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份狗粮,可能有毒。一个日常写刀的写手已经快要上吊。
不要脸的关联一下很让人心疼的美嘉(。
唯名啊唯名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样满嘴情话的唯名啊……
顺便一提据说女儿叫洋子哈哈哈哈(拍手大笑.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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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坂榛名拉着樱井棲夜的手在商场里找到他那走失儿童大哥的时候,对方正面色从容的站在珠宝店的柜台前,指着玻璃柜里的一副耳坠子叫店员给包起来。
榛名凑上前看了一眼价位牌上显示的数字,就吸了一口气,悄悄问他哥:
“大哥你偷偷存私房钱啦??”
他大哥就给了他一个冷酷异常的斜视,然而榛名却对此早有免疫,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因而对方只能简短的解释道:
“之前编的教材刚发了稿费……这种程度的价格我还是出得起的。”
但这却也不是简单随便毫不犹豫就能花出去的金额。
榛名摸摸鼻子,放弃了这个话题——他这个亲哥自从被改姓……不是,是自从让白石沙耶香改姓之后,就飞快的暴露出了他们远坂家男人的共通属性,包里的信用卡统统掏出来交给太太不说,三五不时看到什么觉得合适的玩意儿,都想着往人家手里送。
明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他大哥也不是什么会玩浪漫的人,买来的东西包也不包一下,就面色如常轻描淡写的送出去,好像送颗钻石不比捎一包糖炒栗子回家重要多少似的。
比起这样的家伙,榛名就自觉他还没到他哥这种无药可救的程度。他满是感慨的看着唯名将拿到手的首饰往包里塞,而脸上果然还是仿佛无事发生过的平静表情。
好像随手往包里塞了几十万的不是他一样。
小警察正感慨着,那边目光被洋装吸引的棲夜就凑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
即将迎来二十岁成人礼的女孩眉目较几年前要更加娇俏,身姿因近几年良好的教养而更丰润,气质则因除去了某种阴暗的特质而越发甜美起来。她站在人群中,像是鲜花一般含苞待放,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而榛名却浑然察觉不出这样的变化。在他眼中,樱井棲夜理所当然一直都是最好的模样,谈不上变得更好——哪里还有更好呢?她每一处在他的眼中都是最好的,本就无可挑剔。
“榛名君,榛名君。”
女孩子娇声喊他,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将两套洋装挨个放在身前比划,“榛名君觉得哪一件好看?想穿榛名君觉得好看的衣服……”
自认症状没有亲哥那么严重·刚刚还充满感慨·从未摘过滤镜的远坂家弟弟一秒也没犹豫的自怀里掏出工资卡,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交口称赞:
“好看,都好看。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啊,买买买,两件都买!”
一边看见这一幕的唯名:虽说他家家风就是这样了……但这弟弟怕是真的傻了。幸好自己不像傻弟弟的症状这么严重。
在商场偶遇这群人后一直安静如鸡被迫吃狗粮的松雪美嘉终于默默掀翻了面前这两碗有毒的狗粮:神特么互相鄙视,你两根本都是晚期谁都没资格鄙视对方好吗?!
停一停,导演,停一停,这戏演不下去了演不下去了。她要求工费赔偿,她的眼睛被刺得好痛!!
