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告白!!!
毫无疑问,冒险家并非总是在康庄大道上信步闲游或是一帆风顺地绕过好望角,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狂奔过坍塌途中的木制栈道、拉扯船帆以免卷入风暴,切尔西·尼尔森也不例外,她今天必须面对的难题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不止一星半点,这会儿无能为力的空虚感寸土必争地侵占着脑髓,都让她的小脑袋瓜开始隐隐作痛了。
“真的不能只戴着面具就进场吗?”【恩,不可以喔,那样做就和没戴一样啊。】
绀野明奈在电波的另一头强忍住笑意,拿起手边的煎绿茶浅浅地呡了一口。
二月十四日,在现代基本改变了庆祝方式、不如说已经完全是别的节日了的圣瓦伦丁节的晚上,爱川补习社即将在校内开展假面舞会的活动。假面舞会,顾名思义,第一要素是假面,第二要素就是舞会了。面具不论需要多少个切尔西都能亲手做出来,就和片儿小蛋糕一样完全没难度。至于到底穿什么去舞会?哎呀,反倒成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舞会是正式场合,穿正装来就好了嘛,晚礼服之类的也不错。】“唔,我不想穿裙子……”仿古电话的听筒线在女孩子的指尖绕上一圈又一圈,根本就是她现在内心的真实写照,“轻飘飘的,会冷到的……”【会场里面会开空调的喔。】“那就有风了,不安全!”【那你可以穿打底裤嘛。】“唔,唔唔……”【好啦,Checkmate.】明奈将微微发烫的手机换了个方向继续说,【你就当做上当受骗了穿一次嘛,我很想看。】顿了顿,她又坏心眼地补了句,【‘他’说不定也会想看。】“诶?!”【毕竟补习班开始到现在就没见过你换过造型,搞不好会认不出来呢。】
切尔西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一直都是为了方便行动而选择裤装出行,长发则是编起来盘在脑后,又戴着颇有保暖效果的白棉帽子,年轻人还没见过她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呢……一个小小的念头如同钢锯边缘切割时迸出的火花闪过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地瞧了瞧周围,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一副生怕有谁从哪里把自己的小心思听了去似的谨慎模样:“我说啊,明奈,如果我好好地打扮了,那个,‘他’会感到惊喜吗?”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走进舞会的会场之前切尔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审视了千万遍,这倒不是突然跨过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与那格索斯达成高度共识,而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还有疏漏。自然,作为旁观者平心而论,她现在的形象可以说的上是无可挑剔,一身剪裁得体的小礼服,深蓝与墨黑层层叠叠,造型上优雅又不失俏皮,可见设计者的良苦用心,不过她也确实很久没穿这件衣服了,差不多要按年数来算,因而胸口、腰腹的位置都有些让穿着者难以忽视的紧绷,好在还不至于妨碍行动,只是度过今晚它难免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衣柜里继续闭门不出。
“真没想到你居然认真到这个地步。”戴着面具的明奈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只怕就算是‘他’也认不出来咯。”“真的吗?真的很难认出来?我要不要把帽子戴回去?”“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被认出来还是不想。”“想!唔……也不想?”“呀啊,真青春。”
不等她揣测对方话里的意思,少女就已经笑眯眯地转身进了舞池,和她的舞伴互相行礼、翩翩起舞,而切尔西,为免拒绝他人的邀请,就悄悄地躲在一边,等着自己的目标入场。这没花费太长的时间,华秋杉今晚看上去十分的玉树临风,熨帖的燕尾西服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就是脸上的面具似乎有些不合适,没有完全地与脸部轮廓贴合,倒像是悬在空中似的。
这奇妙的细节自然是没有逃过冒险家的眼睛,她本想好好研究一下,被跳着华尔兹的一对对挡下两秒,就连年轻人的踪迹都找不见了,切尔西有点着急,她又往旁边走了两步,三步,干脆直接走过去,在这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撞到什么人也是十分正常的,这会儿秋杉的面具没什么异常了,普普通通地遮住半张脸,让她喊他的时候不由得带上了点疑惑的语气。
“秋杉?”“切尔西?”“猜中啦!”
