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不可避免地看到基佬、基佬與基佬。賭場PARO,沒商量,純腦補,純同人。片頓滅文,沒有劇情,沒有文筆。和正片半點關係沒有,人物全體呈OOC狀態,總之先讓我靜靜地裝逼。】
【2336字】
“你出千了吧?”男人被發現的時候,還在做著飛黃騰達的美夢,直到白種人長相的荷官俯下身來輕聲在他耳邊耳語,“Take it easy,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還在想著該如何是好,嘴裡強辯著“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嗯……我的意思是。”荷官用右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視情況而言。您明白吧,先生?”雖然用著營業式的敬語,荷官的語氣裡卻聽不出尊敬的意思,被那種語氣和其所講的內容震懾,男人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過了好半天才像小雞啄米般點起頭來。
“好……我出錢的五分之一都給你……”
“吶,你轉得可不是那一點吧,多分一點也沒什麼問題哦?我拒絕四這個數字,三如何?”
“好,好……”男人顫抖著答應了對方的話,荷官笑了笑,隨即向著身後的大廳喊道。
“小櫻!這個人出千,你把他拖出去吧,別打得太狠哦!愛你!”
****
八重櫻是打手,始端是被坑到賭場來的。坑他過來的始作俑者現在正坐在咖啡廳的對面,一邊喝紅茶一邊笑得陽光燦爛。
“小櫻,這家紅茶挺好喝的,很香哦,嘗嘗看。”
——為什麼這人連肥皂片和乾牛肉都分不清楚,卻能對紅茶評頭論足。八重櫻把自己的吐槽收回腹中,看著布蘭德一臉微笑地用咖啡勺攪拌澄澈的紅寶石色液體。
“小櫻今天很帥氣,說揍人就揍人——”
“……”無力吐槽對方的八重櫻決定閉嘴喝紅茶,順便用自己的蛋糕塞了對方一嘴,隨後他才意識到剛才布蘭德說的話好像哪裡不對。
“臉紅了。”布蘭德衝著他露出一個笑來,“真可愛。”
“……你幹嘛啊。”
****
踹人的時候腳上傳來的觸感讓人覺得很安心。
格里高爾吐了口唾沫,隨後又提了一腳。出千者滾在地上哀嚎,一邊叫著饒命一邊磕頭流眼淚。
“我家還有孩子……拜託你……求求你……別切了我手指。”
“看著你第一次犯,倒是不至於,下次再敢,我把你打到殘廢啊。你他媽賭博的時候咋就不想老婆孩子,自己舔自己的腳去。給我滾。”格里高爾衝著對方豎了個中指,隨後看著那人倉皇而逃,夜色裡什麼都看不見。賭客出千,做荷官的大抵睜隻眼閉隻眼,唯有特別重的,才讓保鏢對他們實施一點懲罰。格里高爾對這份工作說不上喜歡,賭博會用到出千這種伎倆的,多半肉搏功夫不行。他也只是把對方弄到不敢再來了事。
“啥玩意啊,窩囊死了。”他又小聲罵了對方一句,隨後回了賭場,賭場內部光線照得通亮,不夜城裡上百臺賭博機器在轉,但圍著荷官那些要更有人氣,四處可見穿著抹胸短裙的女郎在此處尋覓艷遇。
有人看見他過來就招了招手喊了聲老二,他也點頭回應。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四周的人都跑過去圍觀二十一點去了。
“怎麼回事?”他小聲問身旁一個同事,對方指了指,比了個十的手勢。格里高爾看得不明白,就走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人群中間端坐著一個和服打扮的美人,黑色的寬大和服袖子裡露出來纖細的手腕,食指輕輕叩著桌面,淡然地看著荷官。荷官呢,早就慌了,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在做什麼。格里高爾聽到周圍有人小聲說著“十連勝?那和服裡肯定有鬼。”
“要加註嗎。”
“加。”
“加。”
“您呢?”荷官看了眼坐在桌前的美人,對方聞言笑了笑。
“好。”美人嫣然巧笑,神色卻不帶一點得意,就是單純一個笑。
……靠,我喜歡這張臉。格里高爾想到,覺得有必要認識一下對方。
****
托比亞斯跟在父母身後,參觀家族經營的賭場,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妹妹櫻子偶爾也回來玩,但托比亞斯自身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沒能接觸。浮華的場所處處透著玩樂的氣息,令他屬於大孩子的那部分興奮了起來。
“感覺真有趣啊。”托比亞斯說著,看起來這個新新世界,穿行在老虎機間令他感到有趣,雖然過於吵鬧了點,但是是個有意思的地方。直到父母被人告訴了些什麼之前,他都還保持著對賭場本身好奇的態度。
“有人出千,但抓不到證據。”
“我們去看看。托比亞斯,請自己看看吧。”
“我跟你們一起……”他追在父母身後,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熱鬧的人群展現在眼前。他看到有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正坐在牌桌前。
——敵手們都沒什麼好臉色看。
“今晚還真是好運氣啊。”男性笑了笑,將牌局繼續了下去,“Black Jack。”
“太扯淡了……”人群裡有人這麼說道。
“這他媽肯定脫離好運的範疇了吧!”
“打手怎麼還沒行動啊!”
托比亞斯呆愣在原地,隨後感到特異的興奮。他扒開人群,好站在那男人身邊。幾番觀望之後,托比亞斯明白過來,對方太厲害。這樣才是棋牌嘛。他想著,感到興奮,等牌局結束之後,他忍不住想著那邊那個人喊道:“請問可以和我來一局西洋棋嗎!”
人群嘩然。
托比亞斯絲毫不理會他人的反應,牽著對方的手,拽著剛認識的高手硬是衝出了人群。
****
“來,擲骰子。”布蘭德簡短地介紹道,將對扣的碗搖了起來,隨後從碗中跌落出來的兩顆骰子滾落到平滑的桌面上上,“二。”他抬起頭來,看了眼八重櫻。後者實驗性地做了一次,得來了五這個結果,“也不壞。接著是兩位客人。”他抬起頭來偷瞄了剛剛跑過來後台玩的兩位客人,白色的那位他認識——那是老闆的兒子。
“好厲害啊。”托比亞斯說著拿起來試了試,結果是十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隨後將骰子遞給身旁身著和服的男子。骰子好像兩顆不由自主的東西似的,啪的掉了下來。兩個正方體交疊在一起,最上面的那面上,是紅色的一點。
“一柱擎天……挺厲害的嘛。”布蘭德說著,仔細端詳起對方的手指。
“鏡原先生特別厲害,我除了西洋棋和橋牌能面前和他平手外,其他都輸了!”托比亞斯興高采烈地介紹道,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樣開心。
被稱作鏡原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櫻庭也很厲害啊。”
“玩啥呢?”
“骰子。”布蘭德和八重櫻異口同聲。“不過鏡原先生剛剛擲出來一柱擎天了。”托比亞斯高興地補充。
“得,我來試試?雖說試了好像也沒多大用。”格里高爾走過去,伸出手來結果放著骰子的碗,搖了起來。
隨後,骰子被擲了出來,摔到桌面上的,是被弄得粉碎的六面體。格里高爾抬起頭來,問道:“這怎麼算?”