一旁的唯名此时也觉得双眼被刺得很痛。今天本是该陪棲夜买成人式时穿的正装的,对方邀请了他和沙耶香两人一同参详,临到了这一天,沙耶香却临时有事,无法到场。他暗自思索,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下来……
现在衣服也挑了,该买的也买了,唯名同松雪对了个眼色,两人纷纷提出告辞。
临走的时候还模模糊糊听到小警察在说:
“……成人式之后我们要不要去哪里旅行?……就我们两……不告诉栗原小姐……你想去哪都行……”
深知自己弟弟傻狗子外表下的流氓本质,唯名轻声哼了一声,甚至能想象出那家伙眼睛闪闪发亮循循善诱的模样。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居心叵测,心说看来这厮上次偷亲小姑娘被监护人扫地出门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没长够记性……
……不过。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近四年,连樱井也都二十岁了吗……
想着想着,唯名忽然有些晃神。
时间总像是指间流沙,在不经意间一晃而逝。
在途中别过了另有其他事情满脸遗憾的松雪,唯名回到家时,不过傍晚时分。橘色的夕阳自窗口洒进屋内,为布置简明的宅子染上了柔和的色彩。
黄昏的屋内有一种叫人安心的静谧,只有客厅的时钟发出规律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钟塔整点报时的音乐,然后更远一些的地方学校孩子们的笑声三三两两,同邻近人家灶上味增汤的香气一同自窗户的缝隙挤了进来,在屋内飘荡。
大学教师一贯冷硬的面容也不禁微微柔和起来,他瞧见门口摆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双鞋,便将外套随意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轻手轻脚的绕过客厅,先自另一边上了楼,熟门熟路的推开二楼一扇挂着花朵样式名牌,上面歪歪扭扭的用蜡笔写着“洋子”几个假名的房门。
室内的墙壁被装饰着柔和的浅色调壁纸,地下垫着柔软厚重的绒毯,各色玩具散落在房间各处,中央则摆着一张带围栏的小床,鼓起的被褥下伸出两三岁孩童圆滚滚的胳膊和同样圆滚滚的脸蛋。
面容能看出唯名影子的孩童有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若她睁开眼睛,还能瞧见一双同母亲如出一辙透亮的琥珀色双眼。似乎是被推门发出的轻微声响打扰,小床上的幼童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将半边身子露在了外面。
唯名便不自觉的提着嘴角,熟门熟路的替她将被子拉好,他在床边安静的看了好一会,才像进来时一样,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早上出门时,两人便将洋子送去了白石家两位老人那里。既然现在孩子已经回来,那么……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推门看了看主卧,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便心下有了猜测,径直下了楼,脚步不停的到了客厅。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沙发上侧卧着一个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工作太过疲惫,对方甚至没有换下外出时的正装,就这样歪倒在沙发一侧,一手枕在脸下,胸膛微微起伏,发出细小的呼吸声。
这对于唯名来说已经是看惯的光景。在无奈之余,总生出一股不说出口的纵容来。他轻声走近沙耶香,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睡会着凉……沙耶香?”
这规劝的声音似乎太过低太过轻柔,蓝发的女性只是侧了侧身,并没有显露出要醒来的迹象。
预料到这样结果的丈夫就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转身取了一床绒毯盖在妻子身上,他像是先前在女儿床边时那样,安静注视了妻子半晌,不同于先前的则是——在片刻沉默之后,这一次男人像是被对方微微颤动的眼睫和轻柔的吐息所迷惑,忍不住俯下身,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没有重量的轻吻。
希望她不必这样忙碌。
希望她此刻有个好梦。
“——”
在唯名抽身离开之前,有人拉住了他垂下的领带,出其不意将他一把拉了回去。
“……真冷淡呀,你这个人。”
他身下的人发出轻笑,拉紧了手上的领带,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终于睁开了眼睛,“哎呀,本来还以为你至少会亲亲面颊呢,额头也太叫人失望啦。”
白石沙耶香——已改姓远坂的新闻记者索性主动仰起头去轻吻自己挣扎着想抬起上身的丈夫,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到现在仍旧会脸红,甚至连耳根都红成一片的家伙。
“嗳,只是这样而已……真的有这么害羞吗?”
她忍不住窃笑着说。
“……你根本没睡着!!”
面色更红的人答非所问,回避了这个叫他不知所措的问题。
事实上,事到如今的确已很不应该再因这样的亲近而害羞起来,可天性如此……远坂家的长子内心悲伤有如长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异常期盼能够分享弟弟的厚脸皮属性,不至于每一次都处于下风……
他正这样想着,沙耶香却先一步松了手,面上的笑意消去了一些,将他推到一边,自己也坐起了身子。
对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古怪,仍残存的一些笑容也因他的挣扎而变得僵硬起来。
“说起来,我有件事情总想问你。”
她像是不经意般挑起话题,却并没有看向唯名,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别处,“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来山谷……”
这句话似乎用去了莫大的勇气,女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她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喊他的名字:
