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新来的?没见过的面孔呢。”
来到了像是集市一样的地方,一道沉稳清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过头,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的男子正好奇地看着我。他穿着一件古色古香的黑金色长袍,看起来二三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堂堂,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给人温文尔雅、十分亲切的感觉。
“诶,早上好。”见到陌生人,我下意识地挤出一个笑容。
“早上好,”男子笑了出来,“真是有个性的问好方式啊。这里只有夜晚,我也有很久没听到有人说‘早上好’了。”
...只有夜晚?
“看来真的是新人啊,”见我疑惑地看着他,男子友好地解释道,“初次见面,我是这儿古董店的老板,这里是永夜街,我想至少这个你刚才应该知道了。永夜永夜,顾名思义,永远的夜晚。你应该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吧,那些有着强烈执念,却在他们原来的世界中无法实现的人,所以被选中来到这里。”
“来到这里是指......”
“字面意思啦,总之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开心的玩儿吧。在这里,你的愿望能够实现哦?还是说你还对原来的生活有留恋,想回到自己之前的世界?”
“......”
仔细想想倒是怎样都好,在哪都一样。对我来说。
男子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我苦笑着。
“诶呀,那我就既来之则安之好了...话说回来,老板。”
“哦?很随性嘛。什么事?”
“你们永夜街,有卖酒的地方吗?”
凉爽的刚刚好的酒从喉头轻快的流过,感觉身体像是灯泡逐渐亮起一般,体内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身上并没有钱,正想着要不要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那里作抵押,卖酒的小哥却笑着摆摆手说下次一起给,以后常来光顾。
这儿的人还真是,很亲切啊。
我都有点喜欢上那个小哥了。
夜市以前也不是没逛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永夜街上的东西,好多都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喝完酒之后心情很好,我就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着。酒是个好东西啊,不骗你。
街上人来人往,看他们的衣着风格,应该都是,不,至少大部分都是永夜街的原住民。
旁边的店铺有卖书的。
去哪里能搞到钱......好想买几本来看看啊。
不过这里会有买漫画吗?
要不要进去看看...
啊。
正想往那边走,忽然感觉一只小小的什么东西撞入了怀中。
“喂...你撞到我了。”
是小孩子的声音。因为本来就重心不稳,我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只到我胸口高的小女孩,绿色的双马尾大大的,很是可爱,而本人却双手揣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很不开心的样子。
似乎把她撞疼了。
“唔啊...”怎,怎么办。我是很喜欢小孩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气的人,生气的小孩子更是如此。要不先道歉?
“对不起啊,小朋友...”实在不行就请她吃糖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
“什么小朋友...我可是成年人。”
......
“诶?”
经过对话得知,这个小孩,不,少女也是刚来到这里不久。她以前居住的地方据说只存在科学,被灌输的知识已经使她感到厌烦,所以想要看看一切背离科学的事物,于是来到了永夜街。听到我说自己“见过很多你感兴趣的那些方面的东西”的时候,尽管脸上看不出来,却还是能感觉到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话匣子一打开——可能也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便不像初见老板时那样紧张了,说话也变得自然很多。
“你想要知道的话我没准能够提供一些帮助,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吧...不过,咱们现在可是在永夜街啊,应该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我也很好奇那些未知的事物呢,毕竟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嘛...说起来,我叫迅也,你呢?”
“难ning红,困难的难,多音字。”应该是错觉吧,感觉一瞬间难红的嘴边流露出一点笑意,“叫我小红没问题,不过别提小明那家伙!”
