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五格都是水,湖面绵延在爱丽丝和小鹿面前,湖上飘着浓浓的雾,白茫茫的一片,怎么都望不到边。
她们在湖边发现了一艘小船,于是她们决定划船穿过面前的湖。
当船行进到湖中央的时候,爱丽丝看见远处一枝闪着荧光的灯心草。
“看!”爱丽丝叫了出来,“好漂亮的灯心草呀。我们可以用它当作灯笼!”
说着,她就要往那边划过去。
但是小鹿却拦住了她:“那可能不是灯心草,而是鮟鱇鱼的触角。”
爱丽丝被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桨差点掉到湖水里去。
“那……”她迟疑着,“我们是不是不要接近比较好?”
小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我们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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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佐见爱子正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午觉,金色的发丝水草般纠缠,在沉稳的呼吸和起伏中震动着。平光镜被放在一旁,由于爱子单手摘眼镜的坏习惯,眼镜呈现出只有一只镜脚叠起,而另一只斜斜地伸出的样子,一反工作状态时认真严肃的形象。
爱子午睡的习惯是近些天才有的。一是因为最近NOEA带来的宗教流行,记者的工作量陡然增多,经常需要熬夜;二则是……和理苑交往之后,爱子比起以前要放松多了。
神在理苑拎着两人的午饭,踮着脚走进来,轻轻地把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放在桌上,然后鬼使神差般将一缕斜挂在爱子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又不餍足似的将鬓角的头发尽数拢到她耳后,露出微红而微微颤抖着的耳朵。
理苑不由得舔了舔唇。满怀爱意的视线被炽热簇拥着,在肌肤上缓缓扫过。
“咳咳。”
忽然门外响起尴尬的咳嗽声音,理苑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关门,立刻慌乱起来,缩回手之后又挣扎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掩盖的事情,只能强掩尴尬,面对走进屋里的上司。
“平井前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理苑已经编好了解释刚刚状况的数种理由。
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无奈地挠了挠头:“办公室恋爱也不是不行啦……不要影响工作就好。”
理苑完全没料到上司说出的是这样的话,愣了愣神之后,只能用小孩子被抓了现行般的语气,低头说了声“是”。
宇佐见和神在交往这件事情,在报社里已经传开了。虽然两位当事人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成为舆论焦点,让两位多少有点害羞。
“宇佐见在午睡吗……”上司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
“是什么事情呢?”
神在察觉到上司的不对劲,追问道。
但是上司还是躲躲闪闪,“算了,没什么事。”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是什么事情?”
爱子拿起眼镜戴上,重新恢复了那副严肃的工作状态,但一边的头发依旧别在耳后,看得理苑心中一阵悸动。
“这话我来说大概不太合适,”上司犹豫了一番,叹了口气,还是给宇佐见的终端发了一个地址,“有一起很麻烦的事件……警方施压说不要报道。”
对于这个从旧时代过来的老前辈来说,对新闻事件的好奇是远高于警方的命令的。
“我明白了,我会自己判断的。”
这一组的两人心理系数都很稳定,在以往那些怪异的事件中也表现出色,因此成为平井的首选。
“恋爱会让人脆弱啊……”
走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咕哝了这一句,或许,他是在害怕某种因自己而导致的结局,又或者,“脆弱”是在说作为旁观者的自己。
他生出了不想让她们身犯险境的念头。
“毕竟是后辈啊,”他一边想着,一边踱到另一间办公室门口,抬手想要敲门,转念又直接推开了门。
“真的要一起去吗?”
