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开一楼蒙着黑布的待客室的门时,唯名忽然心中萌生出的一股退意。
或许还是现在收手会比较好,或许还是不要去了解会比较好——他反复琢磨着这样的念头,手上却半点不乱,将钥匙插入锁眼,向一边拧动。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退路已经没有了,不论如何,自己就是为了找到真相才会出现在这里。唯名收拾了一下心绪,抬手推开了房门。
——摆满了整张长桌的各式刀具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中。
……
午间的晚一些时候,一行的几人心思各异的走出位于台阶高处的山庄,在回到营地的途中各自保持了沉默。
这一个中午,他们可以算作收获颇丰。可这样的收获却并不能让人感到由衷的喜悦。大量刀具上暗沉的褐色印记,房间深处古怪又诡异的稻草人形,被隐藏起的录音笔和录像带,还有那本经文……
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沉重,在那本经文里所记述的内容足以让现在身陷窘境的他们联想诸多,这份不好的联想更加加重了不安与恐惧,仿佛这样由一个求救讯号作为开端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恶劣的骗局。
这样的想法到底太过阴暗,或许不止有一个人这样想,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未曾有人将之宣之于口。甚至队伍中一些年轻又活泼的学生,尚且还有心思笑闹,活力四射的将这窘境当成是游戏中的关卡,跃跃欲试外出探索。
年纪稍长一些的几人只能无奈的苦笑,拦他们不住,就也不多管了。索性乐观算是一件好事,谁又知道他们到底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到几时呢。
而若真到了必须要正视真相的那一天,也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场混乱。
唯名盯着自己前方称不上是路的路,他踩在满地的枯枝落叶上,湿润的泥土与腐烂的树叶构成一种让人不快的凝重感。
转过前方的一片灌木丛,方才那座大宅的主人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白石沙耶香依旧带着她的那把蝴蝶刀,她像是刚刚自更深处的树林中跑出,身上沾了一些枝叶的碎屑,微微有些喘息。她见到几人,脚步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装后才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中午好呀,白石小姐。”
墓守率先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而本应最为热情善谈的远坂榛名却一反常态的站在了他哥的身后,努力试图将自己与对方同样高的身子缩进大哥的背影里——他似乎极为害怕白石,除了唯名隐约察觉了到了些什么,其他人都对于他的反应十分不解。
“中午好。”
白石沙耶香在距离他们几步的地方站定。她双手环抱在身前,冷淡而克制的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向他们投去了一个暗含探寻的目光。
她视线移向他们的背后,因已走出足够远,山庄已经被掩埋在枝叶中遥不可见。但或者是因为心虚,几人仍旧提起了心神,总觉她的目光中隐隐含有几分怀疑。
白石问他们:“几位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微妙。白石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答案,不等答话,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不论如何,还是请各位多小心吧。这里有许多让人感觉很危险的地方……”
她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一下蝴蝶刀,忽然停下了动作,抬眼看向唯名的方向。
“远坂先生?”
短发女性喊了一声。两个远坂一同朝她看了过来,让她不禁露出了一点笑意,“我是说……远坂唯名先生。”
“有些事情想与您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要稍微一起散个步吗?”
