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爷被打了急的我上火,立马来个段子向姐姐讨回公道(不
感觉自己把自己OOC了要怎样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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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 清宵
两人对视了一眼,意味明显到让陆依明想叹气。岳无枫极快的说:“那什么,我方才吃了许多螃蟹,感觉腹胀,还饮了一些酒,头脑发热,急需绕湖一圈,才能消化。”
苏飒接着道:“我也吃了很多。”
陆依明道:“你们……”
苏飒打断他说:“但我突然想起一事,欲先回客栈去。小郎中,你陪陆兄弟在此散散心如何?”
岳无枫没想到他突然改口,有些疑惑,末了还是转向陆依明,很恳切的道:“贤弟你看,总之就是这样,如此良夜,独行岂不可惜。当然我也不是强求,若贤弟果真想独自游赏,愚兄也不敢相扰,这就掉头告辞,我二人朝相反方向沿湖游荡,不定还能狭路相逢。”
陆依明既被他这番言辞所慑,又确实被这好意所感,虽然心绪如乱麻,觉得一个人呆着较好,潜意识也未必不盼望有人安慰开解。良久点头道:“那便多谢岳兄了。”
苏飒道:“二位慢行,那在下先告辞了。”说着脚不沾地,霎时消失在夜色中。
那女子离了竹林,匆匆行了一会,渐渐脚步放慢。又走一会,停下步子。月色极为明亮,在地上照出一个窈窕的影。风动秋叶,一阵沙沙声响。女子并不回头,厉声道:“阁下鬼鬼祟祟跟了一路,究竟意欲何为?”
只听一声轻笑,另一条影子从后面蔓延上来。陆依晗倏然转身,只见一个青年剑客,颇玩味的打量着她。
陆依晗手按剑柄,退了一步,又道:“你是何人?”
苏飒道:“我是令弟请来的闲汉。”
陆依晗冷笑道:“阁下看来是要找我的麻烦。”
苏飒道:“不敢。”
陆依晗不耐跟他多话,呛瑯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横波白练,熠熠照人。苏飒并不出剑,只将连鞘剑身左遮右挡,间或喝一声采。陆依晗愈发烦躁,喝道:“出剑!”飞身而起,剑尖直逼他前胸。
苏飒一笑,右手一使力将剑拔出。明如白昼的月光之下,陆依晗看的清晰,那剑黑黝黝的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剑身相交一刹,忽觉对方剑上传来一股吸力,剑势随之倾斜。大惊之下往后一跃,怒道:“哪里来的邪魔外道!”
苏飒也随之收剑,道:“是比不得娘子名门正派。峨眉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他这话倒是真挚赞美,只是陆依晗心里明知方才没能占得上风,听着反觉讽刺,又觉得既然是弟弟派来寻找自己的人,必不能善罢甘休,心里实在烦躁,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苏飒突然道:“娘子何必动怒?生作这样美,却总这样疾言厉色,实在很可惜。”
陆依晗隔着一层面纱,强自抑下火气,冷冷道:“若你是受他之托想要带我回去,那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苏飒摇头道:“我并非为此而来。”
陆依晗道:“那你因何在此纠缠?”
苏飒道:“不过是出于好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峨眉剑法罢了。我见识是很少的。”
他往后撤了几步,两人遥遥相对,陆依晗觉到此人可能并非说谎,安心之余更觉奇怪。苏飒又道:“这是你姊弟二人第一次在外过中秋罢?”
陆依晗嗤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苏飒道:“我是不知道什么。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过中秋。”他于解劝一道经验为零,碰壁就走,毫不留恋,走出三四步,终究还是画蛇添足的说一句:“令弟与我现下暂居于众安桥侧龙翔客栈。娘子如有需要……”摇了摇头,大步去了。
待他回到客栈,已过了子时。街上人潮已歇,花灯零落。远远见一个人影站在客栈门口,正是陆依明。笑道:“苏兄说要先去,却比我们回来的还要晚了。”
苏飒道:“可不,夜里临安府不比白日,我竟迷路了半个城。”
陆依明并不看他,轻声道:“如何?”
苏飒道:“难。我看误会已深,她着实不愿回去。若有机会让你与她长谈,心结解开才好。”他见陆依明不做声,找补着又说:“然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功夫很俊,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陆依明沉默不语,良久道:“有劳。”又道:“连累苏兄中秋也过不安稳,实在是——”
苏飒道:“现下已经是十六了。”
陆依明抬起头,如梦初醒般看着他一笑。中天那月失了灯的衬托,越发显得孤寂明亮,枝梢和夜幕都承托不住般,在山水暗淡的远影里慢慢向下沉去。
+展开
永远忘记说一句,这次放前面讲,欢迎各种互动,有愿意跟我家小少爷玩的请自由地……私信商量也好,直接拖他出来只要剧情上不矛盾也没问题(……)不如说大感谢。
拖了好久的中秋剧情,借朱雀线跑了跑个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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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记事起,陆依明未在陆家庄过这中秋团圆日,还是头一遭。幸喜有三两新友相伴,毕竟不致寂寞。
沈苑正文绉绉地含笑朝他举杯,道:“多谢几位赏光,我这小水阁子也是蓬荜生辉。”
岳无枫先笑道:“这哪里还蓬荜?生辉的显见也不是我们。”
苏飒听不下去,夹了块鱼塞给他:“吃菜,吃菜。”
映柳轩本就雕廊画柱,此刻灯火通明,照得一如白昼。这水阁子落于清波河上,有微风送来丝丝缕缕丹桂浓香,华贵间不失雅致。陆依明一时却有些恍惚。他抬头望去,月似乎是正正的一个圆,但灯光太亮,反而显得月色黯淡了。
沈苑在旁道:“是不是灯烛太亮,倒糊了月色?是我俗了,这便叫人撤下些灯罢。”
岳无枫道:“不可不可,本来就剔不清楚这些个鱼骨蟹壳了,再黑灯瞎火,可怎么好。”
苏飒一个掌不住,微笑道:“我竟不知你原是个除吃无大事的。”
沈苑笑道:“岳小大夫十分性情,反衬得我一说俗越发俗了,美味佳肴在前,正当认真来吃,硬是要附庸风雅,反而无趣。”
陆依明也不禁一笑,这位映柳轩年轻老板看着也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不料夸起自家菜来十分不脸红,好在这桌菜也经得起他这么自夸,反觉有趣。他努力集中精神,含笑举杯道:“正是不可辜负沈老板佳肴今日良宴会,此景此月,难得与各位同坐共赏,不如满饮此杯。”
话音方落,苏飒立刻握住他手腕,微笑道:“陆兄弟这杯,我就替了罢。”
岳无枫塞了一嘴的鱼,几乎笑喷,费了些力气方咽下去,向略见茫然的沈苑解释道:“咱们这位陆郎君酒量委实是,嗯,可以一看,上次才两杯就不行了,苏兄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飒也笑道:“正是,大节下的,着实不愿意扛个人回去。”
陆依明不禁面上微红,只得放下酒杯道:“叫沈郎君见笑,在下确乎不敢多饮,不如饮些茶便罢了。”
沈苑也不强让,笑道:“自然随陆郎君的意。不过这蟹总可吃了吧?还有这味醋鱼,今日尤其须请陆郎君箸下再鉴一回。”
陆依明不料上回随口一讲,这位小老板如此上心,倒是有些赧然,忙下筷子夹了一块,细细品了,慢慢咽下,方道:“鲜嫩而不腻口,醇香而不醉人,在下这回也再没得可挑剔啦。”
沈苑笑弯了眉眼,道:“多承夸赞,沈某这顿饭请得就算是值了。”
岳无枫便朝陆依明挤挤眼睛,笑道:“一句话值这么一顿饭呢!怪不得陆兄这么有钱。”
苏飒又往他碗里搁了只虾球,道:“吃虾,吃虾。”
陆依明微笑着看他们笑闹,一边慢慢地吃着,却几乎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又饮了些薄薄的梨花酿,已觉不饿,顺手放下箸来。
“陆兄弟,这就吃饱了?”苏飒看着他。
沈苑道:“莫不是今日的菜肴不合胃口?”
