ゆふぐれは雲のはたてにものぞ思ふ
天つ空なる人をこふとて
……
不知何时起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安静的、沉稳的、细微的绽放在夜中的花朵的声音。
他忽然间习惯了捕捉那个人的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习惯了倾听那个人融在风中几不可查的每一声浅笑。总之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将自己置身在一段距离之外,无言的注视着对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心中发出感慨了。
——对方的双目无法视物,这真是太好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有他对自己的认同,他的自尊,以及其他一切。
他是在天幕之上应运而生的夜明神。
他是超越人类的认知的自然的产物。
长久的站在世界的另一侧,以俯瞰的姿势遍览世间,在漫长的岁月中,就连最初的一丝善意都已被人类的种种恶行消磨殆尽。
但是这样的夜明神,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绝不可注意之事。
那就是——他对于那名人类少女早已悄悄萌芽的心意一事。
这是从未有过的,难以自制的心情。
在被自己所注意到的瞬间起,那小小的萌芽便犹如绕树的藤蔓般日渐疯长,想要接近想要碰触,想要将那个人置于身侧,想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这是毫无理智的空想。是绝无希望的哀叹。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流星,从未、将来也绝不会期冀变为人类。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少女已有了倾慕之人,在她眼中、面上、胸腔内,都不会再出现别的人影。
为什么呢?
………………
因为比起其他一切,更加希望她能够‘幸福’。
*
“……がれ……さ、ま……”
“ながれさま”
——这就是他不知从何时起听到的声音。
仅在长夜中绽放的、吞含着污浊的花朵,以自己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金眸的夜明神倚靠在河川边的树干旁,并不回过头去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从那双紧抿的唇瓣中更不曾吐出只言片语,他微微偏了偏头,蓦地想起不久前雅向他询问时的场景来。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ながれさま可曾亲眼目睹过‘伪影’此物吗?’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
‘あれは穢れそのもの……………………あんなもの、応えるな。’
……没错。
除了污秽外,那东西再没有任何别的称呼。不论听到从那摊烂泥之中传出何等熟悉的呼唤,都万万不可回应。
他是清楚的。
“ながれさま……”
身侧再度传来少女温婉柔和的唤声,流仍旧一言不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百日的长夜,但人类自有他们固定的作息时间,在这样的深夜中,这处偏僻的河川旁大抵是不会有人或是萤者逗留的。
流却已不是头一次整晚整晚的徘徊在此处了。
理由?
那是他不愿也不能说出口的。
“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
似乎是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缘故吧。那原本温柔和悦的声音,也变得稍稍有些刺耳起来,那样急急切切的呼唤着夜明神的名字,甚至在众多个夜晚之后,首次带上了一丝似有泪意的请求。
“ながれさま——どうか——!”
“——”
猛然握紧隐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夜明神的眸底晃过一片迷茫,下唇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无声的上下开合。
那是声音从咽喉处发出,挤过艰涩的喉管,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秒。
“流!!”
与从远处拼命向这边跑过来的白发青年所发出的惊怒的喊声一同,一直萦绕在夜明神身边的黑影,如昨夜露水般无声的消失了。
流面无表情,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木然之色,抬起头来看向一路跑到自己身边,现在正气息不稳的大口喘着气的萤者。
那是在这段时间有过数面之缘的,叫做辉的萤火虫。
“刚刚……”
辉有些欲言又止,夜明神面上一片空白,未流露出半点情绪,却又不知从何处探出了尖针,一根一根刺痛他的心脏。
白发的萤者青年将滚至舌尖的话又再度咽进腹中,只盯着对方不放,到底没有忍住,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
流没有回答。他首次认真的直视对方,此刻在他的胸中涌动着的,是从未有过的另一种情感。
——那是迷茫、是不解、是羡慕。
他终于在辉担忧的注视中开了口。
“你……不感到痛苦吗。”
“……?什么?”
“在影祸之年偶然获得新生,却也只有短短百日。不感到痛苦吗?”
