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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后面已经意识模糊了大概逻辑也是混乱的吧…。
前置+第一课,祝食用愉快……?
雪是一种,足以将一切都掩埋干净的奇妙的事物。
不论是何等肮脏的东西,亦或是多么见不得人的想法,似乎只要在皑皑白雪之下,在寂静无声的雪花轻柔的如同梦境一般落下之时,都会被掩盖、埋藏,就连自己也会遗忘掉,仅仅留下一片安静的空白。
落雪之时、万籁俱寂。
“哎郑桉,今天雪下得那么大要不要去打雪仗啊?”
校园中不论何时都是生机勃勃的,仅有假期时才得以些许宁静。偌大的校园人却不多,基本上都是假期留下来集训的学生。大雪在冬至时便飘飘洒洒的下起来了,但却没有南方那般湿润,冷的仿佛要浸入骨髓里。像是羊绒一般的雪花带着让人无比安心的静谧悄悄的落下来,就像是一个脚步轻轻的小姑娘,她干干净净的,笑意盈盈,讨人喜欢。既没有潮湿,也没有厚重,干燥的雪花只有融化在手心里才能让人意识到那是雪,而这片被铺满了白色的世界就像是盖上了一层足够松软的羊绒被,在底下沉眠的大地安和的睡,直到明年的春暖花开。
郑桉斜了一眼笑嘻嘻望着他的同学,毫不留情的拍开他欲要伸过来的被铅灰糊满的手。
北方的人是和雪一起长大的,从农村婆婆家的瑞雪兆丰年,再到大都会里的未若柳絮因风起,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从年少无知到初入茅庐,雪如同最为亲切的友人伴随着北方人生老病死。所以雪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珍稀的宝贝,大多是见怪不怪了。
况且郑桉并不想离开有暖气的教室冲到外面接受零下的温度的洗礼,他不想在寒假还沉迷于医院无法自拔。
“不要。外面那么冷你是不是想蓄意谋杀?”
回应他的是同学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而爆发出的大笑。
虽然是在休息的时间,但是好友吵闹的声音果然还是引起了不少的人的注意,感受到视线的汇聚,郑桉下意识的望向了某个方向。在和对方四目相对之后对方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温和的笑容,他清楚这是礼节性的招呼,想要笑一笑回应他,可身体却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先一步行动起来,挪开了视线。
又失败了。
郑桉在心中叹息。他还是忍不住悄悄的望向那个方向,像是有奇妙的魔力在吸引着他似的,他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看向那个人。
他心仪的那个人。
他所暗恋的那个人。
他的前辈。
郑桉垂下眼睑,微凉的手指相扣纠缠,像是脑海里的思绪和感情一样交缠,交缠成为一团难以解开的乱线,一个终究是无解的方程。
“郑桉、郑桉啊!你在听我说话吗?”好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扬起头眨巴眼,显得分外迷茫。见他这幅样子好友不禁叹息,牢骚像是流水一样从他口中滔滔不绝的泻出,“哎呀你倒是听人说话啊,真是的。你最近搞什么鬼啊被勾了魂似的,有事没事就发呆,你是不是要变成欧巴桑了?”
“像你这么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一样的话,欧巴桑都想拿鸡毛掸子去揍你了。”起身抓住好友的脸假装咬牙切齿的说着,郑桉摇晃着好友的脑袋,然后满意的看着在对方面颊上多出来的两个黑色的指印,看起来像是日本的歌舞伎的腮红,又像是酒窝一样。郑桉在心里胡思乱想。
“啊呸!你个小兔崽子你居然弄脏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脸!看招!九阴白骨爪!”
“把你跟挖了煤似的鸡爪子拿开!在画室里别闹!”郑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好友的手腕向后退去。
“谁和你闹了!这叫做复仇!”
“安分点安分点……!”
