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挺有趣的,本次又是试验,试试我自己看的那些鬼故事咋写的,文风和我说再见系列……但是很好玩!
强行带百琅出场假装有互动,接下来交给io了!
为了避免被404让我打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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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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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军队被鬼缠上了。
李懂醒的时候天还没大亮,但看时间又不是,天一直雾蒙蒙,似乎总也亮不彻底。
周围很湿,他拧了一把衣摆,挤出水来。
冷极了。
湿冷最难熬,骨子都冻得打颤,他撑着洗了把脸,在营地里头张望了一番。前些天人还多些,他们进了村,抢了粮食,杀了老人,抢了女人,征用男人——也有不愿意走的,要么杀了,要么自己在那儿饿死。更多人是被带着走了,一开始也不愿意,谁愿意打家劫舍?过半月都愿意了,因还想活,也因所有人都跟着做。事情做得多了,就去了恶字。
人本该越来越多的,开始是这样。
李懂坐下来,觉得自个快疯了,这支乌合之众凑出来的军队愈来愈安静,几乎嗅不到生气。
人怎么愈来愈少了?
领军的姓赵,六指,现在落草都得有个名号,不然不合适,就叫赵六指——他自然是叫赵将军。
赵将军和他住在同一个城里,涝灾出现前都是常人。
雨下的太久了。
饿时间长了整个人都肿胀起来,他是起先意识到没东西吃的人,逃也逃不掉,水淹了太多地方,哪里不是炼狱?饿的厉害了,人就要吃人,这种事并不少见,都是迫不得已的法子。
但人也不是立刻就生长出来,再不走自己也要被吃了。
赵将军于是带着一帮饿鬼离开了那个几乎死绝的镇子。
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反了,但又不知道反谁,好像双目可眺之地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境遇,都是死人,都是水,都是乱象。只好边打听边走,边走边杀,好歹李懂混到了赵将军侍卫的位置,少不了一口吃的。同城的不代表关系好,见过彼此食人的勾当,笑着招呼后都是更戒备。
被裹挟后,流民也成了武器,打仗他们先上,没死的一批批淘汰,留下的都是狠辣麻木的兵油子。
李懂的活儿较为轻松,只要守夜和站岗即可,但现在比之前辛苦,因为和他轮班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但他问周围的人,又没人说奇怪,好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消失的人们依旧在。
怎么只有他看不着?李懂陷入惶惑,不知是周围人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军队似乎被融化了,融化的死者和生者,死者依旧在窃窃私语。夜里又冷又安静,睡着耳朵里也是水声,密密麻麻的,醒了却又没落雨,只是潮。
李懂回到营帐前,跺了跺脚,哈了口气暖手。
赵将军恐怕也疯了。
他眼见着赵将军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像是在对谁说话——可没有一个人。他站在门口侧耳听,意识到对方是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带着焦虑和恐惧,以及暴戾狂乱的情绪,有的时候还在那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有时候又对着那个不存在的女人跪下哭泣,有时候则是自个弓着腰耸动,自顾自的和没有形体的女人交合射精。
李懂很确定赵将军从未让他带着哪个女人一块儿走。
赵将军走出来,李懂恭敬的朝对方弯了弯腰。
赵将军很高,高而壮,在一个人吃人的年代,这种体格本身就是一种实力。他的脸上有疤,右手六指,左臂则是缺了一块儿——之前战斗时被削了块肉下来,勇武不减,烧了村子后杀了好些人泻火,尸体手脚都砍了堆一块儿。
能吃口饭的时代,这显得很荒谬。
但现在谁又没疯呢?
想要清清白白,就活不下去。
赵将军喉咙里咕隆一阵,朝地上呸了口浓痰:咱们往南走。
他站过去:往南。
赵将军像是和他说话,又像自言自语:南边好,有吃的,有稻米,也有肉,还有女人,以及屋子。我们就往南去。
皇帝也在南边吗?他问。
没,要往北一点儿。赵将军哼了声:哪里没有死人,皇帝那儿也要死人——谁让他在北边?
