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着优泽,来自苏古塔.
一只狗妖精,她对任何无恶意的人有着不知名的好感;思考大部分事物总是向着好的方向,大概.
在职业进阶后性格有所内敛——然而并没有实质上的变化.
因为经历过的槽点太多,她没办法一个一个吐出来.
匕首是师父留给她的.但是因为抓不稳的原因其实是绑在手上,还可以调节匕首在手背上还是手掌里,据说这是来自一位能干铁匠的设计.
她不喜欢做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只是她以前一位朋友——现在是她已故的师父,委托她将劫富济穷的义行延续下去.
大部分情况下,她会义无反顾的帮助她的朋友,甚至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
"有什么麻烦事儿吗?…拯救世界?那么我来帮你!"
"但是不要把我当投掷道具使啊!"
"我放弃了大部分的吐槽.'
"……汪."
信仰着优泽,来自苏古塔.
一只狗妖精,她对任何无恶意的人有着不知名的好感;思考大部分事物总是向着好的方向,大概.
在职业进阶后性格有所内敛——然而并没有实质上的变化.
因为经历过的槽点太多,她没办法一个一个吐出来.
匕首是师父留给她的.但是因为抓不稳的原因其实是绑在手上,还可以调节匕首在手背上还是手掌里,据说这是来自一位能干铁匠的设计.
她不喜欢做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只是她以前一位朋友——现在是她已故的师父,委托她将劫富济穷的义行延续下去.
大部分情况下,她会义无反顾的帮助她的朋友,甚至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
"有什么麻烦事儿吗?…拯救世界?那么我来帮你!"
"但是不要把我当投掷道具使啊!"
"我放弃了大部分的吐槽.'
"……汪."
计字7220
写文真的好难……再也不想当文手.JPG
如果Leru下一次BE了请把锅丢给BGM……都是他的错→SWEET DEPRESSION (逃走
插图和剧情都很弱智,写的人太多了感觉欧欧西超严重
迷之感觉leia的台词都是烂梗,康诺给给的(不
大家下次再见!(Leru:你赶紧退企好吗
忘记说了,内含狗粮,很腻
以及我觉得iris急需一个心理医生(((
绘图部分:
1P:基础6+描线1+质量4=11
2P:基础6+描线3+质量6=15
3P:基础6+描线3+质量5=14
4P:基础6+描线3+质量6=15
5P:基础6+描线3+质量5=14
6P:基础6+描线3+质量5=14
7P:基础6+描线4+质量5=15
总分:98
啊啊虽然狗粮好吃但是leru简直超绝堪忧啊???
空洞的感觉……虽然完全不对但总有种人间失格的感觉……“那具身体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吧”←忘了这句话在哪看的然而不由自主的想起……
但是咱超吃这样的【你 BE看起来非常棒【住手 还以为两位l好歹关系会好转一点然而饼是后妈【摇头
我好像修改了好多遍orz(你烦)
大概接了下拉尼亚的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6662/
本来是想全部画条的但是肝觉画不完就码文了!!7人真热闹啊但是也好难画()
黑德爱尔真可爱!不知道有没有ooc……画完发现我似乎画错了衣服((你
文笔糟糕注意!可能还有错字病句(……
****计字3562*****
秀恩爱秀的我自己都好羞耻o<<
计字1080
====
番外 街道一景
当拉尼亚从屋顶上注意到黑德爱尔时,后者正迷惑地看着十字路口的各个方向。
她似乎找不到路,栗色的耳朵困惑地转着圈,看起来柔软得惹人怜爱。
可惜,拉尼亚天生就缺乏这种感情,他从几户商家的屋顶抄了近道,目的不过是避开地面的人流。
人潮偶尔会带来奇妙的邂逅,但更多时,他不打算顺从这移动着的庞然大物。
当那件事发生时,他刚好从一个商户的屋顶跃向另一个。
翘起的飞檐成了屏障,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他在那处。
街对面的风元素裔诗人正向她的队友介绍着这家商店,话语的尾音满是愉快的泡泡。
(“这里的冰淇淋最大的卖点就是可以两人同吃一份哟——❤”)
正在听她说话的似乎只有同行的绿帽子巡林客与执事打扮的人类。
那个红发战士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武士刀上,微笑着的青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似乎是珂旭牧师的人正好把目光转向街对面的屋顶。
目光相撞。
“喂,那里不能——”
然后。
“轰”的一声。
拉尼亚条件反射地向声音的来向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黑德爱尔,和迎面走来并且没在看路的七月雨撞了个满怀。
暗月城的侏儒议员,无论他怀中原本抱着什么,现在正一边发出宛如爆炸般的声响,一边在街上横冲直撞。
冰淇淋的摊位被撞翻了,插着两个勺子的粉色冰淇淋飞上了天。
正读着《暗月城邮报》的人被撞倒了,踉踉跄跄地跌向路的一侧。
在街边表演的魔术师被撞倒了,鸽子和兔子跑了出来,满大街都是。
黑德爱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
七月雨手忙脚乱想控制事态发展。
珂旭牧师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于是巡林客的一箭击中了那个看起来像方盒子堆积物的东西,并且无视了身后七月雨的惨叫。
(“我三个月的心血——!”)
红发战士挥着刀冲了出去,全然不顾奔跑时翻飞起的裙子。
带着书的青年正忙着扶起周遭的人。
黑德爱尔被围绕在一群兔子当中。
“镪”,一声响起。
武士刀撞上方盒子,发出的声响绝不是“击倒”时该有的声音。
接着堆积在最上层的方盒子“咔吱咔吱”地转了个方向,开始发出诡异的光。
“Ash!快跑!”浑身粉色系的诗人开始叫道,“它要爆炸了!”
“欸?”不光是红发战士,街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叫了起来,“欸欸欸欸欸——?!”
