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宵晗,今年12岁了。
我有一个三口之家,分别是爸爸、妈妈和我。
我的妈妈是名记者。她很忙,一年中有不少时候都在外面忙。忙的我们根本见不到面,但是妈妈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发短信,告诉我她这一天的见闻、问我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按时打针,每次还都不忘最后说一句她爱我。
我的爸爸是神经外科的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爸爸有一双宽大、指节明显的手掌。这双手紧握手术刀,也会经常爱抚我的头。爸爸作风正派,虽然不喜欢笑但是我很尊重他。
我们是幸
黎宵晗停下手中的笔,他习惯性含着钢笔的末端,将字数少的可怜的作文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划掉“了”字,将“爸爸妈妈”换成“父亲母亲”,然后又换了回来。末了却仍不满意,再次将文章小声地读了出来。
“我们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就像是默念什么曾经红遍祖国大江南北的过气歌词,黎宵晗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用脚轻轻一登就撑起了椅子的前半部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撅嘴夹着钢笔。
“唉。”
将眼前的作文纸撕下,被团成团的垃圾很快就在废纸篓里找到了归宿以及其他兄弟。黎宵晗看了一眼墙上始终保持缄默、但却兢兢业业的钟,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
是好孩子上床睡觉的时间。
不用督促,黎宵晗一直都是大人眼里的听话孩子,所以在他父亲惯例查房的时候,黎宵晗已经睡下。然而在对方关上门的同时,小小的眼睛又像是被重新点燃般亮起。
睡不着。黎宵晗想。他不知道这次的作文要怎么写,分明是如同“记我快乐的一件事”一样每年写三次不嫌多的题目,如今却难住了以语文显长的黎宵晗。
如果那个时候没听到那样的话就好了。
在床上翻了个身,黎宵晗突然就想哭。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一直努力不给家人添更多的麻烦。然而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少事情连大人都束手无措,你怎么能再苛求一个孩子?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因为侧身,更是有一边的眼泪划过鼻梁,淌进下方的眼睛,再挤着原本就蓄在那里的泪水涌出。
原来眼泪是这么凉啊。那些争先恐后涌入他眼眶的泪水们如同隆冬时节贝加尔湖面上的冰,从眼睛刺入了他的心里。
黎宵晗将头埋在枕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枕面很快就被濡湿。小少年抽噎着喘不上气,脸也憋的通红,他在心默念数字,直到数到87才真正安静下来。然后他默默地躺着,说不清心里是希望还是不希望有人发现他刚刚哭了的事实。
还是不要了吧,黎宵晗想,本来就……这样一来就又会……
给别人添麻烦。
这是他在坠入梦魇之前最后的意识。
黎宵晗睁开眼睛,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不想睡了,上洗手间似乎是不到半个小时之前的事,现在他并不想起夜。只是单纯地睡不着。
他的父亲不在,不知道是来了又走了还是根本没来。黎宵晗换了个姿势,好让心脏不要受到更大的压迫,他看到了墙上的夜光钟表显示差五分十二点。
他听到了矫健有力的律动,“哦,别人的心脏”,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是很微弱的,稍有不注意就会忽视。但不知为何却愈来愈响,最终令人无法忽视。黎宵晗躺着,盯着幽幽亮源的钟,片刻后才意识到是它在发声。
嗑嗒,嗑嗒。
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夜的衬托下越发响亮。
嗑嗒,嗑嗒,嗑嗒。
三针重合之势宛如呈现幻想的镜面瞬间碎裂。
黎宵晗光着脚下了床,他推开门探出脑袋张望。走廊里的灯光闪烁昏暗,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像是无数睡不着的夜晚对未知床底的恐惧,黎宵晗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他退回房内找到手机,他想不论如何也要见到父亲。但是电话却始终打不通,在等待了几分钟后,黎宵晗开始穿衣服。
他知道父亲的办公室,他熟悉这家医院,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既然联系不到父亲,那就自己去找他。打定主意的黎宵晗背起书包,晃了晃水壶,确认里面装满了水,最终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关上的门发出巨响,黎宵晗下意识地缩了缩,等了片刻发现没有人因此责备他,继而他又紧了紧书包,向自己记忆中的方向摸索去。
方向大抵是没错的,然而这条阴仄仄的路真的是通往父亲办公室的吗?
前方有光亮,黎宵晗加快了步伐。有光就代表着有人,有人就不用怕了。已经小跑起来的黎宵晗想。首先他要礼貌地对见到的人打招呼,然后再问问对方有没有见到他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带他一起去找。他可不会承认他被吓到了,只是稍微、这里稍微有那么一点儿黑。
然后他看到了一排排大得出奇,折射着冰冷的光的大柜子,和发着莹莹幽光的三个字标志牌。
黎宵晗想要尖叫。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忍住没让心脏从嘴巴里跳出来。他想在这样下去他就要有心脏病了,后来一想自己不是本来就有吗,虽然治好了,但没准儿还会犯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黎宵晗觉得不太怕了,他不敢出声,怕回复自己的是柜子里的家伙。房子的门是锁着的,他绕着走了一圈,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报纸。凑近了看,发现日期全部是两年前的。
这家医院的话,两年前就是那个事情了吧……这么说来,我的心脏也是两年前换的。那么……冰柜里躺的会是那个人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黎宵晗终于想到要离开。大门是锁着的,他轻轻推了推发现纹丝不动。他开始在房子里绕圈。不多时候他有了新的发现,他捡到一把钥匙和一张曝了灰的地图,当他吹散上面的灰时还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地上还有别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病例。黎宵晗用脚尖拨弄了两下,发现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方才作罢。
钥匙咬合于锁眼,黎宵晗的心脏跳得厉害。他缓慢又郑重地旋转着钥匙,终于在漫长到仿佛一个世纪的等待后响起了异响。
门开了。
黎宵晗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再次回头看了看巨大的冰柜,最终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向上的楼梯。
他似乎走了很久,又或者没有多久。黎宵晗走走停停,没有遇到一个人。也许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了呢,或者其实我已经死了。黎宵晗摸到了挂在背包上的水壶,想如果死了的话就不用像这样了吧。
然后他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你听,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TBC
剩余HP60,得到道具“医院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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