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字6314
*写得我自己都困了……
*文力全给薇塔塔了……
*装逼好难……
20.
古钟鸣响十六次,街道的翅膀在少女的眼瞳中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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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唧唧咕咕的声音仍然在几人的耳边回响个不停,无法的前行的瓦尔哈拉只好选择打道回府。
六人一狗,不,一狼,借着微薄的晨光从树枝间穿过,小心翼翼避开前来换班的巡逻队,好歹算是有惊无险地摸回了寄住的狗妖精家里,主人的房间里还传来轻轻的鼾声。
几人快速地清理了身上的尘土和异物,收拾妥当的时候,小小的狗妖精已经起床来敲门了。阿伦德尔看了下几人的打扮已经没什么异常,便打开了房间的门——同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
站在门口的狗妖精被面前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琥珀色的大眼睁得溜圆,向他们打招呼的笑容僵在脸上,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倒竖起来。而自知做出了与自己一向的优雅相悖的事情,年轻诗人用尴尬的笑容勉强解释:“昨天……昨天整理这些笔记,太晚了……”
然后又打了个抑制不住的呵欠。
狗妖精晃了晃尾巴,疑惑地歪起脑袋:“昨天你们睡得不算晚呀……”
“我……认床。”跑了一夜的奥列格又皱起了脸。“所以睡得不好……”
狗妖精同情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侏儒,然后把目光回到几人身上:“不说这个,要一起来吃饭么?不要辜负了清早的大好时光呢。”
“好呀吃早饭!”侏儒瞬间容光焕发,只是眼睛下面的阴影仍然老老实实地述说着他熬夜的事实。
几人无精打采地入座,只有艾丽西亚似乎实在无法抵御睡意,用赖床当借口窝在房间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而瑞贝利安干脆连衣服都没收拾就一身鸡毛——不,是鸟毛——的滚进了被子,夸张的鼾声几乎要把小小的房子震塌。
矮矮的饭桌上放着几盘水果,有他们熟知的苹果桃子这类果实,也有些他们没有见过的果子,比如昨天晚上艾丽西亚啃的那种。一边淡黄色的面包正散发出清新的麦香味,然而现在似乎除了狗妖精以外没人对这些东西有胃口。
奥列格勉强啃了两口水果,似乎熬夜的反应在他身上变成了反胃。倒是叙泽特稍稍花了点时间冥想,显得比较精神,吃罢手中的东西之后侧头看着狗妖精开口询问:“我们对圣木还是很好奇啊。这么大这么古老的树一定有它的故事,能为我们讲讲圣木的故事么?”
“有什么传说么?”侏儒用小小的拳头撑着额角一脸苦相,那模样好像那脑袋已经沉重到他一松手,就要掉到桌子上去跟水果作伴的样子。
“圣木啊……其实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有冰山一角呢。”狗妖精玩耍一样轻轻咬着手里的果子,望着房间一角若有所思,目光又迅速收回到几人身上。
“当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它就已经是一座树林了,好像当这个村子建立时,它也已经有不小的岁数了。”果子红里透着粉,被狗妖精的犬牙一口咬破,清香的果汁味道立时飘荡在饭桌上,“不过它时至今日还依然顽强地活着,很不可思议吧?”
“啊……”奥列格似乎打起了些精神,“这么古老的树真的是个奇迹呢。”
阿伦德尔点头表示赞同:“虽然知道它很古老了,但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古老。”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老的树,或许在德菲卡有?”狗妖精吃完了水果,拿起面包在上面抹了点蜂蜜。
“圣木为何禁止靠近?”叙泽特又拿起一个苹果,“既然它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想必是很顽强的。”
“因为圣木虽然古老、顽强,却也是脆弱的。”狗妖精笑笑,眼睛眯得细细,“越是像这样年纪的树越是如此,不是吗?”
叙泽特小声咕哝了一句,蓝没能听清楚。
奥列格学着狗妖精的样子将蜂蜜抹在面包片上:“你们搬来这片森林多久啦?”
狗妖精拽了拽脸边的头发:“我的话……几十年了吧。”
奥列格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却转移了话题:“昨天我们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几只小鸟,以前没见过呢!你们知道是什么鸟吗?”
“是什么样的鸟?”
蓝感到自己的眼角抽搐了下,大概是疲劳所致的面部神经痉挛。
奥列格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就是,红褐色的,小小的鸟?叫起来喳喳的那种……”
“那种鸟似乎在村子的北边很常见,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狗妖精吃完了一片面包又拿起了一片。
侏儒的笑容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谢谢!小鸟真的超可爱!”
然后他把头扭向另一边装作找什么东西,刚刚的一张笑脸马上变成了跟吃了口苹果发现半条虫那样的扭曲。
阿伦德尔不失时机地揶揄了起来:“如果队长这么喜欢它们的话,我们过一会儿可以去仔细看看。”
真可爱,可爱到现在藏在头发里的那点伤还在疼,少年腹诽。
叙泽特选择沉默,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看着她被啄得满是淤血的那只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捏住裙摆的样子,蓝觉得大概这个高等精灵的内心也是波澜壮阔得像坎维之外的热海那样,恨不能抓住这鸟烤了喂给瑞贝利安吃。
饭毕,两个诗人出门,毫不犹豫地向着村子南边走去——看起来确实是对那些鸟有了什么心理阴影。而自知出门会出现什么情况的半卓尔知趣地回了房间,选了个离正鼾声如雷的瑞贝利安最远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有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仿佛圣咏,仿佛丧钟。
他睁眼,看到天空是浑浊的黑,有些像遗都暴雨之前的云层,却又透着丝晦暗的光。
少年站在街道上,四周是比他高出半身的人潮在涌动,像是遗都最繁华的市场,却比那小巷宽敞干净了不知多少倍。
他茫然四顾,脑中对于“自我”的概念一片模糊,他尝试辨认周围人的面容,却只看到模糊的影子,他们行色匆匆,从他身旁掠过,说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像是不存在于这世界的语言。
他们似乎在讷讷自语,又好像在窃窃私语,他们似乎对他们当中的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又好像正在一刻不停地讨论关于他的一切。
少年开始慌张,他伸手想要去推开人群,却被人潮裹挟着向他们走去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
他想喊叫,喉咙却被扼住一样无法出声。
他从一双双腿中寻找出路,朝着反方向努力挥动双臂。
古奥的钟声从天穹上传下,人们停住脚步,一齐看向他。
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面孔——
各种颜色的脸上,本应长着眼睛和嘴的地方被黑色的、幽深的窟窿所代替,而那些窟窿全部转向他,层层叠叠,像是山的影子。
“你是谁?”
他们这样问道,声音在不存在的风中震颤。
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蓝色的,浑浊的颜色,不需要光的颜色。
“你是谁?”
他们不停地问。
我是谁?
我不属于这里,和你们不一样,一定是不一样的。
“你是谁?”
他们似乎不满于这种回答,仍然在问着,一排排的空洞向他压迫而来,声音此起彼伏,穿透少年的耳膜。
我是谁?
少年仰头看向浑浊的天空,那里有云飘过,倏忽消失,像是他的幻觉。
有笑声飞过,年轻人健康快乐的笑声。
我谁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
钟声再次响起,人群层层叠叠围绕上来,幽深的空洞将他包围,仿佛要将他吞噬进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和声音之中。
少年摸着自己的脸,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五官,应该是眼睛和嘴巴的地方他只摸到无尽的虚空,连手指伸进去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原来我和你们一样啊。
人群蓦地散开,如同一树惊了的鸟,下一刻空荡荡的街面上只剩下少年一人,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少年视线末端出现了门,温暖的光芒之中影影绰绰。
他被光芒吸引,一步步向那里走去。
“不要过去。”
稚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回头,蓝色的男孩在他背后仰头,灰色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燃烧,尽管他知道那是光的倒影。
你是谁?
他想问,却仍然无法出声。
“不要过去。”
孩子重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看回那片光芒,光里有人向他伸出手,仿佛在呼唤他一起走进门后的光明。
男孩拽住他的衣角,他竟无法动弹分毫,白色的大门渐渐关闭,光消失在他视野里。
男孩松开了手,和人群一样凭空消失。
他耳际的声音不再是森严的钟声,而是歌声,和声用他所无法理解的语言歌颂或悲叹,脚下的地面碎裂,四周的建筑崩溃,世界在他眼中分崩离析。
最后属于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不需要光明了。
请给我生命。
21.
皎洁的月被黑暗吞噬,沉眠于大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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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感到有人在晃他,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黑暗混乱的梦境终于离他而去。
梦境里那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努力将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一点,环境的影像终于清晰起来,他看到站在旁边的人正皱着眉看他。
“先别睡了……来开个会。”年轻的诗人神色里透着疲倦,看来是搜集情报去了。
“啊,好的……”少年狠狠按了按太阳穴,那里的神经疼得仿佛断裂。
会议内容无非还是怎么样对付那些鸟类,而作为团队智囊的队长却一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想参与讨论,其他几人也有些精神萎靡,连瑞贝利安也没精神去做什么惹人烦的事情,艾丽西亚虽然出去玩了一圈,现在却和狼崽一起因为倦意而频频点头,反而是不需要睡眠的高等精灵比较有精神。
风元素裔的女孩打着呵欠用手比划:“我们在村子北边看到了好——多那种小鸟,有个老爷爷在喂它们——”说着拿出一包东西,“就是用这个。”
奥列格无精打采地补充着:“那是个精灵老人……他说他已经将近五百岁了,而他小时候这树就已经这么大了。”
“哦哦,他还说那种小鸟叫做文瑞鸟。”女孩往嘴里塞了个不知名的浆果,似乎精神了点,“还说,我们也可以住在这里呢。”
“……不,我们没办法住在这里的吧。”阿伦德尔忍不住打断女孩的妄想。
会议并没能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倒是让本就困倦的几人更加混乱了。
“再这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奥列格狠狠捻着头发,“先休息休息吧……”
于是这场小会在被确认无意义之后就带着众人的困倦和怨气散了,只有对这些负面感情一无所知的艾丽西亚还在愣着,表情里显然带着对其他人态度的困惑和不满,一直到瑞贝利安自顾自地晃了出去她才和小狼崽一前一后地跟上。
连瑞贝利安都无法分裂的瓦尔哈拉,居然要被起床气分裂了。
白天很快在蓝又一次的无梦睡眠中度过,入夜之后的时间流逝得极快,几人抓紧时间来到树下,再次攀上了圣木。
侏儒仗着自己的种族优势身轻如燕地从枯枝处登上了二层,在上次蓝被那些文瑞鸟群起而攻之的地方洒下了精灵老人给的饵料,这些小东西不出所料地一窝蜂扑向了那些鸟食,在一层的几人趁机爬过了本来被鸟群所封锁的主干部分。
终于站在二层中心的几人开始思考前进的方法,脚边是梨形的鸟巢,头上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什么像丝绸一样的白色东西,而另外三边还有可以作为路来使用的树枝,几人犹豫之后最终决定再次分队。
蓝又被理所当然的与叙泽特一起作为“最强战力”分到了突破组,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向上爬去,很快“白色丝绸”的真容便在两人眼前显现出来——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蜘蛛网。
蓝抽出短刀,尝试割断密密匝匝的蛛网,却差点把刀子粘在那上面。而他这么一动作引起的振动导致蜘蛛觉察到了这边的异常,不算太大的蜘蛛一只只顺着蛛丝爬过来,每一只的八只眼睛都泛着光,少年被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盯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发什么愣呢,快走。”叙泽特轻声斥责他,说话间手上的短剑已经附上了冰魔法的白色,蛛网接触温度极低的冰之后变得十分脆弱,极容易的便被锋利的剑刃破开,蜘蛛似乎也忌惮这股冷气,自动退开了一片区域,正好能让两人一前一后通过。
“我们发现了一枚蛋……算了,等下再说。”夜晚太过寂静,奥列格的声音即使通过弦月传来也显得无比清晰,“你们那边怎么样?那些白色的是什么?”