拉尼亚在最后一刻出了手。
其根本原因是他看见街道另外一侧,混杂在人群中,正准备将酒运往“獾”的运输小队。
双剑架住了盒子交错的地方,艰涩的双翼以最大的努力挥动着。
盒子们被送上了天空。
然后真正地、发出了“轰——”的巨响。
拉尼亚被爆炸的力道冲飞,险些又撞回了地上。
不过当他看到街道另一侧运酒的小队安然无恙时,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毕竟在这个世上,唯诗歌与美酒不可辜负。
至于街道上这次骚乱完全平息、街道彻底恢复安宁。
那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
谢谢观赏w
+展开
计字1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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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珍琼盖了层毛毯以后,几个还醒着的人便继续起关于行程和地下情况的讨论来。
“这么说来,虽然很冒昧——”巡林客把手里的签子扔进了火堆,上面还残留着的兽脂在火焰中劈啪作响,“几位为什么会在这么幽深的地下呢?明明不管是对地表的情况,还是底下的情况,都很不了解的样子。”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黑德爱尔打起了哈哈,“还真是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其实是迷路了……”
“谁会迷路到这种十层地底啊。”米塔小声吐了句槽。
“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情况。”拉尼亚声音里没什么感情。
“啊,我不是说要打探各位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阿德尼特笑着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们也很乐意提供绵薄之力——毕竟各位看起来对这里看起来很不熟悉的样子。”
甘柏用和阿德尼特同样的笑脸将拉尼亚的话挤到了一边:“如果诸位能够和我们一起在这个地城冒险,那么真的是不胜感激。”
“我们只需要返回地面。”黑发翼族似乎并不想让诗人把他的话打断。
火堆边一时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甘柏与拉尼亚的话陷入了两种境地,一边表示要下到地下去,另一边则表示首先要回到地上。
“我听珍琼小姐的,毕竟她才是雇主。”甘柏最后耸了耸肩,不再和拉尼亚进行更多的交流。
达内尔不怎么想参与他们的讨论,毕竟怎么考虑都要从珍琼的方面来做决定。他转身去摇醒了珍琼:“珍琼小姐,你的想法如何?”
“……什么想法?”小姑娘半睁着眼睛,看起来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是要留在地下一段时间,还是回到地面上去?”少年艰难地揣度着自己的措辞。
“啊……?”珍琼皱起了眉头,又往毯子和头发里面缩了缩,“……那就在地下多待一会儿?我好困啊……。”
然后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声就又响起来了。
“看起来我们的雇主已经决定了,让我们待在地下——至少在她睡醒之前吧。”黑德爱尔似乎在憋笑。
达内尔一直不太清楚这只狗妖精的思考方式,也许她的思考方式和动物一样,也许她的思考方式比他更像人。
翼族似乎叹了口气:“那么,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地面上的状况吗?”
“啊,你说的是布恩城里吗?”巡林客开始拨弄火堆,那些火焰开始变小,已经有点要熄灭的意思了,“因为下面的情况,最近稍微有点不太平,亚历克斯男爵也很忙的样子——似乎是在跟上面扯皮下面的资源归属权。当然也有不少关于下面的传闻啦,比如那里有可怕的怪物啊,有卓尔精灵啊之类的。而且因为最近上面的都跟下面的人失去了联系,那些传闻就变得更吓人了。”
“下面原本有住民?”拉尼亚的眼睛藏在阴影里,一丝光也没有。
“按照先遣队的报告,底下确实有一些原住民,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轻易与对方接触。”火焰在巡林客的整理下开始重新旺盛起来,“而且亚历克斯男爵派出的那些通知他们去尝试接触的信使,从进入迷宫之后就没了音讯——我们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去下面的。”
“也就是在原住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分配资源的归属了。”拉尼亚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冒险者的任务。
“……唔,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什么错……”阿德尼特挠着头。
拉尼亚没有再说话,一直很热情的巡林客也陷入了沉默。
“如何分配资源到时候再说,先搞清楚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吧。”甘柏似乎恢复了他八面玲珑的常态,微笑着给这两人打了个圆场,“顺带一提,大家是想要前往地面或者往下深入,我都无所谓。”
黑德爱尔打了个呵欠:“我也无所谓,只要能保证这个小姑娘完成任务,那么去哪里都随便了。”
少年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之间只有他还没发表言论,而火堆旁的这么多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不要看我。
拳脚交替着砸在男孩身上,他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要看我。
有人拽他的头发,男孩略长的短发很容易便被攥在了那人手里,那人把他的脑袋狠狠向后扯去,他甚至听到自己颈椎的呻吟;然后那人按着他的后脑,猛地把他的脸砸在了河滩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么狂?你这个没爹的野种,居然也敢打人?”
河水和碎石一起嵌入他的脸颊和眼眶,剧痛激得男孩狂呼乱叫,少年的声音透过尖锐的耳鸣和蒙了雾障般的思维扎进他的脑海。声音的主人用脚把他的耳朵踩在地上,那只脚用钉了铁掌的鞋跟碾着男孩比他们长而尖细的耳朵,代表他那一部分肮脏的精灵血统的耳朵。
不要看我。
那么多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被人踩在地上欺侮,看着他的血顺着碎石沙砾的缝隙向河水蔓延,看着他捂着自己根本无法再掩盖的伤痛毫无尊严地向他们哭喊讨饶。
他们在笑。
那些笑容在男孩面前扭曲变形,仿佛獠牙暴突的鬼面。
没有人会同情他,没有人会在意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应当属于他的,无论是尊严、友人,抑或是爱。
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淌而下,左半边脸颊痛得已经毫无知觉,一半的视野也被浓重的红黑所浸染,眼皮似乎只是瘪瘪地搭在一个空洞上面。
因为他是一个不知出处的半精灵,是他母亲不贞的后果,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污秽的,就算是神也不会对他多看那么一眼。
无论是爱护着他母亲的瑞图宁,还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所信仰的珂宁,那都是属于清白者的神明。
所谓神赐的宝物,一开始就只是母亲用来欺骗他的白色的谎言。
所以不要看着我。
当十岁的达内尔·银月睁开那只同样在血色中模糊的深紫色眼睛时,男孩小小的心胸中第一次萌生出近似于怨怼的情绪,那些情绪从一颗极细小的种子开始疯长,最终成长出了延伸到他每一根汗毛的仇恨,成了那些他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来的恨意和疯狂。
而那以后的世界,再也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样子了。
“我的任务只是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半精灵对着珍琼扬了扬下巴,“至于这支队伍要去什么地方是另一回事。”
“既然我们的同伴看起来已经决定了往下走走一探究竟,那么理论就上是人数越多越安全吧?”甘柏笑道,“我们一起下到地城去也更有把握一些。”
第二天的行程枯燥而无味,不知是多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缘故,还是因为从休憩中醒来之后发现本应在他们之间的拉尼亚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一路上他们之间并没什么交流,只有珍琼伸手想摸米塔的尾巴,而结果是两方面都非常明显地吓了一跳。
当天晚上,或者是应当称为夜晚的时刻,一行人到了地城的入口处。四周堆着的石块让这条路比起“道路”而言更像是山洞塌方造成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个大约两米见方的洞穴,一条绳梯静静地垂在那里,像是没人都用过的样子了。
“真难闻。”黑德爱尔的脸有些发绿。
半精灵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狗妖精泫然欲吐的原因,那股淡淡的臭气也飘到了他鼻子里面,是无数的死者堆积出的味道。
但他倒是不在意这股会把狗妖精熏晕的味道,他在意的是本应因为到达目的地而兴奋的那几人异常地沉默着。半精灵俯下身去拎起那根绳梯,虽然有段日子没人用过了,但看起来还算是相当结实,一时半会不会断掉。旁边有几个浅浅的脚印,通过大小大概能判断出,那个擅自行动了的翼族也从这里下去了。
“那个地下城市,就是从这里下去么?” 达内尔偏过头去问阿德尼特。
“是的,可……不该这么安静。”巡林客的脸色在火光下和黑德爱尔一样难看。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半精灵站起身来。
“至少在那份报告书来看,这里应该还挺热闹的……据说甚至不比布恩城的居民区冷清。”阿德尼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是因为那些来这里探索的冒险者么?”半精灵的眉毛向一起蹙去。
“是的,可冒险者们都去哪了?”