瞧,他果然认得出来!恶作剧失败的失落感没有持续超过一秒,愉快的心情则以几何倍数膨胀,她拉着他往甜品桌的方向走,想要给他指一块美味的杏仁蛋白糖严实包裹的小蛋糕,年轻人的步子却磕磕绊绊,像是有点不情愿,于是她停下来,而他却好像担心她跑走,握住手掌的指节稍稍用力后又慌忙地松开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呃,是这样的——”
他们最后当然找回了秋杉的眼镜,这多亏年轻人的俄国室友在香水上独特且优良的品味,切尔西把经历了超乎寻常的大冒险的物件架回华秋杉的鼻梁上,那对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珠子消去了迷茫的雾气,展现出温和且安稳的本质。她喜欢他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什么东西时的样子,那样的目光,对,应该用迷人来形容才合适。
“切尔西,明天如果是个好天,我们就试飞吧。”华秋杉如是说。
咚咚,咚咚。切尔西眨眨眼,开心得快要在原地高高地蹦起来。
回想两人相遇的契机、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飞行一直都是核心的主题。华秋杉给了她设计图,陪她去挑材料,无数次的修改与调整,让冒险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了真实实现的机会;而她呢,源自她自身的愿望,她的想法,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就这样一步一步,他们携手一起走到了今天,有了现在一起翱翔了短暂时间的两人。引擎的轰鸣和真挚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伴随着心脏搏动的声音,切尔西回答道:
“我想,这和对蓝天的喜爱是不同的!”
女孩子高高地张开双臂朗声说,拂面的春风扬起她阳光下格外金灿的发丝,白皙的脸颊上因喜悦和激动而升起浅浅的红晕,它们将她那天真的笑颜渲染得更加炫目。
“我对于秋杉的喜欢,是想要和你分享我最喜欢的天空那样的喜欢!我想要把我看到过的一切美好的景色都分享给你!我想把我所知道的一切让人开心的事情都告诉你!”
想要把至今为止的一切剪辑成册,想要把所有的时间都悉数讲述,想要认识我所不知道的你,想要介绍你所不知道的我,想要拥抱你,想要被你拥抱,然后——
“我!切尔西·尼尔森!真的是最最最最最喜欢华秋杉啦!!!”
正如你所见,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短短的数月时间,或许山盟也不曾明海誓,沧海也难以为桑田,然而,对于某个至今为止仅在这多彩纷呈的世间行走过十六年的生命而言,这是一个足以铭记一生的故事。它起始于群星诞生之处,延续于杉木絮语之所,从这里开始的道路需要两人互相扶持、共同前进,一并撰写缤纷而多彩的动人诗篇。
爱恋究竟是什么样的形状?切尔西·尼尔森已经知晓其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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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第二课和提前的情人节快乐!!!
☆ “再见。”狐狸说,“喏,这就是我的秘密。很简单: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实质性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小王子重复着这句话,以便能把它记在心间。 (《小王子》第二十一章)
那应该是单纯的喜悦,看到他的背影、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在别人的对话里捕风捉影就会从心头升起欢愉的感情,切尔西喜欢和秋杉待在一起,或是谈天说地、遍谈古今,或是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和年轻人在一起是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课程的不同、天色的渐晚而和他分开,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就好像每分每秒都被无限制地延长下去,让她终于有了空闲开始思考起与飞行无关的事。
虽说事到如今才思考起来不知是否为时过晚,但……切尔西·尼尔森和华秋杉之间建立起的关系应该被如何划分呢?他们是朋友,对,当然可以这么说了,但如果[只是朋友]的话,如果秋杉亲口这样说的话,她会感到沮丧,然后她会希望他给出别的答案吧?
可[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又像云絮一般飘飘忽忽说不清楚,胸腔中有别于常的律动在靠近他时显得真实无比,远离他时又恍如幻梦一场、无从证明。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实在是过于不擅长对付没有形状的东西了。
“很抱歉打扰你的思考,切尔西同学。”不知不觉走到课桌跟前的老师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怎么了?是不知道做什么好吗?”“啊,对不起,我在想和上课无关的事情!之前说了什么也完全没听见!”“……不用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也行的,老师也会受到打击的。”
时值一月二十六日,当天晚上有小型的新年晚会,隔天就是除夕,多得是让学生们的心思不搁在学习上的理由,更何况这又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说实话榎本零自己也懒得去管理这会儿过于松散的教学秩序,但对于难得在自己课上走神的优秀学生,他还是打得起精神的:
“那么,机会难得我就问个问题吧,你觉得我做的是什么东西?”