“白色的东西是蛛网,不算太多,可以通过。”叙泽特对弦月另一边的奥列格这样报告。
身形轻捷的高等精灵很快越过了这片区域,攀上了树塔的第三层,半卓尔少年落后一步,速度本也不算慢,却停住了手上攀爬的动作。
脖颈处一阵恶寒,汗毛直竖,好像被蛇冰冷的鳞片擦过一样。
——视线。
是谁?或者,是什么?
少年不敢完全回头,只用眼角瞥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他想到梦境中那些空洞的眼睛,恶寒的感觉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脊梁,最后全身都被异常的冷覆盖。
又向上前进了一点,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怎么了?”叙泽特的声音从树枝间洒下。
“没什么……”少年加快速度向上攀爬,“只是感觉有人在看着咱们。”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弦月里奥列格的声音被他故意压低,像是年老的吟游诗人在给小孩子们讲什么吓人的鬼故事。
“队长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少年无奈,三下五除二登上三层,随手摘掉黏在肩膀的上的一缕蛛丝,“我们已经通过蛛网了,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发现也先前进好了。”
奥列格的声音充满了惊诧:“……居然顺利地!?”
身为队长的你难道一心想让我们出点什么岔子么。
然后特别的队长鬼故事大会就在弦月另一头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结果就是叙泽特冷冷地将弦月封进了口袋。
稍作休整之后两人打算继续向上突破,却发现在上一层还较为薄弱的蛛网到了这里已经变得厚实而坚韧,结构分明、规模庞大,少年依稀能从蛛丝之间看到那些节肢类动物强壮的毛腿。
——直接突破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嘈杂的声音从脚下传了过来。
“你们快点!”
“看本大爷……”
“小瑞……还有小小瑞?你们……”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
少年听着几人的吵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起床气的瓦尔哈拉啊。
顺利汇合的六人一……狼——这小东西实在太像条猎犬,导致蓝总是忘记它其实是条狼的事实——稍稍商量了下接下来的行为,便再次分队。
这次叙泽特和蓝一起向西行动,最终却无功而返。奥列格倒是发现了个可以下树的地方,只不过下去之后大概碰巧会掉在不太妙的地方。而阿伦德尔则报告发现了另一棵树和后面奇怪的断枝。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这一次想要下树看起来没那么容易了。几人也都做好了被村民发现的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了。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难过去。”弦月中诗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森林随着太阳醒了过来,就像人的细胞在逐渐舒展。
“不过……似乎有什么在动……那边。”
“什么东西?”奥列格发问。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阿伦德尔探身去看了。
然后是大约半分钟的沉默。
“……虫子。”阿伦德尔的声音里带着点颤音。
“虫子……?”奥列格的声音也变了。
“好大的毛虫……大概有二十来厘米……”又一阵悉索,诗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它在看我……好像很不爽……艾,艾丽西亚呢?”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冷静成熟的半精灵居然会怕毛毛虫,另一个半精灵心里有点发笑。
“哦哦我看到他们两个了!小瑞被小小瑞咬了哈哈哈!”奥列格对着从西边回来的两人招手,“我们这就过去!”
几人很快赶了过去,看见阿伦德尔正一脸困扰地站在那里,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而那大个儿的毛虫扭着肥硕的脑袋看了这一大群人一眼,摆出一副大爷样钻到了背光的地方。
“这虫子还不高兴了……”侏儒诗人目瞪口呆。
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能拿个什么东西把它扒过来看看么?”
“我来试试……”不知从哪里找来根树枝的奥列格尝试去戳那肉乎乎的虫子。
虫子好像被戳得很不舒服,它扭了扭身子,摆过脑袋来咬住了树枝的顶端,然后一声脆响,那一小截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在它嘴里消失了。
嘴里消失了。
消失了。
瓦尔哈拉目瞪口呆。
“被……吃掉了……?”奥列格伸着那根树枝,忘了收回来。
“这么说来,这种虫如果大量繁殖,会把这一片森林啃光么?”少年感觉自己背后有汗水滑下。
“所以那些鸟是克它用的?”终于记起收回树枝站稳的小个子队长仍然没从震惊状态摆脱,还在和毛毛虫大眼瞪小眼。
“还有蜘蛛。”少年补充。
“……好可怕啊这虫。”阿伦德尔吞了口口水。
奥列格眼珠子一转,从脚开始慢慢变化。鸟爪,鸟腿,鸟的身体和翅膀,最终变成了一只身高一米的超大号文瑞鸟。
周围一圈的生物,无论是人是狼还是虫,都看着这只“鸟”。
于是奥列格·文瑞鸟·尤里·谢尔盖就以这样的形态开始与虫子对峙,尽管其余几人都觉得这虫子似乎露着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瑞贝利安又适时地犯起了蠢,去拽奥列格的翅膀——实际上大概是袖子的部分,而奥列格一转头就用黄色的鸟喙去戳这个没事找事的战士,后者怕被推下树只好老老实实地放手。
艾丽西亚似乎比其他几个大男人还对这虫子毫无惧意,一弹指唤出一团光试图去照亮虫子藏身的地方,却被虫子狠狠瞪了一眼——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被瞪了一眼。没能在奥列格那里沾到便宜的战士跑来对着光球撒气,试图张嘴去啃,却只啃到一嘴空气。
虫子再次看了这几人一眼,悠悠地爬走了。
+展开---3844字----
不论是噩梦、残酷的命运、不情愿的任务,还是不能释怀的失去,都像身处阴影一样,无法醒来无法逃离。
一
蜥蜴与仙人掌总是最最常见的两样东西,它们生命力顽强,在遗都的贫瘠土壤上茁壮成长着,而在无名之城的住客名单里也能站得上席位。它们本来不需要被专门提起来的,因为在遗都,每一个孩童都熟识这些廉价食物,而在无名之城,冒险者也会尝试它们。但当这两样东西被写入歌词,被诗人们安排在押韵位置随着音乐重复的时候,它们就很能引起阿伦德尔的注意了。
半精灵吟游诗人阿伦德尔,他离开母亲的墓地,穿过广袤沙漠造访遗都,并在遗都停留数年的目的就是拜访遗都本地的诗人——或者说歌手——并记录属于遗都、属于沙漠的独特音乐和故事。他选择成为拯救世界的冒险者并为此赌上性命在无名之城和其他世界之间辗转,也是为了保护诗歌和诗歌根植的土壤。可以说阿伦德尔至今为止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的最终目标,既是诗歌的收集和保护。他自称是吟游诗人,尽管从很久以前起就没人听过他的歌声了,因为他仅仅是是收集诗歌的人。
但现在他做的事情和诗歌没有半点关系。
阿伦德尔在追踪影子。
最开始其实不完全是影子,还有尖细的声音。这是随队伍在无名之城休整的一个夜晚,阿伦德尔整理收集到的资料到了后半夜。队友们都进入梦乡,无名之城整个都已经沉寂的时候,莫名其妙被头疼困扰的阿伦德尔就突然听见了一种介乎于少女和小鸟雀之间的声音,同时看见了和声音一起出现的影子们。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这种声音有点像圣木之林里鸟雀的啁喳。最开始听到声音看见影子的时候,阿伦德尔觉得是自己太累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但这种声音越来越响,比起鸟叫来明显更加空灵,没有活物的质感,影子也像蜡烛火光一样晃来晃去。这让他不知道这是不明生命的诱导,还是谁贴近耳后吐出的警告。阿伦德尔没有时间分心去思考这些,引诱还是警告如今都不重要,他只是跟着声音去追踪。他认为自己追踪的是有声音的影子。它们有时候合二为一形成一个不祥的标志在墙壁上出现,但是更多时候在阿伦的眼睛里它们是两个个体。
——两名少女的影子在无名之城里翩翩起舞。
为了追踪影子,阿伦德尔悄悄离开房间,在无名之城的街道间潜行。在圣木之林的时候潜行是为了躲开那些原住民们,而现在,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阿伦德尔在躲开他的队友们。
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要追踪?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头疼,且心里没来由的在意,难以平静。所以总之就是追着吧。他使用了在遗都学会的一种技术,这种技术让他得以在黑夜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奔跑。遗都,在那个充满了混乱杀戮和呕吐物的地方,没有战力又不会逃跑的新居民总要先付出很多东西作为“学费”。阿伦德尔曾经就是这样的新居民,一开始他付出的是金钱,后来就是鲜血,他曾经被几人袭击,刀伤带来大量失血和之后伴随着高烧的感染几乎让他成为遗都又一具尸体。但是他得到东西的和付出的代价一样多,凭着不知名草药和不想回忆的苦熬治愈伤口之后,他就开始逐渐从一个不会战斗(甚至不会逃跑)的,淡漠且文弱的半精灵少年,变成了一个可以扭断别人关节然后迅速离开现场的独立的吟游诗人。尽管还有些腼腆,不够冷血,仍保有过高的道德水准,以及难以祛除内心深处身为半精灵的自卑,但是阿伦德尔已经熟悉遗都的生存方式:为了活着付出一切,不浪费食物,勿谈感情。他还记得遗都破损的建筑和沙土弥漫的干燥空气,还有沙土之下靠仙人掌和蜥蜴养大的生机勃勃。他生活的遗都不算美丽,更不可能整洁,但是它是活着的,纵使表面看来濒临死亡,但是古老残骸下仍有新生。在那里,他曾带着少年似的骄傲生活着,没有朋友没有同伴。
