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都可以,誰都好。
想把自己的破壞欲全部灌輸到對方身上,讓對方的身體裡面滿是自己的體液,或是用庫因克直接貫穿自己的身體,讓對方承受自己所有的慾望——食慾、物慾、性慾、戰鬥慾、愛慾、恨慾、破壞慾、殺戮慾、表現慾……渡久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沒人能承受得了他的慾望。
他的慾望猶如決堤的洪水,那些他曾以為可以承受他那片情感的人,都不過是脆弱易壞的東西。同時,渡久地對那些人的“內心”也並不了解,他們的皮囊之下所埋藏的東西是什麼?裡面用的是什麼材料?當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在想些什麼?……渡久地對那些“內在”的認知,大概比小孩子對毛絨玩具內部構造的認知還要少——後者至少知道玩具熊的內部是棉花填充物。
但是相場不一樣——渡久地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上次戰鬥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手中的喀秋莎發出喋血的哀鳴,倔強的獵物與他纏鬥,帶給他無上的快感。不,相場已經不能說是獵物了。既然水平相當甚至在渡久地之上,那就應該稱作是“敵人”才是。
比如……此刻。
相場——“烏鴉”展開的那對猶如羽翼般的赫子,迅捷地揮來,而渡久地用長槍喀秋莎一一擋下了攻擊。不過短短數秒內,就已經展開了數次交鋒。
“槍這種東西,因為長度的局限性,在兩次攻擊間難免會露出破綻的。”烏鴉似笑非笑地向後退去,但仍沒有放棄攻擊。烏黑的赫子與騎士槍來回碰撞,其間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啊。果然是不一樣的,相場雅彥這個存在。渡久地想著。
能夠最大限度地激起他的愉悅的,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想看看這樣的存在,是怎麼被打敗,怎麼被征服的……這就是渡久地想對相場所做的事。
喀秋莎再度動作起來,每一擊都以足以貫穿肉體的力量刺向對方。而戰鬥經驗豐富的相場,則總能以迴避的姿態躲過每一次攻擊。
喰種的肉體很難玩壞。
若是喰種身為獵物的話,這對渡久地來說無疑是件好事;但對敵人來說不是。可這又無疑激起了渡久地戰鬥的慾望,旗鼓相當、乃至更強于自己的對手,才有一戰的價值。
渡久地感到自己興奮到了極點。
下一秒,騎士槍與甲赫再度相擊。
+展开
好麻烦啊,明明都决定了不再来5区的。
菅野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地址又抬头环视一圈确认自己还走在正确的路上后不安地叹了一口气。因为CCG的清扫行动他暂时戒断了去2区外围海域找食的习惯,虽然吃得不像以前那么好也不至于饿肚子,但小樱却因此对他投以相当怜悯的目光,哪怕菅野一次又一次地解释海上捞起来的尸体不一定都是腐尸。
想起小樱的眼神菅野就感觉那些高度腐败的巨人观尸体和诡异的气味就在自己跟前,胃中忍不住一阵抽搐比吃了人类的食物还要难受。
他看着那些把他闪得头昏眼花的各色霓虹灯试图认出相场和小樱说的那家店。虽然偶尔会来5区喝酒但他很少会离开自己平时的活动范围,在这么混乱的地方菅野感觉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随之而来的陌生让他感到不安,甚至不详。
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要不要干脆回去算了。
菅野在心中下意识地想着,要是不小心碰到了黑泽说不定就糟了——之前在喝酒时遇到一等喰种搜查官逸尘后,他说好不会在近期再来5区,因为这个原因他几次推掉了黑泽的邀请,菅野觉得在黑泽心里自己大概已经被拉进黑名单了。
这次会来主要是因为有相场在,三个人里相场的实力最强头脑也好,有他在场也可以安心一些,当然要是只有相场来约的话菅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赴约的……说到底还是没办法拒绝萌妹子的邀请。
“这边啦!你太慢了!”
