来就行了。流水账一样记些私事。
其实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最后那句,scientist好听。
标题勉强和去年的凑了一个系列。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