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特在海边走了走,海水吞没裸露的礁石,那些符咒在水底闪着光芒,伴随着波涛的涌动呈现出一种迷幻的色彩,像是要把人也吞入海底一般。
“喀拉”脚边的岩石有些松动,芮特用三叉戟挖掘了一番,发现一块金色的薄片卡在石头的底端,尽管被海水侵蚀了不少,拂去表面的泥沙,依然可以从它闪闪发光的模样看出它主人当年的尊贵地位。那是曾经来此冒险的贵族遗留的徽章,芮特小心翼翼地把它整个拔出来,它的形态像是一件华丽的晚礼服,又如生出双翼的天使,上面镌刻着精致复杂的纹路,从中心到四周那纹路逐渐散开扩大,就好像平静海面被一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扩散着那最初的力量。
“爱尔桃瑞丝•O•布鲁”背面这样写着,像是海的女儿一样的名字,为海而生,终葬于海,芮特不知道这个贵族小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捡到这个徽章的时候感到一丝哀伤,像是某种执念的禁锢,像是某种命运的作弄,像是,和自己一样的故事。
头晕目眩了。残破的画面被拼凑在一起,奏响了,吟唱着,残忍的悲切的命运的诗篇。芮特被寄养在远方的亲戚家里,以一个奴隶的身份,为他们干活,亲戚对她很不好,孩子们也瞧不起她,尽管她是大他们一些的姐姐,可她终究是他们的奴隶。父亲把她送走以后就很少去看她了,她曾试着向前来探望的父亲哭诉亲戚对她的虐待,换来的不过是亲戚更加残忍的毒打。父亲是个懦弱的人,他无法挽救自己的孩子。从那以后她也不再期待父亲的来访,而是更多地去接触自己的族人。她在那里结识了许多夜种的朋友,许多夜种都加入了一个秘密组织,她也被推荐了去,很快就以她优雅的礼貌和出色的战斗力成为了组织的重要成员。
“反抗人类暴政”,组织是这么说的。不只是头目这么说,而是组织中的每一个成员都这么说。她预感到一场腥风血雨,无论是夜种还是人类,在这一次的战斗中都将两败俱伤,只不过她没有意识到,这场演出会先在她的身上开幕。人类和夜种的双重身份,不会被任何一方完全接受的血统,如若没有压倒性的数量,终究要一个个被当做异端处决。在她落魄之时向她伸出手的组织,却做出了和人类一样的选择,只不过那个选择更为冷酷,如果说人类的处决是毁灭她的身体,那么组织就是毁灭她的心。
如果直接让她去杀自己的家人的话,她再恨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是不会动手的。只是当初那个温和地接纳了自己的人,她以为的,那个彬彬有礼,理解她包容她的人,终究是让她犯下了这一切,那药物激发了身体里的嗜血因子,也挑起了她心中的仇恨,她多么像是一个戴着镣铐的囚犯,自认为挣脱了一切,终于落入了更大的陷阱中。她庆幸,他没有料到,从那种梦境之中醒来,在惨烈的现实面前,尽管她一度陷入深渊般的绝望,却最终从命运中逃脱了,她没有杀死自己,她明白自己逃不开内心的谴责,却背负着这样的罪踏上了遥远的旅途。
是父亲的那些话,还是那歌声呢?如果没有人能够接纳她,那就自己接纳自己吧。
回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却被强烈的孤独和窒息感禁锢着,芮特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跌坐在沙滩上,海浪抚上自己的双脚,那冰凉的触感让芮特回过神来,三叉戟陪伴在身边,轻微地颤动着,像是在外界的音波中吟唱自己的歌谣。芮特想要把三叉戟捡起来。随着芮特的指尖触碰到它金属的表面,到整个掌面包覆住纤细的柄身,三叉戟的吟唱也更为的激烈,似乎有蓝色的光芒在三叉戟的表面隐隐流动,就好像被水吞没的礁石表面,那随着波涛流淌的符文。沉下心,静静地感受着三叉戟的震动,那之中流出了一种强烈的感情,是矛盾的却又调和的,剧烈的却又包容一切的平静,那种平静中蕴含着丰富的激荡的情感,化为强大的力量,满溢在四周。芮特在其中感受到了周围一切事物的感情,棕榈树的果实,搁浅的船只,生物的遗骸,海水在脚底流动,闪着荧光,吞吐着,包容着,所有这些活着的或是死亡的事物的感情和故事。
是海的结界。三叉戟中有海的元素,而这份感情却是自己的,到底是感情呼唤了海洋,还是海洋在诉说着一切,不得而知,只是这共鸣和羁绊是唯一的。芮特轻轻挥舞起三叉戟来,那三叉戟变得比之前更轻盈而灵动,银色的表面布满蓝色的咒文,带起眼前的海水向中央逆卷而去。