“唯名。”
“……唯名。”
“如果你没有来,不会遇到我这样的人……如果这样,是不是会更好……”
她的声音少见的轻而缓慢,叫唯名忽地回忆起了四年前下着雨的那天夜晚,只有那时的白石沙耶香也是用着这样轻而缓的声音,隐藏着他只觑见一角的不安和恐惧。
而她现在正用这样的声音佯装不在意似的对他说:
“你看,总是我先这样主动,你才会有回应……这样当然也不坏……我是说,如果没有我出现,你或许会遇到一个更合适的人,或许——”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前,坐在她身边的人忽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随即并不温柔的狠狠将自己的脑门撞在她的额头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沙耶香因这突然的疼痛而吸气的间隔,远坂唯名同样痛得咬着牙,但却再次撞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那么多可能。”
他咬牙切齿,分不出是因为痛,还是为对方的话而生气。
“你当然不是最合适我的。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既不够文雅,也没有太多温柔,说不上哪里好,还骗了我许多回。”他说这话时毫无犹豫,目光直直看进对方一瞬间因受伤而游移的琥珀色双眼中。
“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不能说我一定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的事,尽管这样可能会让你不安,可是四年前的那天我说不出自己喜欢你,到今天也还是说不出……不过,比那更重要的话我会对你说一次,只对你说,也只说一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妻子难得显得茫然无措的神情,到了这时,情绪反而安稳下来,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从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真到了这一天,却又觉得说出口似乎也没有那样难。
“你已经是我情绪的一部分,沙耶香。”
“失去了你,我也可以好好活下去。这没什么,人并不只为了某种感情而活,我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只是身边不再有一个人,早起时不再有她,回家时不再有她,孤独时找不到她,回忆时全都是她。”
“这没什么。只是身边没有了这个人,心里空了一部分。只是失掉一种情绪,失掉了人人都有的‘去爱谁’这样一部分功能而已。”
“你明白吗,沙耶香。”
他依旧捧着她的面颊,甚至笑起来,微微扬起头,一如先前一样轻的去亲吻她的额头,
“你明白吗。”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的爱情是为了你才存在的,你当然也可以带走它。”
“你就是我的爱情。”
“沙耶香。”
+展开
本期企划真实结局。
一个巨大的地图炮。
真诚的建议某些朋友还是不要看了。
不过反正也只是企划嘛,企划角色的想法不代表玩家想法对不对,企划角色的品行也和玩家品行不搭边嘛。请大家不要入戏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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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站在神乐殿并不如何气势恢宏的演舞台下,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台上蓝色短发的女性被绞住脖颈几无挣扎便不再动弹,心中没有太多多余的愤怒或震惊,其实只是在想:
提前同她说过晚安,真是太好了。
远坂唯名是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他真正看清楚这一幕时,身体已因先前不间断的逃亡而疲惫不堪,组成各处的血肉零件发出即将崩溃的危险鸣叫,而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头的不祥预感,则在进入神社的这一刻到达顶峰。
似乎有些什么最坏的事就快要降临在他的身上,而他对此已有一些模糊的预料:
在弦崩断的那一刹那,精神反而放松下来。像是有一个自己脱离了这幅皮囊,尤有余裕的自高出一等的视角,观察起这座山谷中所上演的劣质剧目来。
大学助教透过镜片冷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他尤为清晰的看见白石沙耶香失了血色的侧脸。没有妆容,缺乏滋润,眼眶下仍是昨天所见的那一抹淡淡的青黑,唇瓣微张着,像是脱了水的鱼。
这模样谈不上美丽,更没什么动人,唯名注视着尚且缠在她脖颈上,嵌进皮肉里,绞得那些血肉越发显得难看的那圈铁丝。他原以为生死总会赋予人某种不同的震撼,可实际上却并不是。
躺在那台上的女性并不比平常更美,那显得狼狈的身姿也谈不上震撼人心,只不过是从一个会对他说出谎话,又会因此而感到不安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些没什么特别的骨血肉块罢了。
仅此而已了。
唯名神色平静的缓慢走近了演舞台。
高出一线的舞台之上,素川司瀧神色淡淡。
他将插入祭品胸口的匕首拔出,对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像是感到不快似的微微颦眉。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而既不因目的达成而欣喜,也不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而存有忧虑。在这时,他的神色甚至微微放松下来,原本显得冷漠的神情烟消云散,依稀显出几分平日里的腼腆柔和来。
“今年的工作也完成了。”
他像往常一样朝他们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依旧温柔而略有羞怯,站在他身边,在方才的仪式中为他演奏的四个搜救队员,也因他这样的态度而更加坦然了起来。
这几人俱都身披白色披风,手持不同乐器,看似坦荡的眉宇间充斥着某种隐秘的得色。
他们友善而又志得意满的向众人询问:
“如何呢?大家要不要一起入教?”
