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依旧神助攻
#谢谢大家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用力捅自己一刀(。
#不知所云
People are lonely because they build walls instead of bridges.
人们感到孤独, 因为他们建造墙而非桥梁.
—————
推车被送入手术室的时候,稚名夏夜已经做好了准备。
手术室里的光线算不上明亮,这是为了避免散射的干扰,唯一作为照明的只有房间正中央的光源。
两侧的台架上摆满了手术用的器械,以及形形色色的用于监测的仪器。戴着口罩的护士将工具摆放到易于取用的位置,并且开始记录下仪器显示的数据。
“心率正常,可以开始手术。”天羽空这样说着,夏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
他看了眼手术台上的少女,与他相似的,女孩的面孔朝他望过来,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这是稚名冬音的最后一场手术,而主刀的是稚名夏夜本人。
时至今日为止冬音的每一场手术都由夏夜主刀,这近乎已经成为某种约定成俗的惯例。
很难说这究竟是因为稚名夏夜对自己的技术抱有十足的信心,还是因为他对假借他人之手缺乏信任,但他确实从未将任何一场与亲生妹妹相关的手术交付到其他人手中。
麻醉师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这时候夏夜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那种感觉他很熟悉,从前出门的时候冬音总这样攥着他的衣角,这使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距离,并不太远,也不太近,而是恒定地维系着。
“哥哥,手术会成功吗?”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女轻声问道。
“会没事的,”夏夜朝她露出安抚的微笑,只有在对着妹妹的时候他才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不是平日那幅轻浮散漫的姿态,“就和以前的手术一样,睡一觉就结束了。”
在手术前作出这种询问对于冬音而言是罕见的,夏夜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手术的紧张。他伸出手握住妹妹的手掌,试图以这种方式给予对方一点安慰。
“嗯,好。”像是得到了鼓励,少女笑了笑,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在陷入麻醉剂所带来的沉睡之前她认真地看了夏夜一眼,那一眼如此漫长,就像要将他的样貌刻画到灵魂的深处。
这使他毫无缘由地感到心悸,甚至于一瞬间茫惑起来。
但下一瞬夏夜便强迫自己将这种隐晦的预感从内心剥离出去,站在手术台前的只能是作为医生的稚名夏夜,他并不应怀有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在过往的日子里他将自己训练成比机器更精准的机器,每一次在心脏上开口的手术都如在死亡线上行走,当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他的选择只有生或死,不容一丝一毫的犹疑。
镇静与镇痛的药物持续注入静脉,呼吸机和监测设备也随之启动。
夏夜再次确认了仪器检测到的情况,这才接过由护士递来的手术刀。
首先是打开胸腔,刀片沿着胸骨中线向下,一系列的动作已经熟悉到接近本能,在胸腔之中那颗残缺的心脏跳动着,沿着医用手套传来熟悉的温度。
——温暖,却并不灼热,就像隔着壁陇所感觉到的炉火。
那是唯一能够使夏夜感到安适的温度,因为他清楚那火焰绝不会将他灼伤,也不会突然离他而去。
体外循环已经建立,夏夜用钳子夹住主动脉的血管,指示灌注师开始注入停搏液。
随着液体的注入心跳开始减缓,降低到正常体温以下的血液通过导管流淌,继续维系着少女的生命。
一切都是寂静的,手术室里唯一传来的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夏夜将人工制造的部件植入那颗心脏,他的手比任何一刻都要稳定,没有丝毫的颤抖。
这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血实际上也是冷的,比被仪器冷却的血液更冷,即使是已经停跳的心脏,也比他胸腔里的那颗更具有温度。这当然是一种错觉,可他确实失却了感知的能力,手术刀沿着心脏的肌理滑动,打开狭小的缺口,夏夜冷静地执行着这一切,以一种教科书式的严谨。
冷凝剂被抽出,导管一根根撤下,一切都仿佛尽然有序地行进着,然而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重新跳动起来。在电击器附上心脏的时候它轻微地搏动了一下,然后又再次陷入沉寂。
心电图“滴滴”地响着,拖拽出一条平直的长线。
这是稚名夏夜第一次在手术室里失态。
他一次又一次下达电击的指令,直到负责器械的天羽空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对兄妹特别的关系在病院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熟悉的人当中确乎如此。对于夏夜而言冬音毫无疑问地是芸芸众生中特别的那一个,甚至也许是唯一特别的一个。然而死亡本身就是如此不可理喻的东西,它将人与人生生隔离,不问亲疏。