喔,李懂点点头,那就往南走。
赵将军和他并肩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了,又走回帐子里去。李懂实则和对方也不熟悉,但比起这支已然陌生的队伍,算是有个老乡的关系……这又有什么意义?他忽而感到又累、又饿、又疲倦,明明才醒来,又累的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跌跌撞撞找个地方,蜷缩着睡了。
我是不是也被鬼怪缠上了?他迷迷糊糊的想,不然怎么如此没有精力,呼吸都难。
睡了一会儿,或许时间实则很短,他就惊醒过来。
空气中飘来血的味道,极浓,带着腥臭。
他立即警惕的弓下身,往外看,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不晓得什么时候,外头打起来了!
但他又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敌人是谁。
他们的士兵仓惶的拿着刀砍,似乎砍中什么,但从刀刃接触的地方开始,立即也同虚无连成一片儿。但凡交战,便要被那个看不见的敌军吞没。甚至连惨叫的声响,都被消失所吞噬。
人越打越少。
大战时声音却寂静,莫非是阴兵?
他的心跳的剧烈,腿都软了,但还是想起自己的职责,哆嗦着爬去大帐。
赵将军果然还站着,脸上的肉绷地死紧,像是一块块凸出的岩石,他在城里是出了名的准头好,架着把大弩,对着战场射击。
李懂猛然扑过去:将军,我们走吧!
大势已去,走,尚能东山再起,不走是死路一条。
与人斗算是擅长,谁知道怎么和鬼怪纠缠?
赵将军只是暴怒,却不是没有脑子,衡量一下,也知道得失,放下了弩箭。李懂站在那儿,看他急匆匆的奔去帐中,抱着什么出来——是那个‘女人’?可定睛一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李懂冷汗流了一身,现在也不好说,免得被自己将军宰了,岂不是更冤。
他们飞快的离开这个营地,往南边奔去,马也骑了一会儿,得亏人都不见得差不多,不然李懂哪来的福分骑马?到底不熟练,落后一些,更害怕起来:那支军队追上来了,尽管看不见,但他能清晰的感受那阴冷从后方弥漫而来。
行至断崖边,赵将军果断的弃马,而后招呼李懂也躲起来。将匕首往马臀上一插,那马惨叫起来,更飞速的向前奔去。
别出声,赵将军比划道,而后自己也缩了起来。
李懂藏在怪石后头,只能求天求地,不要叫那些鬼怪找着他:他的头又疼起来,浑身乏力,像是忘了许多事,又像是本身就不记得什么。这种发热感笼罩着他,有种大病的前兆。
冷极了。
那种湿冷感轻而寂静的降临,蔓延在这片无人的战场上。
李懂昏昏沉沉,也顾不得什么了。
时间不晓得过去多久,忽然他听到一声杂乱的滚动声,而后是低沉剧烈的低喘,以及咒骂。赵将军从藏身的地方滚了出来,脖子呈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双脚在地上乱蹬,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扣住空中看不见的什么。
李懂吓醒几分,瞪大眼看,只见赵将军的脖子那处出现了撕裂,血从那儿不断涌出来。
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死死咬住对方的脖子撕扯,尽管赵将军用力抵挡,但那东西似乎有着更强的意志。
你,赵将军发出嗬嗬的粗喘声,话语像是破了的风鼓:我……哈咕……我没杀你……
他一下一下用匕首捅着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像是要拉它陪葬。
去死,去死,去死。
刀刃每下都带红出来:李懂意识到,那东西是个活物。
滚开!滚开!滚开!