他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小樱大声地喊着朝着这边挥了挥拳头表达她的不满,明黄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着显得相当有活力。
真是个好女孩啊……可惜恋人是个人类。菅野从没觉得人类和喰种之间能好好相处,人类不会容忍喰种的存在,哪怕是不会捕食的喰种。
“抱歉,来晚了,这里太难找了。呐,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小樱接过菅野递过来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似心不在焉地准备动手打开包装。
“口罩啦,那个兔子你没带出来吧?以防万一。”
少女拆包装拆到一半的手顿了顿,而后迅速的撕烂了包装毫不珍惜地将内容物揣进了口袋里转身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进了约好的店铺“就知道你不会给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的话应该是濑户来给吧?”
“吵死了!”被说中了心思的恋爱中少女恨恨地剐了菅野一眼别过头去不在理他。
“好了别吵了,吃饭吧?因为怕惹上什么事你已经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吧,菅野?”相场指了指菅野穿着的衣服调笑道“我们约你出来也是穿的连帽衫,不会还戴口罩了吧?”
“带了,还给了我一个。一点都不好看。”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小樱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口罩嫌弃地抖了抖又塞回兜里。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其实小心一点也不是坏事,最近CCG好像开始组织小队进行清扫了,我们还是早点吃完离开吧。”
在相场的调解下三人围坐在桌边开始进食,只是肉刚进嘴里没嚼几下,菅野就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冷的视线正紧紧地盯着这边。不会是黑泽吧?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绝不是女生不满的视线这么简单,而伴随着那视线的还有一股让喰种都无法忽视的香味。
是渡久地。
找到了正确答案的菅野感觉自己如置冰窖。
“戴上口罩!”
在余光瞥见那白得让人心寒的衣角和让人无法拒绝的香味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时,他一把抓住了小樱将她从桌子边拖开同时用另一只手拉起了帽子掏出口罩戴上。
来的CCG成员有两人,其中渡久地直奔相场而去,另一人则是机警地朝他们退开的方向走来,当看清另一个CCG的脸时菅野下意识地将小樱挡在身后——那个人是濑户,小樱的人类情侣。
濑户看到小樱后仅仅是愣了愣,不消片刻便举起库因克发起了进攻。即使已经带了口罩他还是认了出来,那个出现在这贩卖人肉的小餐厅里和喰种进行聚餐的少女是他的恋人。
面对男友的攻击小樱完全没有回避,她似乎还沉浸在无法接受的事实中。
真是无情啊。虽然菅野一开始就觉得濑户和小樱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但仅仅是愣了一下就进行了这样凶狠的攻击,可以说是教科书式的翻脸无情了吧?
“虽然看上你是她的错,不过我可不会让你对她动手的……安心,我不随便杀人。”亮出赫子的瞬间,菅野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轻轻地拽住了,直到他做出了不杀人的承诺之后才犹豫着放开,对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气。
“羽赫吗……”面对有强烈攻击意图的菅野,濑户微微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的特里安特,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以速度见长的羽赫有些苦手,不过万幸的是室内狭窄的环境不利于羽赫的发挥。
听闻濑户的判断,与渡久地缠斗中的相场朝菅野的方向瞥了一眼,细碎的鳞粉缠绕在赫子周围被光照射着发出莹莹白光显得异常夺目。
“呵。”
“笑什么。”
“没什么。”
“和你一样?”
“不知道。”
随着如熟稔老友般的对话,两人已经交锋十数次,看着自己被那看似羽赫实为甲赫的翅膀挡下的长枪和相场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微笑渡久地知道这次的战斗濑户绝对讨不了好。
而濑户本人在与菅野交战后也发现了异常,这只喰种明明是羽赫却只是灵巧有余速度并不算很快,哪怕是像他这样的新人只要集中精神就能跟上,但加上密集却缺乏破坏力的攻击他就没办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去顾及周围和他的敌人本身。
不论怎样姑且一试吧。
无视迎面而来的攻击,濑户将特里安特猛地向前送去,带着要把头削下来的气势刺向菅野的脖子。
“果然战斗这种事不适合我!”菅野一边在心中暗暗叫苦一边快速地侧身避开了充满杀意的攻击之后又被横扫而来的库因克逼得退了几步,还未站定濑户的攻击就尾随而至,战斗的节奏似乎已经被完全掌控,不过也只有在这占了上风的时候,有些该注意的,该警惕的事才会被忘记。
“累吗?”