尽管在当代的日本,汽车几乎全都是自动驾驶,可能是出于对自动驾驶的不信任,也可能是源于某种内疚,爱子依旧紧紧抓着方向盘,目光锁在路面上,逃避着目光。既然是从神烦上司那边拿到重要的情报,说明事态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那么。她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却不愿意自己的女朋友陷入险境之中。
在这个Sibyl统治下的世界里,社会部记者的工作非常危险,色相恶化,犯罪系数提高,沦为潜在犯——她不由得想起了由依。这对她来说,依旧是一场梦魇。
理苑将手覆上了爱人的手,温度自手心向手背传递。
“我不会放手的。”
爱子立刻想起了,自己曾经抱着怎样的爱意和希望说出的话。
——“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爱子知道理苑所指的是什么,知道理苑以怎样的勇气说出了这样的话,因此,几乎立刻地,松开了方向盘,捧起了理苑的手。
“A、Alice?”
爱子将手捧到胸前,一歪头靠上了理苑的肩膀,头发清幽而柔和的香味柔柔地钻进鼻腔,让紧绷着神经放松、舒展。
“……好好开车啊。”
“不用担心,我有在看着。理苑……谢谢你。而且——”
理苑一直觉得,在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候,爱子总是会露出被她掩藏着的一面:慵懒、爱撒娇,还有——
“我喜欢你。”
十分狡猾。
两人来到了事发的地点,不出意料地,已经被警用Drone封锁了。滑稽的吉祥物形象手拉着手,充满了掩盖罪恶的荒谬。
爱子投影出证件:“宇佐见爱子,朝日新闻社社会部所属记者。”
“对不起,您没有进入权限”的无机质声音,却宣告着无力和失败。
“你是……上次的记者。”
回头看去,发现了一头白发,身着西装的干练女性。
“南宫监视官……对吧?”
自从上次的“超级燕麦过敏事件”之后,爱子也认识了不少公安局的人。
“这次的事件特殊,不能报道,这点我们应该已经和各报社说过了吧?”
监视官立刻摆出了官方的腔调。
“我们并不是为了报道——”
“那么是为了什么?”南宫转向理苑,“这种危险的事件,是由公安局负责的。身为一般市民,就要有一般市民的自觉。”
“公安局也不是什么都做得来的吧?就算是市民……”
南宫头也不回地走向警用Drone,声音冰冷得几乎要裂开:“并非Sibyl所判定的适格者,就算参与到案件之中,也只会带来不幸罢了。”
“对Sibyl的判断那么有自信吗?如果没能及时抓到犯人——”
“Alice!”理苑一把拉住了爱子,“别说了。”
南宫停下了脚步,流畅地拿出Dominator,转身,瞄准,目光凌冽——
爱子的心脏陡然一紧,下意识地拉住了理苑的手,在想要把她推开之前恢复了冷静。
Dominator也亮起了红光。
“犯罪指数62……快点去治疗吧。”
爱子看着转身离去的南宫,喃喃道:
“这是……认同Sibyl的判断的意思吗?”
理苑握住了爱子的手,“我们走吧。”
爱子犹豫了一下,顺着理苑的脚步,慢慢地走着,手被她牵着,指尖的悸动仿佛都传递得过来。
“那个人,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因为她的原因,让谁的色相恶化了吧。”
爱子默然垂眸,半天才说出一句无法传达的“对不起”。
理苑停下了脚步,抱住了爱子。
“Alice……太紧张了吧,平常的你的话,肯定是能注意到的吧。”
爱子将头埋在理苑肩头,忍住几欲夺眶的几滴泪水,闷闷地答了声。
“嗯。”
“之前的记者吗……这次又来做什么?”
虽然对方一副认识自己的样子,不过爱子对面前的警官并无任何印象。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要暴露出这一点比较好。
爱子和理苑刚刚在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约会的时候,看到公安局的车辆开走了。但是警用Drone还没有撤走,两人便决定过来碰碰运气。
因为这个原因,理苑手里还提着没吃的芒果班戟。
“能看一下尸体吗?”
面前这位米色头发,看起来戾气十足的执行官粗暴地挥了挥手。
“不行不行,那东西要是流传出去可不得了。”
“哎……很可怕吗?”