巡林客的声音里有种恐惧的嘶哑,半精灵再次弯下腰去拎起那条绳梯:“你的问题现在谁也无法回答,而且这东西已经有段时间没被用过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同伴是如何下去的——大概是飞下去的。”
他抓住绳梯固定在地上的一段,翻身跳进洞里,抬头看着站在外面的人。
“我先下去探探情况,如果有情况我会喊你们的。”
洞穴里漆黑一片,达内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什么光源——不过就算他带着光源,他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拿。周围全是令人不安的寂静,连地下应当存在的那些小生物也毫无声息。空气中的腐臭愈发的浓重,等他下到尽头时那股味道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在这里中毒而死了。
昨晚他们在闲聊中提到过这个地方,按照阿德尼特的说法,向北而去应当就是冒险者们的营地。达内尔曾经在班纳曼见过那种地方,那里应当是热闹而嘈杂的,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营地模糊的轮廓,笼罩着这里的只有墓地般的死寂。
“我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可以下来了。”少年仰头向上面喊了一句。
留在上面的人也陆陆续续顺着绳梯爬了下去,达内尔能感觉到巡林客在他身边不自觉地颤抖。
“你所说的那个营地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少年没看阿德尼特的脸,他的眼睛正在辨认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想去看看。”青年的声音发涩。
有什么东西在动,黑色的轮廓在灰黑的底色上缓慢地挪动,搅动着污浊恶臭的空气。
少年敏感的神经对他发出警报。
“我也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珍琼,女孩儿睁大了碧绿的眸子看回去,白衣的诗人站在他身旁,狗妖精捏着鼻子翻白眼,一脸濒死的表情,“甘柏就陪着大小姐留在这里吧。”
阿德尼特点了点头:“那么走吧。”
“等一下,有人来了。”黑德爱尔闷声闷气地说,她把鼻子捏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说话间有两个人影便向着他们的方向来了,他们走近了些少年便看到了那对显眼的翅膀,只不过翼族人身边还有另一个小巧的影子,而那个影子是他所陌生的。
长刀刃口出鞘一寸,少年握着自己的武器迎了上去。
无法信任。
不可信任。
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突然对他露出獠牙。
“……生,那些就是你的队友吗?”
女性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抱歉,忘了问你的名字。”
女人又说。
“嗯,我们是一起下来的。”
回答她的是拉尼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
两人已经走的很近了,确实是拉尼亚和另一个女性,而女性的脸上充满了动摇的神色。少年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威胁,便松手让武器静静地落回了鞘中。
“这下面发生了什么?”他迎着拉尼亚走过去,“全是尸臭味。”
比起自己妄加揣测,自然是问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人更加准确,也更加方便。
“还是让这位小姐给你解释为好。”翼族人把达内尔的问题扔给了他身边的女性,“同时需要尽快联络地面上。”
半精灵这才去关注那个女性,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在翼族人身边显得矮小而瘦弱,虽然少年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小。
大概。
“这下面,发生了什么?”达内尔对着女性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营地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她的瞳孔在眼眶中轻微地抖动。
“变成了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不明不白的回答使他心烦,少年没忍住追问了两句。
“是的,不怕死的怪物。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女人摇头。
“那现在还有人在变成怪物么?”少年不耐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也许还有的队伍没有回来,还在地底深处。”女人仍然在摇头。
一问三不知。
“你能把你经历的事完整的给我们叙述一遍么?”
空气中的腐臭正在使他反胃。
“我们的小队出去执行任务,回来以后整个营地就变成了这样,具体的原因我也完全不知道。”女人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
“我们会去粮仓调查。”拉尼亚在他背后这么说。
“粮仓?”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腐臭污浊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丝风。
也就仅仅是一瞬间的错觉。
少年的目光从女性身上挪开了。
“粮仓……食物是人变成怪物的原因吗?”
阿德尼特的表情扭曲了。
“听洛克伦小姐的说法,她的同伴就是吃了粮仓的食物才变成了怪物。”
翼族人的翅膀轻轻开合,扰动着凝滞的空气。
“那她为什么还能保持正常?”