这样的响动持续了又一会儿,李懂几乎觉得那群阴兵要被引过来。
但赵将军终究是瘫软下来,不再动弹了。
李懂警惕的握住手中的长刀,慢慢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其实不该如此大胆,可不看,他只觉得会死的更快:赵将军算是死有全尸,他应当更进一步,死的明白。
赵将军的尸体僵在那儿,面孔扭曲。
一道风声袭来。
李懂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本能的挥刀,接着便手一沉,意识到斩到了什么。他猛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沿着那阻滞斩下去,只听咕咚一声,那东西被他割了下来。
他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那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圈,他大口喘气,而后才看清那是什么,只一眼,就让他浑身发冷。
那是一个女人。
说人,已经不太准确,因为她的四肢都被斩断,怪不得从不需他带着。现在头也被李懂砍了下来,阴冷的盯着这边,还缺了一只眼,只剩一湾空洞漆黑的眼窝。
「自遭荒乱,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
至少她死了,李懂安慰自己,不杀,死的就是自己。
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女人是在没有四肢的境况下,死死咬着赵将军的喉咙,活生生将他给咬死了。
他忽然头疼的厉害,身体里有什么在凄厉的惨叫。
「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过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秋至今未复。」
就在这当儿,他看见从那女尸头颅的眼窝中,有什么东西探了出来。那东西一开始只是很小一截,而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那小洞里牵扯出来,飘飘荡荡的浮在空中,展开成一袭极洁白的绸缎。接着它其中又生出手脚,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
我舒展了手脚,踩在地上,虽则黏着血肉,但是比之过往还是好上不上。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李懂像是吓得厉害,往后直退,我叹了口气,对他说:这次也失败了呢,看来还是得我出去,你不适合。
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但我也不是说给他听。
我自诞生出已千年有余,但实际在外时间很少,因为比起其他九十九,我过于庞大了。我并非为某事、某人、某物而生出,而是为千万人生出,自然也要承受千万人的拉扯。由于这拉扯还与日俱增,为了避免自身的崩溃,我只好待在意识的深处做个平衡杠杆,维系体内庞然情绪的微妙持平。
说到待人接物,那真是半点经验也没有,毕竟我没人说话,和我说话的也不是人。
在前不久,大概百多年前吧,或许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住,我的部分从这深渊底部逃了出来,来到了意识的表面。因此从面上看,我忽然很像个人了……当然九十九肯定不是人,我这么说也不是对九十九有意见,但由于我的性质,我看它们,一眼看的是根源愿望,比起人形,更早一步看到的是物形,因而很难说真把九十九当人看了。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大体来讲我和他没什么区别,谁上去不一样?
但今天这事实在叫我头疼,以致于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杀死他,自己上去呆着了,毕竟我的性质之一便是强烈的求生欲,是不可违背的,而他因为不是完全的我,自我意识薄弱就罢了,竟然连求生欲都不强,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闹笑话——不过是个白玉葫芦,这也着道,实在是好笑。
不过这葫芦也有个好处,因而我做了个局,轻松便将他困住了。
问答不难,只是他看不见提问的人,尽管已经更换许多附着的人物,他还是看不见。
李懂凄厉的瞪着眼看我,显然是承受不住躯体内庞大灵魂的冲击了。
行了,我说,暂时还是我上去,等你有朝一日看见了,自然也就是我了,那也没差。
李懂的身体里传来一个声音,影影绰绰,像是许多声音叠在一块儿:为何我看不见。
因为你不想看见,我说,你受不了。
你说谎。
我骗自己干嘛?我只觉得脑壳疼,你只是叫人自燃,只是想看光,理所应当是瞧不见落下的灰烬呀。
我知晓丑恶。