一直以来沉寂的队伍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被点燃。
——质问的句子如烟火般炸裂开来。
——怒吼声在耳边响起。
——有谁在身边崩溃的嘶吼着瘫坐在地上。
——有谁流了血,又有谁在哭。
“不了。”
唯名语调平静的这样回答。
这可真是有点奇怪了。他这样在心中想道,仿佛这竟然不是一件卑劣而应叫人无地自容的事情,反倒是怎样至高的荣誉似的。
他想着想着,又微微有些释然:
世间的劣等根性左不过那样几种,或者因愚蠢而易轻信,或者为了显得高人一等而汲汲营营。前者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蠢货,后者也不过是心肠不净的小人——与这种人争执,实在没有意思,不提也罢了。
只是有一点叫人疑惑。
“为什么……”
青年看向素川司瀧,轻声道出自己的不解,“既然总有人要牺牲,何不先向神献出你自己呢?这样不是更好……?”
他这时尚且没有料到,得到的回答会那样引人发笑,将本就拙劣的剧本的最后一丝趣味也磨得剩不下了。
素川司瀧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回答他:
“我不在了的话,谁还能继续安抚神呢?”
——这回答叫唯名甚至一时间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起来。
这世上有多少人呢。
有多少庸人,多少有能之人。
有多少人和你相似,有多少人比你更好。
看啊,众多的恐惧因此而生。唯名总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渺小,认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值一提,总有人能办到他可以办到的事,而有更多的人可以做得比他更加优秀,比他更加完美。
人的一生或许就是这样,他努力在这个世界上寻找自己的坐标,不叫自己四处漂泊,在找不见意义的虚无的恐惧之中惶惶终日。
而在这里。
在这样一个偏远无人知的小山村中。竟有这样一人,堂堂正正的诉说自己的与众不同,真心诚意的相信自己的无可替代,满心认为在亿万人中独有他一人身负重任,做出一副艰辛模样,摆出盛满伤痛的样子,可不是越发显得高洁可怜,惹人痛惜了么。
这自信因太过可笑,甚至开始叫人羡慕,引人向往起来。
“……哈哈。”
竟然就是这样一个惹人发笑的人。
这个认知在唯名的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竟然就是这样一些不值一提的人。
远坂唯名低声笑了起来。
他已不再看见一些她的幻影了。曾不断在眼前闪现的那些音容笑貌,已安静的蒙上同这里的空气一样的铅灰色,像是滚过枝叶的露珠,渐渐消融了。
不过这样短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形容不出白石沙耶香的颜色,开始忘记她同他说话时的声音,那些疑虑与纠结都开始褪去,唯名觉得她或许是美丽的,但却又只能描述出那些干枯的嘴唇,苍白的面颊,泛着青灰的眼底和被丢弃在地上并不算美的身姿。
只不过是短短七天。
是他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旅途,是他人生中不值一提的轻微痕迹。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浩大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悲喜剧的其中一幕,由劣质的脚本和蹩脚的演员共同谱写,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甚至留不下曾发生过的痕迹。
远坂唯名也只不过是这些蹩脚演员的其中一员。
而他尚且有足够的理智冷静的嘲笑自己。
青年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想他的确是冷静的。
他不感到恨,也摸不到爱的形状。胸口残余着些微的笑意,不知是针对谁,嘴角已没有笑容残留,提一提也感到很费力气。
或许正是因他的这份冷静,很像是能够思考,做出抉择的样子。便有披着白斗篷的人来到他身边,俯视着他,语气柔软,像是规劝,带着动人的善意,轻声细语同他说:
“你们逃不走的,现在改变主意还不迟……真的不考虑入教吗?”