然后芮特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结界里出现了巨大的黑洞,像是要吞噬一切的磁力将芮特向海面吸引而去。三叉戟像是和芮特的心思连接在一起一般立刻关闭了结界,霎时一柄巨剑飞来,掠起海岸的沙土,芮特急忙拿起三叉戟横在面前挡住这快速而有力的一击,巨剑因为惯性被弹射回去,消失在尘土之中,芮特也因这冲击退了好几步,勉强稳住身体。尘埃散去,眼前的景象让芮特心中微微一惊。一个石巨人正从中心海域站起身来,右手握着刚才扔向芮特的那把巨剑,左手是被魔法光环包裹的巨大机械手,背后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武器,像是从属于那些葬身此地的冒险者们。不知在这海岛,巨人究竟吞噬了多少冒险者的生命,口袋里装徽记的地方隐隐痛了起来,芮特赶紧稳住心神,向渣和医生的方向跑去。
眼前的地面因为巨人起身而产生了震动,沙尘在空中扬起,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远处的冒险者们发射出一道道的魔法光线在这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炫目。随着巨人的起身,芮特鲜明地感受到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海的中央倾斜而去。
“吾乃石之巨人西西弗斯,闯入这片海域的人,死!”没有感情的低沉的咆哮。
降裁者。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词。吸引力骤然变强,芮特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礁石。闪着咒文的礁石不如别的石头坚固,被芮特掰下了小小的一块,礁石上的咒文在手中突然闪亮,芮特一下就被抛到了半空之中,向着空中的岛屿飞去,然后芮特看到了巨人的脸,和它胸前外露的心脏。
那颗心脏像是燃烧着火焰的橙色宝石,给巨人提供着能量,巨人的机械臂里埋着各种各样的管线,形成各种回路,让它能够放出庞大的魔法阵,击退近身的冒险者们,与此同时,右手的大剑也一刻不停地向冒险者们砍去。芮特仿佛能看到自己醒来的大树底下有无数冒险者的身体出现,然后又投入到战斗中去。
越是靠近空中岛屿,芮特越能感受到高空给她带来的窒息感,脑海中陷入混沌,仿佛那底下刀光剑影、法术碰撞的声音都有些遥远了。一杆箭从身边略略擦过,芮特一惊,手中的楔石一下就掉落下去,失去了磁场的作用,芮特开始向下方坠落,同时也不受控制地向巨人飞去。两只手紧握三叉戟,瞄准了巨人的核心,就着惯性芮特调整了俯冲的姿态,向前冲去,巨人仿佛看到了她,拿起手中的巨剑挡在面前,芮特在巨剑的表面一踩,跃向半空中,调整了姿势朝机械手的回路而去。
“刺中了!”巨人忙着应付别的降裁者,却不防芮特切断了一根回路,断开的管道从中间喷出了一阵黑雾,随即巨人手臂上的一个法阵熄灭了。芮特正要在巨人的手臂上切断第二根回路,巨人却抬起了手臂要将芮特摔落,这时候又是一杆箭从身侧飞过,芮特本能向旁边一躲,箭扎进了巨人手臂上的第二根回路,而芮特也从巨人的手臂上掉了下去,身边失去了借力的东西,只有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和向着海面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芮特闭上眼睛,想象死亡时候的疼痛,身体上感受的痛让自己真切地感受到了存在,比起空虚地度日,或许这样的冒险和生死轮回才能够感受到自己真正的心情,看着远方的大树,伸出手去触摸虚无的景象,树底下的视野,密密层层的枝丫遮蔽了天空,这天空背后,会有一条去往王都的路吗。
“喂,快醒来去打怪了,不要浪费我救你的机会!”巨人造成的重力变换让身体很沉重,芮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绿色头发扎双马尾的女孩子,披着高领披肩,踩着长长的靴子,手上缠满了绷带,正拿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公式的魔法书,苦恼地俯视着她,“算这些很麻烦的!” 好像是风间医生的伙伴吧,芮特这么想着,撑起身体坐起来。“我叫尼科,你就是那个把医生叫走的姐姐吧。”“谢谢,我叫芮特。”芮特靠着三叉戟支起身体,环视了一下四周:“你看见过一个戴着长耳朵头套的……”看着尼科表情有些怪异,芮特想打住这个话题,但是尼科还是指了一个方向,“渣先生在那里,另外,别吃棕榈树果实。”两句话没有什么逻辑,但芮特还是谢过了尼科向渣跑去。
芮特花了很久才能确认眼前的男人,不如说是青年,就是渣本人,他此时已经摘下了头套,脸上烧伤的痕迹在红发下若隐若现,完好的独眼聚精会神地看着巨人,手中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弓箭,箭已搭在弦上,弓也拉成满月。像是早就知道芮特走过来了一般,他没有回头,死死地盯住远方的巨人,说道:“你是要来感谢我吗?”