少女思考了片刻后老实地摇摇头,虽然[连构造如此简单的东西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的这个事实让她感到稍许的懊恼,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好的冒险家不会在知晓与否上模棱两可,她也一样。男人手掌心里躺着的是以一定规律拉扯过的条状物,对她而言也只是这样而已了。
“不能被具体划归为某种形状的形状也能做出来,这就是陶土的好处了。”男人隔着有色镜片眨了眨眼,他把那个物件转了个角度,线条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在她的视野里连接成型,“不实际存在,又确实存在,差不多就是这样虚幻的东西吧……你想要这个吗?”“想要!”说是这么说了,切尔西并没有伸手去接,女孩子眼里的光点噼里啪啦地像火花一样闪个不停,点燃它们的是好奇心与求知欲的混合燃料,“不过我会自己做出来的!”
仅在某个角度借助视觉错误而得以成立的三角形,明明是有悖于切尔西·尼尔森认知的不可能的存在,不知为何却让她感觉十分亲近,好像她已经与类似的问题熟识很久,这会儿又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寻到了新的线索。她所不理解的世间事物仍有千千万,但她现在只想要把它做出来,亲手做出来,然后带给秋杉看,想要和他分享因目睹一个奇迹而收获的喜悦,想要和他分享开拓新视野与新思路的豁然开朗,她想要和他分享——分享什么呢?她看到他了,年轻人站在台阶下,向着她的方向微微地仰起头。冬日的萧索没有在华秋杉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一直富有知性且朝气蓬勃,如同某位冒险家身边的骑士先生一般认真可靠。
“秋杉!”她喊他的名字,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的面前,笑嘻嘻地将合起的手掌向他伸过去,卖起小小的关子,“猜猜看这是什么?”
当然,他肯定知道它是什么的,毕竟他无所不知呀!
——
毫无疑问,作为国际友人,切尔西对于异国他乡的传统习俗的热忱是母庸置疑的,更不用提华秋杉邀请她一起留在学校吃年夜饭时,她有多么的开心……喔,可能有点太开心了。
小姑娘在厨房晃完一圈出来找到年轻人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三角形落在了里面,再回去找的时候陶泥捏的小玩意已经在锅里载浮载沉没了踪影。她自然是有点失落的,并不是说不能再做一个,而是因为那是具备了少许特殊意义的‘第一个’,虽说距离其诞生也只过了仅仅一天,但手里不捏着它,就好像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这完完全全的庸人自扰到底还是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地打不起精神,以至于华秋杉靠过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切尔西。”他拉住她的手,较为宽大的手掌可以轻易地把她的包起来,“来包元宵吗?”
摘下适量的糯米面擀成面皮,包上事先准备好的馅料揉搓成团,这就是最基本的元宵了,在一旁指导她的年轻人手更巧些,他另捏了一个圆冠,又捏了短短的棍棒和尾巴,比划了两下开始和她讲起了西游记,元宵小猴乘着粉白粉白的指尖腾云驾雾、好不逍遥。
“孙悟空,也就是说美猴王对吧?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应该也是石制的吧?如果他要上天宫的话——不,说到底天宫应该在什么高度呢?平流层?对流层?还是说是外太空?”“唔,怎么说呢,基本上能生出猴子的石头也不是一般的石头呀,你可以理解为它有魔法,而且他那其实是血肉之躯,不是单纯的石头。天宫的话,应该在外太空吧,古时候我们把月亮称之为广寒宫,认为嫦娥住在上面,而广寒宫是属于天宫的一部分。”“那美猴王的速度岂不是要超过第一宇宙速度才行?期间产生的热量要怎么分散呢?”“恩,我想想。”
“那什么,打扰一下你们热火朝天的讨论。”料理教师用尚算干净的掌根推了一下眼镜,“不过再不快点面团就会干掉,那样就包不了元宵也包不了饺子了……”
他们只好分出多一点的神边完成手上的活计边继续思考,最后总算是得出了一个能说服彼此双方的方案,并且也统一了“果然人类没法轻易做到这样的事”的意见。两人在厨房又多帮了会儿忙才回去坐着,过了会儿菜色陆续上齐,大家就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晚饭。
“啊,是煮熟的鱼!”“具体来说是清蒸鲈鱼,蒸和煮在中国烹饪文化中是两种不同的做法,此外年夜饭上吃鱼则有‘年年有余’的寓意,就是希望年年都能有多余的粮食不会饿着肚子的意思。”“哇啊啊啊!秋杉知道好多好厉害呀!”“哎呀,我也有研究过一点嘛。”年轻人背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晃了两下,“喔,饺子上来了……切尔西,猜猜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放下筷子对着被盘子反扣的碗左瞧右瞧,愣是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当当当——不存在的三角形!”“哇!你找到它了!”她本能地就想扑过去给他个熊抱,但这是在餐桌前,她不能这么没礼貌,“唔唔唔!谢谢你!秋杉!你是万能之人呀!”