疑虑的调子。
“她那天似乎胃口不好,没有吃饭。”
简洁的回答。
“也就是说,粮仓的食物被人做了手脚,或者它们本身的原材料就有问题的意思么。”
少年下了结论。
“那么我也想去看看粮仓的情况。”阿德尼特做了决定,“米塔,先给洛克伦小姐检查一下吧?这里如果有那么多的尸体,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瘟疫。”
“那么谁负责护送她到地面上去?”达内尔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珍琼和甘柏,前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做的一切,后者却满脸都写着不愿战斗,一副嫌麻烦的表情。“我们也有非战斗人员,如果他们出事,后果我们都无法承担。”
“洛、艾达、米塔和坎宁顿会送她上去。”巡林客耸耸肩,“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上面的迷宫没什么危险,我想就算是洛克伦小姐独自行动,都未必会遇到危险。”
少年又看了一眼女孩,珍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甘柏,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让珍琼小姐带着……”
少年把剩下半句话捏碎在了嗓子里。
“让她和你们一起到上面去吧,这里不适合她逗留。”半精灵重新整理起自己的语言,“甘柏和她一起走好了。”
“我还是留下吧。”诗人忽然笑了,“这是不可多得的经验啊。”
很快这个临时的六人小组便离开了地下世界,向着地上出发了。而余下的几人稍作整顿之后也开始向着营地前进。
“该死,这味道怎么这么重。”狗妖精没忍住骂了出来。
尸臭味随着他们靠近营地愈发的浓重,一路上他们看到无数分散的身体零件,还有那些缓慢蠕动的、仅剩半具的身体。
达内尔听说过操纵死人的神术,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极恶的术法属于宵银的牧师,他们把活人血液生生放干,然后通过一些什么术式让那些牺牲者成为他们的傀儡。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显然连傀儡都不如。
有些尸体似乎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向他们扑过来,结果基本都是被拦腰斩断或是劈作两半,而尝试去抓他们腿脚的半截尸体,被踢一脚就一动不动了。
“啊——早知道就问问米塔有没有什么防熏措施了,现在我觉得我要死在这里,被熏死。”黑德爱尔吊着两只死鱼眼这么说,她那对小匕首上沾满了死尸腥臭的血块。
没人接话。
营地里还有些零星的尸体,显然阿德尼特不想引起战斗,有意避开了它们。而被不小心惹上的那些死人,也在几个来回之内就被解决了。
毕竟没人想在这个飘着浓重死气的地方多留哪怕一秒。
粮仓内一片狼藉,似乎有谁在这里大闹过一场。地上散落着被人咬过的食物,齿痕还清晰可见,而地面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像是哪个醉汉在这里跳了一场脚步诡异的舞。
“这里的食物,都是哪里来的?”少年捏着一片发黑的面包。
“应当是地上带下来的。”阿德尼特似乎在检查另一边的情况。
达内尔抬起头来:“负责这个粮仓的人,是谁?”
“这个我不清楚,应该是营地的负责人来分派的。”巡林客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而且现在看这样子,恐怕就算我们找到了他,他也没法回答我们了。”
“这些食物有毒。”甘柏扔下一块熏肉,那东西的表面看起来还是红润而健康的,只是在这种环境里怎么也想不出有人吃得下东西,“我没见过这种毒,那些——丧尸,可以这么称呼吧,我曾经听说过这种东西——他们就是吃了这些食物才变成丧尸的。”
拉尼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食物里有毒的,现在应该把它们处理掉。”他指了指粮仓门口,“都出去。”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阿德尼特不可理喻地看着狗妖精,她刚才包了些不知什么东西跑去墙角挖坑了,而现在她又在把什么东西往怀里揣。
“我留个样本,这不是常识嘛!”黑德爱尔振振有词。
然后她身后忽然冲天火起。
“你干什么!!”狗妖精吓得往前窜了两三米,火舌差一点就要燎到她的尾巴。
“粮仓里有油脂,我把它们点着了。”拉尼亚淡淡的说。
“那是做什么!”
“处理有毒物质而已。”他不再理会狗妖精,转而询问阿德尼特,“这下面还有其他粮仓么?”
这个翼族的声音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少年心里这么想着。
“按照资料的话,应该没有仓库一类的地方了,”仓库的火焰在他眸子里跳动,“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自己储存粮食之类的情况。”
“你们得罪的人很多么?除了原住民之外还有什么想要你们命的?”甘柏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对于原住民都不算了解。”阿德尼特似乎有点烦躁,“报告上写的语焉不详,我也不知道在报告发送之后这里的人跟原住民发生了什么。”
没有感情的人,不是理智得可怕,就是心已经死了。
“这么一看,只能把嫌疑人暂定为原住民先生们咯。”甘柏摊摊手。
前一种人他没有见过,而后一种人,他永远忘不了他十五岁时遇见的那个薇洁娅牧师。
那个紫衣的女人在他面前伸出手,用她与她的眼睛她的火焰同样冰冷的声音问他,你恨着谁呢。
丧尸群开始向着火光聚拢,它们似乎保留了生前的本能,如今像是飞蝗一般朝着火光扑去。
那个紫衣的女性手上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些火焰冻伤了他左脸上的伤疤,那些蚯蚓似的痕迹在她冰冷的、却如同母亲一般的触碰下一片片掉落,露出下面鲜红的皮肉来。
想要复仇么?
她这么问他。
想,他如实回答。
那么你先杀死自己吧,从这里开始。
她用那只冰冷的手按在男孩那时尚且单薄的胸口,十五岁的达内尔·银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丧尸群包围了他们。武器出鞘的声音清脆而坚决,长兵短械带着腥风撕裂那些怪物的身体,腐臭的黑色血液在空中以凝滞的状态飞行,之后沉重地落地。
十七岁的时候,他向那紫衣的薇洁娅牧师告别。
她问,你准备好了么?
他说,我准备好了。
她说,复仇之后,你并不会得到所谓的快乐。
他说,我不在乎,我会手刃那个男人,哪怕他跑到别的世界,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杀了他。
她说,去吧,孩子,薇洁娅女神永远站在你的复仇之路上。
她说,你的悲伤和愤怒会给予你力量,无论何时何地。
刀锋扯开最后一具丧尸的身体,那具尸体被少年自肚腹处切作两段,各种内脏混合着恶臭的血液流了一地,而那尸体就算这样也拖着它不断向外溢出的内脏向前挪动,朝着少年的脚抓去。
长刀轻而易举地从它后脑穿透过去,尸体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嘿,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黑德爱尔在另一边又蹦又跳,似乎想以她矮小的身体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什么东西?”甘柏凑了过去,“又是吃的?”
