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整明白高原高纬度和低纬度的意思就按自己理解的写了,都是瞎编的,文盲尽力.jpg
无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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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们自孩童时便知晓山之女的传说,”精灵说,“她是温柔的母亲,也是可怖的战士;她用蜜糖般的温柔哼出哄人入睡的曲调,也斩杀那些胆敢侵犯其领地的邪恶——她将他们的头颅割下并串起,白骨如花环一般绕在她的脖颈,断口流下的血染红她雪山般洁净的肌肤,再凝结成深黑。由此,我们也称她为‘黑女神’。她享有与她伴侣同样的权柄。”
曼殊停顿一下,继续道:“她的故事由族人的土地传至远方,神性褪去,人的心与战争带来的嫌恶剥下她的微笑,只剩下她苍白的獠牙。这里的人叫她山鬼,又或者将她绣在画幅的下方,作为中心的陪衬……这是常见的事。”
“嗯……”麦考伊眯着眼。她其实没怎么认真听,干脆哼哼几声当作回应。好在曼殊也没真打算深入这个话题。精灵从漂浮的木托盘中拿出酒盏,为自己倒上一杯,她喝下些清爽柔顺的果酒,说起别的话。
巴加克·铁尘和阿曼德在木墙的另一边。
他们在云城的温泉中。
二
四人小队在商讨后传送到高原地区一个叫察嘎啦的地方。察嘎啦位于谷地,在里里克泰山脉南部,融雪流水从山脉流下,又从这里出发顺着地势奔向东南。察嘎啦坐拥河谷沿岸平原,背靠里里克泰,既有丰富的水资源与足够作物种植的土地,也能提供可大片轮牧的优质草场,是高原区域几个有传送水晶的主要城市之一。队伍在城内采购了补给,很快便出发前往任务提示的地点。低海拔地区产出复合型金属的矿洞不够队内两位工匠对武器材质的要求,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海拔更高的地方,那些风雪之神的息吹永不停止的地方。
随着他们的攀升,空气越加稀薄,气温也下降。阿曼德在皮毛外又裹上一层厚实的皮毡,又向半山腰集落处的行商买下绒帽。商人售卖的防寒药剂几乎被他们买空。
“你知道我们可以喝酒御寒对吧?”巴加克说。
“工作不喝酒,喝酒不工作。”阿曼德回答。
矮人耸耸肩,将斧头扛在身上。
队伍行进在里里克泰山脉的背风处。这里积雪较浅,踩下去仅没到脚踝,精灵外的三人也能行走。矮人仔细看着周围,寻找矿脉存在的迹象:传闻中山壁凝固风雪之处藏有的东西胜过黄金。
“就是说注意山崖上那些有冰裂纹的地方,”习惯与矿石与高温打交道的矮人说,“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应该是附着有特殊属性的银矿或钛矿。用它们造出的武器锐利又坚固,一击就能刺破坚硬的铁铠。”
“哇……”队伍中的雕金学徒发出感慨的声音。她接触宝石更多,对铸造武器并不了解。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去看别处一株红色的花。那株花有着微蜷的柳叶形叶片,枝干挺直,鸡心型单瓣花瓣。阿曼德顺着麦考伊的视线看去,上前将整株花朵连根刨出用防水的蜡纸包裹好。“这可能就是特产防寒药剂的原材料。”他说。
“再找找矿脉吧。”巴加克·铁尘仍未放弃。这是他们越过雪线的第三天,正午已过,日头高照。所带食量就要消耗完毕,他们只能在今日下山。其他队员同样对过早离去感到可惜,宁愿在高海拔的地方多呆一会儿。
走在前头的精灵好像发现了什么。她指向封冻湖泊的另一边,说:“湖与山崖的连接处有突出的裂纹,里面透出隐约的蓝色,或许就是矿脉所在。”
巴加克与阿曼德对视一下,很快拿定主意。他们没有别的新发现,打算赌一把。
“走,”矮人说,“来看看精灵的眼力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那样好!”
曼殊难得没回嘴,只是叫他们在踏上冰面后多加注意。
三
“然后我们就取出铁镐和鹤嘴锄开始挖矿。结果背风处的湖面没有之前走过的厚实,再加上采矿敲出的缝隙,队友就掉进冰窟窿里去了。治愈术不起作用,我们只好去逮高地牦牛,把那玩意儿的肚子划开再把小姑娘塞进去,好让她体温回升。”
“所以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可怜可怜孩子吧,现在还血糊拉嚓的呢!”
麦考伊万念俱灰地躺在巡山人提供的板车上,完全放空了自己。
巡山人没有过多为难这只四人小队,他干脆将他们运往能通往云城的地方,让他们好好休整。他们很快选中一家东方海岛风格的旅店,麦考伊终于能将自己清理干净。四人让温泉的暖意驱走这些天积蓄的寒冷,又在订下的房间内用过晚餐。这家店给每位客人都发放了一只手镯,手镯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因温泉的水汽而锈蚀;手镯上配备的魔法晶石也雕刻进特殊的术式,能与含有同样晶核的设备产生共鸣,从而记录下客人在酒店范围内的消费——只需要把手环靠向相应设备的感应处就好了。
麦考伊用叉子叉起一块鱼肉。鱼从云城特有的冰泉中捕来,厨师用锋利的切片刀顺着鱼骨剔下鱼肉,又将鱼肉片成可透光的薄片乘在冰上,再装饰以有沁凉味道的宽大香叶。除了鱼片,桌上还有炙烤鱼脸颊肉,丰富的油脂混着胡椒的香气;以及淋上辣椒酱的生牦牛肉肉片和鱼骨与贝类加上湖底水草煮出的汤,将米饭混进汤里、按口味撒上姜丝就能得到一碗暖身鲜粥。之前的任务加起来报酬不少,让麦考伊能安心享受当下。他们吃完饭,又干脆叫来一桌茶点和云城特产的茶叶。
小火炉煮茶的咕嘟声与窗外雪落的声音混在一起,一时间没人说话。
麦考伊不喜欢过分的安静。这让她想起旷野,想起孤独的月亮和无人回应的夜晚。与之前的旅程相比过分美好的现在引起她不曾说出的恐惧,这种恐惧促使她开口:
“离家出……不对,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会出来冒险?”
名为阿曼德的兽人懒洋洋地挥动尾巴,回答:“去闯荡,寻找更远的世界!”