唯名面向这走至他身边的人,视线却不知落在何处,面上便终于泛起一点快活的意味来。
他略略舒展眉眼,像是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平静而有礼的再次说道:
“不了。不必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还说了诸如‘多谢你的好意’、‘我没有打算要逃’之类解释的话,又或许没有。不论如何,在最后一个音落下之前,青年毫无征兆的忽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死死地卡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那些被绞起翻开的血肉,那些洒在地板上的红色,红色,红色,那双不会再睁开的眼睛,淡淡的一层青乌,失了血色的,干枯的,没有生气的——
“——”
面前的人是谁已经分不清了。
是美是丑,什么摸样,怎样因缺氧而吐出舌头,尖利的呼唤同伴。
已经分不清了。
他感到有许多力道落在他的身上。手臂,背脊,腰腹,头脑。
唯名总觉得自己仍旧十分平静,没有多少爱,也没有多少恨。他依旧记不起不久前见过的那张笑脸,记不起她同他轻声说话时的那种声音。
他被拉扯向后,肉骨与血发出悲鸣,只有一双手仍一丝不苟的紧握着,只有面上的神情仍旧淡淡。
与先前的素川司瀧相同。
没有多少爱憎,没有什么愧疚,既不感到羞耻,也说不上太多愤怒。
他只是在做一项工作。
一项得有人来完成的工作。
唯名早已判定。比起只让他觉得可笑的素川,自己更加鄙夷的,是这些曾经的搜救队员。
他感到自己必须要这样做。就像人总想要把自己面前的垃圾清理干净一样。——最好能亲手阻住那脆弱的气管,一点点断绝面前这滩令人作呕的皮肉的呼吸。
面前的人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垃圾和垃圾之间有什么多少分别,可燃与不可燃,没有人要求,谁又会费心思去区分呢。
他听见谁的嘶吼谁的哭喊谁的尖叫谁的悲鸣——
但是没有笑声。
没有他曾听过的那种笑声。
……
不会再有了。
然后有谁迫近了这里。
冰冷的什么和灼热的什么一同嵌进他的躯体。
远坂唯名听到枪声像是在极远的远处响起。
——到此为止了。
他平静的这样想道。
+展开
远坂唯名进入山谷的第六天夜晚,是在山庄度过的。
在早前的种种猜想终于在这个晚上,自当事人的口中得到证实之后,这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白石沙耶香同他说了许多。
从坦白自己的身份,到说明自己的来意,她看上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显得更加单薄而憔悴,一头蓝发凌乱,眼眶微微凹陷。
她说了很多很多,唯名安静的听着,然后轻声向她提问。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累了。
累得早已转不动自己的视线。
第六天的夜晚像是很长。
说是留了宿过了夜,且算是孤男寡女,像是很有些引人深思的意思。可实际上,却远不是这么一回事——在这座旧主已证实是他人的豪宅中,他与同样是外来者的白石沙耶香注视着相同的一片蒙上灰色阴影的天幕,个中滋味,实在难以复述。
原本属于铃宫一家四口的这座宅子,在入夜之后消无声息,像是浮动着某种未散尽的沉郁之气,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沉重的铅灰色。
唯名站在窗台边,注视着窗外深色的雨幕。
“真的很抱歉……”
有谁带着歉疚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传入他的耳中。
他没有回头。
唯名有些分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这倒也不妨事。他心想,在到了这里之后,他的确是已渐渐变得古怪了。他本不该理会那些有悖常理的事情,不该与这里的人牵扯过多……可他现在却在这里,留在了这里,自己为自己不会回头,身体却擅自做主,已伸手轻而缓和的抚上了女性的发顶。
‘我相信你。’这是他不能说的话。
‘不是你的错。’这是他说不出口的话。
‘一定能出去的。’这是他自己也不信任的话。
‘我会陪你。’……
……
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唯名开始时并不会总刻意想到她。
那些简单的相交也总交织着种种复杂的疑虑与欺骗,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匮乏,更不要提相知或是别的什么。
到底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呢。
唯名开始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她。
不可信。不值得信任。危险。危险。危险。不能相信她。
他很清楚。
他对她有足够的戒心。
他从没有打算要相信她。
他……
“……”
他很清楚。
“早点睡吧。”
唯名最终也只能这样对她说:
“……晚安。”
“沙耶香。”
+展开人是会欺骗自己的。
远坂唯名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件事。
人是会欺骗自己的。不论什么身份地位,不论人格优劣高低,人在真相面前总爱遮住双眼,捂住耳朵,对摆在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像是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事情总不会坏到那样的境地,又或者有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他盯着手里一家三口的照片发了一会呆。
搜救队现在所在的这家废弃化工厂,曾经的用途在搜索的过程中逐渐变得一目了然。散落在各处的古怪白色粉末与一笔笔交易记录,让前一天还在因邪教祭祀的话题而各处奔走寻找线索的众人皆心生出一种难言的古怪来,一直以来遭遇的非科学的离奇经历,也因这一处赤裸直白的交易表的出现,而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现实感觉。
该怎么说呢。
或许比起怪力乱神的邪神祭祀之类的事,反而是这里的这一类事情因有前例可寻而叫人稍能放下心来。至少这里的一切,说白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嘛。