“谁有心在这么臭的地方找吃的。”狗妖精白了他一眼,“脚印啦,脚印,你们看这里。”
黑德爱尔指着的地方有些模糊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来那是串脚印,稳定刚健地朝着南边去了。
“这肯定不是丧尸留下的痕迹。”阿德尼特用手指按着脚印的边缘,“一定是有什么人从这里逃走了,而且是清醒的人。”
几人顺着脚印一路向南追踪而去,除了那些被他们破坏的脚印之外,两行脚印一路稳定清晰,一直延伸到绳梯边缘才没了踪影。
“这样看来,凶手不是原住民。”
是叙述还是感叹,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诗人捋了一把头发:“他们得罪的人真多。”
攀上绳梯之后众人跟着循着气味的黑德爱尔继续追踪脚印的主人,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然而阿德尼特却发现了异常。
“他走的路不对。”巡林客这么说。
“这条路怎么了么?”甘柏扬起眉毛。
“这条路不是平时经常有人走的大路。”阿德尼特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停,“脚印的主人绕路了,他有意选了人少的路。”
“所以呢?”诗人似乎对这人有意绕开大路的行为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
阿德尼特不再说话,队伍沉默着前行。
又走了一段路,几人看到了一堆篝火的余烬,余烬旁边还摆着一些剩下的食物。
“这人胃口是不是不好啊,都没吃多少东西。”甘柏蹲下身打量着那些食物。
“暂且不管他是不是胃口不好,总之这人是又往前走了。”黑德爱尔嗅了嗅那些没怎么动的食物,“咱们继续跟下去就是了。”
没有人提出异议。
沉默的前行仍在继续,迷宫内回荡着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从远处传来的兽吼。
第二个营地比上一次更早地出现了,余烬旁的食物与第一次一样,也只是被人胡乱地咬了几口。
“他难道没有饿死吗?”狗妖精对于食物的状态表示无法理解。
她的吐槽没得到什么回应,其他人的脸色都相当凝重。
少年再次沉默下来,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形。
然而这个猜想也要等到看见这个人现在的状态时才能证实。
队伍的行进速度渐渐加快,第三个营地很快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次余烬旁的食物一口未动,饮水被打翻在篝火上,看起来分外地狼狈。黑德爱尔也不再说什么打趣的话,只是一股劲地顺着气味追了下去。
有种不祥的预感从达内尔背后渐渐升起,那是种对于危险的本能逃避,是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拥有的直觉。
他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武器,只有这把刀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路不对了,”阿德尼特忽然说,“刚才虽然绕了路,但是目的地是地宫外面,但现在的路线毫无逻辑,就像是人梦游乱走的一样。”
“有一股不太好的味道,我猜是龙。”黑德爱尔皱起眉头。
甘柏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龙?”
“也许是龙兽,也许是多头龙,也可能是亚龙——”狗妖精喘了口气,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奔袭似乎让她也有些吃不消,“总是,就是龙的那些亲戚。我曾经见过亚龙,所以知道它们的那种味儿。”
“也就是说,那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性被你所说的龙吃掉了。”阿德尼特啧了一声。
“是,恐怕他现在正在龙兽的胃里呢。”黑德爱尔说着忽然一个急刹车,“看见了。”
悠长低沉的吼声从前一个拐角处传来,正是最初的五人小队从暗月城进入这个迷宫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步履沉重,它一步步地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向他们走来,黑色的龙角先露了出来,之后是宛如枯骨的面孔和浑浊的眼珠。它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顿了一下,接着嘶吼起来,整座迷宫都在颤抖。
是一头黑色的亚龙,而它玻璃球般无神的眼睛正注视着站在这群人最中间的达内尔。
少年觉得自己和它对视了很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也许那只是一个瞬间。
亚龙对着少年张开它巨大的嘴,里面一股股腥臭迎面扑来,还夹杂着他已经熟识的尸臭气——与地下都市的味道相同的尸臭。
然后那张仿佛要将龙兽脑袋分成两半、长满利齿的大口猛然合上。
少年手里的刀带着鞘抵在了它嘴里,达内尔甚至没能来得及拔刀。龙兽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那柄薄刃从鞘里脱出的同时它合上了嘴,有些发黄的素鞘在它嘴里变得粉碎。
“离开它!”阿德尼特大喊。
半精灵擎着长刀飞退,刀刃在他手里随着亚龙的怒吼震荡。
另一个人影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色彩污秽的双翼在空气中扇动出一阵小型的旋风,长剑从亚龙鼻骨处插了进去。
亚龙的动作停了。
“干掉了……?”甘柏的声音细若蚊鸣。
亚龙忽然开始咆哮,龙头一摆,将还握着剑的翼族人击飞了出去。
“这个家伙不对劲!”少年大吼,“它也是丧尸!”
仅仅是猜测而已。
那个从地下世界逃脱的人,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当场变成丧尸,而是带着一些食物从地城中逃跑了出去。然而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异化,他恐惧着自己的变化,从而避开了人多的大路,选择绕小路离开地下迷宫。
也许他觉得,离开这个迷宫自己就有救。
可他没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当他到达第三个营地的时候已经几乎完全丧尸化了,所以开始无意识地向迷宫深处走去,而他在这里遇上了这头觅食的亚龙,龙兽便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做了食物。之后食用了丧尸化的人的亚龙也变成了丧尸,这种毒素的可怕性大概就在这里。
一切都仿佛顺水成舟。
之后,前去探索地城的他们发现了这个问题,追随着这个人的脚印来到了这里,遇到了这头丧尸化的亚龙。
刀枪无眼。各种武器在亚龙身上留下或大或小的伤口,可这些东西阻止不了它的行动。它和那些丧尸化的人一样,对于疼痛流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本能地攻击任何一个站在它面前的、活着的生物。
缠斗之后达内尔再次从战线中脱离出来,汗水蛰痛了他的左眼,浑身溅满了龙兽腥臭的血液。
让它停下。
眼前有些模糊,半精灵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刃口薄而锋利,那个帮他鉴定这刀价值的人说,这是口难得的好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而他用这把刀在十年间砍过无数人和物,它从不曾卷刃缺口,仿佛这柄刀天生就是为了斩杀而生。
少年猛然加速,将手中长刀递向龙兽的膝窝。薄刃轻而易举地从鳞片之间嵌入它的骨骼缝隙,半精灵用力将刀刃顺着骨缝向前推去。
那条腿应声从膝窝处被断作了两半。
龙兽跪倒在地,轰然作响。