半晌,有人插了嘴:“零唄。”
+展开
【響應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69500/ 】惟的親媽畫得好帥氣!我的文可以不看請一定去看漫畫!】
【死線臨頭自己腦袋還在想五番隊的小裙子,小男孩鏡原的大腿,和無形帝國lovelive(……)對自己的適應能力感到驚奇(……)約的戰沒寫完抱歉,日後再補檔,我一定補……鏡原這次又打醬油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寫道他上線啊……這張本來想多謝一點要不要用能力的掙扎,結果自己被漫畫帥到腦子已經徹底空了(……)6107字。算分辛苦。】
暖而平和的水流順著面頰留下,然後是頸部,接著是肩、背、胸膛、腰。櫻庭慢慢地注視著水的流動,衣物變成了枷鎖,將身體禁錮在原處。意外的是令人感到沉重的重量。托比亞斯心想,赤著腳走出了浴室,高加索地攤上的幾何圖形令他感到著迷,無論隔了多久都會像是玩遊戲一樣刻意去踩上面的圖形——他被自己一時間的孩子氣嚇到,隨後決定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走下去。
走廊的盡頭上,有個對櫻庭夫婦的肖像發呆的人影。少女金黃色的捲髮垂在肩上,梳成鬆散的馬尾,看到來人,也只是笑著抬了一下手。
“東步哥?這樣會感冒哦!”
“啊……”對於托比亞斯來說,剛剛回復過來的視覺還沒什麼實感,但那個聲音毫無疑問是自己熟悉的妹妹,“在看父母的肖像嗎?”他走過去,站在櫻庭櫻子身旁,注視起懸掛在墻上的大幅肖像,畫中的是穿著華麗衣物的父母,雖然他對他們的臉沒什麼印象,卻能感覺到畫師筆下所描繪出的那種戀情——長相相似的兩人站在一起,女人的臉上浮現著幸福的微笑,男人的嘴角雖然沒有勾起,卻能從眼神中看出來幸福,“畫師真厲害啊……”他喃喃著,得來姊妹的懇首。
“我也覺得,不但很像,連神態都捕捉的很好。現在很少有這種畫師了呢!人家都說是相機的時代了!”
“相機的時代嗎……”
“是啊。相機很厲害嘛,拍一張比起要畫上一年多的油畫要快。”
“啊……”對對方所說的東西沒什麼實感,托比亞斯支吾著回答了。
“爺爺奶奶的肖像也是,雖然當時也有照相片,但總覺得夫妻肖像啊之類的還是要用油畫才浪漫吧!在網絡上喜歡的CP也……”
“爺爺奶奶的肖像,我之前好像沒看過呢……”托比亞斯嘟囔著,櫻子興致盎然地點了點頭。
“在閣樓裡放著吶,東步哥要去看看嗎。”她笑著小步跑了起來,還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兄長時不時跟在自己身後。托比亞斯明白過來對方是打心眼裡在祝福著自己好轉的視力,並為妹妹的貼心而感到感激。
幾步之後走上盤旋的樓梯,櫻子拿起放在桌上的電燈。燈被設計成油燈一般滿是棱角的古典外形,櫻子提起發著橙色暖光的燈,推開了閣樓的大門。室內散發著一股久未清理的灰塵味。雜物有秩地擺放在一起,粗糙地看一眼能明白過來每個角落放置的東西不同。而打開門後正對的那面墻上,堆放著被一塊灰布遮蓋的東西。
“這個就是哦……”櫻子小聲說著,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掀開了灰布。畫作盡數展現在眼前。
昏暗的室內,被光線影響得發出暖色的肖像畫上,一男一女以古典油畫中常見的姿勢坐著。能看出男方毫無疑問是個東方人,而女性則是外國人相貌,從畫家描繪的五官來看,無疑是個美人,即使是減去那些畫師賄賂似的修飾也是一樣的。
“這就是祖父母嗎……”
“是啊,據媽媽說,奶奶嫁過來的時候似乎很不情願呢。奶奶是那個時候少有的有主見的女性,對於那種家族包辦的婚姻,自然會感到不自在吧……不過,最後還是成了恩愛的夫妻。”
“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這些事呢,母親為什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呢?”托比亞斯仔細端詳起油畫上的兩個人,與他父母的肖像不同,兩人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卻並沒有什麼笑意。
“大概是因為東步哥是男孩子吧……和小匯理沙也講過。”櫻子停頓了片刻,隨後想起什麼似的又補充道,“據說畫這張畫的時候,奶奶的表情一直很僵硬,直到後來才有了緩和……”
“原來如此。”托比亞斯歎了口氣,對肖像失去了興趣。隨後,妹妹也退出閣樓外,一邊說著自己要去吃飯、東步哥早點休息,一邊小跳著下了樓梯。托比亞斯注視起暗下來的室內放在地上的燈,思考著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嗯……還真是,奇怪。感覺是很幸福的事情啊,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原本是兄妹卻越過層層隔閡的父母自不必說,祖父母的故事也令他有那樣的感受。過往曾在有聲小說裡聽過的世界,好像一一展現在他眼前。
“鏡原嗎……真是很美麗的名字。”他說著,擺弄起六方體形的手提燈。
一
這座城市已經變為了戰場。
托比亞斯握緊手中的劍,深深吸了一口氣。滅卻師的方陣在凌晨的城市裡踏步向前,隨後四散開來。這是戰爭。他提醒自己,看向手中被賦予了劍形狀的星十字。過去因視力而沒能修煉弓道的他,在被滅卻王賜予了結交酒後,才得以使用星十字轉化而成的劍。
這是為了正義而開始的戰爭。托比亞斯再一次向自己這麼重複到,好不讓那種不安溢出來。另一方面,他想為將自己的視力治療至痊愈的滅卻王報恩。他仿佛聽到戰鼓聲響起,有什麼奇特的東西鼓動著自己的心音,催使他向前走去。空氣中,靈子在不安地躍動,他意識到那些由無數靈子組成的河流在四處激蕩,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性。
在那種靈子的流動中,他發現其中一個令自己感到厭惡的存在。那靈壓就如同在白紙上留下的印子,美味的食物裡腐爛的水果——是“它們”。他曾從其他滅卻師那裡聽說過,在五年前的那場戰爭裡,存在著被轉化為“破面”的虛——破面,即是被打碎的面具之意。破面有著更像是人類的外形,戰力與死神無甚差異,以滅卻王的話來說,就是“被死神化的虛”。那其中又有與死神的隊長相同的強大者——他們被喚作十刃。
托比亞斯強壓下心中那種緊張感,提醒著自己——這是戰場。竟然已經站立在此處,那麼,此身要成為滅卻王的騎士,就要為自己的君主付出一切。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隨後一個飛鐮腳使了出去,追向那個被感知到的存在。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血液是滾燙的廢水,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狂躁地流動。
那男人站在隱蔽的小巷裡,看起來與人類無異,唯一的區別就只是牢固地生在臉上的骨骼,看起來並不像是裝飾,而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在下是托比亞斯•櫻庭,請與我一戰。”托比亞斯說道,丟下了白手套,隨後舉起了自己的劍。對方看到此種行徑,并沒有回應——如果不算上那個勾起唇角的譏笑的話。
