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大部分人都享受着一周的休息日和亲近的人聚会玩乐的时候,警察局内却如往常一般工作着,接听电话,记录,备案,一切都像精密机器中紧紧咬合的齿轮一般井而有序。
此时,警署的小辈抱着一堆文件有些畏畏缩缩的站在法医办公室的门口,进不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慌张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虽说自己填了警校志愿并如愿以偿分到警署当实习生,不过像是法医办公室这种需要一定精神强度的地方,他自认还是没有这么好的心态随意进出的。
当实习生就是命苦啊,实习才几天这便什么费力不讨好的活都交给自己,什么时候能和其他人热血沸腾的出警抓捕穷凶极恶的歹徒呢?心里有苦说不出,憋着一股郁闷的劲他礼节性地敲了两下便推开了法医室的门。扑面而来一股冷冷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在没有开空调的情况下室内温度竟然生生要低了室外好几度。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看的侦探小说中那个常见词语:福尔马林。
“哟,生面孔啊,新人么?”室内只有一个随意披着白褂的红发男子,明明是热情红火的发色,却让他觉得这个人带着一种和环境相似的压抑感。
“我我我……这里是给前辈的资料……”明明在面试时都没有这么紧张,现在莫名的说话都显得不利索。他不禁在心里暗自说自己没用,这点场面都打哆嗦以后怎么办。
“呵,你要找的是月吧,放在对面桌上就行了,她这两天不在。”
“好好,谢谢前辈。”他把东西胡乱的堆在男子对面的桌上,一溜烟地跑了。男子连目送都没有舍得给这个受不了室内氛围匆匆离去的后辈。只是盯着桌对面摆放的涨势旺盛的丝兰上仿佛马上就要活过来振翅飞去的蝴蝶标本,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戏谑的笑容。
那个工作房子两点一线的家伙,专程请假去做什么了呢?
鬼头月只身在泥泞的山路里穿梭,一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捧着两束奇特的花朵,她的行进速度非常的快,即使道路曲折不好行走,手也无法攀附周边植被借力向前。树上的鸟儿等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少见的来客,更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蝴蝶凑到花束边上,被她轻轻赶去。
蝴蝶先生,这个花,你怕是无福消受。
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在工作中收到同事耳濡目染之下要求自己长时间行动也没有什么问题。鬼头月就这样在山林中走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在一片空地停了下了。
说是空地有些牵强,不过相比较而言这块地植被密度要低了不少,只有低矮的草木和显然是因为什么巨大的外力破坏的,断口参差不齐的树桩,阳光在此处没有被割裂遮挡,残破的景象配上暖金色的光晕显得当时发生的惨案是那么的不真实。鬼头月将其中一束红色的花放在一个树桩前,嘴角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们在地狱过得还好吗?
多年生草本植物。外包暗褐色膜质鳞被。叶带状较窄,色深绿,自基部抽生,排成伞形,着生在花茎顶端,花瓣倒披针形,花被红色。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花被管极短;雄蕊和花柱突出,花型较小。这种花虽然少见,但基本人们都认识:传说中盛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
所有人以为是巴士故障造成的惨案,仅此而已。却不知这个车祸正好给了鬼头月一个机会。鬼头,不,准确应该说是境千岚当时并没有晕过去,更没有被甩出车外,凭借着事先系好的安全带和当时中巴出现异响后的当机立断,鬼头月瞬间压抑住了千岚的意识保护身体的安全。待车不在滚动摇晃的时候,她拎着千岚钟爱的兔子包完好无损的下了车。
尔后,鬼头月没有往前走多远,就看听见了同学的哀嚎声。那几个刻意孤立千岚甚至经常有意无意明里暗里找千岚麻烦的同学正相互搀扶着探路,好像是因为手机摔坏了,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什么。
听声音,一人受伤严重,一人极度恐惧,一人急火攻心。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趁火打劫那更待何时呢?鬼头月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将兔子包扔到了几个人视角看不见的盲区,泥土在衣服和脸上胳膊上蹭了几下后,刻意地踩在枯枝上发出声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境居然没事!快来帮忙包扎你不是优等生么!”