“就只是背上凉飕飕的……等,你们快点走,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神户,怎么了吗?”
拐角后探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绿发女子,一副分析官的样子。
“没事!就是上次闯进公安局的记者……”
爱子饶有趣味地审视着执行官,后者似乎因分析官的出现而显露出难掩的局促和兴奋。
“你们好。”分析官浅浅地点了点头,“是想要协助我们调查对吧?请进吧。”
“不、不好吧,秋山。”
秋山歪了歪头,用颇无辜的眼神望向了神户,眨了眨眼:“没关系吧?再说我们也解不开。”
半是因为没有办法抗拒,半是承认调查陷入僵局,神户挠了挠头,把两人放了进来。
“谢谢您的帮助——”
“要道谢的话还是等等吧,没准会后悔进来了。”
抢在秋山回复之前,神户带着不情愿开口。
转过拐角,一具尸体伫立在角落里。
伫立这个词并不准确,尸体跪在地面上,因为皮肤都被剥掉的缘故,仿佛保健室里的人体模型一般。双眼只剩下空空的洞,下颚被拉到极限,看起来几乎要脱臼的程度。最诡异的是双手,分别向两边伸出,托着心脏和大脑。
“呜!”
“理苑?!没事吧?”
血腥而诡异的场景让理苑一阵反胃,头皮发麻,可她还是强压下了恶心:“没事。”
爱子体谅地看着她:“要不要……”
“我没事。”
看理苑如此倔强,爱子便也不再坚持,目光转向了诡异的尸体雕塑。
“黄金的果实……”
“张嘴——别躲啦!”
爱子瞥了一眼这不合时宜的吵闹的来源,翻了个白眼之后专心观察着尸体。
芒果班戟已经作为礼物送给了两位警官。她们正在坐在后面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恩爱地分享甜点——在这样一具尸体面前津津有味地吃东西,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给对方喂食,该说真不愧是潜在犯吗?
爱子一边腹诽,又瞥了一眼理苑的脸色。
“有想到什么吗?”
“哎?……这具尸体,是天平吧?”
爱子点了点头。
“心脏和大脑……一边是生命、感性,另一边则是理性,或者——”
爱子直起身子。
“Sibyl……吗。”
刚刚在一旁休息的两位警官也加入了讨论,秋山补上了爱子没有说出的后半句。
“天平……啧。”
这种无法用暴力解决的问题,让竭力思考的神户有些烦躁。
“希腊神话里司掌法律和公正的是女神忒修斯,为了判决的公正,忒修斯用布条蒙上双眼。为什么却是挖去了双眼……”
理苑声音里塞满了苦恼和痛苦,向后靠在了爱子怀里。
“是讽刺吗?看不到公正……而且为什么嘴要张大到那个样子……”
爱子抱紧了怀中的恋人,在发丝上留下轻柔地一吻,犹豫着吐出了一个名字:“《呐喊》。”
“是说蒙克的……”
爱子点了点头:“那种苦闷和痛苦……是不是想要表达这个呢?”
一阵默然。
“那……黄金的果实是什么呢?”
秋山指着尸体旁边的地面上,艺术品的标签一样的血字。
“黄金的果实,是说金苹果吧。希腊神话中的荣耀之果与纷争之果……但是,对这具尸体来说,有什么意义呢?金苹果为特洛伊带来了灭国的灾难,是在表达这样的威胁吗……”
爱子扶了一下眼镜。
“说到苹果的话,还有圣经里的知善恶果——人类受蛇的蛊惑,吃下了知善恶果,违背了神的旨意,从而必须承受劳动和分娩的痛苦……这是违背神的旨意的下场吗?这个神,究竟是指……”
“金苹果的话,还有一个。北欧神话中,伊登女神掌管的金苹果,具有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作用……不过,大概没有什么关系吧。”
因为提起了北欧神话,爱子想起偶然得知的理苑中二时代的黑历史,糟透了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还有,一个问题。”
爱子盯着死者空空如也的眼眶。
“死者是谁?”