然而如今在阿伦德尔眼前的城市安静美丽但毫无生机。其他冒险者或许在不同建筑中驻扎休整,街道上总是空空荡荡的。两排的建筑和路旁的行道树在天空星子的光芒下显得带有疏离,阿伦德尔游走在这些建筑间,觉着手指脚趾渐渐开始失去知觉。
这是遗都客近年来少有的感觉,而是追踪影子更是他生命里未曾有过的经历。血管里流淌的敏锐的感知天赋让半精灵感受到了危险,这些影子可能会将他引向万劫不复,但是他不愿意逃离。
头顶上第五季缓慢飘过,神性的光芒在阿伦德尔心里没有再产生初见时候的深深触动,甚至连头疼都没有帮他缓解。他默默呼喊瑞图宁的名字,然后悄然藏身于神圣光芒照耀下骤然增强的建筑阴影里。
光变强,影子也变强。
还有——
——若是追踪影子,就藏身阴影。
“如果想要找到仙人掌,就去仙人掌生长的地方。如果找蜥蜴,就去蜥蜴栖身之处。”
唱出这些猎歌的猎手,会为了捕捉最健壮的公鹿而披上鹿皮,混入鹿群之中。
那些千百年前就生活在山林里的潜行大师通过诗歌的方式告诉吟游诗人这种潜行的奥秘,他们在森林里悄无声息行动的技巧与诗歌一起永生,而吟游诗人在遗都学会了它们的一部分。
阿伦德尔毫无声息的在阴影中寻找,用眼睛看或者用耳朵听。他的双耳能辨析最细微的乐声,不是精灵血统的恩赐,而是他的天赋,而他也不吝惜把自己的能力完全发挥。他尽力忽视头痛,去仔细辨析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要一点点声音就足够找准方向,无声前进,然后实践这种潜行技术的另一部分。
在阴影中,毫无声息,找准时机,然后,出击。
此时无名之城静默无声。阿伦德尔在阴影里沉默不语,他的呼吸也降到了最低最轻,此时他在呼吸里吸入黑暗,又呼出黑暗。第五季巡游环绕,光芒骤然增强随即减淡消失,最后光线又回到稳定的程度,四野寂静。
进入耳内的,首先是自己心脏的跳动,砰砰砰砰,还不够平缓。随后是血液的流动,血液因为之前的高速前进而在四肢百骸里跳跃,略显不足。阿伦德尔随着呼出的气息向自己之外探索,他听见四周空气的流动。这种流动还称不上是风,它们是被他的到来激起的,就像艾丽西亚静静坐着不动时候身边的空气流动一样微弱不可察觉。尽管此时他一动不动,但空气把他的存在表露无疑。
这样还不行,动作还不够轻微。
他在阴影里沉默等待空气平静下来,之后,可以被听见的是几条街外其他冒险者的说话声音。更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平静安逸的鼾声。随着空气逐渐容纳他的存在,他可以听见屋檐上灰尘的下落,以及自己身后某一处空气的骤然旋转。
——就 在 那 里
眼睛还没有看见,身体就可以做出反应。
阿伦德尔顺着空气的流向转身,正面来者,然后那阵尖细莫名的声音又一次包围了他。
刺耳喧嚣在哭在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并不害怕。
虽然之前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是空气温柔的,来者没有恶意,那些空气仿佛他所在的小队一样包容他,让他受宠若惊,然后那种极度的疲劳又一次出现,意识被拉着下坠,最后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在他的身上只残留“头疼”的概念……
二
呼吸很平缓,平缓而绵长,但是身体觉得有必要醒来了,所以呼吸的节奏也被打断了。阿伦德尔深呼吸了几下,半睡半醒中感觉有光照在眼皮上,他用手遮住光,手臂活动的感觉非常沉重无力陌生。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因为不适应而眨了眨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像黏在一起一样,他本来想闭眼继续补觉,突然惊觉环境和自己的房间不太一样,随即猛地坐起来。
他所处的并不是瓦尔哈拉男性队员的房间,没有剥落的壁纸和其下的灰泥墙面,而是全然的木结构,没什么装饰,只有墙壁上挂着兽皮,像是有猎人住着。他躺在角落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帽子和披风放在手边。床头是一个柜子,上面有一盏风灯,就是它发光刺得他眼睛不舒服。此时后半夜还没过完,天空有些发白,几颗星子还在闪烁。空气宁静的流动着,困扰人的头疼也消失无踪。
阿伦德尔揉揉眼睛,“这是哪”的问话还没有出口,就被陌生声音的“你醒了啊”打断。
说话人声音柔和清澈发音好听,是适合念诗的类型,然带有疏离,表现出的是独行者的拘谨。不过比起声音,更让人在意的是他的突然出现。在他开口说话前,阿伦德尔根本没有感觉到房间里有人,而在他开口说话之后,阿伦还是看不见他。虽然半精灵不是那种经验技术老到至于自负的人,但是察觉不到房间里有人这种事实使他完全清醒过来。
“你好,影舞者。” 没等他有下一步反应,声音的主人就从阴影里现身。这个人介乎青年与少年间,穿着有青色装饰的白衣服。他五官周正,面色仍有稚嫩,没有胡须,身材纤细高挑,灰色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搭在肩膀。表情上,眼角因为带笑而眯起,眉毛却自然放松,好像毫不在意间一切就都尽在掌握中似的。他的周身笼罩着某种能感觉到的神秘氛围,即使在简陋的小屋里也毫无折辱,这个人是人群中上位者的存在。还是称他为青年吧,此时他的眼睛在蜡烛火光跳动下显现出的似乎是晶莹的绿色。大概是高等精灵?阿伦德尔这么想着,觉得看见奇妙影子听见声音然后昏迷醒来再看见一个高等精灵的剧情有点承受不了。不过那人看见阿伦德尔盯着自己却愣了一下,然后很快露出促狭的笑容侧脸过去,拿左手无名指拨开灰发,露出属于人类的圆润耳廓。
“我不是你的同族,所以别误会了。”他完全不管话里的“误会”才会引人误会。
这个人有些自我,表现的很温顺乐于和人好好相处,又似乎步步紧逼的在读心,不过这些都不令人讨厌。以阿伦德尔的角度看来,对方太弱势他反而会觉得困扰,因为他自知自己不是强势的人,如果因为胆怯的互相试探浪费时间的话会造成烦躁和(很可能的)不愉快。
“不管如何都非常感谢,不过我正有事,就先行告辞了。”阿伦德尔掀开被子,还没触及地面就被青年拦住。准确一点来说,青年在眨眼的空隙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阿伦德尔身边,仅仅用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搭在他肩膀上,那种行云流水的速度和气势就让阿伦再难动作。
“你这是——”
“难得碰见影舞者,”他紧紧盯着阿伦德尔的眼睛,露出了难以捉摸的温柔微笑,“碰见了总想交流一下思想感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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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职就是从混乱善良变成中立善良……吧
(大家都在黑化或是混乱化,但阿伦这边在逐渐树立起自己的信心和信念呢,妈妈我真感动)
这孩子一开始是跟着母亲随便信仰女神瑞图宁的,后来见到第五季还有想要换信仰的倾向,不过碰见冲击三观的事情之后信仰就破碎了
所以一开始选个信仰真是随随便便啊……
最后,对于私心塞自家孩子进来这件事,你们尽管报警吧,我不会悔改的(危险发言
司磷。
+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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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利安躺在草地上,没有吵闹没有乱跑,瓦尔哈拉的其他队员在附近:阿伦德尔和队长小声聊着树林诗歌的事情,suzette靠着一棵树闭目养神,艾丽西亚玩弄着瑞贝利安的头发,而蓝坐在被玩弄头发的战士身边。手里还握着战士的腿。瓦尔哈拉的其他队员此时与瑞贝利安的安静相呼应一样的心平气和。这是这个队伍里不常见的和睦景象,虽然格外和平岁月静好,但是作为此刻主角的瑞贝利安一开始是拒绝这一切的。他原本就代表旅途不顺,然而这种诅咒没有伤及队友,却原封不动的付诸他的身上,然后让他落入现在的窘况。不过现在他必须忍,必须努力忍住想一边飙泪一边狠狠拍蓝的肩膀说“你他喵真是好兄弟好队友好医生”的念头,要不然他的一条腿(现在被蓝抓在手里的那条!!)估计就要废了。那个巡林客真的会这么做,瑞贝利安以三天份的夜宵发誓。
原本他不是躺着,而是坐着的,坐着以一个令人误解的姿势把自己的脚递给蓝,同时闭紧眼睛,大概眼角还有泪光。然而对方面具下传出两声冷笑,让他破天荒地抖了两抖栽倒在地。怎么说的来着,娇柔人类少女面对邪恶半卓尔就是这样的情况吧。阿伦德尔觉得自己继续放任他们这样胡搞乱搞下去的话,血腥的虐杀剧情或者其他更恶心的剧情都将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所以他转了个身,把视线投向黑暗遥远的树林深处,同时和队长继续那些关于树林诗歌的话题。他感谢瑞贝利安的努力,瑞贝利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蓝手上动作的声音都格外响。
现在蓝是在给扭伤一只脚的脚踝的瑞贝利安上夹板来着。