“在戰場這種地方追求那種精神也太傻了吧!”破面大聲喊道,抬手便是虛閃乘著風飛馳而來,銀白色的光線被托比亞斯手中的劍擋下,然而對方踏著響轉迅速地靠近,而發動機一般的右腳利用衝進橫掃了過來。托比亞斯用雙臂架住這攻擊,破面被抵擋住了兩次,卻也並不氣餒。
因為主動權在誰手裡,是很明顯的事。
“喂喂,說的那麼好聽,你也太弱了吧。”對手挑釁的語氣在托比亞斯耳畔響起,後者在對方再度拉開距離之後才感受到手臂被踢中後的吃痛。雖然還不至於到骨折的地步,但那種疼痛感,讓他一時間抓不住劍。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托比亞斯皺了皺眉頭,對方聞言大聲笑了起來,動作卻並沒有停頓,靈子在狂亂地運動著,以爆炸般的方式釋放著靈壓,幾個動作下來已經是數度交鋒,破面抽刀的動作很快,氣流被抽動得如同長鞭。
滅卻師的詠唱過於緩慢,雖然在與死神戰鬥時這種缺陷不會顯露,但在與快節奏的破面戰鬥時,卻會明顯地暴露出來。儘管這種缺陷可以仰賴滅卻師常用的長距離武器來彌補,但托比亞斯手中所拿的西洋劍,無異增加了這種劣勢。
玄黑色的刀與亮銀色的西洋劍相交鋒,鐵發出一聲悅耳的哀鳴。托比亞斯全身的反應力、集中力,全部匯聚到了戰鬥中,耳畔似乎只能聽到對方的存在。沒有吸氣的時間,也沒有調整呼吸的餘力,連惱怒都做不到。他冷靜地找著對方片刻鬆懈時露出的破綻——那些東西轉瞬即逝,但都已經被他一一捕捉。
對方的腳步聲有些異樣,以一重一輕的節奏在輪替;他雖然出招很快,但卻有回撤的後手;那個人似乎更依靠本能,而不是判斷去戰鬥——所有這些都被他觀察到。終於,那片刻的機會被他釘上了鐵釘。
西洋劍刺入對方的肩膀,血液即刻染紅了白衣。托比亞斯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度發動進攻時——
一股龐大的靈壓從頭頂傳來。
托比亞斯抬起頭,他看到不遠處的天空上,有個穿著白色羽織的黑衣人踏著靈子——那說不上真正地飛,應當說是跳躍的延伸在靈子的協助下變得像飛行更為恰當一些。數十尺之外能看清對方的臉,那是……
片刻間僵持的記憶花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曾經從哪裡見過那張臉。
“之前問路的時候……”他喃喃道,想起來那天在車站迷路時,曾為他指過路的好心人。不,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也有可能只是長相相似……托比亞斯自我安慰道,再回過頭來,卻看到小巷裡的另一個身影早就不見了。留在原地的,是如同怪獸之口似的通道。
“……!”托比亞斯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發展,他隨著對方跳了進去。僅僅是一步之遙,幽暗的隧道裡便沒了外界的光線,不知為何托比亞斯感到自己的視線變得狹窄,鼻腔裡雖然什麼味道都聞不到,卻讓人產生了一種嘔吐的慾望,視角的餘光裡,有什麼植物或是動物在蠕動。
要快,要快點達到盡頭,再這麼下去會迷失在這裡。他警醒著自己,快步跑向前方,越是向前,黑色的隧道越發狹窄,仿佛在壓迫著來客一般,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視線裡能看見的東西只剩下前方的光線。他向著能光跳了過去,隨後在一片冰冷的軟實物體上落了地。起先,他以為那種流動的方式是水,隨後才意識到是月夜下發冷的白沙。他站起身來,遼闊的大抵展現在他眼前,此起彼伏的沙丘上,見不到活物,有廢墟和枯木矗立在此,天空上見不到星星,只有月亮懸掛在藏藍色的天幕上。托比亞斯感到自己全身如同浸泡在靈子之中,所有的感受都沒有在神經中傳遞的靈子那般強烈,他抬起眼來,看到在那月亮之下的是方才與他戰鬥的傢伙。
“戰鬥時不辭而退,是渣滓才會做的行為。”托比亞斯說道,舉起手中的利劍,對方的軀體卻在頃刻間膨脹了起來,被白骨所覆蓋。破面在靈子密度大的虛圈如魚得水,獲得了足夠的力量開始歸刃。白骨之下暴起的脈絡反映了對方的狀態,那個破面想必正要做些什麼吧。
那樣貌就是完全的怪物。
對待怪物,不需要有同理心,也不需要禮儀。
純白的騎士舉起劍來,刺向對方的軀體。與劍一同出擊的,是被拋出的五架縛。如同銀水一樣的細繩捆上破面的身軀,迸發的靈子飛竄著將破面的行動限制,隨後西洋劍刺穿了虛的胸膛。方才還有著活力的身軀就像飛屑一樣四散開了。
——找準弱點後,意外的輕鬆。托比亞斯想到,從口袋裡掏出絲絹手帕擦拭起劍。收鞘之前要將血污擦乾淨,這樣才能讓武器保持最好的狀態。污穢的血液還在武器上,就將劍收回去,會令他感到不快。他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遠處的沙丘,白色的一片,在風中希希嗖嗖地變換著,好像海。他看著那劍,半天後才明白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將一個存在從世界上抹去,明明是第一次殺戮,卻沒有什麼實感,也可能是因為對方是虛的關係吧,並沒有令他覺得“這是戰鬥”。
正當托比亞斯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男聲響起了。
“喂,在這裡可不能到處亂跑啊。”
聲音說不上高亢,但其中有被惹怒的意思在,因此能聽得很清楚。托比亞斯聞言回過頭去,意識到那聲音是從身後的廢墟上發出來的——在幾乎看不清頂端的殘垣斷壁上,男人高坐在那處,隨後,對方的身軀一躍而下——
白沙因衝力四起,在風中擴散開來,托比亞斯下意識地跳向遠處,眼前頓時陷入一片白芒之中。他瞇起眼睛,看向那片沙霧中的男人,破面緩慢地走了過來。
那是生物本能性所起的厭惡。對方的強大靈壓好像要將托比亞斯的喉嚨扼住似的,令人喘不過來氣,雖然和方才在現世所遭遇的那個死神相差不大,但那人身上有種令他不爽快的氣質。好像所有的不快與惡意都被喚起,托比亞斯身為滅卻師的那一部分,在瘋狂地叫囂。
是天敵。不殺掉對方就會被對方殺,不吃掉對方就會被對方吃。對,為此必須要——戰鬥。
對著那個存在,托比亞斯向對方行禮數,并衝著對方說道:“在下是托比亞斯•櫻庭,報上名來,堂堂正正的決一勝負吧。”他是第一次感覺到想要戰鬥的心情如此強烈,銀色的西洋劍出了鞘,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藍色長髮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要說有什麼的話,就是那種眼神裡流露出的一種悲憫——但托比亞斯清楚,那對象大概並不是自己,男人並沒有流露出多少退卻的意思,而是以拔刀最為回答。
“我對你是誰不感興趣,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戰鬥開始得不由分說,破面抽刀的動作在速度提高的響轉裡被賦予了更多的衝力。兩人同時使出了用靈子提高步速的方法,隨後是刀刃與刀刃劇烈地碰撞。那撞擊幾乎讓托比亞斯感到手腕發麻,動作間他看向對方的表情,而那名破面也在注視他。彼此之間劍拔弩張的敵意噴薄而出,但是,托比亞斯意識到對方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
承受這樣的攻擊還不會令對方感到措不及防的程度。