被抓住了弱点的龙兽很快就被几人解决掉了。前后四肢全被切断之后它只有在地上狂乱地扭动头颅与尾巴,而这两部分也很快被他们想办法给卸了下来,就算这样,这具“尸体”也还在努力地蠕动。
“它的尾巴还在动——这东西是壁虎吗?”黑德爱尔踢了踢那根肥厚粗壮的尾巴。
达内尔没发表什么评论,只是自顾自地从尾巴的断面上切下一块龙肉,黑德爱尔皱了皱鼻子,走开了。
“检查一下它的毒素吧。”他把肉片递给诗人。
甘柏似乎被少年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随即便恢复了他平时那种笑嘻嘻的表情,随手将龙肉拿去,不出片刻便反馈了结果:“和地城那里见到的是一样的毒素。”
“喂,过来看看,这里有半具尸体。”黑德爱尔在另一边招呼他们。
亚龙的尸体背后就是它的龙巢,巢穴里躺着一个人的上半身,而那人的身边散落着一地杂乱的行李,看起来大概是龙兽的杰作。
“这儿有个徽记。”狗妖精指给他们看。
那东西做工精致,看起来像是只独角兽的脑袋,而它具体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我不确定这是谁的徽记,”阿德尼特在一边挠头,“但我知道这个肯定不是男爵手下的徽记。”
“那现在呢?”甘柏反问他,“我们唯一的线索只剩下这个徽记了。”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男爵可能知道。”阿德尼特从地上捡起那枚徽记装进了口袋,“如果可以的话,请各位陪我一同去见见男爵,解开疑惑的同时,他必会给各位应有的奖励。”
几人来回看了看。
“真巧,我们也有事情想要和男爵谈一谈。”甘柏又笑了。
之后的路程开始变得简单起来,每天的事情就是赶路和休息,当然少不了狩猎迷宫中各种各样能吃的东西去填饱肚子。刚开始黑德爱尔还有些抗拒,但吃过一次蜜汁獾猪烤串之后她就爱上了这种料理方式。
当他们再次见到阳光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一行五人的样子像是从地狱里回来,全身的衣服都脏得令人无法忍受,还带着淡淡的尸臭。好在男爵第一时间便回应了阿德尼特的请见,他的报告也简明扼要,没有花费他们太长的时间。
“作为布恩城的领主,我向你们表示感谢,不知名的冒险者。”
男爵似乎并不那么高兴,但他同样许诺给了这一行从暗月城而来的人一笔奖赏,还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需求。
“可以实现的,我都会尽可能给你们实现。”他这么说,“比如在布恩城赐给你们一所房子,之类的。”
“我们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我们本就是前来完成委托的。”甘柏话里带着他那种标志性的、疏远的礼貌,“我们最主要的需求大概只有一个,就是将这枚种子种下。”
他举起珍琼的手,淡绿色的种子在女孩手上稳稳地泛着蓝光。
回到暗月城时,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任务的结束,代表着他们能够脱离开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如果这支队伍里的人们的都是那种喜欢热闹的自来熟性格,大概队伍的气氛会好很多,只是现在在这里的都是些不愿与他人产生交集的人,当然还是独自一人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更为舒畅。
“我要回去了。”珍琼忽然说。
“回去?”黑德爱尔抬着头看她。
“嗯,回家去。”女孩点头,“我想回家去了。”
少年忽然不敢看那双翡翠般的眸子。
“谢谢你们。”珍琼看着她面前的人们。
一只狗妖精,一个半精灵,一个翼族,还有一个沙漠精灵。
这些人从她旅程的开头一直陪伴她到结尾,而现在要目送她回到属于她的家乡。
“那么我也回去了。回克林菲尔,你们有空可以来玩啊。”甘柏仍然在笑,那个表情并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一种虚假的、仿佛面具一般的伪装。
谁也不知道他的面具下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个伪装成了诗人的牧师,到底有啥什么样的企图,达内尔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是无端地直觉到,自己这次旅途真正的目的,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展开计字5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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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队在这个叫作班纳曼的世界耽搁了很长的时间。为了让“门”发展的稳定并且安全,他们一直等到了帝国的定期船只再次来到这里,和那位鸮形人的大酋长战鹰一起对着那群侵略者表明了态度:只要这位叫作战鹰的领袖还活着站在这片土地上,就决不允许安奈林帝国的家伙再踏入鸮形人的巴拉姆一步。
他们把那个领主给扔回了帝国派来的船上,和那些拼命想要逃离这片土地的人一起。当然也有对于回不回去无所谓的人,比如那个和达内尔说过话的男孩。
少年从码头回去的时候,他正在火堆的余烬边上和一个鸮形人的女孩说话——半精灵纯粹从她尖尖细细的声音里听出来她大概是个女孩子,毕竟这些人都长着在他看来几乎一样的脸。天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流的,男孩拿着烧焦的木棍在地上划拉字和画,两人一个操着鸮形人语,一个说着通用语,再加上些不明所以的比比划划,时不时竟然还会还爆发出笑声。
“该走了。”有人在他身边这么说,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达内尔低头,看着珍琼碧玉般的眸子。
“我们的使命完成了。”女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瞳孔里空空荡荡。
由于在巴拉姆待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是完美地错过了暗月城的祭典,这还是听他们栖身的旅馆老板说的。
“就剩今天晚上的烟火大会了,你们最好去看看,不然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下次机会在哪呢。”那个中年男人这么笑着说,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最后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达内尔一个人留在旅馆。
他有些迷惑。
德·路卡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隐现,那双带着悲伤和仇恨的眼睛让他无法忘记,就算他已经被少年斩作两段,已经成了一具被埋在黄土之下的尸体,就算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生气,早晚都要腐烂消失,达内尔还是忘不掉他那双眼睛。
因为那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是曾经的、他自己的眼神。
他在自己手中的刀上看到的,那个绝望而愤怒的孩子的眼神。
“这小子还敢在咱们的地盘上待着,你说我们是不是要给他点好东西尝尝啊?”
壮硕的人类男孩伸手拽着半精灵男孩最近长得有些长的头发,用力把他扭翻在地,后者的头撞到了河滩的石头,发出一声痛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后脑流下去。
“都说了你回家去找你的婊子老妈我们就不找你的麻烦,你非要自己跑到我们地盘上来找事——你说你,是不是找打啊?”