陆依明忙道:“哪里的话,今日这些菜俱是色香味俱佳——”他张目往桌上看去,其实也只寥寥摆了几样,大约重点是持螯赏月罢了。便是这几样,他也全没尝出什么滋味,一时间夸不下去,“……我是体寒,不敢多吃蟹。”
岳无枫盯着他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你放心,我自然不是说你闹了肚子我给你开药,是说我观陆贤弟气色,看着瘦弱些,中气是足的,再吃两只螃蟹也不会碍着什么。”
陆依明只余苦笑讨饶:“是我的不是,竟不能专心,平白负了沈郎君这席心思……其实也没甚么,不过想着家姊独自在外,不晓得这中秋过得好是不好。”
苏飒岳无枫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接话。沈苑似是要问,觑着诸人神色,又闭了嘴。
陆依明自觉失态,心道这想是那几杯酒喝得,他怎好在中秋宴上一人向隅,累得举座不欢?便有些坐不住,道:“各位少坐,我稍去更衣,暂且失陪。”
诸人自然答道:“请便。”
沈苑道:“陆郎君可走这边厢,不必路过大堂。”
陆依明谢过,慢慢地去了。沈苑看他背影依旧挺直,倒不似是醉酒模样。待他转过角,方才问道:“陆郎君没事吧?”
岳无枫道:“喝多是不至于,他虽然量浅,但这酒甜得糖水一般,他又没喝多少。”
沈苑微笑道:“岳大夫嫌我这酒太薄,店中何尝没有醇酒,若是要饮,我这便取去。”
苏飒拉住他道:“怎好总劳动你,他也并不是个能喝的,不过这么一讲。”
岳无枫也挠挠头,嘻嘻笑道:“我怕是比陆贤弟只重不轻,苏兄要扛我回去更加费事,喝这青旗是正好。”
沈苑一笑,顿了顿,到底还是问道:“陆郎君是有姊妹孤身在外?”
苏飒与岳无枫对视一眼,一时都没答话。沈苑便知问得唐突,找补道:“非是要探问什么,只是想着舍妹在家也是孤单,若有陆家娘子无人陪伴,大可令她们姊姊妹妹的闲时一处谈个天做个伴。问得唐突了,二位莫怪,转天我跟陆郎君提便是。”
苏飒陪了一笑,道:“沈老板一片好意,倒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只是我们也仅知他有位姊姊罢了,与他自幼一处长大,情份很深,旁的却也不知,问到我们这里,也是问道于盲了。”
沈苑点头道:“如此。”
三人原本无甚交情,沈苑又自觉说错了话,多少有些尴尬,也坐不大住了,便笑道:“还是岳大夫提醒了我,既然来了映柳轩,虽然我这青旗应也算得入口,但只喝这梨花酒也是可惜,我还是到前面去,叫他们送些黄酒来,给二位尝尝味道。”说罢站起一揖,也自去了。
苏飒寻思他是家主,毕竟没有留他的道理,拱拱手也由他去了。转头看时,岳无枫仍在细细地吃一只蟹钳子。不由笑道:“这能有一两肉?吃了这半天。”
岳无枫一晚上吃得又多又杂,吃相却并不难看,此刻更是慢条斯理。他放下那蟹钳,笑道:“不好辜负,晓不晓得?似我这般吃法,才叫不辜负了这只蟹来世间一遭。”
今晚四人之中,细究起来还是他二人最为熟稔。此刻只余他俩,倒也真是放松,闲聊几句,苏飒走到水阁边上看月。
他出了会儿神,轻叹道:“这城里中秋,实在热闹。我之前在山上,只得我和师父两个人,若不是还有块月饼,都不记得还有这节日。”
岳无枫道:“若是这般说,我也差不多,我师父常常连月饼都想不起来……不过,他之前救过的病人多,这种节日,总有人上门来送的,我师父多数都不收,除了极少人……那是当友人看了。也有时留友人与我们一起过中秋吃月饼的。”
“那终是比我和老头子热闹些。”苏飒道。这个话头起得很是不好,他正待换个事来说,忽然一念起,还未出口,只听岳无枫道:“我说,陆贤弟是不是去得太久了?难道是迷路了?那也不能,他们陆家庄,想来要比这个店只大不小吧,他早该惯了……总不成掉河里去了?”
苏飒摇摇头道:“莫胡说。只是确实,连那位沈老板,似也去得久了些……”
他回过身来,岳无枫早已擦干净脸和手,提起银针筒挂回腰间,一只手指向映柳轩大堂方向:“去看看?”
二人穿过回廊,越近大堂,越听得吵闹,似听得若干“唐门”字眼。走进大堂,果见一片吵闹,只不知吵嚷何事;总没看到陆依明;岳无枫眼尖,一眼瞅到沈苑站在角落,似在跟小二说话。他拉拉苏飒,一起走过去。
走近了,只见沈苑面色不甚好看,苏飒忖他身为老板,见人闹事,必是麻缠,倒不知是否该打扰。而沈苑一转眼已看到他二人,招呼道:“二位怎么也过来了?有什么事?”
岳无枫道:“你和陆贤弟再不回去了,我俩人怕陆贤弟掉河里,特来寻寻看。”
沈苑一怔,道:“陆郎君还未归去?——我这里是不料前面有些麻烦,慢客了,委实对不住。”
苏飒道:“这无妨,沈老板有事先忙就好。若我等有可襄助处,也请沈老板直接开口……不过,你也没见到陆兄弟?”