托比亞斯空閒的那隻手在半空中劃開了屬於吟唱的軌道。他地看著自己手中得靈子化為攻擊力,直直攻向對方的身體。以自己左手為圓心,沙漠的上空展開了一次半圓形的爆炸,靈子的衝擊毫不留情地向著那人的身體而去。片刻之後,漂浮的沙塵中,托比亞斯看到那人以一隻手臂擋下了攻擊。
是在真正接觸到的前一秒,用了什麼計策強行進行了防禦嗎?托比亞斯想著,他看到藍髪男子將右手向後一抬,手中的靈子因過量而變成耀眼的白光。那是仿佛要將人的雙眼灼瞎似的亮度。托比亞斯的本能告訴他,被那東西打中的話,一切就完了。他將靈子聚集在腳下,向著身後退去——爆裂的白光和飛沙在眼前炸開,他也理所當然地受了波及。托比亞斯深吸一口氣,將腰帶上所別的符紙扔了出來。
那是加速詠唱用的道具,是在一個偶然之間,他與父母共同製作出來的東西。因為對滅卻師的器所造成的影響超乎他們的想象,所以便決定只將其作為一個底牌來用。對手很強,毫無疑問,他必須要用出來才有獲勝的可能性。
他並不想用滅卻王同酒杯一道賜予自己的圣文字,那能力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堅持。旁側敲擊、躲躲閃閃、限制對手的招數,他並不喜歡。那毫無疑問不是正義。
又是數次交鋒。
手中的試管數量已經越來越少,雖然在虛圈這種靈子充沛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擔心,但是這場戰鬥只有全力應戰才能贏,他不知為何,理解這一點。傾斜的試管潑灑出白銀色的液體,隨後在半空中化成五角的束縛。藍髪者在起手將那束縛甩開的一瞬間停頓了片刻,於此同時,托比亞斯的西洋劍砍向了對方的身體。在以刺擊為主的西洋劍術裡,唯一能使用砍的,就是佩劍。而在使用它時的速度,比起其他的西洋劍來說,都要快上些許。對於現代的西洋劍術競技而言,那是速度的比拼。正當托比亞斯以為自己已經得手的那一瞬,對手的身體突然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舉動。
飛馳而來的是他從未見過的虛閃,其半徑甚至超過了半人高,那種可怕的毀滅性光線,無論被打到哪裡都會是死路一條,如果全身被擊中,大概就會直接消失在這片白沙之上吧。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匆忙之間,托比亞斯在下意識中用【D】將那層攻擊分割開來。但是身體被擊中這一事實不會改變,片刻之後,在能將人的雙眼刺痛的光芒中,他感到全身的皮膚如同被火炙烤。
“咕……”他吞了口口水,連喉嚨都好像被耗乾了,除了刺痛外什麼都感受不到。他抬起眼來,意識到對方似乎正為了確認自己的傷勢而趕過來,“感謝你的好意。”
然後是飛沙隨著地上的法陣一同直衝雲霄的聲音。
時間停滯了。
托比亞斯這才感到那種重壓消失了,他鬆了口氣,將自己的身體從軟綿綿的沙土上支撐起來,對著飛揚的白沙發呆。
不,不對。對方的靈壓,還沒有消失——
那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藍髪男子從上空中跳了下來,隨後是兵器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隨後,男人衝著托比亞斯做出一個扭曲的笑來。雖然對方勾著唇角,但雙眼間所表達出來的,是純粹的戰意與憤怒。男人冷笑著,即將再度發起攻勢。
托比亞斯感到胸腔內屬於滅卻師的血液一陣翻騰,那是相隔著遙遠的空間,從現世那裡傳達來的不安。對方用規則的聲音,重複播報著同一個訊息。死神的援軍趕去了。
“……實在抱歉,在下就先告辭。”托比亞斯向著對方鞠了一躬,隨後打開了黑腔。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追上來。
是疲倦了嗎。
思考著這件事,托比亞斯再次在冷水一般的黑暗中奔跑了起來。
+展开
一
“在北極的海洋上,常年覆蓋著厚重的冰山和薄薄的浮冰。其並不是在短暫的時間內形成的,不消說冰山是在遠古脫離大陸架的冰山,而浮冰則是在海洋下降至冰點以下後,在海面上緩慢形成的……來,托比亞斯,你看,這就是浮冰的樣子。”
溫柔的母親將圖畫書上面的資料指給他看,托比亞斯瞇起眼,盡自己可能地看著書上那白白的一片,隨後,他放棄了。
“媽媽,講騎士和公主的故事書吧。”他哀求道,以小而軟的手抓住母親的衣角,“我想聽那個故事。”
他母親躊躇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嬌慣孩子,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地裡書,她從暑假上拿了另一本,封面上的彩色模糊成一片。托比亞斯憑著自己熟悉那本書封面的顏色,推測出那是他最喜歡的書。
“托比亞斯,坐好了。”
“嗯。”他騰出座位來,等母親給他講那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啊,在一個國家裡,有位正直的騎士——”
騎士的養父因恐懼預言,而讓騎士去尋找一個寶藏,那便是被侏儒化成的龍,所看守的戒指。就這樣啊,騎士帶著劍上了路。等他到了巨龍藏身的地方,便吹響了號角,被號角聲引來的巨龍從洞穴裡鉆了出來,騎士便將刀劍刺入巨龍的心臟。就這樣啊,巨龍的血濺到了騎士的身上。
騎士因而可以聽懂小鳥的語言,在他們的叫聲裡,他知道在遠方有位被火焰囚禁的公主,騎士被小鳥們的請求打動,便去解救公主了。騎士將阻止他尋找公主的人打敗,而後在火焰中喚醒了公主。啊,那是他所見過的,最為美麗的人,金色的長髮如同黃金的瀑布一般,她醒來後唱起了好聽的歌,隨後問騎士她的英雄是誰。
“是我。”騎士回答道,隨後他們在太陽下立下了永久的誓言,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托比亞斯聽完了這個故事,想再纏著母親給他講一次,但女僕來敲門了:“夫人、少爺,老爺正在客廳裡會見親戚。還請您不要與他們發生接觸。”
“好的,放心吧,我們不會出去的。”母親這麼說道,她們又說了些別的,托比亞斯靜靜聽著,直到女僕合上門。
“親戚是什麼呢?”他小聲問道,母親聞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裡,帶這種違和感罷了,而托比亞斯還不懂其中的含義。
“親戚啊,就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哦,可以是爸爸媽媽的叔叔,或者爸爸媽媽的姐姐弟弟,堂兄表兄也是哦。”母親溫柔地摸起他的頭,“還記得美和堂姐吧,那孩子也算是托比亞斯的親戚哦。”
“美和表姐……”托比亞斯搜索起記憶來,他確實記得有個語氣很溫柔、摸過他的頭的姐姐,“親戚都是好人吧?”他輕聲問道。
“……不是哦,親戚裡面也是有好有壞的,我們家很不幸的,有很多壞人親戚呢。”母親這麼說著,托比亞斯歪了歪頭,表示不理解,但也只是得來母親的擁抱而已。過了會兒,他從母親的懷裡掙開。
“媽媽,教我怎樣像爸爸那樣下棋。”他說著,母親聽後從書架上拿出黑白相間的棋盤,還有形狀各異的棋子。托比亞斯摸索著棋子上面的小型雕刻,主教和城堡各有各的特色,在那些棋子裡,他最喜歡騎馬的騎士。
“上次已經說過,棋局裡,一旦國王的棋子被吃掉,棋局就結束了哦。”母親把他的手放在其中一個棋子上,讓他感受那人頭上的皇冠與其他人的不同,“國王的位置旁是女王,女王啊,是整個棋盤裡最為強大的棋子。”
“他們是夫妻嗎?”
“是啊。”
“就像爸爸媽媽一樣嗎?”