林中注意事项之一,不要随便离开道路去爬树,摔下来扭伤脚踝的时候就算自己咬牙治疗也不要去找无良的蓝不啦叽的巡林客帮忙。
总结自违反了以上全部内容的瑞贝利安。阿伦德尔没有选择把这些注意事项加入他的林中诗歌。
队友们,尤其是新加入的艾丽西亚在心疼可怜落在蓝手里的瑞贝利安的,这表现在她周身方向混乱的风上。她格外关心对方的伤势,拉着瑞贝利安的短发,而小狼崽瑞贝利安咬着战士瑞贝利安的另一条腿(这点上来说他们真像),让对方嘶嘶抽气同时又不敢乱动怕被扯成秃顶并废了双腿。但比起关心作死者本体,阿伦德尔更在意的是,奥列格给他的承诺好像在传送过来没出五分钟之后就失效了。
要说起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先生的承诺,那又是需要回顾的故事了。
“有新的冒险啦!”某一天的傍晚,奥列格回到瓦尔哈拉的营地,如此这般地宣布。
一
华美乐曲犹有终章,威武英雄总将老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唯诗歌恒久流传。如果还要加一句的话,既是“每场冒险都有结尾”。不论冒险者们有何种不舍不愿不甘,结尾部分都必须写出来,否则不成为完整冒险。
瓦尔哈拉冒险者们之前在法师塔的冒险,经历旧人的离开和新人的加入,好运与厄运,自心出发的期待与诅咒,最后以击杀菲尔札·裘德并获得碎片和一本《往昔故事集》为结尾。再往后他们匆匆和一楼看守俘虏的卡利亚告别,又匆匆回到无名之城。
代表传送的白光出现的时候,阿伦德尔的第一反应是累,而后一片空白。
他觉得非常非常的累。这些劳累不只是身体上的,但却在身体上表达出来。疲劳从脊柱间散发,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身体的一举一动变得无足轻重。接着大脑反应迟钝,意识飘忽。一片空白则完全是精神上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想去想。碎片给神,书本给诗人,死亡归于史诗,然后世界和平,可喜可贺。
他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了结任务之后的休息周,仅有的精神献给了阅读《往昔故事集》和其中的惊悚消息,然后跟队长去见神的时候又回到飘忽空白,连受伤的川途决定暂时脱队的时候,他也只是去简单道了个别而已。随后艾丽西亚带着她的小狼崽(艾丽西亚是一个德鲁伊女孩,还是个风元素裔,不知道为什么对瑞贝利安的兴趣格外浓厚)加入队伍时,他只是陪着队友一起吃个晚餐欢迎一下罢了,至于艾丽西亚的小狼崽取名大会也仅仅出席。这样朝气蓬勃地活着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不该承担如此沉重的拯救世界的责任。“不要自寻死路了。”这样的话几次就要脱口而出。后来他干脆长时间窝在房间里看书,谢绝一切探视,连成为影舞者的愿想也放了下去,几乎成了队里的挂名成员。
但现在奥列格·尤里·谢尔盖队长兴致勃勃地跑来跟他说有新的冒险。
新的冒险就意味着新的旅途,新的变故,以及很大几率出现的新的意外。阿伦德尔心说你是在开玩笑吗再看那些事情的发生我就不能好好当个吟游诗人而要去先做个心理咨询了,但奥列格以他作为侏儒的三分之一的名字来发誓,他会谨慎思考行动策略,不会放任任何类似上次的意外发生,不,连受伤事件都不会发生。
好的好的,阿伦德尔打断他,然后阿伦德尔归队,奥列格停止背诵名字。再然后传送的白光如约出现,阿伦默念着女神瑞图宁的名字闭上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女神祈祷了,第一次传送到别的世界的时候,他也这么在心里呼唤女神,但是随着形势的变化,他越来越少这么做。日常口头上的祈祷越来越少,其他更正式的祈祷更是少得可怜,后来它们出口几乎都变成了诅咒。阿伦德尔这个人大概要被女神放上信徒黑名单了吧,不过他至少能保证自己每次的祈祷和诅咒都非常认真非常诚实,也出于善良的心灵,对世界和平和物种生存有正面的期许……至于女神会不会垂怜一位卑微的半精灵,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好在这一次女神似乎听了他的祈祷。脚下有了地面的实感之后,第一秒间,首先被感知到的是声音。呼呼的风声吹动,但是此时响起的风声比起遗都周边可怖的沙尘暴来说,可算极度温和,并且还有一种陌生但是格外博大仁慈的声音相和。声音是最勾人的,但传送附赠送的眩晕还没有消失,因此阿伦德尔并没有睁开眼睛。随后第二秒,身体从无名之城带来的温度消散在这个世界的空气里。这里气温比较低,让人感觉非常清凉,如果吹起更大的风来,就会有点寒意。不过现在围绕着指尖耳畔的仅仅是一些细微的风,连摇晃衣角和吹乱发丝都尚显弱小,柔和地在冒险者身上留下存在感。阿伦德尔觉得光线有点刺眼,尽管他还闭着眼睛,手掌就先一步挡上去。等到第三秒,传送的眩晕已经消失了,他睁开眼睛,抬头看见的就是从指缝间流泄而下的金色阳光。光束是圆筒形的,金色间还有绿意。随即眼睛对焦,视野明亮起来,也开阔起来。就能看见浓密的树叶,透过树叶落在他眼皮上的阳光,以及树叶间可以被窥视到的远方天空,就好像丛林的史诗所描写的画面一样。
保持这个角度,稍微再偏偏头,就能看见身边簇拥过来的树木。树木自然而然地群居,它们是最注重族群情谊的生物,不在乎种族与年岁,白桦和紫杉并肩生长仿佛亲密恋人,缝隙处仅容一条兽道蜿蜒远去。人类会把古老陌生的树林描写为“压迫而来的”,但精灵更喜欢“簇拥”甚至是“水乳交融”这类的词语,它们用精灵语读起来非常和缓舒服,尾音不急不慢地跟上,带着笑意,就像跟老朋友讲话的语气。据说这是可以被树木和泉水听懂的语言。阿伦模仿母亲背诵诗歌的语气念出这些词语,而森林又一次以它博大浩瀚的声音和鸣,如同作为回应。
阿伦德尔分辨出了这种声音,这就是广袤无垠到无法丈量的古老森林在风中摇啊晃啊的声音,真正的林中短歌。
半精灵就像他们的精灵祖先们一样热爱自然,准确的说是热爱树林和在树林间茁壮生长的动物植物。即使这位半精灵来自坎维这种由干旱沙漠统治的世界,这些只出现在诗歌里的大片丛林也一样是他灵魂的故乡,与生俱来,无法忘怀。阿伦德尔的生命中没有进入这么大片森林的经验,在坎维的生活将他对树林的精神需求以对诗歌的喜爱来遮掩。但他属于精灵的那部分血脉和他属于瑞图宁的那部分意志没有忘记树林,光是听着树叶在风中和谐的颤音,鸟雀归巢的喳喳呢喃,以及小动物的足音,年轻的诗人都觉得自己可能会流下眼泪来。
愿女神赞美这片森林和其中优美的造物。
……
女神瑞图宁赞美保佑了这片森林吗?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阿伦德尔甚至听见奥列格念叨着女神肯定是挨个亲了它们,把它们宠得过了头,才长出这么不善待冒险者的骄傲根茎。的确这片树林非常茂盛,无边无际,植物根茎虬劲蛇行,把兽道分割得一段一段支离破碎,走起来非常费力。即使冒险者的队伍里有巡林客、德鲁伊和天生熟悉森林的精灵,他们的行进速度也不算可观,尤其是当一位德鲁伊带着她的狼崽回了多年不见的老家一样神色激动的四处乱跑,尝试从不同的树干后探出头来给队友们打招呼,而一位战士扛着大剑就开始爬一棵不粗的树的时候,他们行动尤其迟缓。但基于他们的弦月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行进的目的地,所以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都毫无紧张感地)沿着兽道向某个方向慢慢赶路,祈祷自己获得一个好运气。
随后,毫不意外地,瑞贝利安一脚踩断了树枝,和折断的枝叶一起掉下树,光荣地扭伤了脚踝。他掉下来的时候还在惊悚地大笑,惊起一树鸣鸟。自此,奥列格对阿伦德尔承诺的“不会再有人受伤”失效了。这才有了上文蓝给瑞贝利安治疗的一幕。蓝专门用上了最大的手劲给瑞贝利安上夹板,这折腾的瑞贝利安连连惨叫,还不能逃跑。巡林客的表情从鄙视转为仔细再转为惊讶,最后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一脸嫌弃地走开。
不过除了嫌弃,他心里还有一丝疑惑。从刚刚的感觉来看,瑞贝利安的腿骨实在太纤细了。即使用遗都常见的营养不良也不能解释这一点,瑞贝利安虽然不是壮硕的类型,但也强健有力,不是后天长期处于饥饿的可怜鬼。
难到是天生如此吗?瑞贝利安确实比同龄的男性矮一些,骨架细小似乎也有可能……
蓝的思考在艾丽西亚一声连一声的道谢(比如“你真是个大好人”)里停滞了。
“偶尔这样也还行……”他这么喃喃自语。
艾丽西亚道完谢之后就自告奋勇去扶瑞贝利安走路。她是一片好心,却被对方喊了“啰嗦”和“多管闲事”,并且被瑞贝利安以不礼貌的动作推开。不过艾丽是善良的姑娘,她善良并且坚忍不拔地跟着瑞贝利安,不管瑞贝利安推开她几次,她都能更多一次的过去扶住他。她甚至给自己的小狼崽起名叫“瑞贝利安”,这听起来像她和战士瑞贝利安的孩子一样。最后瑞贝利安不推开她了,尽管他一脸不满,嘴上也说着得罪人的话,但艾丽没有因为这些而放弃他。最后少年少女走在一起,没在推搡吵闹。
林中注意事项之二,不要随便打搅队友。
今日的风儿格外喧嚣呢。
阿伦德尔心情不错的眯起眼睛,小声哼着森林的歌。
二
森林里有很多歌曲,其中大多数都优雅地模仿林中生物形态动作,比如那些模仿林间谷风声和鸟雀歌唱声的拟声词组合,或者是引用樵夫砍柴的号子来衬托森林受伤的呻吟(一些精灵诗人坚称他们确实听到了这些声音)。不过还有的一种和上述优雅诗歌不太一样的,那就是战歌。
一只动物袭击另一只的时候不会响起战歌,诗歌里经常这么描述:兔子俯卧在洒遍阳光的草丛上,蛇和鹰都窥视着它。但这时候的森林是宁静的,因为这种杀戮使生命循环不息。只有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歧视最终引爆的时候,森林才会奏响战歌。无关生存,产生自恶意,具有煽动性的歌曲才叫做战歌。这绝不是森林的原创,森林里的动物和植物总是可以和平相处的,他们不会产生高贵低贱的区分和歧视。只有森林间的不是那些动物植物之外的活物才会产生这种恶意。
这种恶意总是来源于自视甚高的种族——比如精灵——然后由其他种族传播开来。
“母亲,为什么精灵是高贵的,人类是勇敢勤劳的,而精灵与人类的孩子却是下贱的呢?”