无视了喰种突如其来的问候,濑户将特里安特调转向身后的敌人刺去,一击落空以后他正准备转身迎敌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下,不止攻击彻底偏离原本的轨迹,本身也因为体力的消耗失去了平衡,一时间浑身漏洞百出。
“休息一下吧。”说罢菅野抬腿对着濑户后心就是一脚,踢得濑户差点要断气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知道自己下脚重了些,他不安地摸了摸濑户的后背确定骨头没事后松了口气,对着小樱比了一个“OK”抓起特里安特就丢到一边。
“渡久地三等,请求支援,地理位置5C6,另有同伴受伤。”瞄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濑户用毫无情感可言的语调请求了增援同时以“不要来打扰我”的眼神警告了一下在旁边的正打算凑上来搅混水的菅野。
这边渡久地和相场打得起兴,一旁的小樱则守着尚未清醒还没了库因克的濑户,菅野突然有了无所事事的感觉,然而小樱那边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CCG一等搜查,路易斯·劳伦·契诃夫到达现场,现在开始支援作战。”LLC见到在濑户身边不知要做些什么的小樱时,如本能般将在腿部蓄力,一击侧踢将小樱踢飞到一边。
第一时间赶到了旁边的菅野楞楞地看着前来支援的CCG搜查官,他和之前在酒吧认识的外国同类长得完全一样,连身上属于喰种的气息和香味都分毫不差,一瞬间他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他记得,在酒吧时候这个人身上散发着的是不能招惹的强者的气息。
确认了濑户没有大碍后LLC将目光投向了菅野。
“路易斯?你骗我?”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喰种。”
似乎与喰种不欲多说,他从袖中抖出两把异形的匕首合在一起渐渐变成了一柄一米长的重剑摆出了战斗姿势。
被杀意扫过的一刻菅野几乎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这个人太强了啊,他欲哭无泪地想着要是曾经跟父母学过如何高效率地使用赫子就好了,说不定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死什么的还太早了啊,心仪的女孩都还没有遇到,LoveLive新活动的UR卡片也还没有拿到。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LLC的第一轮攻击已经来临,重剑在带着破空之声笔直地砍了过来,一瞬间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最擅长的闪避和逃跑应该怎么做。
“菅野,回神!”
相场见形势不对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声叫醒了不知所措的菅野,对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重剑他几乎出于本能的一脚踢了出去。重剑落在缠在腿上的尾赫上弹了回去,两人也因为力量的反冲各自退了几步。
受下LLC的一击之后菅野心中有了一点小小的希望,路易斯的力量并不十分强,或许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然而接下去的攻击却彻底地将这个小火苗无情地扑灭了。
在强大体术和白打的基础下,他怎么都摆脱不掉那些如附骨之疽般的攻击只能一次又一次硬生生地接下,随着打击次数的增多菅野清楚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现在逃跑或许能活下去但留在这里的小樱和相场绝不可能生还。
当又一次角度刁钻的斩击来到时他已经有些抬不起微微颤抖的腿,正准备引颈受戮时却没想到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在耳边突兀地响起,重剑与坚硬的甲赫碰撞在一起跳出一簇簇火花。
“去拖住渡久地。”
菅野看了一眼与LLC对上的相场转身向渡久地冲去。
散发着荧光的羽赫在惯性下向后弯曲蓄势待发,渡久地迅速将库因克横在身前准备挡下这一击却没想到一直收拢的羽赫突然绽开喷发出大片的鳞粉,即使立刻就摒住了呼吸还是吸入了不少,连双眼中也飘进了一些。
呼吸道的异物感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急转直下那些鳞粉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眼前模糊的场景叫他暗恨不该轻敌,哪怕对方看上去懦弱不堪毫无战斗力,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和相场一起行动的喰种。
“小樱,拜托了!”
“我知道了!”