沈苑摇头道:“不曾。我还道他早该归去了。”
三人俱都皱眉,忽然那店小二怯怯道:“若是陆郎君……小的方才见他出去了。”
三人一愣,竟同时开口,沈苑道:“什么?你怎不早说。”苏飒道:“出去?几时的事?”岳无枫道:“往哪边去了?”
说完又是一愣,倒都发一笑。那小二道:“是、是,小的……小的见陆郎君追着那些人出去了,也或是追着那位娘子出去了,小的也不明白,这个,也不晓得几位客官在寻他,少东家勿怪,勿怪……”
沈苑见他慌了神,温言安抚道:“并未怪你。只是方才究竟何事?陆郎君来前边了?你不必着忙,说清楚就是。”
那小二道:“是。方才陆郎君自那厢来,本来似要从这边廊子回水阁子去,结果瞧见那位娘子和那两个莽汉争执,他们出去,陆郎君便径自跟了出去,也没交代甚么……”
三人听得一头雾水,岳无枫问道:“甚么娘子莽汉?你倒是慢些讲明白。”
沈苑道:“你莫慌张。是先有一位娘子在这边用饭?什么样一位娘子?跟什么人冲突?你仔细从头说。”
那小二也定了定神,道:“先头是一位穿蜜合色衣裳的娘子,就坐在这进门左边那角落,独自一人点了饭食用,吃罢了招呼小的过来,小的才来这边。那位娘子进店时并吃完了都拿纱蒙着脸,小的也没看清楚模样,单看身段是出挑的……呸,呸呸呸,小的再不妄论女客的,几位就当没听着。她叫了小的来,结了饭钱,还给了小的打赏,小的道她要走,不料她取出一块帕子,细细裹了右手,又去前面那桌,招呼那桌的两个莽汉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那二位客官便道:‘爷爷们是浪涛帮的,你是何人?’那娘子道:‘这店我很喜欢,闹起来不好。往北边去有开阔地,便去那边吧。’然后小的、小的也没看清楚,她就给了那两个莽汉一人两个耳光……小的瞅那二位也是回不过劲来,肿着脸发愣,这娘子把手上帕子解开一丢,道:‘脏了我的手。’扭头就往外走。那两位这才醒过神,自然是大骂着追了出去……然后小的就见到陆郎君也跟了过去。”
这小二定下神来,讲方才情状,倒绘声绘色,栩栩如生。三人都听了清楚,却都没听明白。
沈苑道:“这……我观陆郎君不似多事的人,二位可有头绪?”
岳无枫道:“就算管闲事,他那性子,也必是要跟我们招呼一声的。”
沈苑道:“正是。也不知那位娘子是何身份……”
苏飒道:“八成是……”一句话却未说完,他顿了顿,道:“还没多久,我应追得上他,不得已,沈老板,要提前告辞了,实在对不住。”
岳无枫立刻道:“我也去我也去。告辞告辞!”
二人也不等沈苑答话,便出了门,一径向北去了。
没两步,苏飒便见岳无枫气短步沉,落在后面。苏飒虽不以轻功见长,究竟他自小习武,功底比岳无枫不知扎实到哪里去,也略顿了顿,拉起岳无枫手,以轻功带他。
岳无枫嘻嘻一笑,道:“谢啦。”一开口,真气却泄了,脚下立时一个踉跄。
苏飒白他一眼道:“还说什么话?闭上嘴跟上。”
岳无枫也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提着气,借着苏飒的力向前。
映柳轩建在清波门外,向北行去一路没什么人烟,幸而月色明亮,不多时,二人便至一方开阔地,地上横着两个人影。
苏飒停下脚步,岳无枫问:“是那两个倒霉蛋?”
走近了,果然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是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均是鼻青脸肿,还在呻吟喊痛。
苏飒抱拳道:“二位壮士,不知这里发生何事?”
一人道:“你你你,你跟那个娘们,啊呸,跟,跟那位女侠,是一伙儿的?!”
另一人抬手锤他脑袋,道:“一伙儿个屁!小子……不,二位公子,爷……我们被歹人打伤了,你们去给浪涛帮报个信,咱们必有重谢。”
岳无枫眼见这二人脑袋肿如猪头,听说话脑子也不似太灵光,强忍住笑,正色道:“二位受伤了?在下是个郎中,可先为二位诊治诊治。”
那二人大喜,先一人道:“小郎中,你快给爷爷看看,爷爷胳膊动不了了,哎哟,大哥你又打我?!”后一人也不理他,只向岳无枫道:“大夫,你先给我瞧瞧,这右腿好像断了!”
岳无枫俯身略一查看,果然先一人两边胳膊脱臼,后一人断了腿骨,另有若干淤青伤痕。岳无枫便抬眼看苏飒。苏飒叹了口气,道:“你要治就治,我难道会拦你?他也不是个不着调的人,不差这会儿工夫。”
岳无枫嘻嘻一笑,向那二人道:“这位胳膊脱臼,我接上去还简单;那一位是骨折,我现今连个夹板都没有,贸然诊治,将来长得不好,反而不美。我还是先为这位仁兄接关节。”见二人没甚话说,便先去摸那人左臂,一面漫问道:“不知何人如此凶残,伤了二位仁兄?”
那胳膊脱臼的莽汉怒道:“可不是!那小娘皮凶得紧,我二人不过讲些江湖上的故事,关她什么鸟事?况且也不是我们编的,那峨眉的苍云老道没个正经,跟峨眉山上尼姑——哎哟!!!”
他突然杀猪也似一声大喊,连岳无枫都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方笑道:“好啦,仁兄这左臂无碍了。”
那莽汉一阵剧痛,正要骂人,听得这话又愣了愣,动了动胳膊,果然好了,复又喜道:“是了,快给我接右胳膊。”
岳无枫笑道:“这个,却是不巧,在下没有时间了。”
那莽汉一怔:“什么?”
岳无枫道:“这位仁兄的腿,还是快些送医馆疗治的好,拖太久,恐怕……”他故意拖了个长音,也不说完,更不等他二人回话,拉了苏飒就走。
那莽汉呆了半晌,方自地上爬起来,待要去追他,却被地上那断腿的抱住脚,道:“老二,你去哪儿?”那莽汉道:“追那郎中给我接胳膊啊?”那断腿的道:“呸,就知道你那胳膊,没听他说?再不治,你大哥我这条腿就废啦。”那莽汉呆道:“那该如何是好?”那断腿的道:“蠢货,你腿又没断,快回帮里找人去啊!”那莽汉如梦初醒,连声应是,一溜烟往城里去了。
苏飒跟岳无枫虽然走在前面,身后这些动静也听得清楚,岳无枫笑得不行,道:“两个猪头,峨嵋派也是好议论的?”
苏飒沉默一会儿,方道:“我依稀记得,陆兄弟家的那位姊姊,便是峨眉派苍云禅师门下弟子。”
岳无枫呆了一呆,道:“哇,那刚才那两个猪头便是被他姊姊打的?若将来见到,可别说我给他们接了条胳膊,早知道他们乱讲别人师长,活该被揍来着,我也不给他接了……不过,这位姊姊下手也是……可别叫她知道我帮那俩猪头,真怕她连我也打。”
苏飒道:“怎么,他们的伤很要命?”