我只是来帮妈妈取水而已。半精灵在心里呐喊,却不敢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反抗只会让他身上的伤痕更加明显更加严重,然后他的母亲会更加伤心。
他不想再看到母亲的眼泪了。
那些孩子笑着,笑声里充斥着最纯粹的恶意——对于异类的恶意。
一只脚踏上来,踩在他的脸上。然后更多的脚落在他的身上、头上,他能做到的只有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女孩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落在男孩身上的脚停了一下,他抬起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谁让你抬头的!”又是一脚,将男孩的脸狠狠地踩在地上。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点吧,你非要说这是你的地盘我倒没什么意见,说到底这里是村子之间的地带,谁也管不着。可是你们不让人在这里取水就不对了,这么大一条河都是你的?我也要在这里取水呢。”女孩继续说着。
“这里一直都是采尼老大的地盘,你个小丫头算个什么东西!”踩着他的人里面有这么一个声音。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这里是我伊格的了。”
他听到女孩的手腕咯嘣一声,然后身上一轻,那个踩着他的人被揍翻了。
“还是个男人就给我起来,只会蹲在地上让人打算什么本事。”女孩的声音清晰无比,传进男孩的耳朵里像是针扎进去,。
有血顺着他的下颌滑下去,流到脖子上,洇进衣服里。
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握住拳头朝着那胖孩子的脸揍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的反抗,在那之后他的人生仿佛是被谁加了速那样,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疾驰而去。
“卡里莱特离开了?”甘柏似乎有些意外。
“嗯,听他姐姐说,似乎是在暗月城看到了疑似当年偷他东西的盗猎者,追着就过去了。”黑德爱尔一如既往卷着尾巴,“跑得比狗都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再然后就没人再看见他了——他姐姐正在找他呢,还有那些盗猎者。”
“结果就是,咱们现在只有五个人了……没问题么?”诗人咳了一下,似乎是“跑得比狗都快”这个形容戳到了他的笑点。
“应该没问题……吧。”狗妖精挠着脸颊,他们已经站在了第五季的教堂之前,“比起这个,现在不走不行了。”
“那就走吧。”少年抬脚踏进了神殿的门。
白光消散之时,黑暗浸染了他的视野。
一开始他什么都看不到,猛然从明亮的神光中来到漆黑一片的环境,少年的眼睛一时失去了它的功用,能够起到作用的只有耳朵和鼻子,远处传来什么猛兽的吼声,四周还飘着淡淡的腐臭。
他面前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半精灵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响动的来源。
那是一只细细的手腕,皮肤滑而细腻,正在微微地颤动。
是珍琼的。
半精灵愣了一下,没有松手。
“这是条通道。”狗妖精的声音从他侧面传来,带着一股明显的不悦,“还有这鬼地方真够难闻,我的鼻子要臭歪了。”
然后诗人在他前面开口了:“我说……咱们还是先打上火把吧,什么都看不见可不是个事。”
这么说着一点橙红色的火光在他面前亮起来,闪了几次之后火把燃烧了起来。
虽然光线还是昏暗的,至少他们可以看见了。
岩石、青苔、蛛网、腐臭,这就是他们所处的地方现在展示给他们的一切。
火光渐渐亮了起来,他们的影子被映在石质的墙壁上,扭曲着跳动着,像是有什么幽灵占据了他们的影子。
“前面有岔路,而且这条路好像有不少人走。”狗妖精抽动着鼻子,“这好像是条主干道吧——一点灰尘也没有,你看。”
甘柏撇了撇嘴,一使劲把他那块手帕给撕成了两半。
“你要做什么?”珍琼似乎忽然从神游状态回来了,碧绿的眸子映着火光。
“探路啊,我亲爱的大小姐。”诗人说着将两半手帕点燃,扔进了岔路里去。岔路的尽头传来野兽的吼声,被点燃的布料没能燃烧很长时间,能照亮的地方也是有限的,而他们所能看到的和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几乎一样。
“还是我去看看吧。”黑德爱尔叹了口气。
狗妖精甩了甩尾巴钻进了一边的岔道,过了几分钟便蹿了出来,钻进了另一条岔道,而她从那条岔道里出来时表情有些复杂,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全是汗臭味,熏死我了。”狗妖精这么总结。
“能找到什么东西么?”甘柏凑了过去。
“这里有很多人活动,什么人都有——人类精灵矮人妖精,什么都有。”黑德爱尔扇着鼻子,“看起来都是冒险者,没有其他人的汗臭比他们更刺鼻了。”
“也就是说这里经常有人走咯。”甘柏点点头,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样转向珍琼:“大小姐,看看种子的状态怎么样。”
不知何时又开始神游天外的女孩被诗人叫了两三次才忽然回过神来,应了两声后取出了种子。种子安安稳稳闪着淡蓝色的光,那种颜色和状态与他们在巴拉姆打开的那扇门种下之前几乎一样。
“看起来可以直接种下去的样子……”甘柏捏着下巴打量那枚种子,“只不过是往上指的,这么说咱们在地下啊。要不要,往回走一点?”
“成,我也受不了这儿的臭味了。”黑德爱尔举手赞成,“这种味道对狗妖精来说简直是折磨!”
一行人向着与野兽吼声相反的方向走去,时不时有人在墙上刻个标记,黑德爱尔也忍着空气中飘荡的臭味用鼻子探路,托她的福,虽然这条通道有些长得吓人,他们还是最终走到了尽头。
“嘿,这儿有道楼梯。”黑德爱尔朝着走在最后的珍琼和达内尔挥手。
“没什么异常,看起来经常有人从这里走。”甘柏还在用他身上的小刀戳着楼梯的台阶,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拉尼亚似乎已经完成了对于楼梯的调查,抬脚往上面走了。
“看起来台阶上也没什么陷阱,挺安全的。”诗人有点无奈地看着自顾自走了上去的翼族人,最后这么下了结论,“我们上去吧。”
“我说,这东西真的能吃吗?”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他们头上传来。
一行五人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刚走完那段楼梯,往前走了没几步。
“有火光。”甘柏压低了声音,将火把按灭在了墙上。
狗妖精闻言从队伍中间挤到前面去:“是有人么?”