是的,我说,但你只用余光看,真正要看的,你又假装看不见了。当然这也是为了自保,因为不完全的我只有白日,若是白日见鬼,那自然很糟糕。
我是听从人们的呼唤而降临。
是的。
我只是给予祝福,但我也走过所有死地。
是的。
可我还是看不见,我仍旧无法见到我的过去向我发问,我找不到。
是的。
那声音叹息道:我究竟缺少什么,我究竟遗失什么,我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好,属于不能细思的问题,我有时候也思考,但基本无疾而终。他会什么,我自然也会,与我们交谈,便不自觉吐露心声,不自觉被引导,被点燃,冲动同振奋一同到来,几乎分不清是什么致死。但他只是白日的光,他祝福的人我也都知晓:我们出现在人类前的条件十分苛刻,只有了悟死之恐惧,并非一时冲动的拼命,而是敢于奉献崇高牺牲的反抗者,我们才会降临——有趣的是,接下来我们就要将这考虑化为冲动本身了。
但看英雄变作人,又从人变作野兽,却是让他无法接受的:他过于执着的探寻光,当然看不见那女人。
鼓吹行动而从不行动,我叹息道,不行动便是罪,薄弱也是罪,你还是太苍白。
那个漆黑的洞从他身下浮出,这片原野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风一吹,薄雾便散尽。
可这一切是有意义的,那声音伤心道,不要否认它。
或许有,我答,但并不该是我们来判断这意义,为了好的制度而杀尽阻滞,为了美妙的明日而屠戮今日,为了喜悦而生下苦痛,谁又做这个判断?谁都不行。倘若只承认行动有其意义,那被卷入轮下的人呢?不行动亦有其意义。
成千上万的尸骨在四周累积,并不都是战死。
「隋末荒乱,狂贼朱粲起于襄、邓间,岁饥,米斛万钱,亦无得处,人民相食。粲乃驱男女小大仰一大铜钟,可二百石,煮人肉以矮贼。生灵歼于此矣。」
听好了!我高声道:我是知晓残酷而带来残酷之人,是哀叹战争而点燃战争之人,是渴求温饱而狂乱之人,是希翼休眠而行动之人,是奔腾的血液,也是寂静的河流,是为漆黑之夜点燃火烛之人——
那洞中数以千计的肢体瞬时就把李懂拉了下去。
——亦是为不被允许有梦者做梦之人。
寂静重新到来。
我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忽而感觉脚腕被拉住,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女人的头颅咬住了我的脚腕。但我双手双脚本身就伤痕累累,倒也不怕再添一个。
我蹲下身看着它,叹气起来:那白玉葫芦居然这当儿还想阻拦我出去,实在是有些好笑,论起幻境,我的能力要比它强上太多。
只不过借它做个陷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头颅呜呜的咬着,仅剩的一只眼恶狠狠的看我,周围无数阴兵也围绕过来——原本倒不是阴兵,只是变作牺牲品,他就看不见,所以才觉得愈来愈少,现在人都死完了,叫阴兵也无甚不妥。
这女人我也知道,姓卢,是个靠织布维生,不知什么时候被掳来,还有个两岁大的孩子。
这孩子被赵静石一伙儿给烹了。
它的眼窝中流出泪来,因为咬着我,含糊不清,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你恐怕搞错了什么,我对它——对此时悄悄听着的白玉葫芦道:我比那位要更完整,但这并不意味我比他多愁善感,事实正相反,我比他看的更多,也感受更多。我为残酷自圆其说。
随后我把手放在那头颅上,不紧不慢的往里握,感受到皮肤同黏液在手掌下挤压变形的滋味儿。
那头颅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叫我分辨出来,它是在说:我也是人。
来自滚滚车轮下不值一提的尘埃。
啊,我温柔的对她说,我知道。
随即它在我手中不可思议的粉碎坍陷,连同皮肉骨骼一起毁去了。
人要成为英雄太难了,可要成为野兽却十分简单。
我闭上眼,一脚踏出,破开这幻境。
那葫芦恐惧的看了我一眼,逃了,我也不追,毕竟还需要时间适应修整。
远远传来铃铛声,我往那儿瞥一眼,原来是九十九。
对方相貌看着很年轻,但九十九也没有老去这概念,毁了才是死,他看着我,很有些犹豫的模样,像是不晓得要不要搭话,大约是看我模样十分不妙,又是那位的熟人。
最好不要,我想,倘若只是和我对视,快速逃开倒也无视,人类受我的影响不会太大,因为人类的念头是复杂多变的,但九十九这种靠念成形的生物,与我而言太容易被破坏。
而但凡受到提问,我也没法不回答。
这也是我的性质之一,是我的局限性,我毕竟不是人类,有自身的狭窄。
因此我只好盯着这风铃在心里叹气,希求他赶紧走人,最好不要和我讲一句。我是潜藏于人心中的怪物,但凡并非摈弃一切杂念之人,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我的影响,好在对视不算严重,只要不和我说话,就可当无事发生,因而在我看来,最好赶紧移开视线,别再思考。
啊,我说的不是那个风铃。
我说的是你。
正看着这儿的你,请务必移开视线。
就现在。
END?