岳无枫道:“要命是绝不至于,咱们这位峨眉女侠出手分寸好得很,虽然伤筋动骨,但若接上骨,好好休养数月,也不难痊愈,再落不下病根。我看那俩人一个断腿一个断胳膊,怕也是故意的,留下个会走的回去找他们的人,倒没真不想给他们活路。她便是陆兄弟的姊姊?那也真是常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飒道:“我也不知。且寻到他问问便是。”
岳无枫道:“是了。他也不能有了姊姊,便不要兄弟罢?”
苏飒笑道:“你瞎说什么?”
岳无枫吐吐舌头,也不再废话,专心行路。未走几步,苏飒突然停下。
岳无枫问道:“怎么?”
苏飒抬手指前方,道:“似乎在那边了。”
岳无枫功夫粗浅,耳目毕竟不及他灵便,轻轻又走了几步,才看到,前方一片竹林间,确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影影绰绰是陆依明,另一个是个女子身形。
苏飒犹豫道:“咱们便去找他?”
岳无枫挠挠头,低声道:“我看咱们且不去扰……”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极清脆一个耳光甩到陆依明脸上。二人愕然,面面相觑一会儿,便是傻子也知不好立刻去打招呼了。岳无枫拉拉苏飒衣角,二人也躲入竹林子中。
只听那女子厉声道:“我还敢有你这样的弟弟?”
陆依明抬头道:“姊姊……”
女子叱道:“闭嘴!你要算计我,我不生气,可你竟敢辱我师门,毁我恩师清誉,打量我还容得?”
陆依明急得踏前一步,道:“我没有!姊姊——”
他这一声戛然而止,却是那女子飘然一退,一柄长剑已经架到他颈间。
岳无枫吓了一跳,几乎要出去,却被苏飒一把按住。岳无枫看他一眼,也是会意,再看时,那女子果然并无动作,只是冷然道:“你装得很像。你自然是很会装的,要么就是我太蠢,十二年都骗了,现在再装两下,岂不是平常得很。”
半晌默然。陆依明再开口时,声音涩然,低声唤:“姊姊……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只是……便是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那女子冷笑两声,忽然收了剑,转身就走。陆依明刚在后面追了两步,那女子又叱道:“别跟着我!”陆依明脚下一滞,当真未再抬起,只轻喊道:“姊姊,回家去吧,爹娘都很担心……”
那女子的声气道:“你是谁?轮得到你管?”女子轻身功夫上佳,尾音传来时身形早已远去。
一时只余陆依明站在原地,呆呆出神。苏飒与岳无枫对视一眼,皆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茫然间,忽然陆依明转过身来,朝他二人方向走来,脸上笑得勉强,道:“苏兄,岳兄,可是叫二位兄弟担心了?”
原来陆依明知他二人在此,也不知是何时起察觉的。苏飒大感尴尬,又看岳无枫一眼,岳无枫也笑得有些讪讪,迎上去道:“陆兄弟,这个……我俩见你久不回来,怕你迷路……呃,你……我俩……总之……你别想太多……”
他语无伦次,陆依明倒真笑了起来。他握住岳无枫一只手,柔声道:“我晓得,多谢。”
苏飒道:“这是……怎么,你姊姊与你起了误会?我们……可有能帮你的?”
陆依明摇摇头,低声道:“——想必方才……都见到了?那二人,你们一路过来,大约也见到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姊姊说那二人是我雇的闲汉,故意引她现身。”
岳无枫奇道:“她这也太没道理——”苏飒暗中扯扯他袖子,“呃,我是说,你又不会知晓她在店里。”
陆依明还是摇头,道:“那映柳轩安静轩敞,饮食精致,那桂花糕我一尝便知必合姊姊的口味……她想必也晓得,我自然是会知道的。唉,只怪我忽然现身,委实不是时候。”
三人相对默然半天,岳无枫挠头道:“既然是误会,那你也不要太过烦忧,亲姊弟哪有为了这个真结了仇的?待你姊姊想明白,自然会来寻你。”
陆依明苦笑道:“多谢。”
三人一时又是默然。
此处再无人烟,只有一轮圆月光辉惨白,映得竹影幢幢。末了是苏飒道:“陆兄弟,咱们且先回去吃……或者咱们先会客栈歇息罢,你也累了。”
陆依明低声道:“是了,我不告而别,委实辜负那沈老板一番美意,非得向他赔罪不可……只我现下……想沿西湖走走,二位兄弟先回罢。”
+展开
终于在中秋前生出来了!
接下来就只等着吃螃蟹了…………
章一 零雨
“掌柜的当真没有听说过?”
陆依明从楼梯下来,看见苏飒倾身在柜台前,手肘支在台面上,跟王掌柜说话,样子有点耐心。
王掌柜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精神矍铄,手里算盘哗啦啦直响。 “客官问错了人是。小老儿一介商人,那知道客官说的什么?客官应该去找那些个大侠,江湖人士,再不济,去茶馆问问说书先生,这叫对症下药。来找小老儿,那叫对牛弹琴。”
苏飒站直身子。“这可惜。我还以为这些江湖事,掌柜的知道最清楚。”
王掌柜笑的满脸褶子,说出来话却与那笑容不衬。“客官谬赞了。小老儿当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为甚一定要告诉客官?”
苏飒噎了一下,抱着胳膊转过身来。天气转冷,陆依明夜里睡的沉重,眉眼还有些恍惚,一边揉着额头,说:“苏兄,你在这?怎不见岳兄?”
苏飒道:“有人请他看诊,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小郎中实在不容易。五更时候那样大雨。”
他这样一说,陆依明模模糊糊记起之前醒转时候听见窗外急促雨声;是有这回事。这个点半上午,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加上天气不佳,大堂空荡荡的,桌子板凳散着新鲜的抹布味道,只有王掌柜算盘打的格外嘹亮,丝毫也不注意他俩人。陆依明试探着问:“苏兄这是打算出去?”
“嗯。我看这时候雨小些。”
陆依明看向店外,一片昏沉雾霭。心内一动,便说:“我正好想去西湖边上走走……若不弃嫌,可否与苏兄同行?”