他什么都做得到,他就是万能的!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切尔西恭恭敬敬地给华秋杉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以示尊敬。
——
酒足(仅部分成年学员及教师)饭饱过后,大家兴致勃勃地闲聊起来,过节的热闹氛围冲得人颇感头昏脑涨,但无论如何,切尔西最期待的庆祝新年的烟火要等到零点才放,虽说早超过她往常上床睡觉的时间,但只要能和秋杉一起看就是值得的。
“‘春节’真有趣呀,好想天天都过‘春节’!”“哈哈,春节是一系列的节日,今天叫做‘除夕’,明天则是正月初一,从某方面来说应该是正式的春节。”“恩恩。”“之后还有正月初五迎财神啊之类的现在也很流行的活动,等过了元宵节,就正式出了年头、要回去工作啦。”“恩恩……”“切尔西?”“唔,我没事!我在听的!”“困了的话要不我送你先回去?”“不要!我要放烟花!”“烟花明天再放也可以呀。”“今天大家都会放,会很热闹吧?我喜欢热闹!”“好,好,不要勉强自己。”“好的!秋杉!”
室外的光线比室内的昏暗多了,她其实看不大清他的脸,但他又确实在她的身边,该说是气息好呢还是氛围好呢,她的脑海里浮起难以解决的问题,浮起不存在的三角形,浮起圆滚滚的孙悟空元宵,它们在她的天空里晃来晃去,一会儿组成了什么可掌握的形状,一会儿又散开来,最后组成模糊不清的字句。
“秋杉啊,我——”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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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第一课!
☆中之人和切尔西一起抱住秋杉不松手x
切尔西·尼尔森收到来自父母的礼物。
这两位心很大的家长不是高估了国际包裹的投递速度,就是记错了女儿的生日。后者的可能性说不定还更大些。反正等到原本方方正正的盒子历经千辛万苦、撑过七八个邮戳的捶打勉强保持住形状地抵达到她的手里的时候,已经迟到得差不多可以划归为超前数周的圣诞礼物,不过好在,我们年轻的冒险家的神经也是一脉相承的粗,她并没有在意这点。
“哇!是礼物耶!”这样欢呼着,切尔西快活地转着圈蹦回了工作室,直到快递员满头问号地又按了一次门铃,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在对方递来的单据上签名。
不论如何,她都是收到了礼物,那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特别这份礼物还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渴求着的事物,是各种意义上都成为了她的导师的冒险小说系列的最新也是最后的故事,翻开扉页还能瞧见作者的亲笔签名,她摘下手套、手指抚过烫金的字迹,忍不住笑起来,又在工作室里啦啦啦地转上好几圈,最后坐到壁炉(自己改造,请勿模仿)边上的软绵扶手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里,就着明亮又暖和的光线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这一看就是数个小时,等到从剧情中抽身出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平时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专注到废寝忘食的切尔西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什!么!啊!”她晃动它,好像正捏着什么人的肩膀一样用力,封面上精心设计的图案和花体的标题就这样在视野里糊成大片的色块,“为什么???不继续冒险了???”
虽说系列的结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如有形之物终有湮灭的一天,想要一个故事无止境地继续下去着实不是什么现实的想法,作者会力竭,读者会厌烦,最后只会不欢而散。
但开放式的结局不好吗?留给爱这个故事的人、爱其中角色的人想象的空间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要让主人公说出“我哪里也不去了。”这样的话呢?冒险的目的就是结束冒险之类的,那么、那么——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切尔西倒回扶手椅里,不行,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接受了,她要沿着来时的轨迹重新闯一趟,她要先搞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如此这般才能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解答它——
少女眨眨眼,壁炉里的木柴应景地响了一声,噼里啪啦地点亮一个想法,这和先前于脑海中产生过的千千万万个想法有所不同,它有着不可名状的形态,很难以已知的固定形状去定义它,但它又确实是有着“形状”的,它是确实存在着的,她可以断言这一点。
“是因为爱……吗?”切尔西歪了歪脑袋,接着干脆好好地活动了一下颈椎,但疑问并没有因此消去,反而更加明显地占据了她的思维的一个角落,“爱……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理应永远前行的人心甘情愿地选择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呢?