“嗯。”此时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是冒险者破坏了核心,盖过了芮特接下来说的“谢谢”,大概是没听见吧,芮特心想,回头再说也不迟。
“我去确认下状况”,她朝着巨人跑去。
+展开
浪打在浅滩,散发腥味的泡沫来了,又散去。漂浮物被冲到沙滩上,是一把小刀,锈迹像寄生虫纠缠着银色的刀面。渣捡起生锈的刀子,阴沉地笑了一声:“这有趣的鬼地方。”
渣拿着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他计算得很好,芮特跑来的时候,视线正好汇聚在渣的脖子上。尽管三观和渣格格不入,芮特也不希望任何人不明不白地受伤,死去。
“等一下,你不能……”芮特叫道。
渣确信芮特会阻止他,所以他切开自己喉咙的时候是用了最大气力,他也确信芮特的力气远远大于自己,这只是为了“自残剧”的“真实效果”。如他所料,在生锈的刀子刺穿自己喉咙之前,芮特夺走了刀。锈迹在渣的喉咙上摩擦出浅浅的血痕,这点浅伤大概不会造成破伤风。
“渣,你怎么突然想不开?”
“罗斯先生已经走了,他说的您也听见了,这地方没有希望,您得不到您希望的东西。我想离开,我受够了这鬼地方。”
“那你也不用求死啊。”
“因为我太痛苦,死亡的噩梦,太可怕了,我看见我不该看见的东西。我不想被这该死的无限循环困住。我受够了!”说着,在芮特反应过来之前,渣把刀子刺入自己大腿,血肉和锈迹摩擦的感觉如此令人作呕,仿佛是正在尖叫的不和谐音符,在恐惧中,神经质地颤抖。
“渣!”
“小姐,要不是您拉着我去那儿,我也不必忍受这痛苦。”
芮特有些内疚,确实是她绑着渣进入平原的王都。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渣看见了什么,在那之前,黑暗的卫兵已经杀死了她。芮特觉得渣变成这样,确实有自己的责任。突然,她想到风间彻,那个医生。
芮特和风间彻是旧识,风间彻也乐意来给“芮特的朋友”治疗。表情冷淡的医生跟着少女来到海边,渣依然颓废地坐在树下。
“别救了,没用的。”渣低着头,推开他们。
风间彻拿出自己自制的药膏,用照明术打了个光,对着伤口开始治疗。
芮特则是有些焦心地站在他们旁边,紧张地问:“他还有救吗?”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风间彻的金色眼睛在照明术下格外透亮。
渣缩在树下,幽幽地低语:“不要救我,我厌倦了,我要被它们逼得发疯。你们永远无法想到那是怎么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风间彻问。
“噩梦……吧。”芮特说。
渣抱着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生命的真相,我看见了真相的一角,那太可怕了。”
研习魔法的游医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他盯着渣,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还原事情的真相。渣的声音嘶哑,而且干涩。面色苍白甚至有一些冷汗。他是真的在害怕什么吧。而芮特的眉头皱着,她也不清楚那“真相”吧。
渣对芮特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可以帮我找些水来吗?”
“好。”芮特先离开了。
医生看着跑去的少女,她的身影逐渐和远山融为一体。
渣说:“生命的差异性。我曾坚信,因为生命的差异而导致生命的意义是不定型的虚无之物。比如说,享乐主义者把短暂快感供奉在神龛,贪生怕死者蜷缩在懦弱和无知的安全屋,为荣誉而献身的骑士战死沙场身首异处,被送上刑场的先王遗臣含恨而终。生命的意义,对他们不存在唯一的答案……曾几何时,我那么相信,那不过是一个主观意识。曾几何时,我以为生命的意义本就是虚无,只是人们看见它,然后妄想它有一个确确实实的形状。”
“曾几何时?”