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调完全不像是找人帮忙而是命令下属的上级一样扯高气扬,鬼头月在内心无声冷笑,表面上装出千岚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那个近乎是被另外两个人架起来抬着走的人虽然已经做了紧急包扎,却是连鬼头月出手推一把都不需要,只要耗些时间,对方自然会去阎王府报告。
“我…我的兔子包不见了,急救药品都在里面……别急应该就在附近……”鬼头月一边唯唯诺诺的说着,一边借着余光打量那几个人。其中那个皱着眉的女生显然已经耐不住要上钩了。
“那快点找!人命关天!”
“我开始来的那边没有……应该……在这边。”鬼头月低着头把对方往扔兔子包的反方向引,装模作样的翻动着灌木丛。等听到身后的人停下脚步转而也是悉悉索索的翻找声后,挑了没有枯枝败叶的地方蹑手蹑脚走到其身后,刻意压低了音量:“你那边有么?”
“烦死了声音不能大点么!去哪都带着这没用的……”话还没说完,鬼头月以十成的力道敲在了对方的侧颈。装出极度慌张的样子跑了回去:
“她刚才踩空了摔倒晕过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另一个人本来就濒临崩溃的边缘,听到鬼头月这么一说更是眼泪都出来了。
“别急别急,我的包找到了不过被枝条勾住了弄不出来,你有小刀么?钥匙也可以。”事到如今鬼头月连无懈可击的谎言都懒得编了,这句话只要是上点心冷静点的人都可以听出来其中的歧义。但现在这个人,可是一点理智都没有了的。
死神无声擦亮自己索命的镰刀,沉默的羔羊全然不知已经吞下致命的毒草。
千岚把另一束花小心的放在一旁,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小只试管和一只打火机。隔离出一小块防火区后将试管中的液体倒在红色花束上点火引燃。自己是故地重游怀念故人的是不假,不过为此在这里留下一束相当不适合用作悼唁死者甚至可以说是对逝者不敬的东西可是相当不明智的。
毕竟鬼头月信奉的曼珠沙华的意义可不是本土的:悲伤回忆。而是红色彼岸花的话语——地狱的召唤。
等花连同纸质的包装一起燃烧殆尽不分彼此之后。她收好试管打火机合上箱子。像是信徒一般轻柔捧起自己珍视的圣物。母亲呵护着自己挚爱的孩童一般轻柔小心地拿起了那束白色的曼珠沙华。
下一站,才是这次出行最重要的地方。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向下走,小半刻后走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潺潺流动,清澈的水中还可以看清鱼儿等生物打闹嬉戏。鬼头月走到河边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往花上撒了点水又顺流而下继续行走。
千岚醒过来的地方实际上是自己挑选的,根据落在这条河水最深的地方的受伤程度以及顺水漂流的轨迹选择的浅滩。从理论角度挑不出任何毛病,兔子包也没有带下来而是选择扔回车里加强逻辑可信度。故意性地把千岚喜爱的拍立得浸湿也不知道那家伙知道了会不会怪自己。
想到千岚,鬼头月忽而呆立在原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万事万物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境千岚消失了。自己不过是借景思人顺便提醒自己,自己的罪到底有多重。
蝴蝶先生,你说,我到底是何德何能遇到千岚,又是不是因为我的罪孽深重,所以才失去了她。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白色曼珠沙华在风中轻轻舞动花瓣,低落的水珠不知是何人流下的眼泪。
白色曼珠沙华的花语:无尽的思念。
凌晨三点,当万物归于沉寂的时候,法医办公室的灯却还亮着。鬼头月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在玩游戏机的同事,没有一点惊讶。
“欢迎回来,月。”男子看到来着后抬头对她笑了笑,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夜晚格位响亮。鬼头月请了三天的假,却在第一天午夜就回来了,不难想象对方是去了什么什么地方。
“又不是阔别重逢,你是一氧化碳中毒了么突然说这种话。”鬼头月将箱子放在自己的椅子边上,着手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说实话,不轻易表露喜忧的经历过一天情感的大起大落后看着这琳琅满目的资料还真是有些头疼。