苏飒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有何不可。”然而很觉愉快。
陆依明道:“我去取伞……苏兄有没有伞?若没有,店家可否相借……”
苏飒摇头。“这无妨。我用不到。”
陆依明犹豫了一下,转身上楼去。王掌柜抬起头来,慢慢道:“这陆小公子,一个爽快人。”
苏飒有些惊讶,然而店内没别人,这话确是对他说的(也可能是对空气说的),为防万一就应一句:“富贵人。也是爽快人。”
王掌柜悠然笑道:“客官心中不快?小老儿却是一片好心。临安府鱼龙混杂,客官初来乍到,这样误打误撞,怕是要吃亏。”
苏飒把话往外岔。“学艺不精,没办法的事。”
王掌柜瞟他一眼,叹口气,又低下头去算那算不了的账。“倒不怕学艺不精。怕的是学艺精了,别的都不精。”
苏飒觉得自己像块朽木,往门口挪了两挪。陆依明整理妥当出来,在屋檐下撑开那伞,是个白底红梅花,有些旧了,颜色暗的很服帖。两人身量相仿佛,苏飒在伞外,微微错身在后,隔了一步来远,陆依明着实有些尴尬,恨不得把伞收了。余光向侧看见雨丝沾在苏飒头发上,微微有些蓬乱,没话找话的说:“原来苏兄喜欢下雨。”
苏飒笑道:“不,完全不喜。但既然下了,就干脆淋着。”
陆依明停下来道:“苏兄是要去城门看官府贴的悬赏?”
苏飒道:“昨日去过,料今天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来好笑,之前跟小郎中一起进城的时候瞄了一眼,原来路上遇到那几个山贼也在告示上,赏钱且不少,倒叫我悔不当初——”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说:“在下身无长物,不得不早作打算,叫陆公子见笑了。”
陆依明道:“哪里,苏兄武艺过人,在下佩服的紧。”他脸上泛起笑意,被伞遮了一半。“在下自幼也随父亲练剑,然而天资平常,迟迟未有所成,实在惭愧。”
苏飒道:“谬赞了。你底子极好,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及……虽说我其实也没见过多少一般的江湖人士。”
陆依明主意把定,便道:“苏兄既然不着急,我们不如先往西湖边上去?顺便请苏兄用些茶点,顺便再用了午膳,我与胡叔前日去那映柳轩,菜式就颇不坏。临安府食饮繁多,也尽可再试试别的……我有一事,想与苏兄商量。”
“是想请苏兄帮忙找人。”
两人拐进一家茶肆坐下,要了一壶君山银针。陆依明愁眉说道,神色间有些惴惴。
苏飒不动声色问:“什么人?”
“一位女子。长我三岁,长挑身材,大抵穿白衣裳,带一双短剑,蒙了面纱,……”陆依明比划一下,打量苏飒表情,很有点耐人寻味,苦笑起来。“……不瞒苏兄,正是家姊。”
苏飒道:“若是那样,面目或许跟你像,找起来就方便了。”
陆依明道:“不,愁就愁在这,家姊与我生得并不像……她生的端丽,鸭蛋脸面,眼尾有些凌厉,人也有些性子。”他看苏飒还是一脸的莫测,小声道:“其实我自己试着给她画了像。”
苏飒道:“那敢情好,我们回客栈去,一看便知。”
陆依明接着苦笑:“使不得,我怕苏兄本来找得着,看过那像,就找不着了。”
苏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想必陆公子来临安府,正是为了令姊?”
“嗯。家中都很着急。前几日从绍兴府得了消息,有人在码头见过家姊行踪,当时是向人问询如何到临安府去。我禀明了父母,就带着胡叔出来找寻。谁知胡叔又回去了。……我一人势单力薄,难免焦心。岳兄又忙碌,不知苏兄可否……?”
陆依明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这是前金。”他赶紧补充。“待寻回家姊,在下自当再行酬谢。”
苏飒看着那锭银子,脸有些僵。“陆公子你……”
陆依明深深一揖。“在下真心想请苏兄相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兄见谅。”
他样子焦灼又挚诚,苏飒突觉自己并不会比他好到哪去,便道:“陆兄既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临安府这样大,找人如大海捞针,我们还应当分头寻访各处茶楼酒肆主人,行官厢典,还有坊间消息灵通之士,——说不得要破费些,——嘱托他们若有消息,赶紧告知。无枫回来我也会说与他,让他行医时候多加留心。”
陆依明喜上眉梢。“我亦做如此想,现下苏兄肯相助,事情办起来要快的多。”他出了一口长气,将冷茶一饮而尽,心下轻松些,拈了一块栗糕放入口中,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前,问道:“不知苏兄下山,又是为了何事?”
苏飒端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平稳的放在桌面上。陆依明自觉问的唐突,忙道:“苏兄若不想告知也罢,是在下僭越了。”
苏飒见他这样紧张,倒觉好笑,安抚的摇了摇头。“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早间我问王掌柜的也正是这事。我家那老头子把我赶出谷来,却没说一定要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留意一下一把剑的下落,若有机缘,带回去给他看。”
陆依明道:“剑?什么剑?”
苏飒道:“他连名字也不晓得。——要不说他不靠谱。——只知道剑身很薄,莲花剑锷,剑尖有双鱼纹路。什么人造的,什么人用的,一概不知。大海捞针还比这容易些。”
陆依明道:“原来如此。”
苏飒道:“你要找人,我要找剑。我们是同病相怜了。”他沉吟了一会,突然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罢?我听人说,最近倒有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陆依明微笑道:“想必苏兄说的是……”
苏飒道:“九月初一,万贤山庄。”
天色将晚,也不过比午时暗了几分,跟早上十分相像。岳无枫身下垫着一张油纸坐在龙翔客栈门口,数着檐下越积越慢的水滴,郁郁不乐的托着腮朝外望着。
陆依明和苏飒两人远远走过来,陆依明说道:“岳兄,怎么在这里坐着?雨虽然停了,地上潮气还重,当心不要着凉。”
岳无枫拍拍屁股站起来,问道:“你二人一天上哪里去啦。”
苏飒道:“我们去西湖边上转了一圈回来,欣赏欣赏传说中的断桥细雨,愁云惨雾的看不到什么,枯荷败叶且丧气的很,还着实走的人腿酸疼。这是陆公子买给你的鲜虾团儿。”
岳无枫喜笑颜开,接过点心道:“多谢陆兄弟。”
陆依明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他神情温和,有些倦意,拱一拱手道:“劳烦二位。恕我先告辞。”
苏飒点头道:“你去罢。有事明天再商量。”
岳无枫看着陆依明背影,又转过头来看苏飒,道:“诶?你们有什么事?”
苏飒道:“正要告诉你。我们也回房去。”
岳无枫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药粉效果显著,屋里没人再打鼾,唯有磨牙之声清晰可闻。人的汗味臭气,外加下了一日雨的潮闷之感,他从梦中初醒,重新适应了一会,虽然没有月光借亮,也逐渐看的清事物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揣了一支烛,轻盈的穿过屋子到门外,往后厨下去。他将烛点着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倒进煎药用的瓦罐里。
他吁了一口气,正要到缸边去舀水,突然有人在身后说道:“小郎中,你在做什么?”