“Well……所谓的冒险就是,征服未知!”
然而在开始任何新征程之前,好好地养精蓄锐一番才是专家的作风,切尔西把新书放上书架和它的前作们并排站好,转身再熄掉壁炉的火,打着哈欠洗洗睡了。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她拽着年轻人的袖口,笑得露出不止八颗牙齿,“你也在这里学习吗?”“啊,恩,是的!”
他看上去可比她惊讶多了,海涵智慧的漆黑眼眸这会儿看上去倒满了反应不及的笨拙,而与他相比,她的语调里惊喜的成分其实不太足够,切尔西·尼尔森毫无缘由地相信她迟早会再遇见这位先前被她稳稳砸中的专家,这预感是说不出缘由的,而她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居然略过了其中的不合理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现实。
至于为什么会参加爱川补习社呢?广告是她在网上搜索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在她纠结数天后仍对“爱”的定义百思不得其解的前提下,【针对学生,恋爱教学】这行字简直是救人于水火之中。虽说对事物只有自己去理解才能体会道理,有参考总是更好些。
“嘿嘿嘿,能够一起学习真是让人好期待啊!”但理由之类的对此时此刻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想拉着对方一起转圈圈,好在她忍住了这个冲动,“你住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玩吗?”“啊,我住学校宿舍,可以,只要我的舍友不介意。”“sushe?你的工作室吗?”“大概不能算是工作室吧?只是暂时住着的地方。”“好吧,我知道了!你住在宿舍!我会来找你玩的!”“哈哈,那你呢?”“我住在工作室!”“恩……就是说没有住在宿舍里?”“恩恩!”切尔西抱起手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只让扳手看家我会不放心。”
年轻人决定不深究那个词到底是她念错了还是代指什么还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啊,我刚刚完成登记。”“哇!那你很厉害!”切尔西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弄明白的!”“哈哈哈……那什么要是你有不懂的地方的话,可以过来问我?毕竟外国人的话可能会有些困难。”“好——”
他懂得真多啊!少女不禁这样想,他会摆弄电脑,还会做引擎!他是天才吧!
“说起来,你呢?你有安排嘛?”“有——我接下来要去市场看材料。”小小冒险家兴致低落了些许,“今天没有办法和你玩啦。”“啊,没关系,是我没多想就要邀请你,抱歉。”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道别的时刻,不过,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我是切尔西·尼尔森,叫切尔西就可以了!你呢你呢?”“我是华秋杉。”“划七扇?”“是华秋杉啦,华·秋·杉。”“恩!没问题的!我记下了!那么明天见!华修商!”
她快步着跑出去,不忘回头向他挥挥手,拗口且难念的名字尚且不知如何撰写,却也已经完完整整、稳稳当当地落进她的心里。
毫无疑问,这全怪切尔西自己走得太快才会在这片朦朦胧胧的黑暗里撞到人,燃烧了好一会儿的蜡烛经不起这般震动从烛台上摔落下去,而上面跳动着的小小的火光在坠落的过程中就熄灭了,这会儿不知道骨碌碌地滚到了哪里,多半再也找不回来。
“哎呀,对不起,你没有受伤吧?”被她撞到的女孩子好像和她差不多年纪,个子比她矮一些,她将自己手里的蜡烛往前推了推,好好地照清楚了切尔西沮丧的表情,“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本来‘看不见的点心会’就已经够暗了,你还这样横冲直撞的话很危险的。”“抱歉!我是想找人啦……”“恩?你已经有‘想要找的人’啦?恩?”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倒是完全没有解释给一头雾水的切尔西听的意思,“那,没有蜡烛的话很麻烦吧?去入口的地方再要一根怎么样?”“这个,在撞到你之前我已经弄坏了五根了……”
所以,为什么不能使用手电筒呢?如此稳定而长效的光源,经过她的改装后完全不会晃到人眼的亮度,不论怎么想都是比蜡烛好上千百倍的照明工具——却就是不被允许使用,连冷光棒都被否决啦!真是奇怪,科学的进步不正是为了人类能够更好的生活吗?