“怎么,不行了么?”更让她头大的是同事的调侃。
“别旁观者清了谁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一起看。”鬼头月毫不客气地把一半资料推到了对面。
这次请假本来是想着怀念过去顺便去看看千岚想要看却没有去成的毕业旅行的目的地,可本身不喜欢太过安静的地方加上看到旧景后情绪难得的失控,鬼头月狼狈的,像是逃兵一样连夜回来了,只想让繁重的工作让自己冷静冷静。她还挺喜欢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同事的,至少让自己感觉自己真实的活着。
蝴蝶先生曾经和千岚说过,很多生物是排外而且盲目的,这点不假,但是鬼头月不屑于融入那种集体。当一匹独狼远比一群鹿更容易生存下去。
两人看资料看到天亮,鬼头月被同事突然拉开百叶窗放进来的阳光晃花了眼。起身活动了下四个小时没有大幅度动过的肢体,骨头咯吱作响。
“你这样,一晚的空调白开了。”清晨的清新空气净化了室内,虽然说温度比方才开窗前高了那么几度,但她不否认真的很舒服。
“反正电费不是我出,而且今天我打算翘班。”同事的语调相当轻松,像是不良少年对翘课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一般。他回过头,看着桌上已经分好类标记好的资料,想起什么似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对了,既然时间这么早就顺便把警署内提供的早餐全部搜刮掉吧。”
“帮我倒杯茶。”鬼头月丝毫不打算劝阻对方。
“了解。”
同事拿着两人的茶杯出了门,而鬼头月看着桌上舒展着自己枝条的丝兰发愣,她仿佛看到了千岚从窗外走到这盆植物跟前,浇过水后微笑着戳掉叶尖挂着的水珠,对着蝴蝶说道:
早安,蝴蝶先生。
3698
字数:5225
Stage.1
刻意将警署搜刮一遍,鬼头月离开的时候,冬日的天已经蒙上了夜晚的纱裙。她提着从不离身的箱子从侧门走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地如老者一般吐出深深叹息。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没有生气的街道,只有路灯与广告牌交相呼应,鬼头月并不担心出现电影中的桥段黑暗中出现一个蒙着面亦或是想取人性命的歹徒,反而有些怀念以前走在街上偶尔出现路人的尖叫说是发生了抢劫。
至少那时世界上还有以十亿为单位计算的总人口。
鬼头月的房子离警署很近,三五分钟的脚程,当时也是为了方便工作买的,没想到现在给她提供了额外的便利。二月的冷天中,楼下那棵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梅花又在人们没有发觉的时候悄悄孕育出花骨朵儿,更有几朵不甘寂寞的孩子已经在寒风中绽开了笑颜,对着唯一经过的她频频拨动花瓣示意。
即便是站在门口,也可以闻到那股来自于苦寒中的芳香。若是千岚的话,肯定会用拍立得记录下这傲骨寒梅。她垂下眼眸,隐藏了那不知名的情绪,打开电子门锁上楼去了。
“欢迎回来~”打开门,那句我回来了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个黑发少女就迎面扑了过来,鬼头月轻不见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躲开,可是想起对方没有实体后又任由对方行动了。
在3D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的现在,家里有个3D人形投影智能管家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鬼头月脱掉了鞋,任由那个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的新闻和外面发生的事情。
“境。”鬼使神差的,她打断了对方的话。
“嗯?鬼头桑怎么了?是晚饭加餐还是需要甜点宵夜?”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鬼头月不自然的笑了笑。今天发生的事和智能管家说,自己是失心疯了么。虽说她是所谓的有人类感情,但是智能机械毕竟是智能机械,就算是有喜怒哀乐也是数据程序设定的结果,那种非科学能解释的东西怕是会烧坏人家的CPU吧。
人类和机器,毕竟还是有本质不同。