岳无枫回过头去,苏飒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昏暗的烛火浅淡的映在他脸上。
这感觉有点恍惚,就好像仍是昨夜,这一日时间并不存在;然而昨夜他没在这里,昨夜他醒来的时候听见的只是身边人极轻微的呼吸。也许是雨的缘故。只有雨是一样的,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和石砖的地面。
雨渐渐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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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胡叔唤道。
陆依明不紧不慢地轻轻拍打着客栈的芦花枕,第七次答道:“胡叔既要睡通铺,我自然也随胡叔。”
胡叔皱起眉看看他,又低下头,似是思量如何劝他。
这龙翔客栈坐落在临安府中心,陆依明打听得此处最是繁华热闹,来往人众络绎不绝,便带了胡叔径自奔此处来:他们要找人,自是寻个热闹所在,便于打听消息。只是这来往人多,客栈的头房只余了一间,胡叔便要自去睡通铺,陆依明哪里肯依,一径跟了过来,这却是胡叔不能依他了。胡叔是个倔脾气,陆依明也不打算让他,两人就此僵持不下。
胡叔又道:“人多,不洁净。”
陆依明张眼望去,此刻人还不多,只墙角燃灯烛处有两个年轻人,正在一处说话。一屋子床铺挨挨挤挤,被褥枕席皆是旧得看不出颜色,但所幸浆洗得尚算洁净。陆依明也不辩驳,解下披风,轻轻一抖,盖在床铺上,又伸手将褶皱与边角摊平整,转头笑吟吟道:“现下洁净了……胡叔?”
一句话未得说完,却见胡叔忽然立起,身形一闪,晃到房屋一角,正是那两人所在,胡叔更不打话,伸手便向那竹青衫子少年抓去。旁边灰衣青年见机得快,迅速举起长剑横在中间,剑未及出鞘,胡叔变爪为掌,向他肩头拍去。灰衣青年竟不闪不避,反而向他掌上迎来,末了不知怎的一纵身,胡叔“噫”了一声,向后跃开来。
这几下兔起鹞落,陆依明都未看清最后那灰衣青年如何还手,更是不及反应,见胡叔退开,才慌忙冲上前去,拉住胡叔道:“没事吧?”
胡叔摇摇头,陆依明见他吐息平稳,确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去,对面那青衫少年也是一脸焦急,大约也是在询问情况,那灰衣青年也是摇摇头,然后横剑在前,向胡叔寒声问道:“尊驾何人?不知我这小兄弟何时曾得罪了尊驾?”
胡叔摇头道:“不曾。”
陆依明心下着急,他先前隐约听得这二人喁喁私语,似曾议论到他主仆二人,然而他也知道,胡叔就罢了,自己这身打扮着实不似来睡通铺的人,这二人眼见是年轻好玩,随口议论两句,也是寻常,看来也并无恶意。胡叔想必也听在耳内,然而便为这个就要出手教训?陆依明虽不曾行走江湖,不知深浅,却暗觉不甚合适,胡叔偏又如此寡言,他只好代胡叔行了个礼,道:“惊了二位,实在惭愧……”
“非是惭愧不惭愧,”那灰衣青年说话时老气横秋,“我二人若做了甚不妥的事,自当向大少爷你赔罪,但若无事,也请这位高人给个交代。”
陆依明无法,只得焦急地看回胡叔,胡叔伸手一指,道:“何物?”
几人循他手指望去,只见那青衫少年掌中托着一张白纸,纸上盛少许灰色粉末。这年轻人显见方才也是呆了,此刻终于恍然大悟,高举起手,笑道:“这位老……呃,大侠,敢怕是以为我要下毒不成?这只是些许安神助眠的药物,我是个郎中,哦,二位方到这厢,有所不知,这屋子里昨夜睡了个大汉,半夜打鼾,打得啊,那——叫一个山崩地裂,”他边说边举起空着的那只手来回比划,“我俩一夜都没合上眼,今日赶着去配了些药,是要放到这灯油里,不过为睡个好觉罢了。”
陆依明看时,果然二人眼下乌青,又见那年轻人笑得一片纯然,已是信了,低声道:“胡叔……”
胡叔也不理他,朝那青衫少年伸出手:“我看看。”
对面那灰衣青年伸手一拦,青衫少年拍拍他手臂,越过他上前,坦然将那片装着药粉的纸放到胡叔掌心,嘻嘻笑道:“别洒了,我好不容易弄了这点,晚上睡觉还指着它,你二位要是睡这屋,八成也得靠它呢。”
胡叔拈了一点在指尖,轻轻一搓,又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才点点头,重新将药粉递回,抱拳道:“抱歉。”
陆依明放下心来,也跟上做了个揖:“误会一场,惊扰二位,实在过意不去,还望二位兄台海涵。”
那青衫少年登时眼睛一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都说了是误会,贤弟,勿要放在心上。”
那声贤弟被他叫得响亮,陆依明一怔,看到他神色忽然醒悟:这年轻人看去也似初涉江湖,莫不是为一句兄台高兴非常?那灰衣青年神色便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也拱拱手,道:“既是误会,好在无人受伤,这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还要多谢这位前辈手下留情。”
胡叔摇头道:“你,也未拔剑。”
他二人虽过了两招,但各自均是手下留情,陆依明自然也看得出。那着青衫的小郎中又笑道:“便是受伤了也不打紧,这不是有我吗?”他拍完胸脯,又挠挠头,“呃,不过,能不受伤,还是不受伤的好,能不打架,还是不打架的好……能不睡通铺,依我看,你还是不睡通铺的好。”
陆依明见他说得有趣,不禁一笑,向胡叔道:“不错,这位岳兄说得极是,胡叔便跟我住头房罢?听店家说,头房大得很,住我俩也不成问题。”眼见胡叔不答,又补上一句:“胡叔,你方才无故对岳兄出手,便是欠了人家一笔,怎好立时又不听人家的话?”
岳无枫大约也没想到他如此能顺杆爬,呆了一呆,张了张嘴,又没说话。陆依明略含歉意地冲他一笑,还待再说时,胡叔竟然终于点了头:“好罢。”
陆依明心下欢喜,又转身拱手道:“岳兄,还有这位……少侠,此处既是睡不安,不如也跟在下住过去?我听店家说,他们头房一间房也分内外两间,二位若不嫌弃,住过去好歹安静些……”
话未说完,便觉胡叔在一旁拿眼瞅他,他心下微觉不妥,便住了声。对面岳无枫眨眨眼,笑道:“这就不必了,有我这药粉,今晚必得睡个好觉,贤弟难道不信我的手段?”
陆依明忙道:“这怎能?”欲待夸他几句,方才发觉自己从未见识过这位小郎中“手段”,夸也无从夸起,一时语塞。
好在岳无枫并不在乎,拍手笑道:“这便是了,贤弟你只管回去睡。且慢,我叫了你这半天贤弟,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灰衣青年一直默默立在一旁,此刻大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都不知道人家名姓,就知道人家比你小了?”