巴加克·铁尘看他一眼,大发慈悲地不去揭穿他当时背着个包找上门说“不好好当冒险者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样子。他喝一口茶,说:“怎么,冒险是年轻人的特权吗?我就要出门闯荡!”
“出门闯荡总会有想要的东西吧?”见习法师追问。她平时并不会这样刨根问底。
矮人哈哈大笑:“钱!名声!铁匠铺用的矿石!”
精灵因矮人的发言皱一下眉头,说:“增广见闻。”
“那……阿曼德会想家人吗?我看你总是去邮局……”
【他们最开始会记得你】
“那当然会,一月三封信啊!有时候还得往市集对着要求一项一项买特产。”
【很快新鲜劲过去;你就成了偶尔才会想起的】
“我会告知我的近况,尽管他们也清楚我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曼殊慢慢地说,“如果离开的人不是我,我当然也……”
【即使他们,“那个人”,不是故意的——】
“你们这些小丫头……”矮人突然说起自己的女儿,眼睛却盯着麦考伊,“觉得翅膀硬了,想要自由,就东西一收跑得没影。一年回家一次,当天来当天走,把家当驿站,完全不考虑做长辈的心情。”
麦考伊低下头。
“……好吧,长辈的态度可能,或许,大概也有一点问题。”矮人补充。
“我看是很有问题。”阿曼德小声说。
曼殊也转去看向窗外。
啊,怎么,难道我是队伍里最成熟的人吗。阿曼德扫一圈队友,终于开口:“总之呢,在外想家很自然啦,也没啥,你看那些喝醉了就抱着柱子亲的傻子!我的意思是,不行写信呗!想到什么写什么,反正也打不到你……”
队友们或许产生了误解。麦考伊害怕的是分离,她恐惧于离开的背影,对相隔两地毫无办法。年长的麦考伊不会处理分离,对被留下的状况感到悲观,继而愤怒。沙洛·麦考伊经历分离,曾寄希望于约定。现在的快乐能持续吗?离开后还会联系吗?会不会最后连样子与声音都想不起?就像“那个人”……
如果自己能再勇敢一些……
“……那我一定要说……”
沙洛·麦考伊吞咽一下,继续:“那我一定要说,布丁果然还是甜的好!”
在阿曼德“怎么会有咸布丁”的背景音下,见习法师抓起茶杯喝一口,被烫得吐了下舌头。
——今天吃到怪物饭了吗?
——没有!
End.
一切为了满足我们去东北罗马式澡堂泡澡的欲望【?
+展开
麦考伊拿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个蓬,即使如此,她也仍被强光刺激得闭上了右边的眼睛。
——她眯着眼,看见大块大块的颜色。
脚下是金黄,近乎蒸腾的金黄;太阳底下的部分因为过于强烈的日照而呈现出一种褪色的白;更远处是蓝色,没有云层遮挡,阳光的利剑就从那里投下。
四人小队正在麦克莱福特绿洲补充物资,接下来就要往博克斯沙漠深处行进,探索连冒险者也鲜少涉足的险地。
“好了,吃也吃过,喝也喝过,该干活了!”
新的一天从阿曼德的催促开始。
自被异乡称为“除夕”的那一天算起,他们已在都市的旅馆中休息了五天。那是很愉快的五天,或许是需要在一个锅里涮菜的火锅拉近了队友之间的联系,他们现在有了更多的话题可聊;再加上贸易都市中推出的庙会活动,盛放着各地特产的小推车按照划定的席位整齐排列,带着异乡气息的新鲜玩意儿吸引了本身就对这类手工艺品颇有兴趣的雕金学徒,她整日泡在街市上,每天回到房间时都会露出介于“学到了”和“钱包好痛”之间的复杂表情。
“的确,”巴加克·铁尘转转胳膊,“再不动身体都要锈了。”
曼殊没说话,只是意图明显地弯弯嘴角,又轻轻“哼”一下。
“你俩真的……”
“啊,好啊!去哪里?”麦考伊赶忙打断,“我昨天也拿到新法杖了!”
“……总之,还是以探索为主。”阿曼德回答。
“嗯……可不可以不要去地下城……?”
麦考伊合起手,稍稍歪着脑袋看向队友。她对在上个任务中遭遇的暗夜女巫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窥探人心、操纵幻境,还弄丢了法杖(可贵!)。而且,那个人……
阿曼德像是早就考虑到这种状况,说:“这次我们换个地方,放心好了,这次绝对够亮够阳光。”
于是他们简单收拾一番,传送到一个边陲城市,又跟随商队来到麦克莱福特绿洲,准备在这里进行行动前最后的补给。麦克莱福特还算有些规模,往来交流的人虽然有些少,但需求固定,足够吸引商队。四人告别商队,他们准备按照商人的建议换上适合在沙漠中行走的服饰,再加上必须保障水的补给,因此离正式出发还有些时间。阿曼德提议大家四处逛逛,巴加克说这里几步就走完了逛个啥啊,曼殊反驳矮人的确是不懂风情,麦考伊已经控制不住地往贩卖矿石首饰的小摊旁飘。
根据同他们交涉的商人介绍,在沙漠据绿洲不远的地方有个淘金者的聚集地,他们同绿洲这边的人谈好了交易,居民们把住处和物资提供给他们,他们回报金钱和零碎不要的宝石边角料。边角料来自成色不好的矿石虫,多半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失手打碎的晶体——那些淘金者就靠捕猎矿石虫生活。不过他们也只在绿洲附近活动,不会太过深入沙漠腹地,因此也提供不上更多信息。
阿曼德叹一口气,一方面,他以为这里有的是铁矿或者铜矿;另一方面,他实在有些难受,平时保养得当的毛皮并不能很好的适应炎热干燥的气候。之前一直裹在铠甲里的铁尘也不好过,他解下头盔,呼出一口热气。衣服很快到手,三人几乎立刻就进了换衣间。等麦考伊从杆子上搭着布的简易换衣间里出来时,他俩正一人抱着一个冰镇椰子降温。
“曼殊去准备了。”阿曼德注意到麦考伊带着疑惑的眼神,“说让我们休息一下。”
哦,麦考伊点点头。
曼殊身上穿着的旅装本就带着炎热地区的风格,她对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物资应该也十分熟悉。“从肤色来看就知道应该交给她”,矮人嘟囔。
麦考伊瞟一眼身后,说:“那我就去逛逛啦!”