一日不见人影的榛名今天也出现在了队伍里,小警察推拒了众人的担心,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膛,显出毫无异状的模样来。而唯名无言的站在他身边,看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上细小的变化。同胞兄弟的眼窝微微凹陷,血色褪去了一些,在露出些微憔悴容色的同时,气息却极平稳,目光一丝不乱,显得像是当真没有什么异状的样子了。
榛名偏过头,兄弟二人目光相接,双方都平静而坦然,弟弟甚至还有余力活泼的眨了眨眼。
唯名于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没有询问对方的行踪,也没有问他这之后的打算。
就像榛名也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照片,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样。
那傻小子最后对他说:
“大哥,我好像挺久没给爸妈打电话了……你说他们这一趟公差也该回来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
“……是啊,就回来了。……出去之后给他们报个平安吧。”
这段对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唯名没有加入对地下保险柜的搜索。
当众人对那些药粉猜测纷纷时,他正盯着在这里找到的两张照片,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叹气,还是因早有预想而更加烦心起来。
背面写着凉宫家的照片上,一家四口人的身影同山庄电视柜中那张照片上的人一一重合,而另一边,另一张照片上牵着父母的手笑得露出门牙的小女孩的轮廓,就这么一点一点同他记忆中的那副音容叠在了一起。
唯名想起那天夜里。他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黑红色房间,不祥的雨水一直落下,连月光也不再洒落在他们身上。
他忘不掉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幕,心越发坠下,脚步越发沉重。
可在目光触及那人时,心头种种却又忽地淡去,一时间没有其他话要说,只相对沉默。
——然后唯名就这样抬手拥抱她。
……
化工厂内,搜索仍在不断继续。
唯名攥紧了两张照片,连带着先前捡到的军刀一起小心的收起。
他挥开脑中的其他杂念,暗自想着:
白石沙耶香。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便她自己是白石沙耶香。
……或许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没有骗他的。
+展开黏腻的血液自上方缓慢的落下。
那暗红发黑的液体滴溅在木桌上,在大滩凝固的红褐色异物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悬在上方的异物一动不动,老旧生锈的金属吊钩刺穿柔软的肉与坚硬的骨,自破开的腹腔串入,刺破脊柱顶端的皮肤,露出一星半点尖头,在昏暗的内室闪烁着一星寒光。
“笃”“笃”……
近乎凝固的血液顽固的不断落下。苍白的人类肢体散落在木桌上。已被剖开胸腹下去糟粕的人显出一种异样的清洁,失了头颅的颈部被仔细洗净,透过空洞的腹腔可看到露出的一节节突起的脊柱,被覆盖在一层薄而紧致的筋肉之下,泛出奇异的鲜红色。而四肢则沿着关节利落的被取下放在了一旁,血在这之前便已经提前流尽了——
……“笃”“笃”
血液仍在滴落。
这声音重重敲击在直面这一切的远坂唯名的心头,微小的声响却如同响雷,叫他脑中一时间一片空白,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自房门外流入的空气卷起屋内浓重的腥臭,让粘着灰尘的血腥气灌进自己的鼻腔。
“…………”
青年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一时间觉得胸腔中的空气被忽地抽空,又像是有一只手按压着他的胸腹,将最后一丝氧气也挤了出去。唯名觉得自己像是在岸上徒劳吸进空气的鱼,被拼命吸入的冰冷空气留不住身体丢失的热度,然后喉管也如刀割火烧般疼痛,眼眶难以抑制的干涩起来。
“——”
他张了张口,一时却未能发出声音。
每吐出一个音节,都像是须得挤过伤痕累累的细长喉管,连带着刮出最鲜嫩的血与肉来。
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唯名甚至分辨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该怎么做呢。或许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或许他应该将地下室中的这一切诉诸于众,或许他应该斥责面前的人丧失人性,用一切鄙夷的轻蔑的厌恶的言辞作为武器发出攻击——
他可以这么做。
他是有理由这么做的。
这正是正常的人之情理,是出于轨道内的人应表现出的愤怒与恐惧。就算他现在一言不发,只向山庄主人投以看待罪人的目光,不屑于再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出自情理的,无可指摘的,值得原谅的……
“……”
远坂家的长兄双唇细微的颤抖,他终于看向一旁面上带着忐忑与阴郁的白石沙耶香,叱责与质问几乎溢出喉咙,他听到自己的牙床因颤动而相互撞击的声音,然后终于开口道:
“……这里——没有被其他什么人发现吧。”
在这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的,竟是几分钟前白石沙耶香面对他时那张染着挣扎与不安的面孔。然后在那张面庞上曾有过的狡黠笑容和平静时安稳的目光,不甘示弱的涌了出来,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绝不能再让第二个人发现这里的事。
在张口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后,唯名的思绪中就只剩下了这一件想法。
而最后一个从他的脑海中偷偷溜走的念头则是:
坏的预感果然总会成真。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