让小樱接下与渡久地的战斗之后菅野再次来到了LLC这边,两人似乎都受了伤,血液落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他在一边观察着试图找到机会尽可能地给予相场一些支援。
“不是我打的。”
相场的话让菅野感到些许诧异,如果不是现在的战斗造成的伤,那就是旧伤了吧?虽然在LLC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其实非常疼吧?他攥紧了拳头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有些令人不齿,但为了活下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LLC已经察觉到了蛰伏在一边的菅野警惕起来,但因为相场的纠缠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这也给了他一个机会——羽赫上的针状物齐齐发射出去无一不是对着LLC已近被血染红了的部位。
意识到菅野的攻击LLC第一时间进行了防御却仍然有大量针状物命中,然而被刺中的伤口并不疼痛这让他心生警惕,恐怕让他头痛的事还在后面。
像是呼应他的想法般,被刺中的部位开始渐渐失去了知觉,从双肩开始两条手臂几乎都要脱离他的控制。这只看上去没脑子又胆小的喰种意想不到地麻烦。
似乎是下定决心先解决掉菅野,LLC强行控制着麻木的手臂斩下无论相场在一旁怎么骚扰都不予理睬。
或许是因为与甲赫碰撞的次数太多,这次原材料为尾赫的454终于不堪重负地在菅野的踢击下化为了残骸。
失去了武器后LLC迅速地离开了两人的攻击范围,暂且是安全了吧?感觉有哪里不对的菅野并没有打算太多正准备让小樱和相场赶快离开这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什么刺穿了。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整个身体都被挑了起来狠狠地摔到一边,直到落地的一刻菅野才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上传来的痛楚,被贯通后又狠狠撕裂的伤口让他疼得几乎控制不住地蜷起身体发出细碎的悲鸣——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
见菅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LLC再次将目光转向了相场,而他手中拿的就是濑户刚才被菅野随意丢到了一边的库因克特里安特。
LLC重新获得了武器麻痹感也渐渐消失,渡久地差不多完全摆脱了鳞粉的影响,即使相场很强但同时对上渡久地和LLC也没有多大胜算,这差不多成了一个必死局。
这样下去不行,菅野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几乎不再流血的伤口勉强笑了笑,喰种也就这点好了吧,现在,他必须要赌一把。
“路易斯!是不是上次在酒吧聊过你就觉得我不会吃活人?那也只是平时啦,毕竟我也不想惹麻烦,但是你看,现在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吃东西的话根本没法恢复。”说完准备好的台词他立刻打碎了窗跑了出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菅野很欣慰地笑了笑,很好,他赌赢了。
努力无视身上伤口被撕扯的痛感,将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腿上,羽赫和尾赫的加持让他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但巨大的消耗也让他痛苦万分,菅野觉得自己一辈子就没有跑得那么快那么痛苦过。
紧紧跟在后面的LLC明知道这是一个引他离开的愚蠢陷阱但他不能用普通民众的生命去赌这只喰种不会袭击活人,追出来尽快将他杀死是唯一的选择,但没想到即使腹部被贯穿大量失血后他还是能以接近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飞奔。
喰种与人类的差距此刻尤为明显,LLC咬紧牙关紧紧追在后面,他清晰地感觉到之前与那对姐妹喰种战斗时受的伤全都撕裂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远,就在他以为要追丢了菅野时,他听到了最不想发生的事。
“请让一下!”
已经遇到普通人了吗?LLC加快了速度冲过转角却发现了一个惊喜。菅野遇到的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与他同为一等搜查官的缇娜。而缇娜也不负一等搜查官之名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做出了攻击。
这一击说不上多强却将菅野彻底逼入了死角,四周无路可走旁边便是湍急的河流,这只喰种必死无疑。
“抱歉缇娜,让你受惊了。”
LLC稳稳接住被冲撞了女搜查官安抚了一句,脸上所的温柔几乎要闪瞎菅野这个单身二十二年的大龄男青年。