思维在此处一顿,阿伦德尔后退两步,然后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和蓝“全体后退”的指令。一支箭钉在他前面不远处。紧接着就响起了非常令人意外的声音,那是一段起调清脆的问话,从森林深处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不必细听就知道这是宛转好听的真正精灵所说的精灵语,听起来来自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精灵。虽然好听,但内容并不友好,用词中性,语气略有愠怒。
阿伦德尔迟疑一下,看了看自己身边的suzette,对方没有更多的反应,所以他又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阳光就在声音所在之处流下,让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才看见那个精灵在树上背光站着。精灵穿着用这片森林产出的天然材料纺织的朴素衣物,上面用了特殊的织法,这让他被森林所接受(就是诗歌里的“簇拥”和“水乳交融”),站在树上时看起来就像树叶和树枝的阴影,金色长发又像树间光斑。他明明没有刻意隐蔽身形,但在不动的时候,冒险者们还是难以看见他。这名精灵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方才射出的一支还钉在地上,此时已经换上新的箭,若是冒险者们表露出一点点敌意,他随时都可以射出箭。但是在此关头,阿伦德尔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一箭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是蓝才对:毕竟半精灵只是可悲的劣等品,没有改造的可能也没有杀死的必要,而卓尔和半卓尔则是精灵不共戴天的敌人。
“除了您没人肯听我说话,更不要说听我唱歌念诗了。”少年变声前的声音比起未来它变成的那样来,要高和尖细,音色悦耳,但音调表现出声音主人的愤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说!”刚刚成年的精灵努力模仿厉声喝问的感觉,但并不让人觉得畏惧。也因为这,Suzette才不紧不慢地给不会精灵语的同伴翻译刚刚的问句并询问回答。
“母亲,我不唱歌了。”嗓音已经稳定下来,音色仍然好听,但比少年时期时的声音来得低沉和缺乏活力,这是半精灵在墓地向母亲道别时候的结语。
“我们是路过的旅行者,我们没有恶意。”和同伴讨论之后,suzette做出了这样的回答,省略了修饰语,非常简练友好地回答问话。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如果熟悉的人还是能听出里面少许的欣喜,这是对见到更多同族的期待,此时又带有安抚的意味。但对方盯着蓝,看得出来还是有点戒备,毕竟精灵从小都被灌输着“卓尔都是敌人”,这种观念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蓝伸出双手,示意对方自己没有拿着武器,同时suzette向他靠近一步,表现出接纳。
小狼瑞贝利安和战士瑞贝利安也适时的呜呜叫着,其中一个瑞贝利安还跳起来咬另一个,然后因为身高问题而灰溜溜滚了下去。这种过分甜的举动看起来没有恶意,再加上suzette这位高等精灵的保证,树上的精灵放下了弓箭。
“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为什么森林外侧的岗哨没有任何消息。”为了照顾到队里其他看起来不会精灵语的人,他释出善意,使用通用语。即使不被岗哨发现就进入森林的确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事情。
因为传送直接就把我们传送到森林里了啊,冒险者们这么想着,但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敌我关系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如实告诉精灵。只是用可能不小心避过了这种说辞搪塞过去。还好精灵也没有多问,毕竟传送这种事情太遥远太飘渺,大多数人还是情愿相信森林岗哨出了纰漏。
确认了冒险者们没有恶意,精灵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正闹成一团的小狼崽瑞贝利安和战士瑞贝利安同时后退了两步,一个狺狺叫起来,一个捡起石头作势要丢过去却被蓝踹了一脚。
“再往前走就是村子了。”精灵看了瓦尔哈拉的冒险者,向奥列格行了礼,露出一个精灵式的微笑,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他的动作非常优雅好看,在冒险者们看来,这名精灵的确是非常善意,想要和他们和平相处的。
奥列格相当开心的样子,他急急给向精灵道谢,两方的紧急会谈呈现和睦气氛。
林中注意事项之三,面对精灵的时候请表现的善意并且有礼貌。
有了精灵带路,冒险者们很快就到了精灵的村落。虽然途中瑞贝利安喊着“老子不走啦!”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的状况(虽然不知道确切原因,但阿伦德尔觉得他应该是不满于自己没有引发混乱),但是瓦尔哈拉的队员们已经学会了解决之道。在软磨硬泡,假装离开都不管用之后,由蓝一拳打昏了瑞贝利安,于是天下太平,一路顺风的到了精灵村庄。
精灵爱好自然,尤其是自然生长的植物,这在精灵的村庄里表露无疑。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棵粗壮、高大、庄严的老树,这棵树大概要五六人才能合抱。树皮沧桑古老,看起来已经经历无数岁月的风霜雨露,如今铸造成和森林一般古老博大浩瀚的样子。精灵村庄是围绕这棵老树修建,建筑高矮错落,均使用木头之类的建材建造,和森林里的天然景象相配。诗歌里常常描写的精灵村庄拥有辉煌的巨大图书馆和威严的法师,而这里则是充满生活气息:房前屋后有堆放水果的箩筐,盛满水的桶和旁边翻倒的空桶相间放置,家禽在路上悠闲散步,除了精灵之外还有许多体格娇小的妖精来来回回忙活着。与眼前景象相配的不应该是那些空灵的歌曲,而应该是怀着轻松的心情用排笛吹奏乡间小调才对。
阿伦德尔怀着上述的轻松与好奇观察着这个村子,绿色的眼睛里盛满的也是绿意,同时,村子里的居民也在观察着造访者。然而眼神相对之后,原本放松的半精灵突然意识到了不自在。这些好奇的眼神有些太熟悉了,就像他以前被精灵或人类观察的时候一样。
“听说这附近有个半精灵小孩欸,不知道他和人类比较像还是跟精灵比较像。”
“叫他过来看看就好了嘛,哈哈哈,一定和我们长得差很多吧!!”
“你过来……喂喂快抬头啊,别一直低着头嘛……”
“我想看耳朵啦,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说他不喜欢这样欸,哇声音好好听能不能给姐姐唱歌啊?!”
……
“非常抱歉年轻的先生,我本人是真正的精灵,也只给和我同族的年轻人传授知识。”
“父亲,你为什么要和这种孩子浪费时间啦?今天不是说好了要陪我练习魔法的吗?”
“你的教养去哪了?真正的精灵不该是你这样的。”
……所以,不喜欢精灵,不喜欢人类,不喜欢和人交往,也不喜欢给人唱歌念诗。
那些没法忘掉的东西又回来了,眼前充满生活气息的,难得一见的,与森林交融的美丽精灵村落都难以让人舒服起来。这名半精灵在养母跟前被宠爱而获得的骄傲和养母去世之后磨练出来的自信全都脆弱无力,光是视线都能把它们击碎。
让我保持这样子就好了。
林中注意事项之四。
三
“最近很少有外来人来了。”其中一个村民对奥列格说,“你们自便吧……”
被过分热情的侏儒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热情的问好之后,森精灵沉默半晌,如此回答。
奥列格看见了对方有些拘谨的表情,才意识到森精灵比其他精灵都保守害羞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他嘴角抽搐一下,心里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不过,不要靠近圣木。”森精灵沉默了一阵子,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说完话开始发呆的时候,又突然补上一句,然后伸手指指村庄中间那棵老树,也不管自己刚刚的话在冒险者心里是否等于“剧情副本,点击就进”。
阿伦德尔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细细端详这棵树。
远看的时候,这棵树只是雄伟,沧桑,巨大,现在走进它之后,抬头看着雄壮无朋的树干和浓密葱翠,遮天蔽日的树冠,则会产生无限的敬畏之心。这棵树经历了多少时间呢?是否在精灵之前就在此生长,自由地把枝干伸向天空呢?
各个世界的诗人们口耳相传的,只是历史的反映。而这棵树,其本身就是历史。
这些想法产生之后,阿伦德尔觉得自己不去仔细探索一下这棵树的话就会错失许多有趣的东西。如果被那位树精灵窥视到他的思维,恐怕会觉得冒险者的脑子都坏掉了吧。
“圣木是什么?”“这是你们的信仰吗?”
对这些事物感兴趣的绝不止阿伦一个,听见关键词后的冒险者们立刻提问,其中艾丽西亚还掏出笔记本,想要深层次探讨的架势,吓得森精灵后退两步。
“不,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森精灵无奈地摇摇头,肉眼可见的冷汗滑落。“圣木对这座森林来说很重要。”
“好吧,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们这里有可以暂住的地方吗?”
奥列格举起手来。
林中注意事项之五,不懂,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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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坏了,虚拟键盘真累。
没有达到字数真抱歉
+展开
*WPS计字13010
*森林漂亮,作死大会【。
*这绝对跟植物干上了是……
*掉啊掉啊往下掉
17.
青的火在夜晚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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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第五季的谈话过后,几人重新返回驻地,一路上讨论有关碎片的事情不提。
这次休整期的几天里无名之城闹得可称是鸡飞狗跳,瑞贝利安这个社会毒瘤在迦楼罗之羽的“盛情招待”之下遭遇了他人生中大概是第一次的惨败,瓦尔哈拉与迦楼罗之羽还有秘银之隼也因此结成了不可思议的同盟关系,之后队伍还遇到了队长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的老友,也是瓦尔哈拉的大家简直要感激涕零的天使——一见面就能够把瑞贝利安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风元素裔女孩艾丽西亚。
这之后剩下的几天还算比较安稳,至少没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恶劣事件,除了那场规模不小的地震造成了些许的混乱,瑞贝利安差点被铁冰骑士奥莉薇砍死,和艾丽西亚似乎有被拐走的嫌疑以外。
总之当大家准备进行下一次的冒险时,这个队伍已经再次吵吵嚷嚷地活跃起来了。
熟悉的白光再次亮起,失重感消失的时候蓝发现脚下的触感熟悉得令他不敢相信。
白光很快消散干净,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想过的东西。
——仿佛无穷无尽的翠绿。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景色,阳光穿过枝叶变成青绿的颜色,斑驳地洒在地面时却如同碎金,树干上爬满深苍的地衣与苔藓,空气中充满青草树叶的甜味,林间的风安详恬静,若隐若现的小道相互交织着通往森林深处。