两位成年男性坐在树荫下,胡乱点头表示已经知道,连手都懒得抬。雕金学徒也没在意,她很快凑去撑着遮阳布坐在凉席上的商贩们那里,最后她移动到绿洲的中心。那是月牙状的清澈湖泊,岸旁种着些耐旱的植物以巩固沙土,雪山融水顺着山坡形成河流,河流渗入沙地变为地下水,绿洲的湖泊便靠着地下水的补充避免干涸。
“听我说一个故事,
这故事让赤金的心裂开,
让石人也流泪!”
有吟游诗人在湖边唱歌,她弹拨怀中的琉特琴:
“那是不远也不近的一个日子,
天上挂着太阳,
光芒刺痛人眼;
……”
麦考伊站着听了一会儿,很快露出生吃一个酸涩柠檬般的复杂表情。这故事说的是一个淘金人(真正的淘金)被卡在山洞里,有人发现这件事,把这地方变成一个人文景点,靠贩卖喂食用的材料和四周旅馆的住宿钱发了财,为了维持奇观,他还拼命给可怜人续命,等他良心发现打算真正救人时,可怜人死了。
平心而论,诗人的嗓音虽不如更多女性所表现出的那样高亢清澈,能够被称之为如风铃相碰般清脆或美玉相击,可那略显低沉的舒缓嗓音十分适合述说故事,是能引人入迷的声音。但是……
什么故事啊!
诗人唱完了,她还把四周的沉默和麦考伊的扭曲表情当作掌声,模仿着戏剧人员谢幕那样抬起手,再弯一下上身。
“……”麦考伊也没说话。
“好了,走吧?再玩他又要说你了。”
说话的是刚起身的金发男人,他似乎从开始起就坐在树荫下,不过在他出声前麦考伊一直没发现他。可能是观察不够仔细吧?见习法师想。
诗人很快跟着男人走了。
她起身的时候,兜帽下露出一律银色的头发。
“沙洛。”
恰巧曼殊也喊她。
“就来——”
麦考伊走向自己的队友。
如阿曼德和铁尘所想,曼殊的应对相当熟练。精灵租来骆驼,又在骆驼驼峰间的褡裢上装上了足够的水囊。她拿出一个指南针,这小东西经过炼金术特殊处理,经过校准后指向设定的目的地,等校对结束,他们便离开绿洲,向博克斯沙漠深处行进。
一路上很安静,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四人手上拿着炭笔与用于记录的纸张,准备等探索结束后再将各自的发现汇总成报告。他们写了些东西,接着麦考伊发现什么似的,她离开骆驼,跑向一块裸露在地面的岩石。
那看起来是一株植物,由蓝紫色的椭球状茎和看起来略微干枯的叶片组成。见习法师好奇地凑近,甚至打算伸出手摸一摸。
有什么东西动起来。
沙子略微下陷,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来。
——是几只覆有壁膜的肉质触须。
麦考伊感到小腿一阵疼痛。触须两旁排布着锐利倒刺,它们擦过见习法师的小腿,麦考伊打算施法,却连法杖都没力气抬起,只怕是倒刺中含有某种带有麻痹效果的毒素。几只触手缠住她的小腿,打算就这样将她拽进地底。
“小姑娘!”
阿曼德甩出自己的扳手,曼殊一剑劈下,阻止了拟态怪物的动作;巴加克双手持锤,一下将它锤出土地。也因为这个动作,他们看清了怪物的全貌:先前看见的蓝紫色球茎和叶片不过是伪装,球茎正下方长着一张布满尖刺的嘴,嘴旁一圈则生长着刚才袭击麦考伊的触手。
“包里,蓝色的……”
阿曼德动作很快,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见习法师一直背着的布挎包,从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一块蓝色晶石。他按照闲聊时说过的方法,将储存有冰魔法的晶体掷向魔物,那闪着光的小东西碰到触须便迸开,一串冰棱刺出来,冒着寒气的冰面从接触点开始迅速攀爬,片刻间就将怪物冻上,顺便还制造了小型冰壁。
“方便保存呜呜呜……”
麦考伊发出肉痛的声音。
“……不过倒凉快了很多。”巴加克感叹。
按照阿曼德的推测,这怪物应该是以储水植物作为拟态,等猎物靠近后再用触须麻痹他们,并将被麻痹后动弹不得的猎物拖进沙中,慢慢进食。曼殊为麦考伊施展了解除异常状态的神术,他们没有休息太久,矮人抡起重锤打破先前战斗中制造的大面冰块,然后将含有怪物的那部分装进袋子系在骆驼后。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麦克莱福特绿洲。
“哦,是瓜皮兽嘛——”租借骆驼的小哥说。
“竟然就叫瓜皮……”
“把头剖开,里面的东西可是很好吃呢——”深色皮肤的小哥露出回忆的神情,他本就眯着的眼睛直接变成了缝。
“淋上糖浆或者泡在椰浆里和水果一起吃,相当不错哦——”
听着他懒散拖沓的语调,麦考伊也忍不住怠惰起来:“那么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湖水椰子树下右手边第一家,是我家店哦——”
家族产业啊!
“刚好叔叔也钓了不少沙鱼,可以配烤鱼呢——”
这算强买强卖吗?
“说起鱼,婶婶还烤了馕——”
“……来都来了。”阿曼德说。
他们按照小哥的指引,买齐了做饭的材料,接着按照听来的方法,先将瓜皮兽头部靠上的位置,也就是球茎状的部分,横切一刀,小心地掏出里面的内脏和支撑用的透明骨头;接着将刀片滑入内壁边缘,沿着内壁滑一圈,尽量完整地取出里面透明的胶冻状部分。阿曼德将这部分平滑地分割成可以一口吞掉的块状,又将它们塞回还留有汁液的球状茎里,再往里加入一些水果块;接着,他取来糖浆和骆驼奶(小哥倾情推荐),淋在里头,直到小块略微浮起。
“烤鱼也快了。”巴加克说。
矮人站在一旁,细心地转动串着鱼的枯枝。鱼被认真处理过,去掉内脏和血合;两边鱼腹都划了三个口子,盐和当地特产的辛香料均匀地洒在上面,与刀口处冒出的油花融在一起。巴加克对火候的掌握十分精准,他取下鱼,拿小刀割下鱼肉,示意其他人分食。
麦考伊学着曼殊的样子,撕下部分馕,把切碎的洋葱裹在烤得恰好的馕中,再拿馕包裹冒着香的鱼肉。她一口咬下去。
“呜!”