陆依明微笑道:“在下姓陆,陆依明,耳字边陆,白日依山尽的依,日月明。今年十八岁。”说罢又觉胡叔在看他,心中微微一动,想是不该跟陌生人如此兜底?然而报个年纪该当不妨罢,况且这岳无枫性子十分可爱,那灰衣青年虽话不多,却也教人感觉十分亲切。
岳无枫自不知他心思暗转,得意地冲灰衣青年扬扬眉毛,笑道:“你看!我是大两岁嘛!”一面向陆依明道:“陆贤弟,他叫苏飒,又比我大了两岁,你别看他这副样子,其实功夫挺厉害,人也很好。”
苏飒面上一红,嘴上却道:“甚么叫做这幅样子?”
陆依明其实未曾料到那岳无枫生得面相稚嫩,倒真比自己大,面上自不带出,只含笑抱拳,再次见礼道:“岳兄,苏兄。”
苏飒也展颜一笑,回礼道:“陆公子。”
那岳无枫很是欢喜,大有拖陆依明坐下长聊的架势,胡叔忽道:“少爷,不早了。”
苏飒看看他,道:“正是,咱们各自安歇吧。”
岳无枫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道:“是了,看我把药粉先放到烛火里去,苏兄,今日咱们可得好好睡一觉。”
陆依明只得道:“那便不扰二位了。”心念一转,又道:“二位若无甚事,明日在下做东,请二位吃酒如何?权作为今日之事赔罪。”
岳无枫眼睛一亮,道:“今日之事倒不算什么,不过我看,这酒很是吃得,苏兄,你说是不是?”
苏飒微笑颔首道:“自然可以。左右无甚要事,我明日只是要去接些悬赏,何时都使得。”
定下了约,陆依明不再盘桓,告辞去寻店家要上房。一间上房顶二十铺通铺房钱,陆依明又添些打赏,道是换来换去平白劳烦了店家,店家自然十分乐意,巴不得他再换来换去个几遍。
那头房说是两间,其实不过是一间大房,中有屏风隔开,好在十分整洁安静,陆依明暗自松了口气。胡叔又坚决不肯跟他同榻,更加不肯自己睡床叫陆依明睡地上,陆依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请店家厚厚铺了铺盖在外间地上,二人各自洗漱安歇。
不料到得半夜,陆依明到底不惯外宿,忽然惊醒时,便听得外间声气不对,轻唤两声,也无人应答。他连忙出来,只见胡叔面色潮红,呼吸浊重,还紧皱着眉,竟似是病了。他兀自不信,伸手探时,只觉胡叔额头一片滚烫。他们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胡叔患病,一时大惊,轻轻推推胡叔,再次唤道:“胡叔,胡叔?你可是身子不适?”
胡叔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吐出一口浊气,又闭上眼睛。
陆依明哪见过他如此,更是着急,道:“胡叔,你别担心,我去请郎中。”起身就要走,胡叔一把拽住他袖子,低声道:“宵禁。”
陆依明急得跺脚,又不敢硬挣:“这当口还管什么宵禁?胡叔,你且放开我。”
胡叔道:“不可。初到临安,人生……地疏,不可乱闯。”他这几句话说得衰弱断续,仍是坚持说完了。他平时尚且少说这么长的话,陆依明越发难过,连忙道:“是,是,胡叔,我听你的,你没力气,便不要说话。”
胡叔果然似耗尽力气,闭目养神。陆依明急得团团转,只是无奈何,忽然间看到桌上灯烛,眼前一亮,忙忙道:“胡叔,你且歇息,我去去就来。不出这客栈门,总犯不到宵禁了罢!”
说罢,生怕胡叔再拦他,也不待胡叔答他,立刻出了房门,径自奔去通铺,也顾不上是不是扰人清梦,直走到墙角处,揪起人便道:“岳兄,岳兄,岳大夫,救人,救人。”
不料那人立刻闪避开来,听了他这句话才长出口气,道:“我是苏飒。险些拔剑砍你。”
陆依明一怔,这才知觉自己孟浪,却顾不上赔罪,急忙道:“岳兄可是在旁边?”
边上一人拉住他道:“你冷静些。救谁?胡叔么?你莫慌张,我这就随你去。”正是岳无枫声气,他在一旁早已醒来。
陆依明到底年轻,急得无可无不可,好在岳无枫苏飒俱都体谅他,随着他飞速奔回头房。
岳无枫看到病人,神气又与白天笑嘻嘻的一派天真不同,面色沉肃许多,蹲下身查看胡叔面色、眼底、口中,最后才去把脉。陆依明见他如此,倒比白天更觉他可靠,本是病急乱投医,此刻平白多出五分希望。又有苏飒在旁拍拍他肩膀,低声安慰他道:“你莫急。小郎中人虽跳脱,医术很可信得过,我前日受了些伤,他几针下来,我便全好了,你看,此刻活蹦乱跳。兼且我观胡前辈这,说不准只是风寒,想必不是甚么疑难杂症,你不要太忧心。”
苏飒一副少年老成模样,陆依明心下似早觉此人可靠,此刻虽明知他是宽慰,未能全信这年轻郎中当真医术神妙,毕竟定心不少。
此时岳无枫冲他二人“嘘”了一声,二人忙闭上嘴,就见岳无枫面色凝重,俯身去胡叔胸前,耳朵贴到他心口听声。听了半晌,终于站起来。
陆依明急忙问:“如何?”
岳无枫微笑道:“不妨,这位胡前辈似是多年之前受过内伤,如今旧创复发,虽然病征不好,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难受一阵子罢了。如今有我在,他难受也不用多难受了,我替他扎几针,就算明天不好,后天也能跟苏兄一般活蹦乱跳啦。”
陆依明一呆,道:“我竟不知胡叔有内伤在身,这些年也从来没见他犯过……”
岳无枫道:“是么?许是今日跟苏兄动手,引动真气的缘故?他这内伤,是有古怪寒气侵损心脉,绝不致命,但偶有发作之时,人体玄妙,自然发热与之相抗。这寒气古怪,我也拿不准因何发动,听你说,竟是深潜十多年不发,当真诡谲。”他说着叹口气,道,“若是我师父在此,或者能为他彻底祛除这寒气,我却是没这个本事了。”
岳无枫说起医道,自有一番侃侃而谈的风流态度,陆依明已是信了他,一揖到地,道:“求岳大夫援手,先令胡叔不再……这样,也是好的。”
岳无枫挑眉道:“你既然要求我,怎么还如此见外,忽然又成了岳大夫?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说着一笑,自腰间取下一只银筒,倒出数枚银针,神情又转肃穆,便为胡叔施针。
陆依明不敢扰他,只得眼巴巴地等,好在岳无枫出手极快,顷刻间扎了十数银针下去。当真是有些门道,胡叔喘息登时便平和许多。不知过了多久,陆依明只觉时间漫长,岳无枫终于收针,重新笑眯眯地,起身道:“好啦!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再开个方子,明日白天抓了药服下,保管他明日晚上就没事啦。”
陆依明看时,果然胡叔面上潮红已褪,额头也不再滚烫,呼吸平顺,真是沉沉睡去。陆依明一口气松下来,方觉背后凉飕飕一片,想来是方才出的汗。又一回思,不禁尴尬,赔礼道:“多谢岳兄援手,不知何以为报。方才又那般唐突,还有苏兄,在下一时心急,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
岳无枫抢道:“你又见外!家人病了,哪有不着急的?我见过的比你离谱得多的病人亲友多了去啦。况且你喊我岳兄,我帮贤弟家人诊病,要什么报?”