他愣在原地,耳边是队友的惊呼,阿伦德尔由衷地赞叹这世间竟存有如此的史诗,叙泽特少见地露出了纯粹的欣喜,天真的风元素裔已经开始四处探索,好奇的侏儒与他的友人一样东张西望,从未见过森林的战士也呆呆地愣在原地,接下来理所当然地欢呼着跑了出去,队伍里的几人也自然追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幻森尚未消失的时候,父亲仍然健在,自己仍然可以在林间自由地追逐着猎物奔跑,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没有死亡,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他莫名笑了一下,抬脚向前走去,又好像这森林、这光景、这回忆都与他毫无关系,无论它们或生或灭,他都不喜不悲。
弦月仍然发出淡淡的冰冷蓝光为众人指示方向,一行人加一只小小的狼崽慢慢行走在林荫间。走在队伍最前的瑞贝利安依然安静不下来,一会去赶赶路边的兔子,不然去踩踩花,最后终于发展到了上树,已经习惯了这人脾性的几人并没有理他,艾丽西亚则是尝试跟着他一起往上爬。身手敏捷的战士三下五除二地攀上了树的半腰,艾丽西亚找不到地方下脚只得在树根处团团乱转,不时喊一句让并不理他的瑞贝利安拽她上去,同样被叫做“瑞贝利安”的小狼崽也扒着树皮想往上爬,却只起到了磨爪子的作用。
“嘿嘿看本大爷的爬树技巧……”这家伙手上攀着树枝嘴也不闲,扩音器似的大嗓门恨不能让全世界知道他爬上了这棵并不高也不粗的树。
然后喀吧一声,树枝在他的体重压迫之下理所当然地断了。
措手不及的瑞贝利安就这样四脚朝天地掉了下来,好在他也还算机灵,快要着地的时候调整了落地的姿势,没有摔断脊梁骨,却由于脚先落了地摔伤了腿,躺在地上嚎叫,并且成功地吸引了队伍全员包括瑞贝利安(狼)的注意。
“呜哇你怎么摔下来了!”艾丽西亚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刚才还在树上耀武扬威的家伙毫无形象地打滚。
惨叫的战士并不理会女孩的关心,只是一味高一声低一声地呼痛,四周的动物都被他吓得乱跑。
艾丽西亚则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战士无意识的恶意:“是扭到脚了么?站起来试一试能走路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本来走在队伍最后的蓝这时也赶了上来,看着瑞贝利安扭曲的脸皱了下眉头,蹲下身拽过那只明显发肿的脚:“别乱动,如果是骨折,让他随意站起来是会出问题的。”
瑞贝利安显然也无心再去说些什么废话,这不轻的伤让他倒吸着凉气,一边被艾丽西亚扶了起来。
被脱下的鞋子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那味道早就已经超过了半卓尔的承受范围,被熏得一阵头晕的少年差点坐到地上。被搞得有些烦的小孩狠狠捏了一下那个肿得发亮的脚踝,战士不出所料地杀猪般嚎叫起来。
“大概没伤到骨头……”不过也不能确定,估计再怎么动他也是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自忖,如果川途还在就好了。
无奈下他回头拾起地上的树枝,从箭筒里抽了根绳子出来:“总之你别动,等我简单给你上个夹板……”
上完夹板的战士又精神了起来,把大剑当做拐杖要自己往前跑,跑了没两步又疼得一瘸一拐起来。
“你这样折腾就算没伤着骨头脚也得出问题……”小孩儿显然对这人无奈了。
一路吵吵闹闹,除了瑞贝利安受伤的小插曲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弦月的光芒始终指向北方,小狼崽四处乱窜,时不时扑下蝴蝶或者叼朵花回来朝着艾丽西亚邀功,它的主人则是捧着精致的笔记本不停记事。
平和,快乐,温暖,这些感情对于少年而言已经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他仿佛神游梦中,只怀疑下一秒这些景色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灭,面对他的依然是原来那个冰冷的世界。
然后正在神游的少年耳朵里突然闯进了划破空气的熟悉声音。
“全员后退!”巡林客疾呼出声。
几乎和他的声音同时,一支羽箭疾飞而至,结结实实地扎进了瑞贝利安脚前的泥土,几人皆是吓了一跳,在前面一瘸一拐的战士也停下了脚步。
“不要动,等一下。”蓝知道射箭的人在考虑什么。这种攻击方式不是取人性命,只是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再往前走——和他在法师塔内警告瑞贝利安的方式一样。
一串优雅华丽的声音从枝头传下来,听得少年心里一沉。
精灵语。
他抬头,棕色的树枝上先是两只纤细秀丽的足,然后是线条优雅健康的小腿,亚白色的布料缠在结实的大腿上流泻而下,毫无顾忌露在外面的腰肢和手臂已经和弓弦一起绷紧,美好的曲线从腰间一直延伸到锁骨和白净的脖颈,两只尖耳朵上似乎戴着什么饰品,在空气中微微抖动。美丽的森精灵少女表情严肃,似乎下一箭马上就会落在他们头上,警惕的眼神尤其在蓝身上停留得更久。
少年忍不住紧了紧斗篷。
对于精灵而言,卓尔永远是被厌恶怜悯的生物,更不要说是卓尔的半精灵,他们在这些正统精灵眼里的地位也许还不如他们捕猎时的猎物。但这个年轻的森精灵又和他一样是巡林客,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处境就难免尴尬起来。
而另一边的奥列格就自然得多,和有点不自在但没有蓝那么尴尬——的阿伦德尔一起一脸疑问地看向叙泽特,显然是想从她那里听到翻译。
“她在问我们是什么人。”叙泽特也许是自恃高等精灵的身份,也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对这个森精灵的质问并不那么在意,表情仍是恬然自若。
而一边的瑞贝利安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似乎被这个精灵戳起了什么奇怪的点,指着树上的少女大喊大叫“精灵”,还叽里呱啦着胡诌出来的不知哪国语言,艾丽西亚则在一边认真地往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我们是过路的旅人,似乎有点迷路,请问这是哪?”奥列格努力仰起脑袋看着精灵,一边的叙泽特则是帮他把话翻译成精灵语,蓝虽然心里有些忐忑,还是对着这巡林客的少女行了个礼以示友好,一边的阿伦德尔却保持了沉默,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也许也是由于在正统精灵面前的自卑?少年心里苦笑,看起来自己回去至少要学习些常用的精灵语。
瑞贝利安依然安静不下来,挥舞着手臂想要接近精灵,被蓝一脚踢在简易夹板上一声惨嚎,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艾丽西亚蹲下按住这个永远不消停的战士,这家伙也不知脑子又抽了哪根筋,一口咬上了德鲁伊少女的手,小狼崽儿从女孩胸口神奇地钻了出来,直接就骑在了瑞贝利安脸上。
精灵再次用警惕的眼神看了一眼少年,蓝只有讷讷地收回脚,精灵少女却也收回了手中的弓箭,似乎不再把他们当做敌人。
瑞贝利安躺在地上看了一会骑在自己身上的狼崽,开始对着它嗷嗷的嚎,而小狼崽则摆出了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阿伦德尔再次离这家伙远了点。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森林外侧的岗哨明明没有任何消息。”少女改用了通用语,依然带着骄傲的精灵语口音,金红色的长发在微风里摇荡,苍翠底色之下尤其刺眼。
艾丽西亚抱起狼崽搂在胸前,一脸好奇地看着其他人,狼崽跟着她四处探头。
不止是艾丽西亚,其他人也都是一时语塞。他们是被第五季直接传送到这片森林之中的,自然不会被森林外侧的岗哨发现,但是如果对这少女实话实说又会引起其他的麻烦。
老实交代,还是随口瞎说, 这是个问题。
“我……我们们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岗哨……可能不小心避过了?”奥列格只有搔着脑袋干笑。
瑞贝利安从狼崽的禁锢下脱离了出来,立马看中了路边的一块石头,看看其他人在说话就想去捡,眼睛仍然盯着树枝上的精灵。
“你又想干什么……”半卓尔少年简直无奈了,一脚踹在他腿弯,战士应声跪下,一边的少女立刻接上说教,捧着笔记本蹲下开始她“妈妈写过”式的喋喋不休:“用石头砸人是不礼貌的哦,妈妈的笔记上写过……”
如果奥列格看到看到此时战士一脸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大概会不顾形象地笑得满地打滚吧。
“再往前就是村子了。”精灵少女略一颔首,似乎是默许了这个小队在这里的事实。
奥列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欣喜:“非常感谢!”
阿伦德尔同样颔首,蓝则是深鞠一躬。
而一边全程卖蠢的瑞贝利安眼珠一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老子不走了!”
精灵少女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这货一眼。
蓝发现脚踹对这家伙好像相当管用,便一脚踢在这熊货屁股上,谁知他这次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不挪窝,还大叫起来:“老子不走啦不走啦!探险什么的你们自个去吧!”
奥列格刚才面对精灵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只有转向了瓦尔哈拉的拆弹专家:“艾丽你劝劝他?”
少年想到了在塔中的事件,便拔脚就走:“那你就待着吧,千万别跟上来。”而叙泽特和阿伦德尔也跟在他后面径直走了过去,只不过少年诗人原本和高等精灵的叙泽特相处得相当正常,现在却格外不自在的样子,似乎被哪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那样别扭,整个人在卯足了劲往小里缩。
谁知这家伙这次竟然油盐不进地躺在了地上。
蓝走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这死皮赖脸的货咬牙切齿,却没打上去。
奥列格只有对艾丽西亚合掌:“艾丽,交给你了。”
谁知艾丽西亚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再次搬出“妈妈说过”来说服这战士,而是几乎一脸圣光地蹲下:“那我也待在这里好了?”
这句话仿佛天降霹雳,直接劈傻了瓦尔哈拉全员,成了瓦尔哈哈。
奥列格双手搭在蹲在地上的艾丽西亚肩上:“艾丽,你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
蓝也试图劝说这个脑回路在另一种意义上和瑞贝利安同样难以理解的女孩儿:“艾丽,刚才的精灵说往前走有村子,这么说应该是精灵的村子,你不是对精灵很感兴趣么?”
奥列格用他诗人吟唱一样的语调开始对艾丽西亚进行洗脑劝说:“我们在无名之城的时候告诉你的,美丽的月之碎片,如果不能把它收集完整,这个世界,这片森林,那边那个瑞贝利安就都没有了,你还记得吗?”最后一句话似乎还带上了迷魂曲的调子,看起来作为队长的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同志真的拼了。
艾丽西亚皱起眉头扁着嘴:“可是他受伤了啊,如果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不定会被野兽吃掉的……?”
这次蓝和奥列格的意见相当一致:“那你就劝他一起走啊?”
艾丽西亚思考了一下,于是开始劝说瑞贝利安:“一起走吧?你看如果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多危险啊,而且,”女孩儿把毛茸茸的小狼崽举到胸前,“如果你走的话就把小小瑞借你养两天?”
狼崽黑亮的鼻子对着瑞贝利安两眼之间,这个战士莫名其妙地对了下眼,然后狼崽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唾沫飞了瑞贝利安一脸。
瑞贝利安一手把小东西推开:“我要只狼崽干啥,还有别用老子的名字叫它啊次奥,你这个女的怎么这么奇怪?”
艾丽西亚睁大眼睛:“它这么可爱!”说着把狼崽再次举到瑞贝利安脸前,狼崽好像自然而然一样直接给了瑞贝利安一爪,虽然还没长好的爪子造不成什么伤害。
这一下瑞贝利安直接捋袖子蹦了起来:“哎我日你这个——”
然而战士的话没说完,他跳起来时直接撞到了蓝还没完成的肘击,两方速度相加搞得他天旋地转地躺倒。
半卓尔少年活动了活动被撞到的手肘:“这货脑袋瓜子这么硬,好疼。”
奥列格抬头看了眼枝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森精灵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18.