虽然第一印象给人感觉难以接近,没想到其实还挺友善的啊。
交到了来到这儿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说朋友也不太恰当,我并不喜欢“朋友”这个词。但是能够和人相处愉快,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活着就能发生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里的生活,应该也能很快习惯吧。
+展开
有部分设定是生活中所看到的……曾经感触很深。【麻麻说中二不好,可我根本停不下来…orz】文渣,其实好多很深的感情表达不好,凑合看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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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同样的梦。
整个人腹面朝下,不断的下坠,下坠,仿佛处在一个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一般。
目光所及之处,是均匀的黑色。
下落的速度在逐渐地加快,风迎面直吹,弄得眼睛有点疼,但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也就没有太多恐惧。
最后,不知下坠了多久,周围空气越来越闷热,似乎最最沉稳的黑色也开始变得不安,在视线中来回晃动,最终愈演愈烈——
石倏从梦中醒来。
不说惊醒,是因为她根本动弹不得,无法展现出电影里人们做噩梦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样子——每次做这个梦醒来,她都会从一条卷的跟春卷似的被子里发现自己,力度之紧,让她第一次经历时怀疑是房间里进过人。可惜后来实践证明,这真的是个梦:不论她走到哪里,住在谁家,这个梦总是如影随形,少则两周,多则半年,总要重温一次。慢慢时间长了,倒也成了习惯。
啧……原来真的是到哪里都会做梦啊……连梦里都会……石倏自嘲地想。
她熟练的把自己从紧紧裹着的被子里扒拉出来,翻身起床,光着脚走到了窗边。
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往外瞧,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庭院中勉强能看到小桥流水的布景,假山和上面的一小颗弯弯曲曲的松树,还有旁边青石圆桌旁的人影。
石倏出去坐在了人影对面。
“呀,小菜叶起来啦?”古董店老板欠揍的笑在黑暗中容仍旧闪闪发光。
“恩,睡得不错。”石倏假装没听见他的称呼。
“你这样的年轻人真不多见啦~很多人到了我们这里来总要不适应很久的。”老板赞赏地点点头,推过去一杯茶。“之前绮夜跑来抱怨说你特别不好相处,我看小菜叶不是挺可爱的吗?”
石倏眉角挑了挑。“我叫石倏,不是时蔬,更不是什么小菜叶。”
“差不多嘛,好记就行了。”老板仍旧欠揍的笑着。
“……我到这里几天了?”石倏问。
“按你们人类的时间计算的话……大概是两天多一点呢,不过啊小菜叶,你得抓紧了,再不把你的愿望说出来,我们可能就得采取点不好的手段了。”老板眨了眨眼睛。
“我跟你们说过了,我没愿望,我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个所谓的‘永夜街’来。”石倏骤然加重了语调,把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古董店老板好像没听到一般,捧着他的杯子吹气,抿了一小口,又轻轻放下。
眼神带着三分笑意六分自信,剩下的,混杂着同情和了然。这种宁死不开口的,他见过太多了。人类就是一点不坦诚啊~
这样的眼神让石倏觉得尴尬、恼怒而又无力反抗,她变得手足无措。最后只得无奈的塌下了脊梁,靠在藤椅背上。“我真的不知道……”她很犹豫。
“小菜叶啊……你一看就是平时跟人类撒谎惯了,连最简单的说话都不会了?不论你平时怎么跟人撒谎,你是永远骗不了自己的内心的。永夜街只为有足够强烈的愿望的人打开,你既然能进来,甚至是在事先不知道它的存在的情况下进来,就能证明,你有一个非常非常,渴望实现的愿望。而且还是你凭一己之力无法完成的愿望。”老板说。
“我……”被人戳中心思,石倏的尴尬又加了一份。这种在别人面前被迫直视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受,但不知怎么,却又让她有点上瘾。
老板伸手过去摸了摸石倏的脑袋,说:“当然,你也不必逼迫自己。你们人类社会条条框框伦理道德太多,怕是一时说不出那种话来也是很正常……实在不愿意,我可以拜托绮夜去森林深处找人帮忙……恩……但是,石倏你要记住,永夜街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甚至有些不是人,可永夜街上,永远都没有过说谎的人。”
所有撒谎的人,都无法留下,他们被抹去痕迹,永远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石倏抬起头看着老板,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想……”
老板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在听。
“我想……我姐姐去死。”石倏一字一字地说。发音圆润清晰。
一种轻松的感觉向石倏袭来,让她觉得手脚发软,不算太自在,但也不糟糕,仿佛一个憋了很久的天大的八卦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还保密的对象一般。
这几个字仿佛一下子激起了古董店老板的兴趣,他立马坐直了身子。“哦?为什么?长得漂亮?抢了你喜欢的人?”