秋山犹豫了一下,将死者的身份告诉了爱子。
“体力劳动者……”
“想到什么了吗?”
“不……这具尸体想要表达出的内容,似乎和尸体没有关系……”
“就是说,犯人仅仅是把尸体当作无差别的工具……”
“不,如果是想要表达什么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随便……”
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调都高了起来:“能不能检查一下尸体的腹部?”
趁秋山应付的时候,神户偷偷地拿出了Dominator。
“犯罪指数83,非执行对象,扳机锁死。”
+展开刚刚是不是发失败了啊OTZ
这是爱子最喜欢的歌,大概会在回忆杀以及和神在的感情戏部分出现……
最近文力低下,先把这个放上吧
再次感到了自己的英语废OTZ
Hey dear girl
Vocal: Liza Jobson
Lyric: Sherry Jobson
Issued on 8th, July, 2047 in U.K.
Hey dear girl, I’d let you know
You are here, as I call you
How joyful to touch your face
Slowly smooth on shoulder blade
Hey dear girl, I’d call your name
You are here, I can feel it
Licking lips and kissing eyes
Say love with tongue swimming by
Hey dear girl, keep the light
You are here, whole of mine
Don’t just leave, don’t say no
We both have love that grow
Hey dear girl, hey dear love
You are here, deep inside
Night would last, never ends
Though the world finally dies
Hey dear girl, I love you
You are here, in the sunshine
Ignore ruins, forget the mobs
I’m everything in your sight
Hey dear girl, hey dear love
You are here, not a lie
Life would last, never ends
Though the world finally dies
Hey dear——
How I love you
Never ends
+展开某境外匿名论坛。
这里的存在并不太为人所知,性质接近于地下赌场,不过谈论的并不是金钱,而是命运。当然,赌资,也同样是命运。
旧时代的大学教授、过了气的有名记者、作家,亦或是被Sibyl系统判定为不适合的评论家——这些人齐聚一堂,嘲弄和讽刺着神。
当然,这里并没有那么单纯,情报贩子暗中活动,搜集情报再转手卖出;掌握着一些特殊资源的人和其他地区的人达成偷渡交易;当然也有一些要价很高的中介,自称能够代理申请准日本人资格。
“Ina-bunny”并不算是论坛中有名的人物,她也仅仅是偶尔回回帖罢了,在论坛里她也并没有认识什么朋友,虽然偶有几个聊得来的坛友,但她并没有任何进一步将友情发展到现实中的念头。与其说是不需要或者冷淡,倒不如说,现实中并不相识更加安全。
Verachtung:是萨特吧?
Ina-bunny:?
Verachtung:“人的存在就是选择。”这是你回帖里的一句。
Ina-bunny:人偶于何时死去
Ina-bunny:想起来了,恶趣味的标题
Verachtung:难道你不觉得十分恰当吗?
Verachtung:人偶之死,多有诗意
Ina-bunny:你尽可以用凶杀、放火、投毒、强奸的可笑素描点缀命运的画稿
Ina-bunny:但这种讽刺毫无意义
Verachtung:《恶之华》,难道不是诗人的嘉颂
Ina-bunny:这个时代没有诗人
Verachtung:怎么,没有人传颂Sibyl的功绩?
Ina-bunny:帝国治下给拿破仑的颂诗,从来没有什么价值
Verachtung:难道《英雄》不曾奏起?
Ina-bunny:何必纠缠于这种细枝末节
Ina-Bunny:你明明只想讽刺,却摆出歌颂的样子,何必惺惺作态
Verachtung:hhhhhhhh
Verachtung:难道你没有想过,让震撼一切的霹雳,把这生殖繁密的、饱满的地球击平?
Ina-bunny:《李尔王》
Ina-Bunny:难道你是约翰吗?