菅野腿软的跌坐在河堤旁在心中大骂现充爆炸一边观察着事态的发展。看着LLC崩裂的伤口和情绪有些激动得就差直接拔刀砍死自己的缇娜,他偷偷松了口气,其实就算两个人一起上他也可以保性命无虞,毕竟是在河边,只要下了水那就是他的主场,如果没有快艇根本不可能追上他。
最后缇娜还是听了LLC的话前去支援濑户和渡久地了,走前还不忘秀恩爱献了一个吻,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胸闷。
“好了,我们也该分出个胜负了,喰种菅野旭。”
面对LLC冲天的杀气和冷漠,菅野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说过,我不会随便杀人,任何时候。”
说完不等对方动手他便向后一倒坠入河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字数5348
+展开
【黃暴注意,上帝視角實驗作】
公寓管理員有些緊張地打開了門,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高大的銀髮男人。對方帶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並無他物,而管理員從來沒見過像這樣搬過來的人——也沒有搬家公司通知她這幾天會來。當然,管理員最為在意的並非是對方的行李箱,而是那人臉上的疤——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看起來像刀傷,從顴骨一直延伸到額頭。
管理員的人生經驗告訴她,男人並不是什麼善類。
“您好,我是今天起就要搬過來的渡久地,請多指教。”男人說著遞過來了證件,他的語氣中並沒有過多的感情,雖然用了敬語,卻聽不出絲毫的禮貌。
“您就是渡久地先生嗎,”管理員點了點頭,“我先生已經說過您了,請稍等,我這就給您鑰匙,并帶您到您的房間。”
“好的。”男人簡短地回答,管理員躡手躡腳地打開放著房客鑰匙們的櫃子,然後帶著男人走了出去。或許是因為天氣或是久失打掃的關係,公寓的走廊很昏暗,角落裡結了蛛網——管理員平時總會試著清除那些蛛網,只是,無論清除多少次,沒過多久墻角又會出現新的,對于這些不請自來的住客,管理員也相當頭疼。她悄悄回過頭去,看向身後的外國人,對方甚至連四處張望都沒有做,只是漠然地看向前方。這種態度,更讓管理員感到這個男人非常可怕。終於,她停在一扇門前。
到達目的地使管理員鬆了口氣,她打開門,久未打掃的房間暴露在面前,撲鼻而來一股灰味。管理員看向新住客,說道:“因為之前沒有多少人租住這裡的緣故,所以我和先生很少打掃這裡,非常抱歉,渡久地先生。”
對方仿佛沒有聽到她講話一樣,雙眼注視著房間,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味道很大。”
“……嗯?是啊,因為我和先生很少打掃這裡。”管理員重複道,對新住客感到些許不悅,“那我就先離開這裡了,渡久地先生,沒有床沒關係嗎?”
“有睡袋。”
“——沒有家具也沒關係嗎?”
“會定的。”
管理員覺得吐不出多少話的年輕男人非常失禮,使她不想深交,她在門前駐足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渡久地推開門,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他打開行李箱,將重要的東西拿出來,隨即打量起四周的墻壁。
味道——不光是久違清理的灰味和霉味,那其中夾雜的還有部分沒有處理好尸體時發出的尸臭——不單單是陳舊的血味或是肉腐爛的氣味,還有人體內的污穢膨脹發酵的氣息。只不過,氣味很微弱,如果不注意的話,就會埋沒在灰味當中了。
渡久地很清楚那是什麼氣味,及那氣味所代表的含義。他倚在墻上,想著該如何拜訪他的新鄰里——在不久之前還是國家機構教育的孤兒的渡久地,是第一次單獨找間公寓出來租住。這也得益于他在國家喰種對策局中的工作,要是沒有那份工作的話,他是沒有錢出來一人單住的。
——首先先買些食材和廚具吧。渡久地想著,將睡袋攤開。
***
羅宋湯作為一道料理真的很方便。隨意地丟東西進去再進行熬煮,加把鹽的話,無論如何都會變得美味。雖然僅僅是粗製的食物,但在日常生活中也不需要天天都吃珍味,簡單就好。待湯飄出第一縷香味時,渡久地打開了鍋蓋,將湯水全部裝入便袖的容器中。他走出房間,在公寓裡來回走蕩。
在自己的房間周圍的兩三戶、硬要說或許算上樓上下的鄰居——散發出令人不快氣味的,大概就是這幾家了,當然,也有可能有誤差,但不會差太遠。基於他對喰種的理解,那些傢伙們很少會在自己的“巢穴”附近進行捕食——那無異於是挑明自己的所在地。這附近在之前並沒有發生喰種襲擊案,也沒有人失蹤,因此味道的源頭是喰種的據點而非獵食點的可能性要更大些。不過,既然“食材”多到難以處理的地步,想必在這裡的喰種,是個並不弱的傢伙吧。
……真是令人興奮。
他敲響鄰居的門,片刻過後,門開了。出來的是個青年,黑髮,帶著溫和的笑意。青年看到渡久地的臉,臉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但還是相當禮貌的。
“你好。”渡久地說著,微微提起手中的容器,“我是新搬過來的渡久地,這是一點心意,請收下。”
“啊……”青年愣了一會兒,反應了過來,嘴角再度微微勾起,露出一副溫和的笑,然後接過渡久地手中的容器,“您好,我是住在這裡的相場,請多關照。”青年說著,向後退了回去,已經明顯地表達出了委婉地抗拒,“保溫桶的話,我會在吃過之後洗乾淨還回去的——是住在隔壁,是吧?”