“没用的,已经六分钟了。”空说道。
两分钟,从心脏停跳到大脑死亡的时间。六分钟,抢救的有效时间。
生命就这样被冷硬的数字决断,仪器上的数字跳动着,然后就像被一一清空似的,逐渐归零。
天羽空将手术用的器械放归原位,盯着夏夜看。男人站在手术台前面,炽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拖拽出一小截单薄的影子。这使她油然生出一种深切的怜悯,她想要说点安慰的话语,然而长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能出口。
在生死前语言是如此无力而苍白,它什么都无法表达,也哪里都无法抵达。
夏夜抬起头看她,那双碧色的眼睛空洞着,然后他放下手里的刀,轻轻笑起来。
“抱歉,”他说,“这是我的失误。”
这并不是失误,天羽空想。手术操作没有问题,夏夜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他的手术成功率即使在一流的外科医生中也是极高的。然而风险本身是固有地存在的,这和医生的水准并没有关系,而是由概率和命运所决定。
“节哀吧。”天羽空说。
夏夜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他推开手术室的门,盖着白布的车台被送出手术室,经过重重的回廊向太平间行去。蓝发的少女在白色之间,她像是在微笑着,那笑意凝固在嘴角,然后坠落到永恒的死亡当中。
雪开始落下了。
夏夜没有想过在这时候还能看到雪。
冬天分明已经过去,樱树上也开始结出新芽,细雪却开始落下来,在视网膜上凝结成一小片白色。
这让他回想起记忆里那场葬礼。
灵堂外的雪也这样下着,榆树干枯的枝桠向天空的高处蔓延。念禅声遥遥地传入耳畔,他站在门的外面,分明是亲人的葬礼,却看不见一张熟识的面孔。
他并不大清楚自己在寻找什么,寂静的黑色涌动着,然后他从人潮的间隙看见女孩纤弱的身影。那影子如此单薄而柔弱,像是下一瞬便将消融的雪,抑或即将被云层吞没的一线阳光。
即使有多年未曾见面,夏夜依旧轻而易举地辨识出了女孩的容貌,于是他穿过人群,朝女孩伸出一只手。
“别怕,我来接你了。”他说。
在人世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野兽。
女孩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微热的体温透过手掌传来,那使他由内心深处感到安慰,仿佛从冷硬的人世间感到唯一一星火光。
按照日本的习俗,公祭往往在三日后举行,而前两夜则是守灵夜。
白布覆盖的尸体停放在太平间的一角,夏夜靠在门口的角落,擦亮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然后悠然吐出一口白气。
夏夜并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候遇见Osirros,这并不像单纯的偶遇,然而这时候他确实指望能找个人说话——死亡的寂静是如此令人窒息,如果不开口说些什么,他简直要以为自己也是一具亡魂。
香烟开始燃烧,浑浊的白雾顺着燃烧的烟丝向上延伸,夏夜盯着烟草中的那一点红芒,半晌,终于轻声问道:“你说她会恨我吗?”
“你已经尽力了。”Osirros说。
夏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Osirros察觉到他并没有在听自己的话,因为下一刻他就自己作出了回答。
“她应该恨我,然而她又总是很容易原谅别人的,”夏夜说,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苦笑起来,“这问题我早该亲口问她的,到现在也没机会问了。”
Osirros意识到夏夜指的并不只是今日的事,却并不很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大多数时候稚名夏夜并不是个容易理解的的人,在平日里那更近于一种刻意竖立的壁障,然而即使撤去了那种始终存在的疏离,存在于内部的又是笼罩着迷雾的泥潭。
但Osirros并没有询问,他很清楚夏夜并不当真想要讨论什么——只是极偶然地,他将自己打开一角,于是流动的就倾泻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Osirros说,从干瘪的词藻中勉强挑选出适当的词汇。
“活着也并不一定总是好事,”夏夜回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活着才能感觉到痛苦,死却是永恒的安歇,若知有今日,我倒宁愿她从来没有活过。”
生存本身即是在荆棘中行走。
他忽然开始觉得冷了。
这寒冷并非来自于外界早春的寒风,而是发自骨髓的冷意。
名为孤独的野兽打开了牢笼,亘古以来它始终栖息在人性深处,世人皆为其所害,而致遍地枯骨。
香烟已经烧到了尽头,夏夜随手将火星按灭,滚烫的烟头在掌心燎出水泡,Osirros紧张地拉过他的手检查伤处,然而下一个瞬间男人抱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思考,就已经下意识反手拥住了对方的身体。
他看不清夏夜的表情,只有极轻的低语从耳畔传来。
“…真冷啊……今年的春天。”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