+展开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半夜还在行动,可以说是修仙探索了。
为了行文调整了部分情节和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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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里回荡着脚步声。
在精神病院中屡遭怪物追赶后,有不少人已经不愿再踏足这座过分阴森诡谲的建筑,但对女高中生表现出极大兴趣的远坂榛名当然不在此列。唯名带着一脸要看护傻弟弟的无言陪伴在兄弟身边,却一进门就被棲夜拉过去,用献宝般的神情塞了许多东西,让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也难得结舌,凪则在旁边牵着频频打哈欠的璃璃音笑得打跌。
这什么兄弟修罗场啊。他充满同情地拍着榛名肩膀,后者无辜回望,明显没有意识到「樱井棲夜比起自己更信任兄长」这个事实。
身处混乱人际中央的少女歪着头,像每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笑靥天真,但在深处又藏着通常女孩子不会有的如履薄冰的紧张和警惕。曾经都发生过哪些令她难以相信他人的事情,凪从自己仅听过的只言片语里无从拼凑得知,但他看见那双石榴石般的眼睛里倒映着一片荒芜,很显然需要人悉心打理和照料。
就是不晓得最后成为合格园丁的会是双生兄弟中的哪一个,榛名还是唯名……又或者是其他人也说不定。
他们循着手绘地图以及少女的指引打开一间又一间房门。钥匙串叮当作响,在夜里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而令人发寒。
「小樱井想要吗?」不如说这种地方出现樱花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凪捻起干枯的花瓣转头随口问了句,棲夜忽然脸色一沉,撇开头转身出门,「我不喜欢樱花。」
这还是凪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鲜明的嫌恶态度,不是畏惧而是不快。
兄弟俩一脸若有所思,璃璃音还在走神,一时空间里陷入沉默,凪笑了笑,随手把干花夹进笔记本里。他有种预感,或许这是与女孩背后的故事紧密关联的「什么」——也有可能只是错觉。
跟着棲夜与终于有机会献殷勤的榛名留在放映室,他们则告别两人与向荧幕跑来的舞女笑靥,继续探索一片黑暗的病院。
门被打开又关上,汩汩的腥臭血液里有纸质物品上下沉浮,布满灰尘的地面格格不入地躺着手鞠球,天台的风撕裂夜空长啸,在深夜里让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不是刚下过雨?」唯名从留着湿痕的水泥地板捡起纸片,沉吟着翻看,「是那个『栗原』……名字是『樱』。」
「樱花?」
「樱花吧。」
就在不久前,少女对着唯独不存在于档案堆里的「栗原」露出不满神情,语气生硬地结束话题。
心里多少隐约有了猜测,凪与另两个人往回走,楼梯向下再向下,进入弥漫恶臭的地下楼层。
「时间很晚了,再看看就回去?」
三个人在最深处的房门口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互相扯出僵硬神情。某种直觉敲击他们的神经发出警告,提醒前方危险,非请勿入。
「这个就……算了吧。」凪摇摇头,跟助教和女学生一起近乎逃离地返回地上,去把一整晚都在看电影的人接回来。
棲夜与他们在病院门口道别,半边脸隐没在长发下,融入仿佛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展开
电脑室的办公桌上,几小时前他们才刚刚调查过的电脑孤零零的被摆放在正中央。
同行的津久井直到现在也对之前厕所内装满垃圾的垃圾桶耿耿于怀,在同行几人的劝说下,他好歹打消了直接冲向厕所的打算,跟着其余几人一同来到了电脑室内。
唯名打开电源,对着屏幕中弹出的密码输入框思索片刻,随即没什么犹豫的敲下了一串字符。
【Pulitzer】
被放置在电脑旁的本书副标题提示的核心,结合封面上写下的【梦想】两个字,要猜到密码实在不是一件多么费工夫的事情。
他在众人反应过来前敲下了回车键,这一次,之前试了诸多密码仍旧没能打开的电脑终于顺利被开企,在微暗的开机界面之后重新亮了起来。
“哇哦。”
一边的几人看热闹似的啪叽啪叽鼓起掌来,墓守凪看起来甚至想吹个口哨,他伸手搭上唯名的肩膀,笑眯眯的凑过去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不愧是助教。”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唯名早有了解。年轻的大学助教侧目看了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大学生一眼,在记忆中每年数量众多的学生面孔中排查了片刻,还是没能记起什么。
他倒也不如和介意对方的动作,只稍稍往一边侧了侧身,将屏幕上的内容展示给其他人。
在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一共也只有两个文件夹和一个文字处理器的应用程序图标。充当桌面的是一张外国男人的油画,正是普利策奖的创始人——约瑟夫普利策。唯名认出了画上的人物,越发肯定了胸中的判断。
墓守则谨慎的先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随即才点开了其中一个标着【新闻稿】的文件夹。如名称所示,里面有数量众多的新闻稿,其中有一些的标题让几人纷纷精神一振,飞快的将之点开来。
但叫人失望的是,最值得关注的一个文档空空如也。其他也只是一些已报道过的新闻的底稿,众人一篇一篇查看完毕,不免都有些失望的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
“嗯……”
墓守挠了挠自己的小辫子,拖长了音撇了撇嘴,“好吧……那么图片呢?”