赵静石醒的很早。
天不亮他就开始去院子里锻炼,之前爱玩长枪,最近又喜欢上弩箭,没事总窜到林子里去猎兔子,他虽然天生六指,有缺陷,但为人义气,也热心,这条街的街坊都很喜欢这年轻小伙儿。大汗淋漓后他打算去挑水,还想着给在私塾念书的弟弟带点糖人,最近小孩子老是闹着要,若是考试成绩不错,奖给他也不坏。他心里轻松,脚步也轻快,日出时的风还有些冷,但也不碍事。
这座城镇还未苏醒,静悄悄的,没有什么特别,但赵静石爱着这土地。
私塾的夫子怎么和弟弟讲的?他低头想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就叫好日子。
前些年他还买不起糖人,也是凭着一双手勤劳能干攒出来的。
想着想着,忽然顿住步子——前头城墙底下,立着个白色的影子。
赵静石吓一跳,但仔细一看,明明是个人嘛,暗骂自己胆子不行。
你怎么站那儿,风口凉得很啊!他喊道。
那个影子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好相貌,一半面孔隐藏在袍子下头,也挡不住他的好看。这个人看着赵静石,露出悲伤的神情来,叫他也心里难受起来,而他无法理解这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影子轻声道:为什么你……明明……
赵静石迷惑的问:什么?
那影子又不说话了。
他又眨眨眼,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这下是真怀疑自己撞鬼,要去庙里拜拜了。
他又走了几步,忽然感到面孔一凉,接着又是冰凉的触感,砸的生疼。
赵静石仰头一看,城镇的上方已经笼罩上阴云,他只好跑着找地方躲避。
暴雨轰然坠下。
+展开
你布不愧是你布,從「他」的角度瞬間轉到「我」的角度最後再轉到觀看者的角度,真實來得猝不及防,裏佚哥和表佚哥真實對立又相同,柔和的表佚哥和振臂宣傳教道的裏佚哥,再加上佚哥那兩米三的身高,深刻感受到整個人站在佚哥面前完全無法動彈,默默為百琅點個蠟)))
裏佚哥的登場真的又驚又喜,應該說當時看完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原來裏佚哥一直都在那個女人的體內,但從鬼故事到現在都有種他其實就一直都在身邊,深刻感受到他就是這個時代的本身,完全無法反抗和逆流,只有順應和被動承受,只有堅定的人才或許能稍微在這場逆流中稍微站住腳步,比表佚哥要完整,比表佚哥要殘酷,踏過無數人的屍體,踏過無數個時代,那是真正的佚哥,真實帥到掉渣,看完後更感受到裏佚哥的強大。在「鼓吹行動而不行動」隱隱約約感覺李懂應該可能是表佚哥,兩個我就這樣巧妙被融在一起,善亦很善,惡亦很惡,再看一遍人設卡簡直說不出更多的話來表達我看完這篇的心理活動。
靠北!我打評論打得差不多就看了一下圖片,還以為自己已經跳出了布布設計的全部坑,沒想到自己真實太弱了,真正讀完布布的詳細解讀後又被驚了不少,mua的只能瘋狂向布布表白,mua的布布,io超愛你!!!
开头的打码真的好好笑(。
一个在404边缘游走试探的布丁
啊我看完感到惊讶!知道布要写葫芦幻境,也知道布想说佚在葫芦里找不到过去于是黑化的梗概,然后看的时候我:???????
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jpg 怎么讲看完了又有种“哦!!!”的感觉,真有趣啊(?