Verachtung:读过《美丽新世界》,难道不更像是约翰吗www?
Ina-bunny:那也是彼此彼此
Verachtung:不想要切断人偶的线吗w?
Verachtung:当人偶断了线,会死吗?还是会活过来?
Ina-bunny:既然你没有办法割下一磅肉,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更不能不流血
Verachtung:hhhhhhh
Verachtung:这是你的一磅肉!法庭判给你!法律许可你!
Verachtung:hhhhhhhhhhhh
Ina-bunny:有什么可笑的
Verachtung:口口声声说着人要有自由
Verachtung:却不肯决定,怠于行动
Verachtung:怎么,真的指望“法律”吗wwwww?
Ina-bunny:这就是我的决定
Ina-bunny: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Verachtung:木偶也会觉得是自己选择的吧hhh
Ina-bunny:你知道生活是什么吗?
Ina-bunny:就简单地把生活当成木偶戏
Verachtung:当然
Ina-bunny:你还真是自大
Verachtung:就是因为Sibyl
Verachtung:生活才不再是生活,自由才不再是自由
Ina-bunny:因为人是宇宙的精华和万物的灵长?
Verachtung:自愿为奴是罪恶而非选择
Ina-bunny:人就是人,存在和生活着的人
Ina-bunny:而不是依赖于理性和高贵
Verachtung:即使人都成了这样,你还要认为他们是人吗?
Ina-bunny:他们是不是人,并不由你决定!
Ina-bunny: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擅自地决定他人的价值
Verachtung:丧失了自由,人是什么?
Ina-bunny:不要再狂妄了
Verachtung:人偶罢了
Verachtung:哈哈哈哈不要再装疯卖傻了
Ina-bunny:人永远也不会是人偶
Verachtung:一个人可以尽管满面都是笑,骨子里却是杀人的奸贼。怎么,哈姆雷特,还要犹豫不决吗?
Ina-bunny:Sibyl可不是谋权篡位的克劳狄斯
Verachtung:逃避吧逃避吧,人偶可没有重整乾坤的责任!
+展开树林前面,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在苔藓和腐坏之下,依稀辨得出名字。
“没有名字的树林”。
爱丽丝为了自己的目标,走进了树林。
但是,“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爱丽丝紧张地哭了出来。“我没有名字了,”她一边落泪,一边想。
一只小鹿跳了出来,舔了舔爱丽丝的脸颊。
“你是谁?你为什么哭呢?”小鹿问道。
“我,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我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但是,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认识你呀。”
于是,两人便打算结伴同行。
树林黑魆魆的,两人一同跨过枯枝,踩过败叶。
“我想起来了!”在照到阳光一瞬间,爱丽丝大叫道,“我的名字是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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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街头闪耀的霓虹灯和遍布的立体投影,身着蓝色呢大衣的身影疾步冲进了医院。
在逼问之下,有些逞强地不愿松口的后辈,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身处医院之中。
“不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只是超级燕麦过敏而已。”
虽然后辈这么说,宇佐见还是立马请了假,冲向了医院。
路过自动售卖机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
“苹果……还是香蕉好呢?”
虽然苹果富含维生素,爽脆的口感也更好,但香蕉的热量更高,也能带来更大的饱腹感。
在儿时生活在西欧的宇佐见的认知里面,香蕉是一种昂贵的热带水果。当然,对于日本来说,即便是天然香蕉,也并不算太过奢侈。
于是,当宇佐见步入病房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小把香蕉。
“哎前辈?不是说不要来的吗?”
神在错愕地想要站起来,却差点扯到了输液的针头。
“听医生说,最近因为超级燕麦过敏住院的人非常之多。”
“果然呢……柳生前辈和樱田前辈他们,似乎都去做采访了。”
“是……有很大的事情发生了吗?”