洋葱的刺激和调味料的浓香首先冲上来,鱼肉的柔软和其中渗出的油脂让吃到嘴里的食物不至于干柴,在咀嚼的过程中,鱼肉的甜味也逐渐呈现,进一步丰富了口感。阿曼德也很满意今天首次尝试的怪物——瓜皮兽与水果拌在一起的甜品捞:胶冻状部分相当有弹性,牙齿能感受到些微的阻力又不会像过老的蔬菜一样完全嚼不动,这为食用添加了许多乐趣;胶东本身没有味道但糖浆和干燥炎热地区出产的水果相当甜美,是非常自然的味道,而且由于先前的攻击和运输方式,整个甜品仿佛冰镇过,很好地滋润了不怎么适应沙漠气候的身体。
四人用过愉快的一餐。
“要再待几天吗?”巴加克问。
“先回去吧,”阿曼德回答,“把剩下的部分给交了,免得时间太久直接腐坏。”
巴加克点点头,他们基本在沙漠中过了整个白天,现在有些疲惫。
曼殊也说:“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走,他们后天就动身。”
她的话没有说完:趁商队继续和当地的淘金客交易的时候,还可以去沙漠中探索一番。
麦考伊已然倒在床上。
还好这趟报酬够多,她想。
——今天吃到怪物饭了吗?
——吃到了,自制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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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巴加克和曼殊倒下了。
阿曼德放声狂笑,这笑声不含任何理智,像是疯狂的前兆。
麦考伊靠墙跪坐,她的双腿已无法支撑起自己的体重。
——犯人安坐一旁。
2
“今天你怎么着都得做顿饭。”巴加克说。
“……”
“别想买现成的!”阿曼德补充。
“……”
“我可以帮忙……”麦考伊伸出援手。
两个大叔齐声说:“不许!”
曼殊终于说话了,她说得很慢,但咬字清晰,声音也不小,其他人能在闹市中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是在为难我曼殊。”
她这话带上几分玩笑的意味,她过去不曾这样讲话。
实际上,巴加克和阿曼德的要求称得上正当。
自他们结成小队出发至地下城,在地下城探险采集直至回城,他们要么吃干粮要么野炊,巴加克做出些家常风味的菜,阿曼德擅长就地取材和甜点,麦考伊也能弄点简单的吃食——只有曼殊,她没下过一次厨。麦考伊对此倒是很理解,她见识过那条可怜的鱼,连皮带肉直接变成焦炭。说真的,谁要吃那个啊。
阿曼德摇着头,发出啧啧声:“不合群,不合群啊!”
曼殊自己也有点尴尬。队友们说的没错,食物不仅是填饱肚子补充能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口味,而口味中也包含了他从过去至今的一部分……而在冒险小队中,家乡菜也是个相当不错的话题,大家围坐火堆边,边享受美食边聊天,实在是让彼此热络熟悉的一大利器。四人之间已不如初见时一样针锋相对(主要指矮人和精灵),曼殊自己也挺享受队伍中那股轻松愉快的氛围,她在学着与旅伴们相处。
“……”她沉思片刻,”的确有一道菜。”
“哦?你也能做?”
“……”精灵理智地没有回嘴。
总之,出于采购的需求,曼殊和麦考伊一起出门,巴加克和阿曼德留在旅馆。已相识许久的矮人和兽人闹完精灵,现在才完全放松,靠在椅子上休息。他们刚才将女巫墓前采来的果实交付领到MDG,回到旅馆分完报酬,都没来得及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城市里花花红红的,究竟是在搞什么?
3
曼殊和麦考伊也有相同的疑问。
见习法师刚将手上的MDG兑成通用货币,她们正朝商业街走。城市中的氛围明显不一般,大片大片的红色妆点的这座贸易都市,绣着金线的红色幔帐与路边悬着的小装饰都与平时有许多不同,更像是从另一个地区流传至此,无一不透露着异域的风情。而说起异域……
“哈啾!”
麦考伊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是一家杂货店。
“哈哈,”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板娘笑起来,“鼻子挺灵的,怎么样,要不要进来看看?刚进的货呢!”
倒是曼殊接上话:“香料?”
“全着呢!”
精灵果断进店。
老板娘没挪窝,挺放心地让曼殊一个人挑选,自己留在外边和揉鼻子的麦考伊聊天。
“你说外边这些吗?”她注意到对方飞来飞去的视线,“嗯……好像东边来了头不得了的生物,一路上还伤了不少人。不过它似乎害怕爆炸的声音和红色的东西,所以就给整成了这个样子。”
“爆炸?”
“不然怎么说爆炸就是艺术呢。”
就在老板娘胡说八道的当口,曼殊已经出来,她一边掏钱包一边问:“东边?”
很明显,她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是啊,这还是我进货的时候商队告诉我的呢!啊,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这边好像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也正由于情报来源于商人间的杂谈,关于霓庵的消息并没有被真切描述,甚至连尚在招募冒险者的应对措施也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老板娘边说边点算,熟练地从曼殊摊开的手掌中挑出钱币。精灵看着手上剩下的钱币,说:“多谢。”
“嗨,多大事儿。”老板娘摆摆手,“新年优惠啊,快乐快乐!”