“我可以進去一起吃嗎?”渡久地絲毫沒有想依順對方的意思,“家具和餐具還沒到,站著吃不舒服。”
“……原來如此。”黑髮青年點了點頭,“那麼,請進來吧,渡久地先生。”
渡久地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跟在青年的身後坐在餐桌旁,青年端來碗盤和餐具,用湯匙舀出還發著熱氣的湯,平分在瓷碗裡面。
“我開動了。”黑髮青年說道,一副相當虔誠的模樣,他用勺挖起一塊土豆,送入嘴中,“嗯,土豆煮成這樣的口感吃起來很舒服呢。”
“謝謝。”渡久地隨意地喝了一口湯,用眼角的餘光繼續注視著對方的反應,青年微微彎起的眼和嘴角,都洋溢著一種幸福。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兩個男人對坐著喝湯顯得過於無趣,相場放下了碗。
“渡久地先生是俄羅斯裔日本人?”
“是。”渡久地喝下了一口熱湯,心不在焉地回答,又補充道,“母親是日本人。”
“隨母姓嗎?很少見呢。”相場用湯勺攪動著碗中剩餘的湯水,“羅宋湯相當好喝,多謝款待。”
“我也覺得。”
“……噗,渡久地先生意外地很有趣呢,您還沒結婚吧……做什麼工作呢?”
“保安。”渡久地隨口說道,“最近剛開始。”
“……嗯?……莫非渡久地先生比我想象的要年輕嗎。”相場說著,瞇起眼來,“可以問一下嗎,渡久地先生現在幾歲?”
“十八。”
“那還……真是年輕啊,沒想到竟然比我年紀要小,原本以為渡久地先生的年齡會更加成熟些呢。”相場將使用過的碗筷放入水池,然後笑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外國人的長相都要更為成熟些吧。”
“我一直覺得日本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渡久地將最後一口羅宋湯吞嚥入腹,“多謝款待。”
“碗就放在那邊就好了,沒關係,我待會兒會收的。”相場說道,渡久地打量向房間——不大的空間裡,書櫥將墻原本的顏色完全覆蓋,他粗略地看了一眼,書櫃中的書籍無論是百科類的書籍還是文學類作都相當多。渡久地並不喜歡讀書,但他不會對有這種愛好的人產生厭惡,相反,還是相當有好感的。
“藏書很多。”渡久地輕聲說,相場似乎聽見了他的話,笑了笑。
“要是你有興趣的話,隨時可以向我借。”
“謝謝。”渡久地站起身來,雖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豐收,但知曉鄰里的情報也相當不錯,當然,相場並沒有完全從他的名單裡剔除,只不過稍稍向後排了一些而已。接下來再去拜訪另外幾家吧。他想著,向相場揮了揮手,以示告辭。
他走上走廊,看到管理員太太正在做著掃除。
“住在這附近的,都是誰?”他問,對方見到是他,愣了半天,許久才做了回答。
“除了相場先生外,還有樓上的藤野先生和紫苑一家三口,另外有一對夫妻住在這裡,……啊,還有遠山先生,不過,他不常出現。”
“不常出現?”