“嗯。”母親輕柔地答道,托比亞斯聽後懇首,好顯示他聽懂了,“剩下的棋子裡,城堡只能橫豎走,教皇只能斜走,騎士的走法是這樣。”她抓起托比亞斯的手,讓他拿住一個騎士,隨後再在棋盤上反復重複一個跳躍的動作,“這樣就是騎士的走法了。然後這些,”母親讓他摸放在棋盤前列的、較小的棋子,“這些是士兵,只有第一步的時候,可以走兩格,在棋盤上,他們通常只能向前走一格。”
“哎?那那樣其他的棋子,都是在欺負弱小了吧。”托比亞斯說,聽到這評價,母親搖了搖頭。
“不一樣哦,士卒並不弱小,在戰局的最後,也可以通過走到敵陣的最後,而獲得無論哪個方向都可以走的能力。僅僅只是能力上,與其他的棋子有些許不同罷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孱弱的棋子。身為棋士,是要理解每種棋子的優點和特質的。”
“優點……”托比亞斯用拇指摸索著那個棋子。他母親隨即讓他比了一盤,托比亞斯就毫無懸念地輸了。事後,他母親安慰他,並說明天會再下棋,他也就點頭答應了。過了會兒,母親說要去看看他妹妹睡得如何,讓他乖乖待在房間裡。
托比亞斯翻動著自己看不懂的童話書,玩著白色的騎士棋子,他想象它是活的,如馬一般的四蹄,能跑動起來,背上的小人會舉起劍,衝鋒陷陣,拯救他的公主。他把棋子舉過頭頂,在自己的頭腦裡上演又一出童話。他想象馬背上的騎士將巨龍殺死,利劍刺入龍的心臟,他站在那裡,為騎士助威。
如此一來騎士和公主一定能獲得幸福。
他滿心期待地想著,知道有人又敲響了門,他踮起腳打開,看到女僕手中拿著茶壺和茶水,面色沉鬱。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對方用食指按住了唇。
“少爺請小聲些,老爺正在會客。”
托比亞斯那時還不懂女僕眼中所劃過的一絲猶豫,只是疑惑為什麼要如此戒備“親戚”。
“可以帶我去拿茶點嗎?”托比亞斯問道。
“在那幾位出去前,還請您忍耐……”姓為左左村的女僕拘謹地說道,向他呈上一杯帶著玫瑰花香氣和水果酸甜味道的茶,“畢竟,櫻庭家木宮分家的那些人,簡直和暴徒沒什麼兩樣……”
“暴徒是什麼意思呢?”
左左村略微一滯,隨後猶豫地說道:“就是壞人的意思吧。”
“哎……這樣嗎。”托比亞斯看著手中的騎士棋子,“也就是,會被好人懲罰的傢伙們吧。”
“……嗯,是這樣沒錯哦,少爺。”女僕輕聲說道,她將窗簾拉開一小條縫,托比亞斯感到陽光的灼燙,便換了個位置,“車子……還沒走。”
遠遠地,在走廊裡,有爭吵的聲音。托比亞斯指了指門,想打開它,卻被女僕阻止。隨即,他聽到門被踹開時發出的巨響。走進來的人身材高大,踩在地上步子很重,他起先以為是父親,但之後意識到那人的腳步比起他爸爸要更為拖沓些。
然後是更多的人湧入的聲音。
“怎麼了嗎?”他問,迎來的是那男人的破口大罵。
“看看你們兩個不孝子孫做的事情,老頭子在天有靈,肯定要氣得暈過去,櫻庭這麼大的家族,哪有兄妹相奸的道理?就是分家在外也臉面無光了!畜生!畜生!”那個素不相識的成年男子喊道,“我們可是名門望族啊,這就要被你們兩人毀於一旦了!你怎麼負擔得起!”
“還請您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講這些……”在男人憤怒時阻止的聲音正是托比亞斯的父親。
似乎是經這麼一說,男人注意到了托比亞斯的存在,隨後冷笑了起來:“早就聽說你們倆生下兩個小畜生啊,這個模樣,是有病吧,全身一片白……嗯,怎麼,還眼盲?還是弱視?這便是報應啊,報應哈哈哈哈哈。”男人的語氣令托比亞斯感到不適,對方卻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湊近他的臉,“聽好了,小鬼,你的父母就不應該相愛,你就不應該生下來,你們所作所為,就是帶給整個櫻庭家不幸——我這麼講,你聽懂了嗎。”對方的語氣咄咄逼人,內容則讓他聽不大懂,唯一能懂的,就是那句‘你的父母不該相愛,你不應該生下來’。
孩子被這番話刺激,是會立刻掉眼淚的。男人見狀,像從訓斥一個孩子中生出了快感,繼續罵了下去。托比亞斯原本就模糊的視線裡,變的更為難辨。
“像你這種生來就有缺陷的孩子,大概不懂都是自己父母的錯吧,你聽好啊,要是你父母沒有生下來你反而更好……他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道德何在!法律何在!就是因為這種人,我們櫻庭家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您不要再說了!”打斷男人的,是父親幾近哀求的聲音,“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怎麼會懂這些。托比亞斯,我和你媽媽,都愛著你,我們也很相愛,請不要擔心。”
隨後是,女僕左左村移動的聲音。似乎是被打中了吧,方才還氣勢凌人的男人,發出了一聲哀鳴,然後被拖了出去,臨走之前還在咒罵著。
終於走了。托比亞斯跌坐在地上,直到父親把他扶起來。
“剛才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嗎?”他問他父親,後者只是沉穩地摸了摸頭。
“我和你母親確實是兄妹,其餘的事情,都是他在瞎說,托比亞斯不用去想那麼多,爸爸媽媽愛你。”
“這樣啊。”聽到父親這麼講,托比亞斯便生出了安心感,眼淚也止住了。大概是因為方才哭過的緣故吧,他感到倦意,左左村帶他去洗臉,冰水打在臉上,意外得讓人感到安心。這時,母親走過來抱住他,安慰他。
“沒有關係的,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只是我和你父親彼此相愛,也愛著你們這件事,是無論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改變的。即使別人否定了一萬次,也絕對不會改變。”女人輕柔地摸著他的頭,安撫他道。
托比亞斯聽著女人的話,感受到對方掌心裡的熱度,然後問:“我長大以後也要和櫻子結婚嗎?”
這樣的問題迎來的是母親噗嗤的一聲笑,但是她還是回答:“不是啦,不過,我想說的是,托比亞斯喜歡什麼人都可以,愛誰都可以,這並不是什麼有錯的事情,喜歡那份心情,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還記得我剛剛給你讀過的故事嗎?即使隔著火焰,騎士也仍然要拯救他的公主,這便是愛情啊。”
“愛情?”
“嗯,在唸的時候輕輕捲舌的lo,然後是牙齒摩擦嘴唇的ve,L-O-V-E。”
“愛(love)。”托比亞斯學舌道,母親似乎很滿意這個發音。
“就是這樣哦,托比亞斯,這個世界上,愛是可以跨越所有的鴻溝的。無論什麼都無法阻擋,這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
“嗯……”他躺在母親的懷裡,瞇著眼看眼前那團溫暖的色塊,在那片怪異的氣氛中感到疲倦,最終睡著了。
二
在稍年長之後,父母便開始教他成為滅卻師的技巧,并另聘了老師教他識字學習,雖然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但讀書這種事情,還是能做到。但也因此在學習如何成為滅卻師時,總也無法掌握拉弓射箭的要領,因此就放棄了這種武器,而改用佩劍。大概父母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自保的能力吧。雖然做的不好,但也要學習怎樣畫陣。慢慢地,身為滅卻師的第六種感官覺醒,代替了原本就沒什麼大用處的視覺。或許是錯覺吧,但是托比亞斯能從空氣中靈子的流動,來分辨每個人。自從意識到能感覺到靈子的位置,便慢慢有了這種能力,好像在水邊可以通過觸摸水面,辨別漣漪,來確認船是往哪個方向、什麼位置行駛的一樣,是萬千種觀測世界的方式裡其中一種。
在十二歲生日那天,托比亞斯收到了“劃破靈魂之物”作為自己的武器。對於父母就好像贖罪似的舉動,托比亞斯只是覺得悲傷罷了。
明明不需要這樣做也可以。
偶爾,也被父母帶去,在遠處安全的地方,“看”左左村與虛們作戰。遠遠地,能感受到一種令人不舒服的靈子。
單單是感知到,都會感覺自己的全身被那種靈子玷污。
托比亞斯站在高處,聽到在下方左左村的弓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疑惑著為何是那位腳步聲輕柔的女僕負責這種事情。隨後他被父母解釋,因為左左村是混血滅卻師的緣故,只有混血滅卻師能討伐虛,這是為了防止滅卻師純血者的血統遭到虛的玷污。
因為虛無縹緲的血統,所以要讓混血滅卻師們戰鬥。這樣的系統,讓托比亞斯感到不可思議。
“那麼,混血滅卻師們要更為強大嗎?”他小聲問他的母親,婦人聽後只是笑笑。
“純血滅卻師的天賦和力量,都要更強些。”
“那為什麼還要讓混血做這些危險的事情?這樣不是很奇怪嗎?難道不是身為強者的人,保護弱者要更好些?”托比亞斯輕聲說著,等待著回答,這次,卻沒有得到答案,只是母親歎了口氣後,用這些事情你還不能理解而一筆帶過了。左左村還在和那種擁有令人會生出雞皮疙瘩的怪物們搏鬥著,好像這就是她的生存意義。
在托比亞斯的觀念裡,父母都是開明的人,卻在這種地方固守著過去的傳統,不知為何,令他感到違和感。
當晚,左左村端來睡前的牛奶時,他聞到被香水掩蓋的腥味。女僕將熱好的牛奶放在他面前,托比亞斯才意識到那人的手上纏了繃帶。
“手,沒事吧?”托比亞斯問道,左左村愣了愣,似乎為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而嚇到了,隨後才說道:“啊啊,沒事的,並沒有被虛傷到,要是到了那種地步,才是沒法救回來了。”
“啊啊……為什麼是混血滅卻師在戰鬥呢?你知道嗎,左左村?”托比亞斯拿起攪拌勺,輕輕地攪動起溫熱的液體。
“您是在擔心我嗎?”