说完,黑发黑眼的老板娘嘬一口烟斗,噗噗吐出一个烟圈。
或许是眼前的景象似乎让曼殊想起什么,也可能胡来但友善的老板娘给了她什么启发,精灵心情很好地微笑起来,然后带着麦考伊去了商业街好地段的一家饰品店。
“挑一个吧。”她说。
4
先用锅热油,将洋葱放入炒出香味,再往已散发出好闻香味的热油中放入从杂货铺买来的咖喱酱。咖喱酱是一种便宜上的叫法,由丁香、茴香、莳萝、月桂、姜黄等诸多香料磨成粉炒制而成,等半成品完全凉透后还要放进密封罐放置两到三周,还得时不时摇上一下。现场做咖喱酱不现实,曼殊也不会。她将咖喱酱也炒热,接着加入相当量的清水。等水煮开后,她往热腾腾的锅里放进之前处理好的羊肉,羊肉焯过水,又在放了肉桂、香叶、姜、糖、盐的水中煮上一段时间,现在已经稍显柔软。在等待羊肉入味的过程中,精灵又切了些配菜,肉片、蔬菜、根茎块一类。虽然时常在用火的过程中引发事故又或者给入过多或过少的调味料,但曼殊的刀工不错,切出来的半成品还挺整齐。等汤汁变浓,加入的牛奶搅匀,咖喱火锅就做好了。
曼殊将锅和火锅底托用托盘装好,配菜放在旅馆友情提供的折叠食盒中,平稳地将晚餐端回房间。
精灵站在房门前思考片刻,用脚轻轻地踢了木门三下。
“来了来了!”是阿曼德的声音。
房间内似乎在收拾东西,精灵的听力让曼殊能够准确拾起隔着门板的对话,除了催促外,还夹杂着“快饿傻了”的抱怨。
来开门的是阿曼德。他接过食盒,往旁一步,等曼殊进门后再关上门,火锅被安置在明显是刚清理出的桌面上,之前放着的瓜果零食被堆到房间的角落。趁着麦考伊搓出火苗点燃固体燃料的时候,巴加克从棕色纸袋中抽出好几瓶蜂蜜酒。零食酒水是他和阿曼德买回来的,他们明显也听到与杂货店老板娘类似的解说,于是决定干脆就地过个节。二人在扫货的途中碰到和曼殊分开的麦考伊,小姑娘似乎有什么事情,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离开,巴加克猜她是去看法杖了。
矮人豪快地嗑开瓶盖,往橡木杯中“吨吨吨”地倒入金黄色的蜂蜜酒;兽人明显早有准备,他把事先准备的餐具分发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麦考伊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看起来挺高兴的;曼殊去换衣服了,她似乎不太能忍受油烟味,尽管精灵在野外打地铺都没有任何问题。
等精灵换好衣服落座,巴加克举起酒杯,年夜饭便正式开始。
平时穿着冒险者服饰的曼殊换上了民族服饰,红色的锦布在她身上缠裹,透着棕红的头发挽在一边,系上了一串白色的茉莉,金制的耳铃、臂环、手环和项链等首饰就像本该呆在她身上一样,没有任何不和谐或出跳的感觉。阿曼德看着金光闪闪的队友,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不过他才懒得多说什么,又不会对冒险小队产生影响,能打、合得来就行了。
阿曼德自己也换上与节日相称的衣服,是麦考伊送给他的一件红色披挂,两边领口处绣着橡子,是雕金学徒的手艺。阿曼德能说什么,阿曼德只能收下。巴加克也收到了一柄整理毛发的软刷,他还挺喜欢的。
四人碰过杯后就开始往火锅里涮食材,牛奶让混杂着香辛料的锅底口感润滑醇厚,蒸腾的香气与偏辣的口味刺激食欲,他们边聊边吃,气氛热烈。等到吃完饭桌子收拾干净,旅店外也响起连串的鞭炮声,听来十分热闹。
他们还以为是在表演呢。
几瓶蜂蜜酒很快见底,巴加克和阿曼德说要来一场真正的酒会后就下楼,现在房间里只有曼殊和麦考伊。
“曼殊姐姐,这个。”
麦考伊瞅准机会,从挎包里拿出软布包着的某件物品。精灵道了谢,掀开布,躺在她手心的是一条挂坠,链子是黄铜做的(麦考伊显然用不起金),坠子整体是个圆盘,中心是学徒自己撬出来的珍珠,四周嵌了些云母碎片和细碎的蓝色珠子。
看起来像个月亮。
曼殊明白对方不可能会知道幻境里脚铃声的主人,这不过是个巧合……她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
“是我自己做的,”麦考伊有些害羞,“有点拿不出手啊哈哈哈……”
“……不,我很喜欢。谢谢。”
红头发的法师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说:“金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果然还是要送给该送的人啊。”
“……对不起。”
“欸嘿嘿,没什么啦!我也很高兴!”
曼殊微笑一下,正当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巴加克拿着烈酒登场了。
5
“要来比试吗?”
“……”
“嘿,果然怕了。”
“呵。”
“来,满上满上!来啊都来啊!小姑娘,要和我赌赌看谁先倒吗?”
“不,不了吧……啊,我也想尝尝!”
6
他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今天吃到怪物饭了吗?
——没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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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果详细: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400/
尖叫松饼详细: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399/
感谢@夜九,wink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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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某个夜晚发生的事。
一行人摘下永夜女巫墓旁的果实,离开了地下城。他们没急着赶路,法师需要新的法杖,女巫歌声造成的幻境也给他们造成一定影响。森林边缘有一个驿站,能够满足他们休息的需求。
他们现在围坐在小圆桌旁,桌上的烛火不太亮,够用。这个驿站外围是一片农田,田里种着些常见的作物,老板会利用作物做些简单的饭菜买给路过或留宿的客人。四人小队的晚餐就是这样解决的,他们点了些简单的吃食,不同佐料的奶泡、青豆蘑菇汤、羊肉焖饭。没人想在劳累一天的晚餐后洗锅。
“呼……”
麦考伊歪在椅子上,她盯着微微晃动的烛火。巴加克在一边保养胡子,阿曼德在往嘴里丢糖渍果仁,曼殊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他们的房间在驿站二楼,几张床相对着摆在墙边,床有幔帐可以放下,环境总体而言还不错。
“来打牌吧。”麦考伊说。
“哈哈!”阿曼德来了精神,“行啊,谁输了谁就得往脸上贴条儿!”
精灵回过头看他。
“贴条子多幼稚啊!”巴加克说,“来点带彩头的。”
还没等与矮人一向不对付的精灵说点什么,人类就慌张摆手:
“不了不了,我还得买新的法杖呢……”
麦考伊已打定注意将MDG兑换成货币以保障生活,虽说不必沦落到吃草的地步,她也还是想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支出。
矮人摸摸胡子,点头:“那这样吧,谁输了就在谁脸上画王八。”
“无聊。”曼殊呛他。
“铁尘,就是因为你是那种真的会在孩子脸上画王八的矮人,你女儿才不乐意回家啊!” “……”
见习法师察觉到不妙的氛围,她快速打开背包拿出牌组开始切牌。
“咳,总、总之,我们开始吧?!”