嘴上嚷嚷着,郑桉又忍不住偷偷的望向前辈的那个方向。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蛊惑着,说:就这样吵闹吧,声音大的话,前辈也会看过来吧,即使是这样拙劣的手段,能让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也…很好了不是么。
是的。他在心里回答,对于有关于前辈的一切事情,他难以抵御。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视线交错,都能够在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浪的吧。
然而……。
“嘿你又发呆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看你这样子很像哦!快如实招来……!”好友饶有兴趣的眼神盯着他,从中散发出的八卦之光就像是太阳那样强烈,着实有些怕人。只是对于郑桉来说却像是透视光线一般,他们这种打量的神情就像是审视一个犯人一般,而他作为犯人无处可逃,只能坦白一切,然后饱受耻笑和侮辱,泯灭成一颗受人唾弃而又没有存在的灰尘。
他深深的惧怕着这样的目光,所以他挪开了视线,但在友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无言的承认,一时间他倒是更加兴奋了起来,吵吵嚷嚷问个不停,探究着探究着,几乎要将郑桉翻来覆去里里外外解剖个透才善罢甘休。
所以,郑桉就极没有骨气的在这样的探寻下落荒而逃,转身冲出了教学楼远远的逃到学校的某个角落里。
说是角落,那就真的是角落了。本来就人迹罕至,再加上放假,这个地方完全可以说是无人问津,仅是郑桉一个人的天地。雪还在落,落地无声,而从早上就开始下起来的雪铺到现在已经有一脚深了,鞋碾压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便是这片天地里唯一的声音,郑桉停下脚步,垂着头站在雪地里。
……就这样逃跑了,真丢脸。如果前辈看到了的话会耻笑我吧。
郑桉蹲下身捂住了脸。雪轻飘飘的往下落,悄无声息的落在郑桉的发丝、衣物上,雪能够覆盖一切的特性向来是郑桉所喜欢的,他也格外喜欢下雪天,洒洒洋洋的雪像是纸片又如同是神明一点一点擦去世间万物的宝物,如果被雪包裹着,如果被这样洁白无瑕,安静又圣洁的像是天使一样的雪花所拥抱的话,那他就可以消失掉,连同自己脑海中异类的想法,那种叫人难以接受又令人嫌恶的肮脏的想法。
是这样吧,如果是雪的话,一定可以把这些心思统统掩埋起来。
让谁都不知道,连自己也都一起忘掉,这种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心思。
坏心思是,他对于错误的人的错误的爱恋。
永远都见不得人的爱恋。
“……我喜欢你、前辈。”
抱膝蹲着而看不清面容,郑桉蜷缩在安眠曲一般的大雪中呢喃着,从层层围堵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一股绝望的感情,像是被打碎了的玻璃尖锐的边角。
“……这种东西真的靠谱吗。”郑桉此时此刻正一脸嫌恶的像是拎着一块破抹布一样拎着一张传单,在随着他的手晃动着的传单怎么看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足够可怜兮兮。
“哇——我好心给你安利你还不吃,呔!妖孽!快张嘴吃安利!”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传单的好友摆出一个华而不实的架子,装模作样的叫人发笑。可惜郑桉不为所动,他嫌弃又嫌弃的看着粉粉的传单上黑色的字体:爱川补习社。视线往下,行行大字映入眼帘:恋爱教学,童叟无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是不是漂亮小姐姐给你什么你都会很开心的收下。”郑桉冷脸。
友人笑而不语,但悄悄移开了视线。
郑桉也笑而不语,抬手就给了好友一个暴栗。
“QAQ我名都帮你报了!“好友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抱头泪眼,然而听得好友的话郑桉只想再来一个暴栗。
这货准是被漂亮姐姐忽悠的……!
郑桉咬牙切齿。
“反正都报了名……我都替你垫了学费了……”好友可怜兮兮蹭到郑桉旁边,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就差没有个狗尾巴在背后晃悠。郑桉将信将疑,斜眼看他:“当真?”
“当真当真!”好友点头如捣蒜,末尾还加上一句话:“不过之后的钱你自己出哦。”
“……你迟早得死在女孩子裙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
“我去这种补习班没有任何用处。”
“一看你就是在为恋爱烦恼,去一去补习一下难道不好吗!”
好友这点倒是相当敏锐。郑桉低头望着传单,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如果这真的可以解决他的问题……甚至,他也不是不可以…因此稍微妄想一下……?
稍微妄想一下他和前辈的……未来……?