說是擔心也不盡然,更多的是為身為純血滅卻師卻無法保護弱小者的自己感到惱怒吧。托比亞斯想著,左左村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怎麼講呢,保護櫻庭血統的潔淨,就是左左村我一族的使命,還請少爺您不要擔心,這就是我們所有混血滅卻師必然會踏上的道路。怎麼說呢,這種事情,是類似進化之類的東西吧。”
“進化……?”
“這是生物學上的一種理論,舉個例子來講,就是有對兄弟,在長大後,其中一方選擇放棄生育,轉而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自己兄弟的子嗣,結果上,就是更少的後代可以享用到更多的資源……雖然對少爺您來講,可能很難理解吧,但是,這就是混血滅卻師與純血之間的規則運作的方式,我等貢獻力量,保持你們血統的純淨,你們不需要去戰鬥,單單是維持那純血,對我們來講便已經是報答了,而換來的是整個滅卻師族群的昌盛……”
“那樣……也太奇怪了吧。”
“哈哈,果然您還是沒有能夠理解這種事的能力吧,不過。等您長大後大概就會明理解。左左村一族原本也是櫻庭的分家,所以兄弟的例子,也算不得奇怪……”左左村笑笑,收起了托盤,“等您享用完牛奶後,再叫我吧,屆時我會將用過的杯子收起來的。”
“嗚……”托比亞斯點了點頭,女僕關上了門,視線裡,室內的色塊一下子昏暗了很多。他處在一片安靜的黑暗中想到自己身為純血的意義,那就是純血扎根於混血之上,吸取同類的養分似的,將那些混血壓榨至枯萎。但是被壓榨的那方卻心甘情願,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滅卻師的昌盛。果然很奇怪啊。如此一來,不如說滅卻師這個種族本身有種奇特的病態,以植物來比喻,就是從根部開始,便被鐵圈縛住、畸形地生長的盆栽。
這就是身為滅卻師,無可奈何、不得不去面對的事情吧。
“不公平。”生來就擁有比別人更加優渥的環境,此生除卻生來的疾病並未受過多少折磨的托比亞斯,頭次生出了這種想法。他無疑是明白自己才是這不公的受益人。但是心緒裡好像有什麼在作祟,讓他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無論哪邊都有問題啊……”體制從一開始就出了差錯,所以才會導致整個制度產生扭曲。要是能以自己的力量……稍稍改變哪怕一點就好了。
那時他還未意識到,上百年建立的體制,是不會在一朝一夕間被瓦解的。
隔日,與家教練劍時,托比亞斯在外庭裡聽到有鳥兒的叫聲。對鳥兒不甚了解,他只是意識到原來現在已經是鳥叫的季節了。抬起頭時看向四周,雖然模糊,卻也能看到濃郁的綠色色彩。
隨後他便被擊飛了手中的劍。
“給我認真……認真啊!”家教大聲喊道,托比亞斯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你才不只這樣而已吧!把劍拿起來!”
“剛剛掉到哪裡了……啊,在腳邊嗎。”托比亞斯回過神來,低下頭看到自己那把擦得銀光閃閃的劍,他把劍舉起來,看向那片銀色上,自己朦朧的肉色倒影。不知道是原本就很模糊,還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恐怕,兩者兼而有之吧,“是您很厲害的緣故吧。”
“喂喂,就算你再怎麼會看人臉色說話,在我這裡也是行不通的哦?我可是會罰你跑十圈的!”家教這麼說著,但語氣裡面能聽出來,似乎有些開心。
看人臉色嗎。托比亞斯在腦袋裡想著這個情況,不知道為何感到好笑。明明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發自真心的言語,卻被當做奉承的話。如果自己是會看人臉色的人倒是好了,這樣就能明白什麼時候可以說奉承的話,什麼時候不可以吧。
教官是分家椎名家的人,不過似乎因為滅卻師的血統過於單薄,早在一世紀以前就已經放棄了身為滅卻師的那部分,似乎是受到了家人的推舉,姓椎名的男人才過來做自己的教練的。雖然已經成為了局外人,卻還是對櫻庭家的事情有半分了解。
“給,左左村凍好的綠茶。”男人拿過來一個筒形的茶杯,托比亞斯道著謝接了過來。綠茶似乎是很早就泡好後再放入冰箱的,裡面並沒有茶葉,喝著的時候,有種並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喝什麼其他的液體的錯覺。
“噗哈——”椎名將茶水喝掉幾口後,這麼歎了口氣。
“為什麼椎名的家庭放棄做滅卻師了呢?”
“嗯……你問一百年前那麼久的事情做什麼啊,都過了四五代人了。”男人這麼說著,短促地笑了一聲,“作為滅卻師血統太單薄啦,而且,本來我們這一系就是去為其他姓氏的事務決斷的中立人……可以說是不需要插手太多滅卻師的事情,所以才自己選擇淡出的。像我,就只能聽到那些傢伙的聲音,連看都看不到。”
“……哎?”