“那当然得用蜡烛才行。”绀野明奈对这个想法无情地表达了异议,“蜡烛这样若明若暗的光线才够浪漫,都拿着手电筒的话才是破坏气氛呢。”“可路都看不清要怎么找人嘛……”“毕竟对参加活动的大部分人来说,比起找到谁,更需要的是认识谁喔。”
切尔西更加糊涂了,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这个补习社是藏龙卧虎的神秘领域。看!偶然遇到的同学都已经如此见多识广,那就更不用提身怀绝技的教师们了!事实上,她从看到宣传起就十分崇拜榎本零老师,大家都是喜欢做手工的人,他就能明白她搞不清楚的爱情,成为指导者中的一员,瞧瞧这境界,实在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呀!
“恩……不过既然切尔西你是来找人的,那去篝火那边看看怎么样?那边也比较亮。”“谢谢!帮大忙啦!”“哎呀,你可小心别弄翻我的蜡烛。”“好,好,那我过去啦——”
等到找到了他、找到了华秋杉之后,她可有好多问题要问他那!他都选了些什么课呢?是不是可以坐在一起学习?修理家里的吊钟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问题,他能帮她解答的吧?还有、还有啊上次见面之后她练习了好几次,还找人帮她纠正了口音,这回可绝不会再叫错啦!
少女很快便找见年轻人的背影,她原地高高地蹦起来,喊住他,在华秋杉转过身来的那个瞬间,那漫天的细细碎碎的繁星便叮叮当当地闪耀起来。
切尔西·尼尔森收到来自华秋杉的礼物。
这其实是第二份了,先前她拿到手的是一把锤子,比任何她用过的锤子都好使,敲铁皮的时候咣咣地响,发出来的声音清脆好听,大约和乐器相比都能不相上下吧!她自己也是擅长做活的,因此格外明白质量这样好的工具有多难得,秋杉的手有多巧,而这次呢?这次是什么很轻的东西,接在手里没什么重量,隔着手套甚至很难确认东西是否还在、是否没有像一片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融化在温热的掌心。这下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啦!切尔西小心翼翼地发问:“秋杉,可以睁眼了吗?”“恩,可以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漂亮的缎带,亮晶晶的织物温柔地缠绕在雪白的纸卷上,她好像能够猜到它是什么,又好像还不能,装着猫的箱子邀请似地虚虚掩上盖子,于是她又拿不稳主意了,小小的冒险家从来都没有如此犹豫不决过,切尔西只好又求助似地望向华秋杉,年轻人的眉眼扬上意气风发的弧度,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晃了晃,他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啊!!!是设计图!!!是设计图对吧秋杉!!!”“对啦!”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发生的事啊!他接住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她,他指出她的设备的不足指出,他答应她给她一张新的设计图——这些全都实现了!比任何圣诞老人、任何长腿叔叔、任何应许了愿望的神明或是圣人都更加现实而触手可及的奇迹敲响她,让她按捺不住快活的心跳,大声笑着用力地抱住他,但这还不足够,一个软软的拥抱是不足够的。她马上又松开手转而牵住对方的,拉着年轻人转起圈来,虽说是与优美搭不到边的动作,却饱含着最真挚的喜悦,他们转啊、转啊,转到两颗格外聪颖又格外愚笨的脑袋晕晕乎乎、转到累赘的肉体支撑不住这般低空飞行时的目眩,就这样手拉着手摔倒在雪地里为止。
“哇哈哈——好晕——”“啊,是,真的很晕……”“但是好开心——”“恩,很开心。”
那句话,因其虚构的身份而成就辉煌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冒险家说过的那句话从翻腾的回忆里跳出来,他对着另一个人这样说过:我哪里也不去了,我会在这里,在你身边。
啊啊,好像终于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了——
“我说啊,秋杉!”她从雪地上坐起来,摸回完好无损的设计图,侧过身子凑到华秋杉身边,年轻人横躺着看她,眼眸里浮着星光点点,在墨染的宇宙里形成疑惑的形状。
“我一个人的话肯定又会出问题的,所以这次的飞行器我们一起做吧?秋杉你喜欢雪的对吧,这里很少下雪,我们可以到更北方的地方去,恩,一起到雪下得更多的地方去吧?”
她顿了顿,把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这是一个邀请,是她所能做出的最诚挚的邀请。
“秋杉,这次我们一起飞吧!到哪里去都可以!一起飞吧!”
看吧,果然还是有更好的选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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