他们玩的是在整个大陆都很流行的对战卡组,由好几种不同功能的牌组成,洗完牌后靠猜拳决定先攻顺序。阿曼德不参加(“不要用胶水或者炭笔触碰我的皮毛!”),他把自己的卡组借给了只在旅途上看到别人玩过的曼殊,四人坐在床沿,开始夜晚的消遣。
巴加克覆盖一张牌,接下来轮到曼殊。曼殊看着手里的牌,陷入思索。
矮人催她:“你怕了?”
这是地下城探险时精灵说过的话,现在矮人快乐报仇。
于是精灵也用发出誓言般的郑重语气回应:“巴加克,我要在十轮之内让你的胡子变成白色。”
“哼,做得到就试试吧!”
此刻人类的眼神已如同被风干了三个月的咸鱼。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阿曼德先挪到曼殊身边,他扫了一眼精灵手中的牌,是他自己的卡组。每个人的卡组都有各自的特色,称得上是各自性格的反映,有喜欢用强力卡进行力量压制的,也有因为喜好卡组里只有龙族卡的,也有明明长得很可爱但卡组的坑却多到对手自闭的……简而言之,阿曼德的卡组不适合曼殊。松鼠看着曼殊手上的牌龇牙咧嘴,他忍住指牌的想法,摇着头凑到巴加克那里。
矮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阿曼德看了一会儿。
“她每年降神节都会回家。”
松鼠转头去看,发现巴加克看着牌,刚刚那句话似乎只是算牌时的自言自语。
中年男人啊,他想,接着他坐到麦考伊身后,不挪窝了。
……
“我的回合,抽卡!”麦考伊边抽卡边喊。
曼殊投去疑惑的目光。
“听说这样可以抽到想抽的卡。”
……
“哈哈哈哈我赢了!”
“……再来。”
……
“你这次不过是侥幸!再来再来!”
“呵。”
……
巴加克抬起头,发现旁边已经换人。
“怎么你上了?”矮人问,“小女孩儿呢?”
“睡了。”阿曼德回答,“你俩真行,这得大半夜了吧。”
“……”曼殊看了看阿曼德身后抱着他的尾巴睡得正沉的麦考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可能……有点上头了。”她反省。
“看出来了,都玩得挺开心的。”
“谁跟她!”矮人放轻声音,“谁跟她玩得开心了……!”
“行行行,随便,都可以,快出牌!”
“然后你们就打了一夜牌啊……哈哈哈……”麦考伊干笑。
曼殊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太精神:“真是何等的失态……”
“行吧,那早餐就我和小姑娘负责吧。”阿曼德啧啧出声,“我前半夜好歹还睡了一下。”
说完,他就和麦考伊一起离开房间,来到楼下。
驿站除了熟食成品,也提供场地给有需要的客人——柴薪干草堆放的地方不远就是自助厨房,虽然也就是几口锅,几盘碟子。阿曼德从坐在驿站门口的行脚商人那里买好了需要的材料,他帅气地单手打蛋,又依次放入高地耗牛酸奶、面粉和小苏打,将它们搅拌均匀;接着将混合液倒入已经烧热的锅内。阿曼德在饼煎出好看的黄褐色后将其捞出,然后重复这个步骤。做好的饼被放在四个盘子里,他切了几个尖叫果放在盘子里当点缀,还从挎包里掏出那罐黄油,每一份都淋上了满满的夺魂蜂蜂蜜与尖叫果果酱。
等果实的尖叫渐弱,味道也差不多由酸变甜、散发出淡淡果酒味的时候,麦考伊也恰好结束了她负责的部分:煎培根配阳光史莱姆。
突然,阿曼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其中一份松饼上又放上一串尖叫果,接着用牙签扎下去。
“孩子多吃点,”阿曼德在一连串尖叫中说,“以后少吃点草,看把孩子给苦的。”
“呜……”
也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吃草啦!
——今天吃到怪物饭了吗?
——没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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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外旅行的人或许会有这样一种体会。
当深蓝的夜笼罩天穹,垂下星的帷幕;树梢与云朵被风拨动,溪流也浸润在乳白色的月光下……虫鸣与火堆的噼啪声反倒叫人心安。这时候野宿的人大可以将头枕在双臂上,与同伴聊些闲话,曾到访过的地方、听说的稀奇事、家乡的姑娘;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将心灵委托给不以言语交流的自然,将意识与开放的世界连接,获得自己独有的体会;没有比同行者中有吟游诗人更妙的事了,诗人随意拨弄几下琉特琴弦,哼起一段小调……
绝对的寂静反而搅动人心底的湖,激起涟漪。
空白夺取了人与周围本该存在的联系,就像将鱼捞出水,又或是阻断阳光。
笼罩地下城的正是这股叫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巴加克·铁尘提着重锤,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他一直保持着警戒姿势。阿曼德的耳朵不时翻转,手里攥紧大号扳手,长时间的集中需要精力,他现在有点想吃糖。背弓佩剑的牧师走在最后,她大概刻意降下行进的速度,见习法师一直被围在队伍中间,既不会太前直面可能的危险,也不会过后遭遇暗处的偷袭。
“古怪……大有古怪。”矮人喃喃。
精灵还是看着前面:“怕了?”
“你俩能别吵吵吗?加起来两百多岁了行不行啊!”
阿曼德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嘴里塞小点心的冲动,他当然明白那是队友们缓解紧张调整状态的小手段,可没水准的对话真叫人火大——能不能用上点语言的艺术?反弹、反弹无效、无效无效的把戏只有在十岁以前才显得可爱。
小队刚下到地下城第四层,正往更深处行进。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丁点生物的气息,甬道的雕刻已不如之前那么清晰,精巧的浮雕与细纹逐渐剥落,显出斑驳的模样。这是雕金学徒第一次来到地下城,新鲜与兴奋充盈着她的心,她还尚未认识到眼前迷宫的危险,只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冒险者们向往的地方:阳光被拒之门外,非人的雕塑在火把的照耀下投下骇人的阴影;越往深处走,人为的痕迹越少,巨大植物的根系挤出墙壁,垂下柔软气根,原本还算整齐的地砖也像被战马来回踩踏过似的,参差不齐,还有的半翻起来,能绊得人一个趔趄。
是谁造了这样的建筑?为了什么?