渣的瞳孔痛苦地收缩,他的声音几乎颤抖:“不,这不对。曾经,我以为上面的话是真理,但是在那里,法厄王都里面的东西让它们变成了废话!”
风间彻想起王都,是弗瑞德姆·罗斯说的地方。
渣望着风间彻,叹息道:“您还不知道吧,我和芮特小姐就是在那儿被杀死,然后在这里醒来的。”
被杀死,然后醒来……瞬间,风间彻的脑海闪过自己的死亡。
渣继续说:“生命的真理是存在的。我曾看见他们。在我死前,我曾有幸一瞥他的真容。生命的真理是升华的灵魂,真理的秘密在“神”的手上。而神,在黑暗的后面。”
渣扶着树站起来,慢慢地然后走到海边,混浊的浪花亲吻浅滩的足印。
“您看这些――这些岛,这些该死的树和腐朽的海,而他们的本质呢?它们属于黑暗。包括真相,它就在黑暗的最深处。”
风间彻望着海,风卷起海浪,海面的漂浮物似乎有灵魂一样,如被囚禁的生灵,呐喊,悲歌。
渣继续说:“无形的黑暗隐藏在荒凉景色背后,而真相,真理,万物的终极秘密,也与无形的黑暗同在。那是永恒的死亡,也是生命的真理。它拥有万物归一的永恒性,他是这世界上唯一又绝对的存在。”
风间彻望着渣的背影,风吹起他衣服上的皱褶,他看不见渣的表情,但是他看见风吹来的枯萎叶子。
渣摘下帽子,取下头套,把皮革头套扔到海里,让海风吹拂他伤残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那让我疯狂,让我生不如死。我想要得到救赎,医生,您一定救了许多人吧。他们有真的得到救赎吗?”
风间彻看见渣的红色头发,他的头发打破了整个画面的灰暗感。
“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渣的头左转,风间彻看见他那双还完好的绿色眼睛。
“为什么?应该不止一种解释。”风间彻还是站在原地。他觉得渣的脸和之前戴着头套的样子差别真大。
渣说:“您以为那是很多东西,但是实际上它们就是一个东西,万物归一,太一(the one),它可以有无数个名字,用人类的言语做无数的描述,但是事实上,它就是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一把‘万能钥匙’,足以打开您脑内所有封闭的知识大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风间彻有反常态地愣了一下。他问道:“它在哪里。”
渣无力地跪在浅滩上,海水湿了他的衣物。他无奈地说:“王都。我仍然记得我的死亡。那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像是恶魔。不,那本就是恶魔吧,我看见他们身体中带着生物质感的体块,没有情感的动作,融满了罪恶的血液。仇恨,扭曲,那些负面感情有形化了,并且在人类的视野里植入他们的种子。我们是他们屠宰的牲畜,我们是他们罪孽的裹尸布。那些记忆还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他们狂欢,他们咀嚼我的血肉躯壳,然后残忍地在我的灵魂中留下梦魇。是他们让我们活着,却比死还痛苦。医生,您救活肉体,但能救活他们的灵魂吗?您苦恼,是因为您只是修复了他们肤浅的躯壳,却无法治愈他们残缺的灵魂。死亡的感觉痛苦吗?我遭受了黑暗的诅咒,每一次呼吸都让我生不如死。医生,您会救我吧。”
“我只会治你的脚伤。。”
“风间先生是芮特小姐的熟人吧,那我就不隐瞒您了,在王都,在芮特死后,我看见藏在黑暗之中的‘神’。他们在谋杀中戏弄生命。他们掌握着生命的力量。我的脑海里挤满了恶魔的呢喃,他的的利器将我刺穿,我被痛苦束缚成尸俑。也正是那痛苦,让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神’与在死而复生者中的一位做了一场交易。”
渣回头,颓废地,无力地抓起一把沙。
“我想保护芮特小姐,即使她和我格格不入,但是她有恩于我,我说过会保护她的。”
渣手里的沙,最终在他的指缝间流逝,落到沙滩,被海浪冲平。
“但是那时候我是那么无能为力,我的力量,在黑暗面前微不足道。您能感受到吗,在他们面前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您是她的朋友,我也相信您。请您务必小心,黑暗的潜藏者就在这些死而复生者之中?”