Stage.2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无边无际的,梦幻的颜色。各色的荧光在其间悬浮舞蹈。
她感觉自己有些突兀的,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来到了这个空间。安静,柔和,光晕之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瑰丽,似坠入了遥远的星河。
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蓝,她缓缓下坠,身体若羽毛般的轻盈。足尖轻落,蜻蜓点水般的谧,水撩湖面的清影剔透。
浅浅的,仿佛歌声一般缥缈。广袤无垠的星空中,沧海之一粟般微小的存在中听到如此,就像黑夜中颠簸在暴风雨的船只看到了依稀的灯塔光芒,忍不住,想要去进一步去靠近,去倾听。手附在耳后,努力去辨析启明。
“月……”少女的低吟似大提琴优雅沉郁,不徐不疾的演奏着主旋律,带着时光所印刻的韵味和情感,讲诉着过去,探寻着现在,眺望着未来。
心境一下便清明了,不,应该说来到这个地方的一瞬,心中的繁杂纷扰便已消逝。
“千岚……”美好而失真的鸣奏曲中,她准确的抓住了其中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的音符。在自己都还未发现的时候,笑容晕染了嘴角:“千岚别闹了,我找不到你,快点出来吧。”
水珠不安分的飞掠而起,最后又重归家族的怀抱,叮咚欢快的声音由远而近。“Surprise!”有人从身后抱了她满怀,温和的带着活力的气息拂过她耳边的头发,让她感觉异常的安心。像是那个俗套到异常但又十分恰当的比喻:我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幸福的事,估计就是一直拥有吧。她如是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这不过是个漂亮而危险的陷阱,如捕蝇草散发出浓郁的蜜意麻痹猎物,趁对方稍有松懈就将其吞噬拆之入腹。猫是养不熟的生物,那个温顺的如同猫儿一样的人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危险总是悄然之间降临,猫尖利的爪藏在看似无害的肉垫之中,只要一个瞬间就可以让你留下永久的伤痕。她感到胸口被利器撕裂后彻骨的痛,踉跄着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却是连推开身后的人的力气都没有。倒是那人自己退开了,听脚步和絮乱的呼吸声,对方貌似也受了不轻的创伤。
星尘光芒如指间沙一般消逝无踪,徒留一成不变的,压抑到极点的黑。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只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月……月!你没事吧!呜呜……月你不能有事……”
“我没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来不及反应,只是疼痛感的完全消失,手抚过受伤处,就连衣服上的创口也无影无踪。
“月没事……就太好了。”焦急过后的平静的声音中透着反常的虚弱,慌乱如蚀骨之毒迅速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想去看看对方究竟怎么样了,可是黑暗中人的五感模糊而不准确,她连声音的来源处都分不清。
“千岚!你怎么了!打起精神!”
“月……你没事就……太好了。”对方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呐喊一般,只是用疲倦的语调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都是月照顾我……我消失了就好了……”
“千岚!你说什么呢!别乱想!”
“没有拖月的后退真是太好了……月……再见。”声音到这像独奏的小提琴绷断了最后一根琴弦,琴弓喑哑着,不甘着,却无法再让它继续演奏。
不!不不!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心比方才受伤的痛要烈千万倍。她左手扯住自己的衣领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那难堪的呜咽,撑在地上的右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消失的是千岚而不是自己!