似乎全然没有料到夜明神会对着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白发青年有些无措的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这才艰难的组织好了语言,回答了流的疑惑。
“很痛苦啊。”
他用流没有想到的坦率答复作为开头,面上却带着与痛苦无有半点干系的笑容这么说道,“最初因为切实感受过死亡逐渐逼近的恐惧,所以只是想哪怕能够再多活一天也好——但是当像现在这样获得人类的身躯,能够像现在这样过着这样的日子,又会开始觉得一天也好百日也好,都还是太过短暂了。”
“很贪心吧?只要拥有一点点希望,就会贪得无厌的想要更多……”被夜明神专注的注视着,辉忍不住挠了挠面颊,轻咳一声微微偏过头去。
虽然自己也深知不合时宜,但还是止不住稍稍有些面红起来。
“不过,会这么想也是常情不是吗?虽然痛苦于注定的离别,但在百日里能遇到周围的大家,能遇到……的人,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萤者中间的话语模糊不清,流也并不深究。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啊……的确如此……”
这正是他所羡慕的。能够看到自己生命的期限的萤者所特有的勇气,无需考虑残酷的时光,也无需忍受无止境的孤独。
那是他所没有的勇气。
夜明神发出了叹息般的赞同之语,这叹声被河川边拂过的春风卷起吹散,消弭于夜空之中。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面对着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幕中的流星,只余下几十日寿命的萤火虫,在心中发出了怎样的叹息。
‘现在还不可以。也许想要说的话,之后会有更好的机会堂堂正正的对他说吧。’
——‘能遇到喜欢的人,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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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失败,仍然状态不太对头……
赶进度直接玩了伪影的梗,以及和辉的互动,咳。
和歌的作者不明,收录在古今集,大意是爱上了身份高贵的人,对方宛如置身天际云端无法碰触。送给流和辉,两个单恋的苦啊……
+展开
短小,过渡,强行出场关联打扰了。
出去耍一趟感觉都不会码字了我需要复健一下……
虽然是间章但照例有和歌,大意为看到弯月想到曾见过一次的女性的弯眉,这里就当做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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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姬君被这样询问了。
“名字。”
“……诶?”
“你的名字。”
啊啊,原来是在问她的名字啊。终于理解了少言寡语的对方突如其来的问句的姬君,在心底升起一份安心的同时,面上亦毫不吝啬的带上了柔和的笑容。
“雅。请叫我雅。”
她久违的这样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名字,随即微笑着带着新鲜的心情回问,“萤者大人呢?萤者大人的名字,可否告知?”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姬君终于满足的捕捉到了夜明神一闪而逝,低沉而短促的回应。
“流。”
这便是深闺中的姬君同划过天际的夜明神之间,最初的对话。
*
对于夜明神来说,事情似乎渐渐朝着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最初时是怎样呢?他不过是迫于影祸的追击才滞留在这里,勉强同人类共处一处,在他的眼中,生命短暂且脆弱、无知却狂妄的人类,是比蝼蚁还要更加低等的存在。
不,没有变。他现在也仍旧是如此认为,没有丝毫改观的意思。
但是……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哥你最近……果然是感觉温柔多了哦?”
这样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着金眸的夜明神,鸟居向阳托着下巴兀自笃定的点了点头,“要说哪里变了,那倒也不是……”
该怎么说呢,似乎仅仅只是金眸中偶尔流出的一星半点的眸光,又或许是眼角眉梢的些许暖意,在旁人的眼中,流星的夜明神周身萦绕的冷意日渐淡薄,渐渐竟也变得有些许可亲起来了。
“……”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流微微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他脑中一片烦乱,一时闪过毫无关系的屋檐门柱,院中那株满载如期绽放的花朵的樱树,飘零的花瓣落入池中,泛起清浅的水波,层层推开来,打碎了映在水中的狡狡弯月——
名为雅的姬君隐藏在帷幕后的模糊身影避无可避的浮现在眼前。
“——”
呼吸猛然间涩然了。
夜明神有些烦躁的努力将这影像挥出了脑海。
但那不知名的萤者的和歌,却怎么也无法止住。
‘振りさけて三日月 見れば一目見し
人の眉引おもほゆるかも’
那偶尔出入宅邸的萤者,自己为何会对他那时的吟咏记忆犹新呢?
……或许正因为水中摇曳的三日月既虚幻又脆弱,才格外引人注意,叫人难以忘怀吧。流几乎是直觉般的有了这样的认知:对于那个每次都手捧画卷的萤者来说,他本身,的确已意识到自己在追逐着水中明月那样的东西。
金眸的夜明神缓缓的合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是不可直视之物。那是不可言说之情。
那是使灵格也为之狂乱之祸事,是无可回避之灾厄。
小小的药铺跨进了一位客人,流在向阳的招待声中,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口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萤者青年。
“那位,叫做辉。”向阳小声的向兄长介绍,“是只有影祸之年才能见到的,萤火虫的萤者哟……很有趣吧?”
似乎是听到了店铺老板的小声介绍,青年有些许腼腆的抓了抓脑袋,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羞赧的灿烂笑容。
“这段时间多谢照顾,请问……这位是?”
金眸的夜明神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就连向阳挽着他的胳膊自满的做出介绍,他都没有给与半点回应。
全部的胸腔,都被单单的一个念头占据了。
被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所迷惑,还尚不自觉的愚者——
那不正是他自身吗?