我一直很喜欢布对角色和对各种事件的精练看法和评价,用词非常妙!我好喜欢!(文化水平不高的表情.jpg
我要开始表演弱智疯狂摘抄了.jpg
“更多人是被带着走了,一开始也不愿意,谁愿意打家劫舍?过半月都愿意了,因还想活,也因所有人都跟着做。事情做得多了,就去了恶字。 ”
“能吃口饭的时代,这显得很荒谬。但现在谁又没疯呢? 想要清清白白,就活不下去。”
哎,我很喜欢这些(布:我不懂
然后和呱呱一起跳起来说突然切入第一人称真的很有趣!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哦!!!!”了起来wwww
“或许有,我答,但并不该是我们来判断这意义,为了好的制度而杀尽阻滞,为了美妙的明日而屠戮今日,为了喜悦而生下苦痛,谁又做这个判断?谁都不行。倘若只承认行动有其意义,那被卷入轮下的人呢?不行动亦有其意义。 ”
“鼓吹行动而从不行动,我叹息道,不行动便是罪,薄弱也是罪,你还是太苍白。 ”
“我比那位要更完整,但这并不意味我比他多愁善感,事实正相反,我比他看的更多,也感受更多。我为残酷自圆其说。”
“人要成为英雄太难了,可要成为野兽却十分简单。”
我们的新佚哥太酷了!!!!!我为残酷自圆其说!!!!当我知道第一章时候我的温柔佚哥要被人上位了还是很难过的,毕竟听布讲了下感觉另一个位老哥真的狠,一个狂化boy,我很想念我温柔的老哥(……),不过新佚哥也好酷!我决定给他一个被我喜欢上的机会(?????
无法回答的佚哥真是温柔啊,只是鼓吹行动而不愿去看英雄变成野兽,某种意义上还真是浪漫www
尾声处那个提醒读者快快移开视线也很酷!我们的温柔大师变成酷哥了!哎,心疼柔情佚哥,还在这葫芦幻境里玩耍,希望你能出来但是你要是能出来你也就变成狂化小坏坏了,我好复杂(……
愿我们终章还能相见!大师不要刀我x
我超喜欢李懂的角色设置!!!!这个懂字为名也很有种低调的暗示!!我也特别喜欢恶佚很温柔很平静这点,操,我猜到女人是佚了,但我没猜到里面是恶佚,如果楼上呱呱我也很喜欢这个自称突然出现的方式,因为“我”这么久没出场现在突然出场一下就让它之上的画面描述有种幻觉感……妈的都忘记是在葫芦里……
我感觉“你只是叫人自燃,只是想看光,理所应当是瞧不见落下的灰烬呀。 ”这块很精髓,很总结恶佚和善佚的关系,我感到恶佚…………与其叫他恶佚还是什么呢…………感觉……是真的更成熟一些,更全面、更理性,更像人一些!更复杂一点。但是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很不好说……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可这一切是有意义的,那声音伤心道,不要否认它。 ”!!!!!我好喜欢这个微小的伤心!!!非常,怎么描述,非常理想主义,非常简单,即便这句话是忽视了无数尸体所说出的很任性的话,说它的人的心情仍然可以传达到他人那里……相较而言,善佚有种简单感,同时很有缺陷,但是就是这种简单与缺陷,反而某种程度上更加接近人,更加触动人。反而就这种一直以来平静的旁观者的伤心,就是他最像人的那一刻。究竟恶佚善佚哪个更靠近人,我觉得真的太难说了。
滑铲打卡,玩一下古龙老师的文风实验,所以和上一篇我自己文风有差别,还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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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坐在一块。坐在一块不是因为关系好,也不是因为看对眼,她还没看对眼谁,没想好带走谁,他呢,他只是暂时客居此处,他不属于这里,是个过客。他们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灵器,一个人类,一个是迷惑,一个是更深的迷惑。他们的身份大不相同,理当碰不上,但灵山就是这样,叫不可能的事成真:春秋大梦做完再说,其它此前都不必想。
你不和他们说话,相泽泪道。
他们是谁?佚道。
灵器。人类。他们所有。
是的,我不和他们说话。
为什么不?