“對我來說,我倒覺得放棄做滅卻師挺好的。每天都要冒著生命危險,多不值得啊。啊,好喝,不愧是左左村泡的。”男人大口吸溜著茶水的聲音,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很失禮。
“請您不要這麼做,聽起來很像電影裡面的豬。”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意外的也有嘴巴不留情面的時候啊。”對方好像絲毫不在意似的,不留情面……但也只不過是說出來自己想說的事情罷了,“明明剛才還那麼誇我……”
托比亞斯決定不去在意椎名說的這些話,只是問道:“冒上生命危險,幫世界除害,保護普通人,這不是很好嗎,如果有像你這樣靈力高,卻不懂得自保的人,就需要我們了吧。”
“哈哈,你小子對滅卻師這個職業的理解還真是錯得離譜。”椎名笑著,卻並沒有半分笑意,好像只是單純地用氣流掃弄喉嚨發出那樣的聲音來,“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呢……滅卻師從來就不是伸張正義的職業啊,要說是正義的夥伴,明顯是死神更合適吧……嘛,也無所謂啦,無論是勝者還是敗者,都有書寫歷史的自由,哪怕是毫無道理的強辯也是可行的,只要讓自己的孩子相信自己這邊是正義的,就好了吧……”
“為什麼這麼說……就算是滅卻師的問題,死神也不應該發動戰爭吧。”
“所以說,不懂啊,托比亞斯。”椎名不知從什麼方向伸出了手,彈向托比亞斯的額頭,托比亞斯捂著額頭,繼續聽對方說了下去,“滅卻師之所以要消滅虛,只是因為生來就無法接受這個種族而已,啊,以普通人類的角度來講,從石器時代至今,過去兇猛的豺狼已經成了自己的夥伴,雀鳥過去危害農業,但隨著城市的拓建,卻慢慢成了籠中的玩物,虎豹之類的猛獸被關在動物園裡面,不成威脅,反而成為人類充滿力量的象征……只有蟑螂、老鼠、蒼蠅,從過去開始,就是被生理性厭惡的,到了現在也依然如此,因為他們確實地搶掠了人類的資源,傳播疾病。說白了,就是人類和這些種族之間,生來不對盤吧,而滅卻師對虛也是這樣啊,如果不把他們殺死,被虛傷害到一點的話,就會充滿痛苦的死去……身為滅卻師的一族,從頭到尾所考慮的,不過就是自己這個種族的安危罷了。”
“……難道,不是因為襲擊魂魄的虛是邪惡的存在嗎。”
“你這孩子,還真是天真啊。”
“哎?”
“感性、好騙得不可思議。大概是因為從小時候開始,就只在這個小小的庭院裡活著,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的緣故?到了你這個年紀,其他孩子再怎麼愚笨,也會稍稍開始思考起這個世界吧。”
“……唔。”被對方這麼評價,托比亞斯不知為何並不生氣,而是繼續聽對方說了下去。
“你有見過虛吧?”
“嗯……昨天……”托比亞斯回想起昨夜跟父母在遠處觀摩左左村戰鬥的情景,那股自遠處而來的不寒而慄又回到了身上。
椎名把空了的茶杯仍在草地上,隨後說道:“那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那種不舒服的氣氛,就算我的血統淡薄,也能感覺出來啊。這就是滅卻師為何要和它們戰鬥的根源。”
“……原來如此。”
“哈哈,你應該是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吧,”被說中了的托比亞斯,盯著視線裡面一點漂浮著的綠色點看著,似乎是隻鳥、或是昆蟲,“畢竟,讓你放棄十二年來所建立的價值觀和世界觀,也太困難了點。”
“你真的認為你是正確的嗎?椎名先生。”
“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以自己的鏡頭來講話罷了……我的眼睛就是鏡頭,傳達所看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原。因為椎名這一族必須要做到立場上的絕對中立。”
“……啊啊。”托比亞斯歎了口氣,“可是,脫離滅卻師只是這個原因的話……”
“也太淺薄了點?”椎名問道。
“嗯……”
“你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吧。”
被這麼問到,托比亞斯打了個激靈,他常常聽到別人充滿惡意的、或是好奇地問起這件事,原來椎名也……
“你不用在意。我對你父母是親兄妹也好、是表兄妹也罷,或者是陌生人……我都不在乎,只是覺得周圍的傢伙們,對你父母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反應得太過了點。明明幾代以前也有過因為金錢或是其他關係,無法迎娶外界的名門純血滅卻師,而在族內通婚,沒想到到了戰後,卻成了這個樣子……哈哈,也是很可笑呢,明明之前的所作所為,都和配種沒什麼兩樣,包括你爺爺沒有任何感情,只是為了優秀的後代而去迎娶國外的純血滅卻師來壯大櫻庭一族,周圍的人都在支持,到了你父母那件事……他們卻表現得天塌了一樣。真是的,明明做的事情要惡劣得更多倍,把人當成種豬也不在乎的傢伙,也敢用道德去綁架亂倫常的傢伙……不過彼此彼此罷了,或許還要更惡劣些呢。”
“……啊。”托比亞斯輕聲答道,他聽到耳畔有微風吹動起庭院裡的枝葉。正如那人所說,縱使這言語如同刀鋒一般刺入心臟,他也仍保持著十二年來的想法。
畢竟,要相信自己不是正義的,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也太難了。
“什麼才是正義啊……”他喃喃著道,椎名並沒有回答。對托比亞斯而言,他的正義大概就是家人都能獲得幸福吧。
那麼既然如此,所有人的幸福,就是普世價值觀的正義。
三
“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出去上課結識同年的朋友比較好。”
被椎名這麼說了,父母便給托比亞斯安排了補習班,那也是他十四歲的時候第一次接觸那麼多人,周圍都是同齡的孩子,他拘謹地坐在席上,第一次意識到世界上原來有這麼多與自己不同的人。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樣貌很顯眼的關係吧,儘管看不見,卻能意識到別人刺眼的視線。
總之……先專心看看教案吧。托比亞斯低下頭,在那些人小聲的議論中低下頭去,萬幸的是大家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隨後,他意識到有什麼人踏門而入。
那是與自己相似的某個人,彼此間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靈子的波動。托比亞斯抬起頭來。
“啊。”“啊。”
——對方的名字名叫林飛鐮,這是在日後對方帶著自己逃課時,托比亞斯知道的。原本就不怎麼喜歡人群的托比亞斯,對此事並無過多的負罪感,而林似乎是其中的老手,無論是翻墻還是躲人,都做得很快。相比之下,托比亞斯就略顯笨拙了。
“請等我一下……”托比亞斯撐著墻體,頭一次為自己那只能看到狹窄的視野而感到不安,對方催促著他快點跳下來,他試著跳下來,卻因為左腿沒有調好,而擦破了膝蓋。接著他跟在對方的身後,“請問您要做什麼啊?”
“嗯?去狩獵虛唄。”
“哎……以前沒做過呢,要拿武器嗎。”托比亞斯向著那人模糊的黑影問道,對方無聲地回過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緩了一會兒才再開口。
“你姓什麼?”
“敝姓櫻庭……”托比亞斯回答道,對方聞言再度沉默,然後又拍了拍他的肩,“在下是第一次做那種事……抱歉。”
“有帶武器嗎?”