虚无混沌的漆黑中,徒留她一人哀伤彷徨。
Stage.3
“哟,月,醒了?”安静的法医办公室,泷羽背靠在墙上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打量外面发生的一切。冬日的天并不晴朗,甚至外面的景色要比室内都阴暗上几分,可以说完全没有拉上窗帘的必要。
玩游戏,旷工,观察其他人,这个原本从特警转到法医部的同事近乎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却是陪鬼头月度过了千岚消失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她评判人的标准异常简单:对自己好的,想害自己的,或许以前还会加上对千岚怎么样这一条,不过现在这些已无关紧要。泷羽,这个其他同事眼里有些不可理喻的家伙对着自己却报以真实的善意。
“嗯。”潦草的回应。鬼头月单手扶着额头坐直身子,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不过内容却有些记不住了,只是觉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绝望而无力的感觉中。
轻微摇晃了下脑袋,鬼头月从抽屉里拿出记事簿准备记录日记,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看到记事簿的内容后莫名想皱眉。
2/13 08:42 法医办公室
泷羽还是那种语调,没有多大起伏带着略微的笑意,不过是我的错觉么,语调的开头带着轻微的颤抖。
2/13 08:45 法医办公室门口
门外传来了花盆破碎和金属落地的声音,可没有人,现在保洁员都喜欢在工作中泄愤么?
2/13 08:46 法医办公室门口
瞬间的不舍,了然,超脱,什么加油!泷羽也好千岚也好,轻松的说着什么漂亮话!
……
鬼头月看了眼桌上的时间,八点四十四分。自己从刚才醒来到现在可没有记日记,放在抽屉里面的日记本也没有理由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被谁恶意涂写过,这事先记好的日记,还有这失控的语调,什么情况……
泷羽端详盯着记事簿愣在那的鬼头月片刻,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花盆摔落地面的呻吟,接连着的还有金属掉在地上当啷作响。鬼头月回过神匆匆将记事簿塞入口袋,打开门却发现走廊上没有人。
八点四十五分,内心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回身看身后的同事。估计对方也没想到鬼头月会突然回头。一成不变的眼眸中多了一点意想不到的诧异,他吝啬起了嘴角的笑,摆出了一副她见都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来不及再问什么,那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了。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考虑到泷羽是恶作剧的高手,鬼头月没有急于去寻找对方的行踪,而是沉下心去听周围的声音。
不对,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话。现在这个时间即使还没到上班时刻,警署里面也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警署前汽车经过的声音都没有。这如果是单纯为了吓她手笔也太大了点。鬼头月没有做过多思考,冲出了办公室。
没有……没有……没有。调取了警署对秋叶原内的即时监控,却看不到任何人,不少路段车辆撞在一起却无人管理,驾驶座上没有人,徒留一根系着的安全带。脖子上还带着项圈的宠物狗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狗绳的另一头在地上拖着,已经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灰色。
“小姑娘挺聪明的嘛~”
掏枪,上膛。尽管听起来身后陌生的声音没有恶意,但鬼头月下意识还是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在说话之前没有一点声音,别说脚步,就是连呼吸声也没有听到。这个家伙……看到搭话者的真实面貌后,她只感到一阵无力感,狐狸脑袋,就算现在是冬天戴动物头套不会闷这人也太无聊了吧。
“喂喂喂!收起你不敬的想法。”狐狸人不满的嘟囔着,说话的时候露出头套不可能做到的尖利牙齿与红润口腔。鬼头月没有说什么,沉默的拿出手枪消音器安上,开枪。
“唉唉!一个两个都不懂得爱护动物,日记的持有者都是什么人啊。不过只有这样,游戏才会有趣呐。”刹那之间,狐狸人变成了一个银发少年,他慢慢摊开握拳的手掌,从里面滑落的弹头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叮铃的脆响:“我是法皇,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神。”
“外面的事情,是你做的。”鬼头月见枪对对方没用,将其重新别好问着,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呐呐~变成这样都是人类的错哦~不过我还是很仁慈的~”少年轻微耸肩,仿佛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的消失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你动了日记……我们的。”
“机智的姑娘,我喜欢和你这种人说话,不用做过多解释。你们参加了我的游戏,日记变成了记载你们各自【未来】的特殊载体。杀掉其他人或者毁了他们的日记,你就可以成为神。”法皇说着,想起什么似地锤手补充道:“过去的日记持有者同时进行游戏,你们之间可以通过日记进行不定期的联系,当然了,过去的日记持有者要是被杀了的话,现在的你也会消失哦~”
这就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进行的生存游戏,他们相互残杀为了决出唯一的胜利者,而为了增加游戏趣味性与难度,这个所谓的神还将过去与未来绑在了一起。鬼头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咀嚼消化着对方所说的话。她挑了挑眉。“我明白了,你可以去通知其他日记持有者了。”
“希望我们还有下次见面,别轻易死咯~”神笑眯眯的冲她说着,显然很高兴自己不用做过多的解释。
“等下。”
“啊咧?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同时消失,你是做的么?”