他将视线转向另一个文件夹。
唯名推了推镜片夹,无言的点开了第二个文件夹。
这一次或许会令他们比刚刚更加失望。留有大片空白的文件夹中只有三张图片,前两张都无甚惊奇,最后一张倒是叫在场的几人啼笑皆非——白石沙耶香的全身照被P在了某个颁奖现场的图像中,因手法粗糙拙劣,与其说是恶意,倒不如说只是惹人发笑,像是一个玩笑一般。
旁边的几人一个接一个偷笑起来。
这是什么小学生一样的恶作剧手段啊。
唯名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也笑话这照片的拙劣,但他心里也明白,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简单。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这家的主人从抽屉里取出那张一家四口人的合照,位于女主人位置的女性脸部被重重的涂黑,同样看起来像是某种恶作剧,但其中隐藏的恶意,却是不用多说的。
那时的白石,面上是什么样的神色呢?
一边回忆着几小时前的种种,一边关掉已没有其他内容的电脑,唯名深吸了一口气,在脑中制定好的方案中,挑选出了接下来计划再调查的地点。
他确定了方向,大步跨出了电脑室的房门。
+展开唯名偶尔会觉得,在进入山谷之后,一天的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在一时放心不下,跟着榛名报名参加救援之前,他的生活过得还算规律。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在固定的时间到达学校,只在每天晚上的八点钟清理邮箱,夜里多半是在两点钟左右入睡。
如这两天一般混乱的生活,是他之前从未料想到的。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实际上,唯名倒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原以为自己是个惯来小心谨慎的人,审时度势,不立危墙,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轻易出手做些什么的。可现下他又忽然没有那样确定了——事实果真如此吗?他真的就那样耐得下心,置可能已近在眼前的真相于不顾吗?
只需担小小的风险。只需往前再走那么一步……
唯名垂下眼,下颔微微绷紧。他拿起电脑房桌上的那本书,指尖在封面烫金的标题上轻轻划过。
在参观完整座山庄之后,青年落在队伍的最末尾,走在白石沙耶香的身侧。
对方已经将从他们那里拿回的那条项链戴在了脖子上,黑石的坠子在女性的前胸微微晃动,唯名不便多看,立刻转开了视线。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问道:
“那条项链……对白石小姐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对于当时白石沙耶香忽然激动起来的神色,唯名记得一清二楚。他对此感到有些讶异,因早前已在心中在眼前的女性身上打上了贞静淡然——或者还有一些冷漠——的标签,所以看到她露出不同于寻常的表情,一时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他回过神时,项链已交还到了对方手上,再想要说些什么,都已经不太合适了。
然而唯名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在将这挂饰抓在手中的那一小会,从进入山谷起便一直缠绕着的阴冷感觉,似乎稍稍有所减弱……
会是错觉吗?
不,他并不这样想——
“嗯?这个吗?”
白石伸手拨了一下胸前的挂坠,多少带着些许不解偏头看向唯名,“这是小的时候我母亲送给我的,据说是能辟邪护身……”
“护身吗……”
或者真的有这样的功效也说不一定。唯名想起那些突然消散的雾气,在心中这样想。
白石却摆摆手,“也不会说指望它真的能保护我什么。”她这样说,“大概只是有这样一个好的寓意吧,我从小就带着,也算是习惯了。”
说起母亲,唯名似乎隐约在她的面上看见了些许惆怅的意味。但他到底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忽视那些可能是错觉的惆怅,追问:
“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客房……?白石小姐在这之前有注意到项链不在了吗?”