苏飒也道:“我方才险些当你歹人,拔剑对你,也是唐突,就算扯平。”
二人如此和善宽厚,陆依明只觉再不能负他二人美意,也不再纠缠,洒然道:“二位兄台既如此说,在……我也不便再婆婆妈妈了。打扰你们清眠,很是过意不去。”末了一句却不自觉又客气了回去。
岳无枫噗嗤一笑,摆手道:“不妨事!那,我们回去继续睡了?”
陆依明想要留客,四下一看,实在没多余铺盖,只得道:“正是,恕我不能相送了。”
二人均道不妨,自回去休息。
陆依明到底是送他二人出了房门,回过身看胡叔,这才想起很该把他放到床上去,方才岳无枫也未讲不能搬动,想来不妨。他蹲下身想要把胡叔打横抱起,不料胡叔看去瘦小,身量不轻,他试了两次,竟抱不起来。他也是自小锦衣玉食的出身,何曾做过这活计,当下手忙脚乱,末了连拖带拽,才总算把人弄到床榻上。胡叔一直一声不响,放平了看,仍是睡得平稳。
陆依明熄了灯,只留了一支暗烛。他本待靠在一旁案几守夜,但他这一下不知是因突然放了心,还是因疲累,没几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猛然惊醒时,桌上蜡烛已快要燃尽,天色已大亮。他呆了一呆,方才醒过神来,一看床榻上却没了人。他立刻跳了起来,背后一物滑落,转头看时,却是他自己的披风,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日本未曾打算睡,更不曾披衣物。他刚刚醒来,难免迟钝,过了一会儿才省起去看桌面,果然一封短笺端正放在那里。打开看时,字不甚佳,然笔力苍劲,一并没抬头落款,正是胡叔风格:
知少爷早想闯荡江湖,老奴不想做妨碍。料娘子亦须少爷寻回,此事老奴回去跟老爷讲去。老奴身子见好,正好回府修养,少爷勿念。江湖险恶,人心隔肚皮,不可太轻信,便是年轻面善,终是要提防些。
这短笺全是口白,朴实无文,市集随便揪个代写书信的怕也比这文字好些。然而陆依明看了两遍,体会话意,不由得痴了。
正出神间,忽然房门被扣响:“陆贤弟?怎的睡到了这时辰还未起身不成?胡叔可还好吗?”是岳无枫声气。
陆依明一顿,伸手把字笺丢在烛火上烧了,口中应道:“就来,岳兄稍等。”纸笺很快燃尽,他这才起身,拉开房门,笑道:“岳兄,苏兄。我真个竟睡过了头,方才衣冠不整,怠慢了。”
岳无枫笑道:“都是男人,整不整怕什么?胡叔怎样,咦,他人呢?”
陆依明叹了口气,真正苦笑起来:“我睡醒一看,他已留了信走了。”
岳无枫奇道:“啊?留了什么信?”
陆依明摇摇头,道:“我自幼多在家中长大,未曾独自出门,便是跟家人一起,最远也只到过两次绍兴府,哦,那时还叫越州。阿爹阿娘不放心我,我也便不说我很想出去走走……不想……”不想胡叔还是看了出来。胡叔看了出来,不晓得阿爹阿娘看不看得出?这桩心事看得出,更大的那桩,又有没有人看得出?……反正,姊姊肯定没看出……
他心思转得快,虽然恍惚出神,却也只是一刹那的事。转过来,就见岳无枫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苏飒也盯着他,忽然柔声道:“要说这个,那我们也都是一般的。我师父这次放我下山,难得得很。”
岳无枫这才雀跃起来:“对对对!我师父也是,难得肯叫我自己下山来。”
陆依明虽还在忖度胡叔字笺最后那几句,到底是心下温暖,微笑道:“你二人倒都在山上有个师父,想来也是缘法。”
苏飒问道:“你没有师父么?”
这苏飒向来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这话却问得陆依明笑出来:“我有很多师父,不过认真算起来,大概都不能算师父……我爹才算是我正经师父。”
岳无枫道:“你有爹爹……”忽然笑着拍拍手,“爹爹是师父,那也是有师父。”
陆依明不知为何,差点冲口而出“我爹爹也不是我爹爹”,及时吞下,笑道:“你说得很是。有师父这点,我们三人都是一样的。”
岳无枫笑道:“那多好!——胡叔经我施针,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开个方子,其实用不用也都可的。我看他功夫好得很,你不要担心。”
陆依明道:“方子……他倒带着走了。”
苏飒也道:“那更不必忧心了,胡前辈必也是知晓爱惜自身的人。”
陆依明按下心中诸般思绪,笑道:“说的是。走罢,我还欠二位一顿酒吃呢。”
岳无枫道:“是是是,我要吃最好的女儿红!”
苏飒笑道:“若是吃醉了,我可不管。”
陆依明也抿唇笑道:“我负责,岳兄吃醉了,我来背他回房。”
苏飒无奈何。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顿酒,最先喝到桌子底下去的,是陆依明。苏飒揪他起来,哭笑不得:“你这两杯倒的量,凑什么热闹?”
陆依明朦胧睁开眼睛,忽道:“你会不会害我?”
苏飒一呆,陆依明已自哧哧笑起来,道:“我知你不会害我。我一见你便知。是不是?你说,说你再不会害我。”
苏飒心知不能跟这小醉汉一般见识,只得低声道:“我再不会害你,放心罢。”
岳无枫也吃了一碗酒,笑得打跌:“待他醒了跟他讲,看他不羞死。”
苏飒苦笑着把他放回桌上,拎起一碗酒灌了下去,却喝得急了,咳了起来。岳无枫笑了陆依明笑他,正忙不过来,忽然“哎唷”一声,把椅子坐翻了。好容易爬起来,苏飒也正瞧着他闷笑。
三个年轻人无甚来由,就此笑作一团,都喝了些酒,人人双眸晶亮,便是吃醉了的陆依明,也是神采逼人。这江湖中,便有千重风雨万种浪涛,此刻总是还未曾淋到他们身上。
岳无枫举起酒碗,笑道:“来来来,吃了这杯酒,咱们便是好兄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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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么久,还没能拐到主线,我好焦急……
感觉大家都在喊打喊杀了,我家小少爷却是十分居家,不枉我给他安了个巨蟹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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