风间彻联想着现在海岛上的冒险者,的确有人看来可疑。
“我看见那人身上诡异的火光,却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就在这岛上潜伏……如果您能见到“他们”真面目,就能知道生命的意义了吧。像您这样有执着的人,即使为了真理而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吧。”
风间彻点头,他听见了远方传来的,芮特的脚步声。
+展开深渊边境的酒馆里,一个男人举着酒杯,鼻子因为醉酒而发红:“你们!知道黑暗深渊吗?就是那个古代遗迹。你们肯定没去过里面。我才从那儿回来,带着许多金子,还有古代宝藏!”
远远的角落处,暗色皮肤的少女背对着酒馆中心的醉汉,但是这些句子一字不差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醉汉竖起食指,指着围观他的群众,“你们想不想像我一样!进入深渊,发家致富!”
周围的群众为他欢呼鼓掌。
一些小鬼头嚷嚷道:“大叔,你能带我们进去吗?”
“哈哈哈哈,当然啦。”醉汉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像个丑角似的,差点摔得底朝天。他哎呦一声,然后对着笑得前仰马翻的观众大叫:“失误失误!”
接着,酒杯被重重砸到桌子上,醉汉说:“让我带你们去深渊深处的藏宝地,一人10银币,安全可靠!”
暗色皮肤的少女从衣服里拿出钱袋,数了数剩下的钱,然后回望了一眼那醉汉。
突然,水声响起。原来是酒店的男招待给她倒酒。
男招待说:“您别听那醉鬼瞎说,他是个蹩脚的骗子。”
少女看向神出鬼没的男招待,他带着有耳朵的帽子,看起来像兽族,脸上被皮革头套遮住大半,连眼睛也只露出一只。
少女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酒馆中心,年长的吟游诗人对醉汉说:“老弟,你知道那个传说吗?‘生,汝之诅咒;死,汝之宿命。’那些地方是诅咒之地啊!”
醉汉说:“哼,生死轮回,都在‘神’的掌握中。但我可以绕开那些‘神’,直接夺取他的宝藏。听好了,一人只需10银币。”
男招待把酒壶放到木桌上,弯下身子,在少女耳边说:“哪个傻瓜会收人这点带路费,宝藏才值10银币?”
少女愣了下,不知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脸色有些泛红。
“分明是狡猾的骗子和他捧场的托客,专程来收刮愚蠢冒险者的钱袋子。”
“哼。”少女不屑。
男招待说:“多么可笑,如果他真去过黑暗深渊,还缺这钱?”
“说得好像你去过一样。”少女说。
“哦?”男招待眼睛转了一圈,“但那儿可没那家伙说得这么美好。小姐,你若是想去,得找人保护你。”
少女握紧手里的三叉戟:“不需要。”
“好凶啊,我的小姐。即使您看上去凶巴巴,也不能对付那些东西呢。”
那些群众继续起哄:“那深渊中可是有很多怪物啊!”
醉汉举着腰间的光亮的铁剑说:“我曾击败无数深渊魔物,还有一些半疯半残的生物。”
男招待远远指着醉汉,小声对少女说:“您看,他的剑真新呢,跟我昨天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醉汉,然后继续喝她的酒。
男招待说:“我想,就他的能力,还比不上小姐您呢,但即使是小姐您,也不知道深渊的怪物多么可怕。但我知道,”他在少女耳边低语,“我还知道传说中实现愿望的办法。”
少女望向男人,与对方墨绿色的独眼对视。
男招待指着自己脸上被头套掩盖的地方,叹息道:“相信我,小姐,为了从那儿逃出来,我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呢。”
少女望着酒杯,金色的酒液中映射她右脸的十字伤疤。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许多人叫我渣,我在这里做酒店招待的兼职,您怎么称呼?”
“芮特。”少女淡茶色的头发落在肩头的棕色麂皮披肩上。她拿出自己的钱袋,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然后掏出一把放到桌上。
“我给你10个银币,带我去黑暗深渊。”
“我可没这个胆量,但是您真的这么需要一个领路人……我们可以再谈谈……”
“15个。”芮特加了价码。
“好吧,乐意为您效劳。”渣微笑着收下了芮特的银币。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