那、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属于他和前辈的…未来。
“……那就,去吧。”郑桉呢喃着,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回复友人。
到了这所谓补习社,郑桉也是略有吃惊的。像是高中…不,也可能是大学校园一样大小的校区,补习的地方居然能够占据这么大块地方真可谓是财大气粗了。郑桉看看在校门边上伫立着的公告牌,那上面贴着校园的平面图。在这样的一个补习社居然还有体育馆图书馆之类的……
“……真厉害啊。”一不小心便感叹起来了,郑桉赶紧敛声走向教学楼。他边走边打量着周围,此时此刻偌大的校园里也没有多少人在,只有雪还飘飘洒洒的下着,白皑皑的笼罩了一切,因为没有人而几乎没有生机,像是在一个圣洁的仙境里一般。
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因为流连景色而不自不觉放缓了脚步,寒意也就自然而然的趁虚而入了。寒冷驱使得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他进入了教学楼,大抵是因为来的时间还早,楼中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干燥的空气和浮尘在空气里游移。他踏上阶梯,鞋低和阶梯所接触发出玄妙的嗒嗒声,干脆的回响在空间里,像是某种节拍,并不叫人厌恶。楼上有几间房间,他一一去看了,都是空空荡荡,就像是被抛弃了似的。
不管是屋外,还是室内,都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
这既叫人安心,又有些寂寞。
郑桉眯了眯眼,转身想要下楼,在走到楼梯口时却听见了另一个踏踏的脚步声,比起他的来说还是要稳健一些,大概是个成年人吧。
郑桉猜想着往下望了望,在楼层间的空隙里他看见一个棕色的脑袋向上移动着,然后转过弯,再然后他就看清了这个棕色脑袋——一个笑盈盈的男性。
郑桉草草打量了下对方的模样,蓬松的棕色头发和红色的眼睛,外国人的面部轮廓,有些瞩目的带着流苏的耳环以及烂大街的卡其色风衣,看起来相当休闲。那个男人也看见了他,对他扬起一个可以比拟夏日烈阳般灿烂的笑颜,落落大方的打着招呼:“上午好呀,你是来补习的学生?”
“啊、是…没错。上午好,我叫郑桉。”这个人大概是这里的讲师什么的吧…。郑桉在心里猜测着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男人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上楼来的,等到郑桉说完话后,男人就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郑桉吗?你好哇!我是Rasetta·Agnes,是这个补习班的讲师之一……啊,如果你想学学怎么告白啊了解对方啊什么的可以来我这里学哦!”
“啊、是吗…?”郑桉嘴上说着,心跳却开始加速了。没想到一来就找到自己心仪的课程,郑桉觉得今天可能比较适合抽卡。按耐下有些激动的心情,郑桉抬眼看着对方的眼眸礼节性的笑了笑,“那样的话,真的太好了啊。我正想学一学这种……呃、恋爱方法……?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老师了?”
这段相当格式化的套话说出来,郑桉觉得自己脸都有点烧。恋爱方法是什么鬼……虽然不知道哪里尬但是真的尬的不得了啊!所幸这个老师并没有在意这么多,在听到郑桉的请求后便相当热情的把他带到一间空教室里,告诉他一些相关的条例,郑桉唯唯诺诺听着,期间又有一些学生进来,也跟着在听。
“……那,大概就是这些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反正现在我就在这里,随叫随到哦!”
在老师以一个爽朗的笑脸和干脆的结尾结束这一长串的说明后,郑桉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趴在桌上,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可他却清醒到有些亢奋,其原因就在于他现在真的在一个恋爱的补习班里,即将学习的是如何去和别人建立一份玄妙的感情。这仿佛给他画了个无比真实的大饼,又香又甜,在蛊惑他说一定会成功的,绝对可以心想事成的,而他也就真的信了,并且为此跃跃欲试,雀跃不已。
如果,如果是多美好的一个词语啊。
可是如果到底也只是如果,而不是事实。
如果他能成功,如果他可以改变,如果他们没有歧视。
……郑桉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许久以前的某个尖厉的笑声:
“同性恋太恶心了!那是病啊!”
这笑声像是一把利刃一样破开了他如果的梦境。他如梦初醒,就像从万丈高空上直直坠落,跌落到残酷的如同荆棘一般的现实中。
是吧,果然还是不可能的。郑桉直直望着前方,瞳孔中焦距似有似无。
怎么可能呢?他和前辈之间。
他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他和前辈之间最深的沟壑。
他所喜欢的前辈,是个男性。
而他,是个躲藏在黑暗里的同性恋。
所能祈祷的,仅是这份悲哀的爱恋能够被雪所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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