未知就像危险的游戏,有风险,叫胆小鬼害怕,可也吸引人,尽管它会夺去性命。和大海一样。
人总想征服点什么,成就些什么。
最大的敌人总是自己。
不过见习法师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普通地走在地下城,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一切。
沙沙、沙沙——
“小心,有什么来了!”
精灵反应很快,她弯弓搭箭,瞄向不远处发出声响的地方。
那片地方有着长及膝盖的草群,四周是湿润的岩石,旁边还有一小块水池,看起来适合生物栖息。又是一阵响动。曼殊将弓拉满,饰有白羽的箭“咄”一声钉在树干上,恰好命中什么东西的后腿。
“不对劲,”阿曼德耳后的毛立起来,“太安静了……连叫声都没有,那本来就是死的!”
“侧面!”
有什么东西扫过来,劈向曼殊方才站立的地方。精灵在那东西接近的瞬间跃起,向后翻去,她的动作很快,有着符合种族的敏捷。曼殊从身后背着的箭袋中取箭的方式有些奇特,用四指,手掌外翻。精灵一次取出三支箭,刚一落地便松开手,让羽矢飞去。
“哎唷,我的胡子!长耳朵你最好看着点!”
巴加克·铁尘已经挥舞着重锤迎上去,向怪物射去的箭恰好擦过矮人,落在坚硬的鳞甲上,铁质的箭头只在怪物身上留下一道擦痕。沙沙,怪物再次移动,它的长尾拍打着身后的水池,一黑一红两个蛇头嘶嘶吐信,它立起来,矮人不得不仰着看它。阿曼德跳起来,他高举着扳手,利用下落的力道将工具砸在其中一个蛇头上。一个吃痛,另一个张开嘴,火焰咆哮着涌向兽人的皮毛。
一道冰壁拔地而起,将阿曼德与危险阻隔。
沙洛麦考伊双手举着法杖,她刚结束一段咏唱。
“嘿,看哪儿呢!”
巴加克挑衅道,他握紧铁锤,将钝武器重重砸向蛇头部连接处往后、脊椎骨的关键所在。怪物的弱点受到重击,很快便不能支撑,它的两个头在空中绞在一起,接着砸在地上,激起一阵扬尘。双头蛇抽搐一下,不动了。
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立刻围上去。
“这是什么怪物?”麦考伊指着它问。
“双头蛇。”阿曼德回答。
“?”
“双头蛇。”
精灵稍稍靠近一些,她看了看,说:“它只是昏过去了。”
“弄死弄死直接弄死。”兽人差点跳起来,他稳住自己,尽量别显得那么兴奋。他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卷布,抖开,露出里边的一套分解工具。
“我也饿了。”麦考伊点点头,她看起来很想直接把这怪物连皮一起上烤架。
阿曼德带着工具来到怪物身边,他先撬下来几块没被弓箭擦伤的鳞片,接着拿小刀刺进蛇皮,蛇皮很有些韧劲,他费了点力气。“小姑娘!”,他喊。见习法师倒也没对这个称呼有什么不满,她走过去,按照队友的要求在怪物的伤口处施加了低级雷系法术,引起怪物的一阵痉挛,伴随麻痹效果。
“剑!”他又对着精灵喊。
曼殊似乎对他的意图有所察觉,她拔出长剑,直接刺进蛇的眼睛,剑尖经由晶状体、肉和皮钉入土地。
“也行。”阿曼德点点头,他取出一把剖骨用的刀,横插进蛇嘴,在确定刀刃切入蛇皮后缓慢地沿着怪物的脊椎骨将刀刃拉至蛇尾。麦考伊因为浓烈的血腥气将脸皱成一团,她退后几步,看着大松鼠划开怪物的肚子,取出他需要的部位。兽人掏出一点东西装进瓶子抛给矮人,再割下腹部油脂最多的一块肉。
“还愣着干嘛呀,来点火。”
小队动起来,他们就地捡了些枯枝,拢起来,见习法师点燃了火堆。阿曼德横着切肉块,让肉的纹理清晰展现,并且将粗细均匀的形状规整的肉片码在洗净的草叶上,草叶搭在悬于火上的几根细枝上。兽人又打开背包,取出研磨瓶,他转动瓶盖,将胡椒粉和盐洒在肉片上。肉自身的油脂被逐渐升高的温度逼出,调料也渗进肉块,与肉本身的香味混合,挥发在空气中。
阿曼德动动鼻子,点点头:“差不多了。”
他拿出一个小容器,打开,将里面保存的黄油挑出一点,抹在肉上方,看黄油融化。
“可以吃了。”他宣布。
队员们也不客气,纷纷伸手将食物连同包裹它的草叶一起取下。麦考伊怕烫似的吹几口气,小心翼翼地咬下。
虽然是油脂最丰富的部位,吃进去却完全不会腻。食材本身的甜味由简单的调料引出,黄油提供了温和的奶味,这股味道又和肉下边垫着的草叶的清爽混在一起,植物的清香与肉类的醇厚融合,加上咀嚼时渗出的肉汁——
“要是有酒就好了。”矮人惋惜。
精灵少见地没有反驳。
他们用完这一餐,休息片刻,决定沿着汇入水池的水流进行探索。
就在不远处,一扇门静静地立着,等待冒险者将它推开。
那时一扇随处可见的门。
不知是材质本身的颜色还是经过一定处理,黑色的木门高约二点五英尺,足够大多数普通范围内身形的冒险者通过。和所有门一样,这扇地下城深处的门也有门把手与门钥匙,小巧的钥匙被衔在把手位置骷髅嘴里,雕金学徒好奇地伸出手,试图辨认装饰的材质,她摸了一会儿,表情由好奇转向疑惑,最后皱起眉头,手指像碰到雷电系的陷阱一样弹开。
阿曼德问她:“怎么,有什么不对?”