“算是送你的见面礼吧,见了重要的人最后一面是不是很开心~”法皇全然不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反而像是邀功的小孩一般。
“真是……太开心了。”鬼头月的脸上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容。等着吧,你这无聊的神,我一定会活到最后,取代你,然后杀掉你。
而神对着面前对自己抱着杀气的人只吐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单音。想要做什么,等你胜了再说吧。
Stage.4
法皇就像经典武侠小说里面的室外高人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就这样在鬼头月面前不见踪影。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心已经附上了一层薄汗。实际上开枪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方干掉自己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过自己没有克制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一般难以呼吸,像是不开那一枪泄愤自己就会休克而死一般。
真是太沉不住气了。不过面对对方这样非言语的戏弄,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忍下来。
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肾上腺平复下来,鬼头月迫切的需要找什么东西平复下现在的心情转移注意力,而在即时监控中寻找其他日记持有者是个很好的选择。至于和过去的日记持有者联系,呵,千岚的情况和自己可不一样,就算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规则和流程,现在接近上班时间堂而皇之拿出一本可以自行回复的日记,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晚上吧。
想到那个人,她的嘴角终是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
如果能改变过去的话,我还能挽回什么。
Stage.5
一共有十二组,No.5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秘密的女人;No.1应该是个在读国中的学生;No.4是个已经参加工作的男人,没猜错的话估计是需要抛头露脸的职业;No.3是个少年,精神状态貌似不稳定……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一个个字符有条不紊的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鬼头月思考片刻后提笔写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
有!听前辈说出现了一个可下载的APP据说也有预测未来的功能。
看来过去还有伪未来日记这种东西,看来过去的游戏环境要比现在宽松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也好,要是让过去的千岚陷入这一种只有争斗与钩心斗角的最后的人类的生存之战中,她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让千岚如何选择真正可以信赖的人也是一个问题,要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自己可不愿意看到。
你可以去找一个人,他应该能帮你,特警科室的泷羽。思考再三,鬼头月终是这么写道,他可以说是除千岚外她最相信的人,现在回忆与日记中的记载,那家伙肯定早就发觉了什么。虽然千岚和他并不认识,但至少在过去,那个已经消失的人仍旧存在。
等了半响也不见日记上有回复,排除一系列特殊情况后鬼头月估计是日记可供联系的时间到了。看了一眼钟,交谈时间正好十分钟,也不知道最后一句千岚看到没有。她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站在窗户边看窗外安静得可怕的街道,秋叶原,这座毗邻东京的热门城市,想不到也会有如此安静,如死城一般的一天。
不对,现在哪里不是死城呢?鬼头月眯起眼睛,想起白天法皇意味声长的话语。
改变着一切,让消失的人回来,唯有成神。
抱歉了千岚,非我意愿将你卷入了这个生存游戏,现在我们只能参与其中,杀掉其他人。
借助手机并不明亮的光线,玻璃上魔鬼的倒影笑容瘆人。
来吧来吧,快点开始吧。阴暗的夜晚,吸血鬼迫不及待想品尝血液熏染玫瑰的芬芳,女妖们的尖叫刺耳而绝望,红衣媚人舞姿倾城又妖娆,骨瘦如材的巫女嘎吱着吟唱古老的歌谣。百鬼夜行,迷途者被引西去,亡魂不明生者的气息。桥姬笑意盈盈赠上密语,噬魂毒药。
恶魔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