风走过他的面前,高唱着赞颂伟大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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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轮流扛着被打晕的战士向前赶路,不多时应该是那森精灵少女所描述的村子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隐于深林,呼吸的村庄……”
“不,这里应该用‘村庄活在翠色的火种之下’……”
两个诗人已经讨论了一路的诗歌,看来是非要为这次冒险写一首长诗来记录不可了。
村子不大,中心是棵巨大无匹的树,大到五人都不一定能够合抱,而住家的房子就以这巨树为原点呈蛛网状辐射向周围的丛林,与错落的树林相映成趣。
是个具有艺术感的村子,少年这么想。
奥列格已经兴奋了起来,他还从未见过精灵的村庄,激动得连脑袋上的两根呆毛都竖了起来,阿伦德尔看起来还是满身的不自在,一边走路一边往小了缩,恨不能把一米八的大个儿缩成猫妖精,但似乎受到了什么感染似的也在四处张望,不时还发出点小小的惊呼。
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精灵,只不过都用相当惊讶警惕的眼神看着这个小队的冒险者,蓝忍不住再次紧了紧斗篷,而艾丽西亚似乎感受不到他们的排外,用更加惊讶的眼神看了回去,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看起来这么一路下来这一个本子是不够她用的。
奥列格已经开始挥舞着手臂用他一贯的亲和力向村民打招呼:“你们好!我们是迷路的旅行者!受到温柔的精灵小姐指引暂且进村休息一下,打扰啦——”
——收效甚微。
村民的态度依然冷淡警惕,森精灵的保守程度已经达到了他们这些在多种族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无法理解的程度,更不要说对人际关系根本一窍不通的艾丽西亚。不过倒也有些看起来不那么排斥外人的村民和奥列格搭上了话,还算没有让队长同志的努力白费。
“最近很少有外来人来了。”一个村民这样对奥列格说,其间还完全没有放下手上的工作,“你们自便吧……不过,不要靠近圣木。”
“圣木是什么?”艾丽西亚在这点上和奥列格倒是一样的好奇,两人凑过去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圣木是指村庄中心的那棵树么?”蓝不太敢上前,话却比他的脑子更快地溜了出来。
村民抬起头看了这群人一眼,手果然指向了村子中心的巨树:“就是那棵。”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的几人又一次开始端详这棵树。
“它对这座森林而言很重要。”那人继续说道。
圣木树干笔直,树皮在年岁的侵蚀下已经有些龟裂,却依旧健康,上面爬满了苍翠的羽状地衣和苔藓。它的树冠同样巨大无匹,遮天蔽日地覆在村人头顶,阳光与在林间时一样,只有从密密匝匝的叶间渗漏下来,在地面上洒出一个一个绿色的小太阳,而村民的孩子正在其间欢笑玩耍。向四面八方舒展的枝叶似乎在无言地庇护着这些森林的子民,看起来与其“圣木”的称呼一样神圣而庄严。
“……真美。”许久,叙泽特轻轻感叹。
“原来如此!”奥列格看罢圣木继续问了起来:“我们走了很长时间了……今天想在这里借住一晚,请问这里有旅店之类的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没有。”那村民摇了下头,继续做起了他手上的活。
“也是哦,毕竟没有外人来啊哈哈……”奥列格有点尴尬地笑着,那人却不再理会他,强行结束了对话。
奥列格又四处问了一圈,发现刚开始的村民简直是这个村子标准待客方式,冷淡、排斥,甚至还有些生气似的不愿说话。而精灵以外的妖精们则友好得多,有些德鲁伊的狼伙伴还和艾丽西亚的小狼崽玩了起来,艾丽西亚也因此和德鲁伊们很快打得火热。但同样的一点是,这些人都告诉他们不要接近圣木。
少年心里开始嘀咕,以上一次寻找碎片的趋势来看,这次的碎片很有可能就在那对于这片森林最为重要的圣木里。
小孩子们似乎与诗人们相处得更好,不像他们的父母那么警惕排外,正缠着两人请他们讲故事唱歌。比起奥列格的泰然自若,阿伦德尔似乎还有点不知所措,好在缩成一团的身体总算是是重新舒展成了队伍的标志杆。他被一群孩子拽衣襟拽了半天后勉勉强强蹲了下去,结果瞬间被淹没在了孩子的欢声笑语中。看起来总是冷冷的叙泽特也被一些精灵和妖精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甚至还有人向她讨教些什么问题,而她也微笑着回以解释和说明。
这些人似乎不仅见外乡人见得稀少,更是对于冒险者没有什么概念,似乎只是觉得无端出现的这些人打破了他们生活的节奏,也并没有其他的恶意。
蓝被善解人意地安排了看住瑞贝利安的任务——尽管这个已经被打晕捆上手脚的家伙现在并没有什么威胁——他也就兢兢业业地看守着这个暂时被泼了水的不定时炸弹,一边看着几人和村民交流,时不时发出些笑声,却像是沙漠夜晚的冷风那样令人难熬。
已经习惯了。
应该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孤立和冷漠,已经习惯了嘲讽和白眼,明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为什么胸腔里这颗心脏现在还是会蜷缩成一团地疼痛?
疼痛到他想要将它掏出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碎,就像踩碎未燃尽的炭火。
他用力向前拉着斗篷的帽子,恨不能将整个人包在里面。
因为什么你才变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这个队伍、这几个人的一点点施舍似的温暖,你就会变得如此贪心不足?
你以为自己是谁,自己是什么,竟然在奢求、竟然敢奢求这些本就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本来就不应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你的。
半卓尔,你太可笑了。
可笑得不可理喻。
在村子里转了半日,几人终于被迫面对一个冲击的事实:他们没有地方住。
“咱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要在林子里扎营?”奥列格一脸发愁地捧着腮帮。
现在唯一一个不想这回事的人就是还在和德鲁伊朋友愉快玩耍的艾丽西亚,听到这句话直接便对着她的新朋友们问了出来:“我们现在没有地方住,可以暂且寄住在哪位家里么?”
“来我家吧?”说话的是个相当好看的狗妖精,琥珀色的眼睛正扑闪扑闪地笑。
“真的可以吗!”艾丽西亚双手交叉,两眼放光,弯腰下去的动作让人感觉她身后会分分钟和狗妖精一样冒出一根尾巴。
“当然可以啦!”狗妖精张开双手转了个圈,白色的裙边像蝴蝶张开的翅膀。
“好啦!”艾丽西亚转回身来对着队友们笑靥如花,“这下我们有地方住了?”
在一边看完了整个奇妙交流过程的几人只有目瞪口呆,看起来都在腹诽这个风元素裔的大脑回路看起来和狗妖精是一样的,大概可以和黑德爱尔还有奥诺结成不错的朋友,一起讨论更好玩的是球还是飞盘。
于是几人就扛着被打晕之后开始呼呼大睡的瑞贝利安来到了这个好心的狗妖精家里。房子不大,住下他们几个会有点挤,但是对于这几人而言已经是不错的居住环境了。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都进了房子,蓝却踌躇了起来。从这半天的情况看来,他这半卓尔是相当的不受欢迎,没有人要把他剁巴剁巴献祭掉他已经该暗自庆幸了。而现在这个狗妖精好心收留他们寄住,也很有可能是没有把他计算在内的。
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如在村外扎营了,这样也不会对小队造成什么影响,他自忖。
艾丽西亚和狗妖精一起站在最后,把四人让进房间之后看到了在最后犹豫的蓝,一双大眼和狗妖精一样扑闪了下:“你也进来呀?”
“……我这么进去好么。”他看着女孩儿那双明净的眸子,心下苦笑,大小姐一样性子的艾丽西亚又怎么知道他的顾虑呢。
“既然是艾丽的朋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狗妖精扒在艾丽西亚腰上,同样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蓝看着一脸和小狗一样表情的狗妖精,内心突然有种柔软的欣喜:“那么……谢谢了。”
手向前伸了伸,又缩了回来。
狗妖精依然好奇地看着他们,琥珀色的头发在风中缓缓摇动。
而他们也注意到,仅剩的三枚弦月冷冷的蓝光聚在了一角,直指圣木的顶端。
19.
所有的鸟都归巢,所有的鱼都沉没,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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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下来的几人开始考虑如何取得这次的碎片。
奥列格理所当然地开始发挥他的交际特长——其实并不是特长,只不过在这个普遍交际短板的队伍中他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外交家了。
“这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侏儒笑得天真,对此事不知情的人们大概也看不出他心中藏着的目的。
“并没有啊……只不过是普通的过着日子而已?”狗妖精轻轻啃着自己的尾巴。
“那……奇怪的事情呢?特别的事情呢?”奥列格歪着头。
“嗯……昨天去采果子的时候看到了两只兔子在……”
“……”
大概奥列格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吧。
艾丽西亚和她的狗妖精朋友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跑了出去,怀里抱着她的笔记本,看起来是去继续她的旅行笔记了。阿伦德尔则跟着她一起出去,同样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所听到和看到的一切,眼睛里属于诗人的热情似乎已经打败了作为半精灵的自卑。
等到众人终于玩够了,也和艾丽西亚费尽心思解释了为什么要接近那被三番五次强调不要接近的圣木之后,话题终于回到了正题。
“所以……我们该怎么上树?”奥列格一张脸愁得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不要靠近圣木……我们不仅得靠近那棵树,还得上树顶去啊。”
蓝提供了他悄悄调查周围得到的资料:“圣木周围有村民护卫队巡逻,还有独立的巡林客和德鲁伊,强行上树有些困难。”
“唔……有巡逻队……趁巡逻队们换班的时候悄悄过去?”艾丽西亚啃着另一个德鲁伊送她的不知名的水果,说起话还有点口齿不清。
“这样吧,我们整理一下现在需要完成的任务。”奥列格拿过阿伦德尔的笔记本和笔刷刷刷写了起来,很快便举到了众人面前。几人凑过去,看到这么几条东西。
1.看好瑞贝利安;
2.观察护卫队的巡逻规律,找到破绽;
3.打听关于树的各种信息;
4.稳住村民,不让他们对我们起疑心;
5.寻找上树的方法。
取下了面具透气的半卓尔眉头微蹙:“显然看住瑞贝利安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只有艾丽能够完成……观察的话,应该交给不易被怀疑的人,或是身手敏捷到足够隐藏自己的人去做……”
“我来完成第二项任务。”叙泽特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好斗的意思。
“……如果你不会和他们打起来就好了。”蓝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第三项和第四项,可以由一个人……或是一组人同时完成。第五项我来吧,关于这种飞檐走壁类型的任务,我应该还是比较有能力的。”
“我和阿伦去套情报吧!”奥列格一脸的跃跃欲试,下一句话被阿伦德尔接上了:“是收集诗歌,一切的信息和历史都在诗歌之中。”
“……我才不要闷在屋子里。”艾丽西亚终于吃完了她的水果,有点不满意地撅着嘴,“我也想出去转转……那棵树很漂亮呢。”
“那……你也去感受一下那棵树?”奥列格扶着额角。
“好呀!”风元素裔几乎是直接跳了起来,然后真的化成一阵风似的不见了,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竟然又回到了房间里,把小狼崽儿放在被再次补了一个手刀打蒙的瑞贝利安身边,还叮嘱:“瑞贝利安,要看好瑞贝利安哦?”
狼崽嗷地叫了一嗓子,然后女孩儿又嗖的一下消失了。
房间里剩下的几人再次目瞪口呆,狼崽再次嗷了一声。
“……大概咱们最后还是要借用艾丽的藤蔓,让她一起去调查吧。”少年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让少女跑出去玩的理由。
天黑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快。
几人先是假寐了几个钟头,等到后半夜夜深人静便偷偷摸摸开始了动作。
奥列格白天闲逛时便已经按照蓝的委托收集了大量的树叶用以伪装,此时几人身上也插满了这些叶子,还有奥列格幻术的加持,乍一看还真像会移动的四棵树和一堆灌木。
由于有了白天的调查,几人很简单便避过了巡逻的队伍,还有那些单独行动的巡林客和德鲁伊,很快来到的树下。
“这棵树……好好的活着呢。”艾丽带着微笑摸着粗糙的树皮,倒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头发,“健康美丽的活着呢……。”
几人再次打了个冷战,深绿的藤蔓正从他们脚下迅速生长爬升——这个景象对于在伊诺平原上那座法师塔里探险过的几人简直是噩梦,虽然最终他们还是借着这些藤蔓上了树。
等到脚下踏上结实粗大的树枝,头顶也出现了已经一整天没看到的天空。几人本来松了口气,却发现这“圣木”出现了另一种异变。它开始生长,似乎是无止尽地向上抽枝发芽,很快他们已经看不到那干净美丽的星空,取而代之是树叶间斑斑点点洒下的月光,像是什么动物受了伤洒下银白色的血迹。很快,就连这些月光也不见了,头上脚下尽是黑色的枝叶,唯一敢于使用的光源就是手中弦月微弱的蓝光,此时蓝光仍然指向更高的地方。
蓝跟着叙泽特和艾丽西亚抬起头看向弦月指着的晦暗上层,两位诗人则看向远方。
很快阿伦德尔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便吸引了三人的注意:“那是什么……?”