“好像是的,我听到有人说话了。”甘柏轻声说,昏暗的通道里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脸,他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
不过少年对这些倒是并不在乎。
几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抹微弱的火光,很快火光变成了火堆,而火堆边的一支冒险者小队也出现在了亮光里。
“五个人,一个翼族,两个人类,一个猫妖精,还有一个矮人。”甘柏眼尖,已经把人数给数了出来,“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拜托人家把咱们带到地面上去。”
少年心知自己本身就不适合去和人打交道,便默认了诗人的行为。而另一边黑发的翼族也不知是如何作想,抬脚便朝着那条没人的岔路去了。
两人各自去了自己的方向,路口只剩下不愿找麻烦的黑德爱尔、原地神游的珍琼,还有达内尔自己。
少年默默地看着一白一黑两个背影离开,一个在明亮的篝火前停下,另一个很快便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各位,呃……”诗人的声音里出现了明显的一个停顿,“……日安。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了?”
“下午好,先生,各位也是要去下面吗?”深蓝短发的男人举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朝着甘柏挥了挥。
他听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特别的感情,后来他知道,那种感情叫做艳羡。
“地下?”红色短发的姑娘啃了一口手上冒油的烤串,看着甘柏的脸上全是不解,“有纷争?”
甘柏和几个在岔路口处休息的冒险者交流了几句以后,朝他们挥手示意没什么危险,留在原地的三人便走了上去,过了片刻自行探索的拉尼亚也从另一边的岔道回来了。篝火边上很快变得有些拥挤,少年有些知趣地向后退了退,将交流的空间留给了负责交涉的诗人。
“艾达,先听人家把话说完。矿区怎么了吗?”最开始与甘柏打招呼的男人塞着一嘴的肉类,还是从食物与舌头的缝隙里挤出了话来。现在几个外来者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类是个巡林客,而面前这堆冒油的原料不明的食物就是他的杰作。
“听到了很可怕的吼声,以及我们的同伴说还有尸体腐烂的味道。”诗人谨慎地挑选着词汇,显然是不想引起这些冒险者的怀疑。
“尸体腐烂的味道……从这里被人探索开始就到处都是啦。我们都习惯了。”另一边的银发翼族皱着眉头,只不过头疼的对象显然是那些来历奇异的肉类,“至于吼声啊……大概是因为矿区里面那些怪物溜进迷宫来了吧?”
另一边的黄毛猫咪——更准确些说,应该是黄发的猫妖精,不过少年觉得妖精和小动物的区别有时并不怎么大,比如刚才就是她在怀疑这些食物的可食用性,而现在她已经捧着烤串开始大快朵颐了——打断了翼族人的话:“不过迷宫里本来就有一些没清理干净的怪物喵,有吼声也并不太奇怪吧?再说它们有自己的生态链呢,虽然被我们打破了。”
“说得在理。”诗人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我们的经验显然没有各位这么丰富。”
“那是那是,要不是这座地城里又发现了新的东西,我们才不来这种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的地方来。”被叫做艾达的红发姑娘一脸的得意,似乎连鼻尖上的雀斑都要跳起来。
“新的东西?”黑德爱尔本来正抽着鼻子闻那些可疑肉类的气味,听到这句话耳朵猛地竖直了。
“是啊,新的东西。”艾达挥着手中的细木棍,“本来这个地城被开发完以后就没人再来了,结果最近有一群菜鸡冒险者居然发现了一个新的通道,而且还有一些算是稀有的矿物,所以我们才跑来看看的。”
“准确地说,那些冒险者发现的,是去一个地底世界的入口。”巡林客给红发姑娘补上了没说完的话,“那里可能蕴藏着我们这辈子都取之不尽的宝藏。”
“那真是太好了。”诗人张开双手,“不知道是否有幸和各位一起探索地城更下层?没了地图的我们在这里就和瞎子一样。”
甘柏的声音和表情里都写着诚恳两个字,几乎诚恳到了令人怀疑的地步。不过好在这几个冒险者显然也没去怀疑他们,对于诗人提出的请求并未做什么反驳。黑肤的精灵似乎也认准了这些冒险者已经默许他们同行,有些自来熟地坐到了篝火旁边。
“所以,你们到底迷路到哪里去了?”蓝发的巡林客又拿起了一串烤肉。
“既然是迷路了那迷到哪里去都有可能啊……”黑德爱尔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我们从更深处来,除了这条路以外的道路,都能够听到你们口中野兽的声音。”拉尼亚的翅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少年觉得他似乎是在无意识地不安。
“那说明这个地城的生态正在恢复啊。”叫作阿德尼特的巡林客抬了抬眉毛,“可真是个好消息。”
“是因为你能吃了吗。”一直没说话的矮人冷不丁地吐了句槽。
“本来也就能吃啊。”巡林客大喇喇地从木签子上拽了一块肉下来。
“嗯,听起来的确是个好消息。”黑头发翼族人的表情似乎被什么永冬地方的寒气给冻住了,“能借你们的地图看看吗?”
“……可以。”在场的另一个翼族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本地图册。
“哎呀,能借到地图真是太好了。”甘柏急忙笑着给拉尼亚打圆场,“不过能吃是……你们一直在吃这里的怪物维生么?”
显然诗人已经看出来这个银发翼族不是对拉尼亚的黑发黑翼犹豫,只是对于这个棺材脸的态度有些不信任而已。
“毕竟要随身携带大量的干粮太麻烦了,所以当这些怪物很好吃的时候,吃怪物不是很好的选择吗?”巡林客一笑。
“……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甘柏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
达内尔本来以为拉尼亚没有参与这几人间聊天的意思,谁知他竟然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发问了:“你们要去的地方需要这么长时间么?”
“我们现在在10层,还需要下去3层——”阿德尼特吧唧了一下嘴,“而且那个地下世界似乎也很大的样子,只靠干粮来度日,先不说很麻烦的事情,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你们的返程需要多长时间?”拉尼亚没有接巡林客的话。
“如果顺利的话,十天左右就能回到地表了喵。”黄毛猫咪接上了话,“当然前提是你从现在的位置出发。”
“那么到达你们的目的地还要多久?”
红发姑娘把猫咪挤到了一边:“只是到达地下世界的话,明天晚上的时候就能到了——米塔!那是我的烤串!”
“她居然睡着了诶。”银发翼族忽然说了句与几人的讨论不相干的话。
少年转头看去,他们的雇主,某个商贾家族的大小姐珍琼,就那样蜷缩在篝火能照得到的角落里,窝在自己的头发和裙子里睡着了。
“就像小兔子一样。”猫妖精笑了起来,眼睛眯得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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