“是的,似乎是工作時間的緣故,不過,遠山先生是個好人。”管理員太太如此評價道,用笤帚搓起地上的灰塵,“最近這些天,灰真大啊。”
渡久地沒有回答,他聳了聳肩,直接回了房間。
***
紫苑一家人似乎對渡久地相當警覺,不過還是在渡久地面前喝了湯,那家人的女兒似乎非常害怕他的樣子——渡久地知道自己一向不得孩子的喜歡,所以並沒有過多地接觸;那對年輕的夫妻並沒有差多少,只不過女人散發著一股只可能屬於人類的體味,所以自然而然地被渡久地排除在了名單外;獨居的藤野相當晚才回來,雖然登門拜訪,但對方以已經飽腹為由推辭了;除此之外,那位被評價為好人的遠山並沒有應門。
就他個人的直覺而言,藤野和相場的嫌疑是最大的;紫苑一家如果是喰種的話,一家三口留下多餘的‘食材’導致那股味道瀰漫出來,似乎有其可能性,只不過,小孩子也相當完美地喝下了湯,所以嫌疑很低;至於那對年輕的夫婦,女方過於像人類,男方則過於軟糯,沒有喰種通常所帶的氣息;而渡久地還未登門拜訪過的遠山亦非常可疑。
相場給他一種很不快的感覺,但同時——無疑非常有趣。渡久地無法描述那種興趣的根源,不過,他相當喜歡相場這個存在。
如果那個人是喰種,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進行戰鬥了吧……對,相場如果是喰種的話,就可以戰鬥了。渡久地想著,衝擊著,身下的女人發出吃痛的叫聲。
然後他被對方扇了一耳光。
“差勁,太粗暴了。”黑髮女人半帶啜泣地說道,黑髮——讓他想起了相場的髮色。半晌,渡久地才回過神來,看向眼前女人扭曲的臉。
“啊……”
渡久地很少在意性夥伴的感情成分,對他而言,性行為只需要雙方皆取得所求便好。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黑髮女人哭泣起來的樣子。對方的哭臉不知為何讓他不太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感情,仿佛那皮囊之下是空氣一般,只是隨意地進行排列組合,然後動作。
“什麼嘛!根本就差勁透了!每次根本就只有你自己爽到,而且還那麼痛……你根本就只想著自己吧。”
“啊,很痛嗎?”
“對,討厭死了。炮友關係決裂吧。”
女人在說些什麼,渡久地並不是特別理解,在他看來,他們並沒有斷絕這份性關係的必要:“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在意我啊。”
“不是只是炮友嗎?”渡久地略帶些困惑地問道,女人已經穿好了衣服,從床上走了下來。
“你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嗎?”
“……嗯?”
“我並不想和你維持那樣的關係。”女人說著,將原本已經散亂的頭髮扎了起來,“你難道不懂嗎?”
渡久地呆立在原地,他看向對方的臉。那張應當算的上漂亮的臉在不停地抽搐,做出他根本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是喜歡你的啊,前一刻為止。”
渡久地緩緩地理解著這句話的含義,然後輕聲說道:“是嗎?”
聽到這句話,女人似乎連用哭泣博得同情的意思都消失了。她穿好衣服,急急出了門,砰地一聲,門被帶上了。渡久地仍未理解對方的意思,他一直認為女人只是單純地進行性行為的伴侶而已。
根本無法理解。他想著,套上襯衫,換上衣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走出了旅館的房間。離上班的時間還早,不過,現在這個點已經沒有公共交通可以用了,反正旅館離他工作的地方也很相近,不如就這麼過去也不錯。
他路過附近的商店時買了一瓶度數比較高的啤酒,邊走邊喝,這種東西也喝不醉,不過總比什麼都沒有好。他走到門口,現在這個時間沒有人開門,他便坐在門口,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回想起那女人的臉,細細地品味著最後一口酒,然後,為不懂得愛的自己哭了出來。
***
夜晚早已悄然降臨。
青年並不喜歡過於文明化的城市,夜晚的燈光太過耀眼,使得夜本身不像夜。他更喜歡黑暗的夜晚,因為在他的觀念裡,那樣的黑暗令人安心,使骨髓內的某物能夠得到安息,仿佛嬰兒所歇息的搖籃。
這一帶相當和平,即使是晚上的小巷也平和安靜得沒有聲音,倒不是說那種無聲的寂靜——周圍的建築通常泛著橙黃色的光芒,所以並不讓人覺得冷寂,不如說是因為家家戶戶之間的信賴,所以這種夾縫地帶只是被普通地忽略。
青年漫步行走著,他提著裝著罐裝咖啡的便利袋。隨即,雙眼不經意地瞟向道路的另一側,似乎是律師事務所的建築上用紅色的招牌吸引路過的人,但現在已經關了……他站在原地,打開一罐咖啡。
這時,他看到小巷的角落里走來了一個人影。
“……遠山先生?”青年問道,黑影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使青年略微困惑,正當青年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遠山猛地撲了上去,手指攥緊了青年的脖子。
遠山黑色的眼白和深紅色的瞳仁,毫無疑問並非人類,而是某種一直暗藏在社會裡的生物。被束住呼吸的青年想通過掰開對方的手指重獲自由,但對方似乎毫無要鬆開的意思,隨後——
一隻黑色的騎士槍穿過喰種的腦部,其槍尖與青年的雙眼所距不過幾毫釐間,騎士槍的主人在片刻過後抽回了武器。
“沒事吧?”銀髮青年向相場問道,後者在錯愕中眨了眨眼。
“剛剛是……喰種嗎?遠山先生原來是喰種嗎?”