“有……是靈魂劃破之物。”托比亞斯答道,林這才好像稍微放心了點。
“那等虛找來我們之後,我用弓把它殺死,那時候若是它還留著口氣的話,你來最後一擊?如何。”林晃動著十字架,問托比亞斯,後者聽後拘謹地點了點頭。說是如此,但是少年控制不好力道,放出去的箭矢總能一擊擊殺,弱小的虛很快便被殺死了。於是場面便變成托比亞斯跟在林身後,在結界之外,虛似乎會被滅卻師高濃度的靈力吸引,而自主找上門來——托比亞斯一整年都如此度過了,直到現世爆發了介於虛、死神和滅卻師之間的戰爭。
大概是永遠沒法忘掉那天的景象了吧。
原本只是與林在補習班外數十米的街道上尋找著虛,卻在那時突然感受到了之前從未意識到的龐大靈子波動,靈子好像洪流似的,在空氣中湧動著,在那裡他意識到,那是數十、數百乃至數千的死神、虛、滅卻師所發出的。
這是他從未遇過的場面。
“啊,請問怎麼了嗎?”托比亞斯問林,對方只是支支吾吾,他意識到空氣中多了他曾在負傷者身上聞過的氣味,他踩在什麼滑膩、粘稠的東西上。血與肉塊洩了一地,接下來是最為糟糕的死的氣味,其惡臭混合著陰水溝和血味兒。父母保護得很好的托比亞斯,是頭一次問道那種味道,其劇烈地攪動起他的胃,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似乎都在抗拒著面前發生的事。
“嘔……”他忍了會兒,隨後終於受不了,在尸體旁邊吐了出來。等他緩過神來時,林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概在剛才離開了吧。他在旁邊佔了會兒,忽然明白過來那尸體背後,也都有著各自的故事,也有各自的家庭,會有人在某處等待著他們回去。肯定不會有人想死吧……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讓自己不要產生那樣的感覺。
然後在那片戰場上,他感受到另一種奇特的靈子流動。那無疑是滅卻師從外界提取,再散發出來的——只是那人,身為滅卻師的“器”,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位都要龐大上許多。托比亞斯在感到怪異的同時,又覺得他似乎很懷念那人。
血管裡的液體開始奔騰,似乎是在為那個無上的存在而沸騰,本能的,他意識到那個人是他必須臣服的對象,接著是什麼奇特的、撥弄心弦的聲響。恍惚間他又回過神來,踩在尸體上跑了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克制著那種反胃的感覺,向著沒有尸體的方向跑去,在路上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絆倒了,但他仍跌跌撞撞地向著前方走去,直到跑不動為止,眼前的色塊一片漆黑。
“啊……”他坐下來,瑟縮在那裡,等待著有人來找他,手中的劃破靈魂之物好像什麼用都沒有,明明在比試裡操練了千遍,卻連保全自身都做不到。意識到這點後,他展開了那東西,淡藍色的靈子不知緣何在視野中意外的清晰。
與其說是武器,不知道為何對他來說更接近“玩物”。大概,這便是沒有接觸過死亡的他,所能想到的有限的事吧。
不知緣何,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過往的天真。明明不過是接觸尸體而已,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念頭。
“真奇怪呢。”他想著,然後合上了眼,恍惚間他聽見左左村叫他的聲音。
四
整理好衣衫之後,托比亞斯向家人告了別,隨後走出了庭院。加入無形帝國,大概是他能為這個家族所做的唯一的事情吧。大概是目不能視的緣故,路程漫長得無以復加,等到了目的地後,輕輕吻過了十字架,才安心走進了無形帝國的王殿。
不能忘記禮儀,不可忘記身為臣下,再默念遍父母告知他的事情,他抬起頭來看向王座上的人影。
王,似乎又兩位,視線裡,能看到紅色的地毯和金黃色的王座上,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請問……是……無形帝國的滅卻王嗎。”他小聲問道,王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從聲音上聽來,不過是比他妹妹櫻子還要小上幾歲的孩子罷了。但是與之相對的,另一件讓他無法忽視的東西,王身上那令他無法忽視的“器”。
“正是。”“我的子嗣!”
黑白之王一應一和,語句裡聽不出絲毫地不協調,如果不是聲音的語氣有微妙的不同,大概會以為是一個人吧。
“在下是櫻庭,為滅卻師的正義而來,還請您多指教。”
“正義。”“正義呢。”
“在下認為……正義便是所有人得到幸福。”托比亞斯繼續說了下去。
“聽啊,白,他這麼說耶!”黑色的王好像聽到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用了興高采烈的語氣。
這是說明自己的價值觀被理解了嗎?托比亞斯心生困惑,那兩位好像抱著有些許興趣的樣子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在下一直有疑問,那便是如果為了保證大多數凡俗者的幸福,那麼少數處於塔頂的人,應該做出犧牲嗎?還是大多數者為了那絕對的少數,而放棄自我的存在?”
王者聽完了這句話,只是輕輕笑了笑,嘴中所答的,卻是另一件事:“櫻庭,疾病讓你頗為受苦吧。”
“……是。”托比亞斯生來便是弱視,加之純白色的外貌,多數的出門時間,都是在別人的視線和小聲議論聲中度過的。
“能看出來,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感覺是個好孩子呢!”
……好孩子嗎。不知為何托比亞斯總覺得這個評價讓他感到怪異,這樣的自己是好孩子嗎……或說,父母真的是愛著自己的嗎?他們是真的沒有片刻,為了想贖罪的心情,而做出那些溺愛似的舉動嗎?自己除了想幫忙的那份心情,也有想要讓他們不要再想那麼多的意圖,才會來無形帝國吧。王的話語明明毫無棱角,一塊被磨得平平的石頭一樣,卻不知為何刺痛了他的心。但同時,他又意識到眼前的王,有著一種奇特的天真的殘忍。
不知為何,好像能理解椎名那時所說的話了。這種奇異的天真,似乎很吸引他的心。
“那麼……屬下……”他輕聲說道,卻被王座上的雙子制止了。
“成為星十字的一員,要和我喝下交杯酒。”
“……是。”托比亞斯點了點頭,走向那王座,在模糊的色塊裡,滅卻王遞給他一個鮮紅的酒杯,杯中瓊漿散發著甘甜的味道,他一口氣喝了下去。
不知為何,視野清晰了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托比亞斯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這是。”他遲疑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少女們,白色的少女有著捲曲的雙馬尾,黑色的少女則是男孩子般的短髮,不知為何,她們那身影好像使他產生了印隨的心理,約莫是因為人生中第一次能清晰看見的臉龐,托比亞斯為那種天真的美產生了憧憬之心。
“剛才給你的酒杯中,有我的血液。”“所以櫻庭將會獲得身為星十字團員的字母哦!也就是能夠戰鬥的能力!”
“……感激不盡。”他單膝跪下行禮,謝過滅卻的王,“在下該如何報答……”
“既然你已喝下了我的血,那麼便在戰場上戰鬥吧。”“作為報答,為我拋下熱血哦!”
他連忙將手放在心臟上,向那二位一體的王宣誓,初次得到視覺的托比亞斯,在謝過王之後,便快步走出了殿堂。陽光亮得人感到雙眼發痛,能看到浮雲遮掩著太陽,不知道為什麼光線能穿透雲層,把原本沒什麼色彩的地方照得好像教堂。托比亞斯再看向身後的宮殿,雖然在此之前從未見識過建築的美,他卻知覺無形帝國的王殿便是美的。他看了好一會兒外面的景色,才感到心臟那處狂亂的跳動停歇下來。
在他身後的王殿裡,少女模樣的王者發出一聲輕輕的嘲笑,這是他未能所聽所見的。
“吶,白,櫻庭那孩子還真無趣啊。”黑色的王者端詳著空了的酒杯,隨後隨意地將其摔在地上,杯底殘留的液體肆意地濺撒於紅地毯,王絲毫不在意這幅景象,只是任著自己的性子做出這些事。
白色的王者聞言笑了笑:“是個愚蠢的孩子。”
“竟然覺得會有所有人都能獲得幸福的景象,應該說真是沒見過地獄的天真啊。”黑色的王者說著。
“無趣。”“真是太無趣了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
END
似乎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商場裡迷路的。
“啊……請問……您知道這個地方該怎麼走嗎……”托比亞斯只要能看見人,就會上去問路。不只是因為問法的問題,還是自己的相貌過於可怖,無論問到誰,得來的都只是搖頭或是一句簡短的我不知道。他輕輕拍向一個栗色頭髮行人的肩,然後向對方問道:“請問您知道怎麼去車站嗎……”
對方聽到這話後愣了愣,隨後指了指商場裡的商標,隨後指了指商場上懸掛著的牌子,往有那個標記的方向走就是了。
“原來如此,實在是太感謝您了。”他鞠了一躬,小雞啄米般不停地道謝,等那人離開了才起身,向著懸牌上的標記走去,隨後,又在車站裡研究了一番怎麼換零錢,才終於上了車。
列車的車輪咬合著鐵軌,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他走上去,看向窗外的風景。因車速的緣故,植物的綠色模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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