“是这样吧。”
宇佐见坐在床边,思考着这次的事件。
为什么呢?超级燕麦过敏的传播……
是为了威胁Sibyl的统治吗?但是,目前爆发的数量仍处于能控制的范围,似乎医学上也有了治疗超级燕麦过敏的方法。
犯人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为了什么私利,大概公安局会知道些什么吧。但是,真的是那样吗?Sibyl可能会与其达成某种协议,但Sibyl并不一定会遵守协议。
不,根本不必遵守,那样的人已经“不被社会所需要了”
当然,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来为社会寻求改变……只是那样就不是私利了。
在日本这种几乎完全以超级燕麦为食物来源的社会,大量人口出现超级燕麦过敏……就像是在说,你们所依仗的基础,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般。
是这样的吗?去质疑Sibyl?
那么,为什么?公众至今没有陷入恐慌?
如果想要让民众去质疑的话,公布信息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那犯人,并非什么革命者……
“爱子……前辈。”
神在轻声唤了一声,将宇佐见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什么事?”
“嗯……谢谢你今天过来……陪我。”
神在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句末暧昧不清地模糊了下去。
宇佐见红了脸不知如何回复,只咕哝了一声“不用谢”,就一言不发了。
老实说,从她发觉自己奔往医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感情之中。然而,她下意识地质疑自己和这份情感,把她们扔到偏僻的角落里去。
我,能去爱别人吗?
一向爽利而游刃有余的记者,陷入了笨拙的自我怀疑之中。
病房里为了修养考虑,并未开灯,加上阴天的关系,显得有些过分昏暗。但对于想要隐藏自己心绪的宇佐见来说,或许再合适不过。
然而神在的表情,也因此有些并不分明。她在想些什么?
“Sibyl系统,做了些什么呢?”
“啊啊”,宇佐见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没准已经抓到了犯人了吧。”
尽管这么说着,但她还是嗅得到,空气中充满了的紧张气氛。
“就算是Sibyl系统,也会有无法预料的情况,也会有难以处理的事件吧。”
“是啊,会有的。”
不知道神在为什么发出这样的感慨,宇佐见只好顺着搭了句腔。
各怀心事,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如果能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就好了,但是这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强项。
那么,或许还是说出来……
“理苑,啊,可以这么叫你吗?”
“啊,可以哦。”
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宇佐见觉得实在难以开口。
“我……”
然而,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慌乱。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似乎从听到了什么“病毒”、“恐怖袭击”、“视频”之类的碎语。
宇佐见立刻打开了移动终端,用报社的APP查询了网络浏览的热点,并且打开了那个网站。视频网站上直播的,是令人看了就觉得不安的画面。
“什么啊这是……”
视频上方出现的“公安局是这样的家伙吗?”、“快点把那个人交出去吧!!!!”以及“我不想死!!”之类的弹幕,让两人稍稍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犯人要求释放一名潜在犯,还设置了一枚炸弹即将爆炸。
而公安局以那名潜在犯的生命作为筹码,试图阻止对方。
整座医院里,不,恐怕整个新东京都,都弥漫着恐怖的末日气氛吧。
那名潜在犯,并不需要为这次的事件付出这样的代价,他是无辜的。
但即使心里清楚这点,宇佐见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任何谴责的话语。她发觉自己对那位自己毫无所知的潜在犯怀着隐秘的仇恨。
因为,理苑因为他的原因而病倒吗?
宇佐见关掉了终端,转向了身旁,嘴唇翕动,但在说话之前——
“我,有想过。”
出乎意料地,神在开口了。
“只是听着Sibyl系统的话,结果好的话就满心欢喜地接受下来,结果差的话就推给Sibyl,这样子,果然是太过狡猾了吧。”
宇佐见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对Sibyl系统来说,潜在犯是不被这个社会所需要的存在。但是,当我问自己的时候,我的答案,并不是这样的。”
神在直视着宇佐见的双眸。
“那个人是无辜的。”
一直,都在让人惊讶无比呢。宇佐见不由得想。
“爱子前辈是什么意见呢?”