“不……”麦考伊拿大拇指搓搓食指,“这是真的骨头。”
“这里边的东西别乱碰!”巴加克凑上来,“有点玄乎的也挺正常。”
矮人取下钥匙,小铁块并没有因时间或水汽的腐蚀蒙上锈迹,看起来竟比某些好好上油护理的铁器更光洁。巴加克将钥匙插进门孔,再往右一拧。
卡擦。
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女人的窃笑。
门开了。
轻锐小队维持着之前的阵型,巴加克走在第一个,之后是阿曼德,曼殊殿后。麦考伊抓着法杖,她咽一下口水,踏进附着在四边门框上的浓稠黑夜。
见习法师穿过门,发现吞没自己的整片星空。
“哇……”
与地面上不同,这里的天空与地面整个颠倒过来:深蓝的、缀着星星的夜色如湖面般填充在延申向远方的小路的空隙间,他们头上是一片碧蓝的湖水,说不清是什么的光透过水面潜进门后的空间,长着人牙齿的鱼摆着尾巴游在天上,却又始终与地面间隔一定的距离。麦考伊看着仿佛流动星图的地面,又感受着抚过脸颊的风,着迷似地往岸的方向踏出一步。
“——喂!”
阿曼德叫她。
“啊……!”
麦考伊一脚踏空,往地上的星空跌去。她挥舞手臂,手指乱抓,有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
是十分熟悉的温度。
她几乎就要喊出那个名字。
“我的尾巴我的尾巴放手放手放手放手——”
阿曼德的右脚疯狂拍打地面,兽人疼得龇牙咧嘴,他的双手仍紧抓着差点掉进不知道什么东西里的见习法师。麦考伊慌忙道歉,放开就着大松鼠尾巴的右手,她的左手是空的,法杖落尽深不见底的星空,很快不见。
又要吃草了吗,她忍不住想。
“你们刚才听见什么了吗?”巴加克皱着眉头,“像是什么人在喊你之类的。”
阿曼德捻着胡须,应当是在思考:“我没有。”
“或许是看到了过去的影子?”麦考伊说。
曼殊盯着远方,她感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流。不详的风载着恶意,浓雾奔腾在湖面上,很快迫近。脚下的星空、头顶的湖面被搅入浓墨,一齐黯淡;乳白色的水汽轻柔地将空间里的一切揽入怀里,看不见的细丝操控着雾,就像能感知猎物动作的蛛丝,被粘住的小虫无法逃离,只能在绝望中等死。
叮铃、叮铃。
精灵听到的是一阵脚铃。
在黑夜里推开门时,心底的恐惧是出于因未知产生的、依附与已知的幻想;
又或者,害怕推开门后什么也没有呢?
“醒醒,你又在这里睡着了。”
“啊……”
沙洛·麦考伊在衣柜中醒来,她将自己蜷成一团,让悬挂在横杆上的大衣与长裙作为隔断自己与外界的遮掩。姜黄色头发的少女抬手揉揉眼睛,她动了动,发现脚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麻痹,只搁在那里,不听使唤。
“行了,别动。”
老麦考伊“哧”一声,他弯下腰,将外孙女从她房间的衣柜中抱出来,将她放在床上。沙洛低着头扁着嘴,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今天为什么没去上课?”老麦考伊问,“又是那群混小子?”
她摇摇头。
“下次他们再笑你,你就搓个火球!”
她仍是摇头。
“没时间念咒语?我教你,捏住拳头,往鼻梁来那么一下。”
“都说了不是!”沙洛抬起脸,“干嘛老管我!”
小麦考伊的鼻子已经红了,她使劲皱着眉头,不想让泪水挂在脸上。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老麦考伊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你还想着那个人。”
沙洛抽抽鼻子。
“离开的人不会回来,你还真信那个人会给你写信?”老麦考伊坐在床沿,“让我告诉你吧,他们最开始会记得你,会告诉你遇见的事,看见的新奇东西,邮差来到的次数甚至让你厌烦;很快新鲜劲过去,去陌生地方的麻烦就跟着来了,生活继续,今天要补充粮食、明天要和新认识的朋友去远足、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你就成了偶尔才会想起的,填补无聊时间一样的;最后,哈,你就被忘了,即使他们,‘那个人’不是故意的——”
“不会的!”沙洛瞪着祖父,“那个人答应我了,我们约好了……约好的事是不会变的!”
“天真!”老麦考伊斥责,或许他也在斥责自己。
“语言是最廉价的玩意儿了!嘴上说说有什么了不起?最真心的时候连月亮也能摘给你!是,那时候是真的,可现在呢?以后呢?我问你
“——这些时间以来,你收到过一次回信吗?”
“我……”
一阵响雷轰鸣。
“你们点燃了我的怒火,而怒火需要血来平息!”
“礼赞,与银轮同等的空间之主——”
曼殊高举长剑,
“手持黄金扇的审理者啊,
高居天际,将世事洞悉!
光阴神的女儿——
阿泽玛,你降下判决,毫不留情!”
耀眼的光芒自剑尖亮起,牧师的祷词显出作用,白光洪水似地扑向四方,以近乎暴力的姿态撕开黑暗,歌声变为尖叫,看不见的影子承受了犹如在阳光下炙烤的痛苦,烧开的水一样蒸腾在半空。
曼殊握着剑,她向前几步,斜劈一下。
重物落地的声音。
麦考伊跪坐在地上,看着精灵以盛怒的姿态驱逐永夜女巫,接着一剑斩断了某个无名的墓碑。现在他们看见的或许就是门后空间真正的样子,一个逼仄的小房间,看得出没人(或者说没怪物)打理,几块墓碑零散地立着,后边是长得歪七扭八的果树,一些藤蔓从树中伸出攀在树下的雕塑上,都是些人型雕塑,看起来挺闪。如果仔细观察,麦考伊会说这些藤蔓有点像被抽了骨头的手。
阿曼德和巴加克·铁尘也愣住,兽人甚至顾不及去采集素材。
“你就给她们削了?这么削了?”阿曼德指着墓碑的断片。
“这是她们试图窥探人心的代价。”曼殊冷淡地回答。
矮人将扛着的重锤放在地上,他明显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也就没有对精灵的行为有更多指责。巴加克催促:“行了,快拿了果子回去吧!这地方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阿曼德耸耸肩。拿手帕包着垂在枝头的圆形果子,再拿工具剪短蒂部。他看了看手里的果实,切口冒出粘稠的红色液体,皮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布满的筋络;皮里面裹着的内容物似乎是胶状的,晃一晃能感到动静;最里面的应该是硬核,那鸡心形状的东西看起来与果树下的雕塑是一个材质。
“这应该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嗯——大概?”
总之,他们离开了。
——今天吃到怪物饭了吗?
——自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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