“当然有……”
被这样追问,白石却像是毫不在意提问者语中藏起的疑虑,痛快的点了点头,并仔细的解释道,“就在前几天,睡前我总习惯将项链解下放在床头,醒来却发现不见了。”
会是小偷吗?唯名刚想问出这句话,对方就像是看懂了他的想法,先一步摇了摇头。
“我自觉自己警觉性还是很高的。”
说这话时,短发女性微微垂着眼,漫不经心的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蝴蝶刀,刀身轻巧的绕着她细瘦的手腕转过一条弧线,“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被闯入的迹象……应该不可能会是小偷吧。”
她稳稳的接住蝴蝶刀的刀柄,刀锋处闪过一线冰冷的流光。
“……”
唯名抽了抽嘴角,隐晦的抹掉额头上的冷汗,附和着应声结束了这个话题。
看来现在这样的状况,直接询问对方,也没有办法再得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他沉下心来,终于做出了决定,决意要跨过那么一点小小的困难,为了了解真相稍稍冒一冒险——
在午间白石沙耶香出门之后,唯名同另几人一同,再度潜入了这座潜藏着众多谜团的谷中山庄。
+展开意识到房门无法打开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在集体进入位于洋馆二楼的客房之后,意外毫无征兆突然降临在了搜救队队员们的头上。
就在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几秒钟内,满是积灰的客房内突兀的涌出了大量的雾气。这雾气就如整座山谷给人的印象一样,阴冷且粘稠,让人不安不快,止不住的焦躁起来。
在越发浓重让人不安的雾气中,唯名听到门外白石惊慌的询问,门把手在拧动下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这声音忽然间仿佛被隔得很远,隔过茫茫的雾气,听不真切了。
他下意识的要去推门,却在混乱中不知被谁撞向一边。蓝眼睛的青年踉跄两步扶住墙壁,突然的冲撞让他脑袋犯晕。他在越发冰冷浓稠的浓雾中向前伸出手,先是摸上了墙壁边的窗台,然后一路摸索着试图扳动窗户的把手,然而反复试了几次,窗户却像是被什么人自外面死死抵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
榛名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一侧传来。唯名听到他的声音,却难以辨别方向。他试着离开墙壁,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撑在一旁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的家具上,手下是一片绵软——他无意中摔在了客房的床上。
客床上依然是一片厚厚的灰尘,唯名结结实实的被扬起的灰飞呛了一口,止不住低声咳嗽起来。他试图撑起身子,手无意中碰到了枕头的边缘,手掌下一点异样的触觉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论是什么,也总归不会让现在这样混乱的情况更糟。他这样想着,一把掀开了枕头,毫不犹豫的将被他压住半边的东西扯了出来。
紧握的掌心中,冰凉的金属边缘让他感到微微刺痛。在这样的浓雾中,实在难以分辨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物件——隐约只能判断似乎是挂坠一类带链条的饰品,链条自他的手背垂下。
唯名刚将之抓在手里,尚未来及查看,雾气便又如同出现时一般忽然散去,没有了遮挡视线的雾气房间中的景象一时直白的暴露在众人眼中。
那是一番怎样众生百态的景象啊,有的人缩在墙角,也有人跌坐在房间正中,或站或卧,俱都狼狈极了。唯名自己弯着身子半卧在床边,看见榛名正举起手中的警棍,似乎正打算给玻璃窗来那么一下——他迅速支起身子,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东倒西歪的搜查队众人亦面面相觑,其中一些人如唯名一般,迅速跳起整理起自己的衣冠,另一些则索性瘫坐了下去,长长的喘出一口气。
——客房的门在这时也终于被用力推开。
“你们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白石沙耶香整个人撞了进来。她语气中带着焦急,一抬头,便看见众人姿态狼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唯名站在床边,手中还握着那条项链——那的确是一条项链,一块三角形的铁板之上简单的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称不上有多精致美观,但却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引得唯名不由得垂下头,仔细观察起来。
他模模糊糊的察觉,似乎就是在他拿起项链的那一刻,浓雾突然褪去……
然而尚未等他将这一朦胧的想法固定下来,站在门口处的白石已将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蓝色短发的女性在看到项链的一刻突然间激动起来,她几步冲到唯名面前,不容对方躲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项链……是在那里找到的?!”
她急迫的朝僵在原地的青年探出身子。女性的身形明明比唯名娇小许多,被这样抓住,唯名却感到一阵压迫,无法动弹。他试着抽了抽手,却无法成功,只好任由对方抓住,颇有些窘迫的将上半身向后微仰,以躲避对方的迫近。
“就在枕头底下。”
他回答白石的问题,偏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床铺,然后强忍着不叫面上显出什么,努力试图镇定看向对方,“这条项链,是白石小姐的……?”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顿,到底还是忍耐不住,又小声补充道:
“…………不、不管怎么样,你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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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相处模式写出来我就绝望了。
今夜的调查太过赤鸡漫长,累得像死狗一样,所以没有三篇了,没有了。
摸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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