+展开
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也还太过稚嫩了。
偶然间路过自己最初产生意识的那片树林时,被从中传来的细小的抽噎声吸引了注意。躲在竹林后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蛋,大大的红色眼眸、眼眶中还挂着泪珠的小姑娘像是某种小动物似的偷偷朝他张望,软软的白发凌乱的微微翘起,见他没有反应,似乎稍稍放心了些,踌躇片刻向外迈了一小步,一点一点的小步靠过来,最终紧紧的抓住了他衣袍的下摆。
“……”
流星的夜明神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发顶。
结缘便是在那一瞬间了。
夜明神之间的亲缘说来奇妙,或许本没有任何联系,而在双方都共同认可的瞬间,这后天结成的亲缘便成为不可切断的纽带,成为附于骨血的缘的一种,妙不可言。
作为流星的夜明神的兄长,与作为月虹的夜明神的妹妹。会在江户这长达百日的长夜中相遇,也并非是无法可想的事情。
“好怀念啊……那时候哥哥还会帮我绑辫子呢。”
抱着猫咪春,鸟居向阳露出了满满的怀念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这么一想,之后都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呢……不如这次就在我这里住下来,每天早晨帮我绑辫子吧?”
她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流星的夜明神,而对方则露出了稍稍有些头痛的表情,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她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傻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同先前一样,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这才皱着眉悻悻作罢。
“……果然还是不行吗。”向阳并不如何吃惊的叹了口气,只是多少还是失望,咬着下唇扭起嘴角,“哥哥果然还是这么不喜欢人类……宁愿这样没有实体度过一百天,也不愿意化为人形吗?”
……这猜测的确正中了流星的心思。一旦显出人形获得实体,这百日内就再不能恢复成原型,可以想见需得混迹于人类之中……这对于一贯视人类为脆弱之孑孓的夜明神来说,几乎是难以忍受的。①
他垂眸不语,沉默以对。
向阳自然看破他的心思,也只好无奈的摇头。
虽说是相处颇久的兄妹,但月虹的夜明神却并未受到兄长的影响,她对于人类并无恶感,反而始终保持着一分好奇,甚至可称得上是友善了。
“这个暂且不提……话说回来啊尼桑,真的不考虑来我这里住下吗?总觉得按哥的性格会跑到荒郊野外去游荡一百天的样子……”她双手叉腰端出一副认真的神色,瞪大了眼睛,“不行哦!平常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影祸出没期!一定要呆在人类身边才行唷!就算是暂且忍耐一下……哥你有好好找到住的地方吧?”
“……当然。”
被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妹子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直视,作为兄长的内心稍稍有些复杂……
若果不是一系列的意外,夜明神的确是打算离群索居,远离人类的城镇的。然而到底世事难料,长夜方才降临,便被影祸缠上不得脱身,只有借人类之手以求摆脱。
那深闺中的姬君便是他的恩人。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没有这样一走了之的道理,对方于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好是坏是排斥还是接纳,老实说原本对于他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在发觉她被困火场时暗中出手的自己……当时所想一定只是偿还恩情而已。不可能再有其他。
又或者若不是之后姬君毫无犹豫的维护,双方间也算大致两清,不会像现在这样丝丝连连,叫他犹豫不决了。
白发的夜明神有些不满的嘟起嘴,上下打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兄长,心中莫名浮起一丝感慨来,忍不住晃着脑袋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总感觉啊……”
她拉长调子,对上金眸的夜明神略带不解的看过来的目光,突然带着娇意顽皮的笑了起来,“稍微变了一些呢。哥哥。”
向阳这样说道,毫不意外的看到兄长深深皱起眉头,不由笑得更畅快了些。
“变得比以前要柔和了……啊当然以前也一直很温柔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再度叹着气说出了相同的台词,夜明神对一贯宠爱的妹妹毫无办法,看着对方眉眼弯弯,自己也忍不住松开了眉头,从鼻腔中哼笑起来。
“是真的啦。”
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向阳眨了眨眼,语调中带上了一丝炫耀的意味,“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我的话是知道的!要我说,哥你就是太过温柔了,搞不好这一点才叫人担心呢……!”
“……我要回去了。”
掩唇假意轻咳一声,青年略略偏过头去,唇抿得更紧了些,隐隐似有薄红浮上面颊,立刻便被他遮掩下去,他不顾身后少女止不住的笑着告罪挽留,脚步不停的跨出了药店的正门。
时刻差不多,确也该回去了。
踏出门时,前方正巧有人朝着药店方向走来,迎面而来的青年身材比夜明神还要更高大一些,有着白色的短发和翠色眼眸,对上夜明神的视线,对方一愣,随即有礼的欠了欠身。
认出对方亦是萤者的身份,夜明神脚下不停,回以微微点头,与之擦身而过。
向阳从店内冲出来,双手扶着门框,探着头朝他喊道:
“等、等等啊,你是要去哪里啊……?”