“這東西就是遠山嗎?”渡久地說道,看向地上的尸體,語氣毫無波瀾地說明了現況“已經死了。”
“……這樣……啊。”青年輕聲說道,臉上還殘留著震驚,但過了一會兒,他恢復了常態,然後略帶疑惑地問道,“渡久地先生……並不是普通的保安吧,那個武器,是……”
“對喰種武器。”渡久地極為簡潔地介紹道。
“也就是說,渡久地先生是國家……喰種對策局的成員嗎?”青年問道。渡久地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平靜地看著黑暗的小巷中的一切。相場將這行為視作默認,一時半會兒,小巷再度回歸了無聲。
渡久地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喝點伏特加吧。”
“……啊?”
“剛剛受驚的人,喝點伏特加會比較好,來我房間吧。”
“……嗯,好的。”相場又恢復了那副完美的笑臉,他跟在渡久地身後,高大的男人帶著他進了房間。
展現在眼前的房間沒有床鋪也沒有冰箱,食材被散亂而隨意地堆放在灶台的角落上,分量僅僅夠一個男人吃一天而已。除了這些東西外,連書櫃或是桌子也沒有,擺在地板上的,只有睡袋和一張椅子,甚至連雜誌或是任何可以用來娛樂的東西都沒有。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在內。
渡久地走向灶台,將放在壁櫥裡的酒瓶拿了出來,再拿出兩個酒杯,為兩人各盛一杯。相場在地板上找了個地方坐,過了一會兒,渡久地拿著酒杯走了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相場。
“乾杯。”渡久地說著,將酒杯舉起,相場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笑著碰了杯。
“乾杯。”
兩人很快的喝完了杯中的瓊漿。
“你的酒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啊。”渡久地說著,站起身來,“我送你回房間吧。”
“嗯,那麻煩了。”相場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走了出去。說是送,但也不過是幾步路而已,相場將自己的房門打開,渡久地目送著黑髮青年走了進去。
“今天真是謝謝你,渡久地先生。”
“沒關係。”渡久地簡短地回答道。相場笑了笑,闔上了門。
渡久地回了房間,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不對,有哪裡不對。
殺死那個喰種,簡直就像碾死一隻蟲子一樣,簡單又無聊,他知道,那個藏在這裡、散發著喰種氣味的傢伙,要比那個遠山強得多。那種弱小的傢伙,是不可能會有多到剩下的食材的——會襲擊附近的居民,也已經表示那傢伙到了末路。
那個喰種,還藏在這附近。
“是相場吧……?還是藤野呢……”渡久地喃喃著,摩挲著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掌因為操練庫因克的關係,指尖和指腹上皆長著一層厚繭。
想看到這雙手扼死相場的樣子。渡久地模糊地想著,不,不是相場也可以,但是相場的話,最符合他心目中完美獵物的模樣——狡猾地躲藏著的狐狸,無疑將他想要捕殺對方的心刺激到了最高。
相場的話,一定很美味吧。
渡久地這麼想著,拉開了褲拉鏈,雙手撫上自己的興奮,然后,思考著對方的樣子。對,相場的話,一定……他加重擼動的那隻手,想象著對方戰鬥的樣子。
誰都好,想發洩。想把自己的所有慾望都施放在對方身上,誰都好,只要填補他內心的空虛……然後,再把對方破壞掉。
渡久地這麼想著,射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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