五双眼睛所注目的方向上,黑色的、似乎无穷无尽的枝干正向远方舒展,仿佛要一直一直生长到地平线之上,通向无人所知的巨人国度,而月亮在那里沉沉地缀着。
“这树……好大啊。”奥列格最终发出的感叹只有如此的平实无华,也许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侏儒诗人心中的震惊与崇敬。
树枝盘曲错节,延伸向西面八方,几人脚下的每一寸树皮都书写着它度过的年月。
“我们接下来是先调查一下这四周的树枝……还是一口气突破到树顶?”奥列格开始起到队长的作用,几人在圣木中心开了个短暂的作战会议。
“我倾向于一口气突破。”蓝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能听到他冷静清晰的声音,“毕竟我们在这里寄住的时间是有限制的,没有时间让我们这样悠闲地来回探索。”
“有道理……可是不知为何,感觉对这些‘路’很在意呢。”奥列格搔搔脑袋,“这样吧,蓝,你和叙泽特还有艾丽一起向上突破,我和阿伦去搜索一下这些树枝……注意联络。”
几人就此暂时分开,奥列格和阿伦德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叶间浓重的黑暗中。
“那么我们也开始吧。”高等精灵后退几步,加速,然后手中匕首已经扎进了树干。
几次三番被叮嘱不要接近的圣木就这么被扎出个口子,蓝在心里替圣木心疼了一下,然后跟在后面攀了上去。艾丽西亚也比葫芦画瓢地跟着上行。
很快,方才压在他们头顶的黑色枝叶已经出现了他们身边,然而头上仍然是黑压压的一片。
碎片还在更高的地方。
“见鬼了……”少年啐了一口,这树像是什么神话故事中的魔法植物一样,难道是要直通到云层上面?
艾丽西亚在他后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嗯?”高等精灵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什么东西?”
有什么擦着少年的脸飞了过去,带着活物的温热,似乎还毛茸茸的。
“咕啾。”
那东西叫了一声。
少年一愣,这种叫声像是什么……禽类?
“喳喳。”
它又叫了一声。
有那么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的静默,然后他们尚未踏足的二层树塔瞬间炸成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各种各样的鸟叫声连绵不绝,唧唧喳喳咕咕咯咯的大叫好像要吵炸人的脑袋,翅膀、鸟喙、利爪一起向三人袭来。
“妈呀它叨我!”艾丽西亚尖叫起来,风元素瞬间爆发出的气流吹得枝杈沙沙作响,却没能对这些鸟起到什么干扰。
“顶着攻击快速通过!冷静下来!”半卓尔咬着牙叫出来,他脸上刚被不知哪只鸟的爪子还是尖嘴划了道浅浅的口子,此时正火辣辣地疼着往外渗血。
“我不能袭击它们……太多了,击中之后它们还在增加!”叙泽特的声音也尖锐起来,高等精灵似乎是被这群以多欺少的鸟东西激怒了。
“走开走开走开!”风元素裔女孩儿遭到了旅程中第一次来自低等生物的袭击,光球雨云不停地围绕她身边飘来飘去,却没什么作用。
“哇!”
一只鸟大叫一声,被雨淋湿的翅膀啪地拍在蓝脸上,带着一股禽臭的脏水顺着少年的脸流了下来,小孩一双死鱼眼叫停艾丽西亚:“……艾丽,可以停了……呜哇!”
冷不防又被啄了手。
“队长的联络!”叙泽特一手捏着弦月贴到耳边,另一只手抓紧匕首不放,鸟群疯狂地袭击着高等精灵那只已经被啄得青青紫紫的手。
“你们那里怎么样!”弦月里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也许是鸟声太乱的原因。
“一——点——都——不——好——”艾丽西亚大叫。
“我们准备撤退,这里的鸟类非常暴躁,我们顶不住……啊!”暮刃第一次由于袭击发出了惊叫。
“那就快下来吧!我不小心掉下去了,正在往这边赶!”奥列格声音压得很低,大概艾丽西亚已经听不到了。
几人狼狈不堪一身鸟毛地回到一层时,正看到不知在想什么的阿伦德尔站在一层中央跺脚。
“接下来怎么办?”好歹摘掉了身上羽毛的艾丽西亚正在拼命梳理自己的头发,风卷得她的围巾乱飘,显然女孩儿对于那群鸟十分的愤怒。
“那边有条T型的路,我从那里掉下去的……这么结实的树上怎么会有那么脆弱的地方啊。”奥列格摘着自己头上的树叶,他身旁站着两个瑞贝利安,一个正蹭着艾丽西亚的腿,另一个正在抠圣木的树皮。
月亮沉下去了,天色愈发黑得可怕。
“就在这里么?”
蓝和阿伦德尔站在树枝上,看着离可以当做路的大树枝还有一段距离的树芝。
据奥列格所说,他们从这里走过去时看到了这个东西,看起来可以当个跳板去其他的路上,那树芝个头不小,一个人站在上面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以诗人们的身手大概是跳不过去的。
“就差那么一点……不然就跳过去看看了。”阿伦德尔耸耸肩。
半卓尔点了下头,猛地发力跳过了那段空隙,稳当当落在树芝上,树芝在他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
“那边连着两条路……没什么东西。”蓝很快跳了回去,“有一条似乎是刚才听队长说他掉下去的地方,T字路口什么的。”
“这样啊……”半精灵诗人始终沉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向北的路还没有探索是吗?”少年看着向北的岔路。
“没有。”阿伦德尔摇摇头。
“那走吧。”蓝把长弓从背后拿下来,一头顶地向前走着,“我探路,你跟着我的脚步走,防止出现和队长一样的事故。”
“唔……”阿伦德尔在少年背后轻轻应了一声。
这个高等精灵的后代到底在想些什么,蓝从来都没搞清楚过。
很快这条路到了头,面前是棵细弱的树干,两人绕了过去发现另一条路向东延伸,便跟着走了过去,很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
怎么会有光?少年心里嘀咕。
“谁在那里!”女性冷冽的声音从光源处传来,倒是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叙泽特?”阿伦德尔试探着问了一句。
光源停住了,很快向着他们走了过来,高等精灵美丽的身姿随着光源也从黑暗中一点点地被抹了出来。
“很抱歉,什么都没有发现。”叙泽特摊了摊手。
“我们这边也一样啦……”两个半精灵面面相觑着苦笑。
回到中心的三人很快遇到了从另一边蹦蹦跳跳回来的小狼崽儿,后面跟着开心的艾丽西亚,小声喊着:“我们找到上树的路啦——”
奥列格这次竟然比瑞贝利安更快,他先是拿过阿伦德尔的笔记本在上面画了简单的地图——暂且不提队长突然露了这么一手把阿伦德尔给惊呆了的事情——然后指出上树的地方:“这里可以上去,但是很脆弱的样子。我们从刚刚我掉下去的那里掰点什么去加固它吧?”
“这么对待圣木真的没问题吗……”阿伦德尔在一边失笑。
几人拿了树枝去加固道路上树不提。
天色慢慢地亮了起来,远处的地平线已经泛了一丝鱼肚白,众人的视野也因此扩大了许多。
瑞贝利安罕见的没有捣乱,而是跟在艾丽西亚身后亦步亦趋——似乎是那只和他同名的小狼崽儿给他吃了不少苦头。
弦月的光仍然毫无感情地指着他们头上的枝叶。
“现在……怎么办?”奥列格脸有点涨红,似乎刚才跑来跑去的一趟让他累得也是不轻。
“还是分两队去探索吧。”蓝叹了口气,现在他感觉自己提出的意见总会变成让人幸运值归零的乌鸦嘴。
“那么我和艾丽还有瑞贝利安往北,叙泽特和蓝还有阿伦往南吧?”侏儒挺直了腰板,“我怕北边有你们提到的那种鸟,如果遇上了我的幻术或许能起上点作用。”
于是终于凑齐的六人再一次分队。
这次几个人走了没有几步便走到了死路上,面前只有成片的森林。
“只好打道回府咯。”阿伦德尔耸了耸肩,准备原路返回,半卓尔少年却不打算动弹一样站在那根树枝的尽头。
“有什么动静么?”叙泽特看了巡林客一眼。
“这森林有点奇怪,你们难道不觉得么……”蓝的目光在林间扫来扫去,“它们都与圣木相连……简直就像是从圣木身上长出来的一样。”
“……独木成林?”高等精灵脱口而出。
在巡林客的知识中,确实存在着独木成林这种事情,只不过像蓝这种在沙漠幻森中长大的巡林客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对于树木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在森都成长的叙泽特多。
“喂喂?蓝在吗?”弦月里突然传出了奥列格的声音。
“在,出现什么情况了?”巡林客不再观察森林,转而回答弦月里队长的话。
“这里有个接近树干的断层……你来试一试,应该可以跳过去的,如果能从那里上去就好了。”侏儒的声音不甚清晰。
“好的,我这就过去。”少年这么回答,三人很快离开了死路。
天已经相当亮了,东方甚至已经露出了一丝阳光,几人的动作愈发快了。来到了断层的三人并没有找到队长,倒是看到了他所叙述的断层。
“队长大概是去搜索另一边了,我跳过去看看,咱们差不多得走了。”说完蓝便跳了过去。
还没落下,他就看到一大片棕色的梨形凸起,然后一个褐色的小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
鸟巢,成千上万的鸟巢。
少年心道不好,脚却已经踩在了那周围的树干上。
二层再次炸了锅,没等到他再次起跳的动作做完,这些愤怒的小鸟就开始用敢死队的气势轰炸在半空中的小孩,啄的啄扑的扑抓的抓,半卓尔连稳住身形都做不到,就这么狼狈不堪地掉到了一层,抬头一看这正是他们半夜开始爬树的地方。
感觉一夜的努力就这么莫名其妙回到了原点,他有点气恼。
再次回到二层树枝的少年这次换了队伍,和艾丽西亚一起去看了另一个方向的路。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说这里可以爬过去……”女孩儿有气无力地召唤来藤蔓,这些植物好像和它们的召唤者一样有气无力,可现在也只能用它们。
两人一路向西走过去,同样看到了树干上生长的无数的棕色鸟巢,褐色的小鸟从里面出来探头探脑,警惕的小眼睛盯着这些侵入了圣木的不速之客。
“哈——”艾丽西亚已经打起了呵欠,还在不停地揉眼睛,“好困啊……”
天已经亮了,林间依稀还传来婉转的鸟鸣——至少比这些小东西制造的噪音好听了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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