金眸的夜明神头也不回,只脚下一顿,微微沉默了片刻,才回道:
“返还恩情。”
他身形消失在小路尽头,向阳满面愕然眨了眨眼,看向同样注视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的白发青年,忍不住敲了敲手中的扇子,低吟道:
“世の中は、なにか常なる、あすか川、きのふの淵ぞ、けふは、瀬になる……”②
那青年收回视线,略带不解的看向白发的少女,习惯性的歪了歪头。
“老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世事无常啊……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料,真是可怕。”
“是吗?”
“是啊。”
向阳抱着猫咪退开两步,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是来买药的客人吗?请进……”
++++++
① 私设,完全是私设。
② 就同向阳所说,是感慨世事无常、世间没有不变之事物的和歌。收录在《古今集》里,作者不详。(((这首和歌放在这里到底是给谁的,也许不管是谁都很合适……
++++++
发完我就摸鱼去了……
+展开
这是只有在这里才被提起的故事。
是有关于跌落天际的顽石,同注视他的一点点荧光的故事。
最初的时候,白昼同长夜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有太大区别。在远离人烟的幽静之森中,一点、一点的荧光在碧色的湖水旁萦绕,浮浮沉沉,莹莹灭灭。
在这之后不知多久,萤火虫中的某一只开始了自己微弱的思考——没错,已经厌倦了深沉晦涩的林间深处了,只能透过从树影间洒下的点点光斑感受到阳光的明媚,这是多么让它难过的事情啊——!
长夜能够使自己变得更加耀眼,或许只有在这片黑暗中,自己才能切实的为人所见——但是也许它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又过了许久,虫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进程已经走向了衰亡。
它的思考朦朦胧胧,没有什么特别的遗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冲动。只是偶尔会有念头一闪而过,偶尔会伏在一片嫩绿的草叶上,入神的想——
如果能够有更加不一样的生活的话——
如果这短暂的一生,能够稍稍再延长一些的话——
……
那样的话……
……自己,会想要做些什么呢?
*
在生命之火彻底熄灭之前,似乎永无止境的长夜首先降临了。
小湖边的草木首先发生了异变,原本的植物一片片死去,另一些不同的植物破土而出。
这异变同样落在了萤火虫的身上。
它感到四肢百骸流过一股股暖流,然后这温度逐渐升起沸腾,变做难言的苦痛,虫踌躇翻滚着落在地上,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
大约就是在这时发生的事情吧。
那是就算是已陷入极度的痛苦的虫也能够清楚看出的光芒,那微光的人影无声的出现在湖泊边,在它模糊的视线中,久久伫立在那里。
虫微微抽搐着腿脚,挣扎着拍打着双翅,是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吗?是想要向对方求救吗?不论如何,它这微小的努力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那人影一动不动,虫透过草叶看到对方无言的立了片刻,然后缓慢的伸手抚上了面前的花朵。
尚未绽放的花苞轻轻颤动,那人食指轻点,似乎在一瞬间赋予了花苞奇妙的活力,绿色的圆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外层的包衣褪去,吐出一瓣瓣紫白色的花瓣,随着微微四散的星芒盛开。
人影犹豫了片刻,手在花径上微微停留,指尖微动,最终还是安静的收紧,无声的放下了手臂。
对方像来时一样离开了,也许是它的错觉,那人影的脚步似乎在它的面前微微停顿,甚至似乎有目光投来,然而最后这一切都化作林间的清风,了无踪迹再不可追了。
在萤火虫看来,这一切伴随着疼痛既像是被拉长到数百年,又好像仅仅只有一瞬,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但是,为什么呢。
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这胸腔中的隐痛,究竟是自己切实的感受,亦或是从对方身上传达而来的如同肉块般集结的浓重情感,虫一时无法分辨,只呻吟着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咦?
它、他的手……
发出轻微喘息声匍匐在草叶中的白发青年面色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迟缓的用手贴了贴自己的面颊,然后轻轻地,缓缓地再度将掌心按在了心口处。
啊啊……
原来……这就是‘温度’啊……
他在这场长夜之中,获得了第二次的新生。不再只是一只普通的垂垂老矣的萤火虫,那么现在的他,到底是谁呢?
青年忽的想起方才所见到的人影来。
“光……”
头一次发出声音的喉管不自然的露出‘赫赫’的嘶哑声线,萤火虫微微偏头,生疏而艰难的拉了拉唇角,“是……啊,我不就是……光(ひかり)吗?闪烁着的……光芒……”
“光る。”
他再度重复了一遍,一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好像是个不错的名字啊。”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