“都不是……”
“姐姐是……自闭症患者。天生的。”石倏说。
老板一下子明白了七八分。眼神中的同情又加了几分。
“姐姐从小是自闭症患者……爸爸妈妈为她的病来回奔波,家里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给她治病,帮她康复;妈妈甚至后来都放弃了自己本来的工作,专门开了一家自闭症康复学校……别人家都是叫姐姐让着妹妹,只有我家,是妹妹让着姐姐;我上学得了三好生得了奖学金,我妈就淡淡的说一句不错,姐姐得了老师一句表扬,我妈就能哭一宿……后来我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姐姐只是生病了,病人身体弱,弱者就需要照顾,天经地义的,何况是我姐姐。我不闹别扭了,我妈特别高兴,那一段,我们家也很和谐。
后来到我高三那年,要报志愿,我想学医,我妈听了,花了好几个晚上跟我谈话,大意就是学医当医生太辛苦,照顾不了家里,学点写作画画什么的,在家就能做到职业,比较好顾家,以后父母走了,也能照顾姐姐……我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凉了一半,别的父母在报志愿上和孩子起争执,不过是希望他们有更好的前途,而我呢?我父母是为了姐姐以后有人在家能照顾她!她是自闭症,可她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明明什么都不缺的一个人……”石倏一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仿佛一下子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倾诉掉一般。
老板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抵个纸巾什么的。
“后来我答应了我妈,最后报了中文系。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在家看看书写写稿,也算是挺清闲的。一年前,我父亲查出来胃癌,我妈一下子崩溃了,每天住到医院里照顾他。也就是前几天,我有一次在家翻东西的时候,看到我妈的日记,我拿出来翻了几页,前面无非是姐姐小时候成长的点点滴滴,到了姐姐五岁左右的一天,除了记录了姐姐那天的治疗训练情况外,最后一行写了……”石倏哽咽了一下。
“写了……关于我的…我的事……我那时候才知道,我的命运,我的一生的使命从出生就是安排好的,是为了以后为父母养老送终、照顾姐姐用的……”石倏笑了。“呵呵,我突然就觉得,我的童年应该是偷来的吧?真是谢谢他们了,没让我两岁就开始照顾我姐姐。
我觉得我当时基本上疯了,我拿着那本书冲到医院,甩在我妈面前,问她为什么……结果你知道她告诉我什么吗……”
“她告诉我,你还是谢谢你姐姐吧,不然你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后来……”石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古董店老板有些无奈的闭了一下眼睛。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搂住了石倏。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后来……我从未这么恨过她。”
无数的人曾到他们家探望,永远是拉着姐姐的手不放,心疼她,夸她懂事;无数的记者来过他们家采访,镜头永远对着姐姐,轮到她时,也就只有一个问题:”你觉得姐姐怎么样?“ 在朋友眼里,她是世界上最懂事大度的人,有什么事情被劝让步的都是她,”你连你那个姐姐都能包容,跟那种人别计较了,多伤和气啊。“
这些曾经她都抱怨过,甚至哭闹过,可没人理她,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姐姐身上。
呵呵?星星的孩子?那有人在意过星星的阴影之下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可那是她姐姐,她从小的玩伴与挚友,父母最心疼的人。
所以所有的一切石倏都可以忍。
可那天,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被否定了。曾经的石倏拼命学习争强好胜,只为了提高存在感,为了不生活在阴影里,可当她看到那些日记里母亲的字句时,听到医院里母亲的话时,石倏只觉得自己原来真的是在搞笑。
她从生出来就是一个错误的补丁,就注定是用来弥补的,是用来善后的。那人们对于她的出生,所带有的期待里,究竟是什么更多一些?当妈妈带她去检查,发现她不是自闭症时,妈妈泪水里的究竟是什么更多一些?
从小到大,她曾经为爸妈的偏爱找过许多借口,可最后她突然发现,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借口,只是她从出生开始就和别人不同罢了,别人生命的开始伴随着父母浓浓的爱意,而她出生,伴随的就是责任,是义务,甚至她的出生都是因为别人!是因为姐姐有病,她才有机会出生!说的好像她还要千恩万谢似的!
可当石倏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只是在家里开心的享受着空调,随手在她珍惜的文稿、书籍上涂鸦,看到她回来,甚至开心的吐字不清的说,:”妹妹,我们一起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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