宇佐见点了点头。
“是啊,那个人是无辜的。理苑,能帮我个忙吗?”
不管是那个对字句得心应手,写起稿子很快的神在理苑。
“在网络上去煽动民众,让民众想要以那名潜在犯为要挟。”
亦或是那个露出淡雅笑容,写下诗句的神在理苑。
“前辈是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还有,现在,这个眼神坚定的神在理苑。
“只能一试了。”
宇佐见只觉得,自己有着那么多喜欢对方的理由。
“刚刚,前辈想要说什么?”
宇佐见侧了侧头,目光心虚地投向别处,露出一个略带顽劣的笑容。
“嗯……我想说的是……”
然后,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对方。
“我希望你能够叫我‘Alice’。那是我本来的名字。”
“喂,请问是黑崎监视官吗?”
“你是谁?”
“朝日报社社会部所属记者,宇佐见爱子。”
宇佐见疾步奔向地铁。
“我们不接受采访。”
“我不是来采访的。长话短说,你们可以向犯人泽岛理奈传达信息吗?”
赶在地铁门关上之前冲了进去。
“可以。”
“我想与你们达成交易。如果我说服泽岛理奈放弃引爆炸弹,你们可以放弃以泽岛龙也为人质,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吗?”
压住胃部痉挛般的疼痛,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道。
“你,为什么……”
“请马上给我答复!”
周围的乘客被吓了一跳,但是宇佐见并没在意。
“我会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助理的,但是,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我知道了,会过去面谈的。”
挂断了电话,深呼吸。
宇佐见告诉自己,自己并非孤身奋战。
迈进公安局大楼的时候,正遇上黑崎监视官带领着二系出发前往炸弹的所在地。
宇佐见微微对黑崎监视官和白早执行官点头问好,黑崎故意忽视了她的问好,白早则是露出了相当惊讶的神情。
一名带着黑色针织帽的少年与她擦身而过。
“执行官吗……”宇佐见在心里下了判断,“明明还是个孩子。”
然而这就是Sibyl系统统治下的社会。明明是那样阳光的孩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任务中死掉吧。
没错。
潜在犯尚是无辜之人,绝没有任何理由,去牺牲他们的生命。
“宇佐见爱子小姐……对吗?”
面前出现的人身着厚厚的防护服,连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我是公安局局长助理北嶋久生,以这副样子出现,实在非常失礼。但是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请您谅解。”
“那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宇佐见估量着目前的形式。公众舆论偏向了牺牲龙也那一边。
“如果真的能够成功,我也不愿意牺牲泽岛龙也的性命。”
“在此期间,请不要对泽岛龙也动任何私刑。”
北嶋久生并未作出回应,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两人已经进入了综合分析室,两位分析官正专注地敲击着键盘,进行着解码和追踪的战斗。
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更具战场的感觉。当宇佐见握住麦克风的时候,不禁一阵战栗。
“泽岛理奈。”
“我并非公安局的刑警,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并不站在公安局的立场之上。”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明明知道去理解潜在犯的话,自己也会容易色相恶化的。
“这次的事件,已经超过了你的预期了吧?本来,你所想的,是去质问Sibyl系统的吧?”
是的,是为了自己所认定的正义。
“如果只是为了释放你的哥哥,一早就会向公众公布消息了。”
也是为了,那个看着自己身影的后辈。
“那么,看看现在的状况吧!Sibyl系统也好,公安局也好,都被狂乱的民意所裹挟,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这种答案,称得上理性吗?”
为了,那个拥有认真神色的,自己所爱慕的人。
“这样得出的答案,会是你想要的吗?!放弃吧,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无法得到答案了。还不如就此停止,从舆论的绑架之中逃出,再去与Sibyl系统对话,去问你想要问的问题。”
对方,尚没有任何回复。
“你,非要在歪斜的道路上走到尽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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