和我交谈少点可以,多了不行,多了就想要做事情。
做什么?
做最想做的事。
那不好吗?
好,也不好。
她不明白。她这辈子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尽管她才过了很小一块儿,只是十五年,可人只要十五年竟然就能积攒起如此庞然的困惑!多么奇妙,多么令人畏惧。但她心里是没有畏惧的,她不曾吃苦,也不曾受冻挨饿,不曾痛苦。如果她能够了解,她也能理解其他东西,理解风和雨,理解生和死,理解不被理解之物。但她不是,她还壳中,相泽泪还未出生。
他们又安静的坐了一小会儿。
她转头看了看他,他浑身都裹在白色的绸缎下,高,清瘦,温和稳定,带着平和的笑。但他说话时,又像是在这面孔下还藏着张脸,恶面菩萨、罗刹、持斧摩罗,诸如此类。她很聪明,但这种聪明尚不足以让她认知到他是个怎样的怪物,再者他不行动时,又的确良善。佚,她咀嚼这个名字,试图咬破它,从里头尝出味道来。而他同样也在注视着她。
于他而言,她还是个小女孩。当然。
况且他喜欢人类。
他们是由性质决定成分的,器灵都是如此,哪怕是附着,不可避免的要被原型同器物影响。月亮不能变作星子,河水不能变成山丘,尽管他们与人类十分相似,但到底不一样。他有自知之明,也不爱那些,他喜欢人类,喜欢那些转瞬即逝、多变的魂灵。
你很纯粹,佚道,但这不一定是好事,我和你说话,也不是好事,因为你心思不多。纯粹的人和器灵一样,容易被我影响,容易心血来潮,容易鼓起虚无的勇气去做事,容易为了做事产生破坏欲。我倾听千万人的愿望,亦催生愿望,激化愿望,因此我不便和执念深重又纯粹的魂灵说话,会叫他们更易于浊化。
我没有执念,相泽泪道,我想破执,但我不晓得如何做。
虽然这么说,倒也没有太难过。
相泽泪不晓得难过是什么,她万事如意,悲哀不曾降临到她的身上。
她只是迷惑,但这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因为迷惑也能活着。
破执又如何?佚笑了,不能叫你比现在还要高兴。再说,你也没那个决心。
他的话并不客气,但她也没生气。
他们对彼此都没有恶意。
你怎么晓得?相泽泪歪了歪脑袋。但佚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她来这儿见了许多器灵,但对方不大一样,几乎像是不存在,又格外尖锐。她读过许多书,也聪明,但趟过河水不能叫她拥有河流,它们轻易便流走了。
这些他都能够看见。
他并非拥有这种能力,只是他所见的是最根源的愿望,他是一剂催化的毒药,提升行动意愿,提升行动能力,提升行动冲动带来的破坏欲。倘若只是浅尝,自然有益处,但又有谁知道毒药该喝多少?
没人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因此他在哪儿都不多呆。
前几年的春天,商人们将他重新唤醒,他感到了时代正在变化,乃至他本身的性质也在改变。不再是最底层的人祈求他的眷顾,更多的人渴望改变,感到不满,需求攀升。他们成功了,抗税行动大功告成,他也开始在各个城镇游荡。他喜爱人多的地方,喜爱闹市,喜爱熙熙攘攘,喜爱活力。
这或许也是因此他是从死地走来的。
各式各样的死。
现在一个纯粹无辜的魂灵正在他跟前,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也并不厌恶她,尽管纯洁也是罪,但他一向不做审判者,只是倾听。黑暗中有无数双手迎了过来,握上他的手,又冷,又战栗着,它们的主人低语着: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他必须相信是有的,否则就将灰飞烟灭。
千年来他不曾有旅伴,同他说话的人也早早死去。
相泽泪忽然道:你在想事情。
佚道:是的。
在想什么?
你所不能明白的事。
她忽然不满起来:但我想知道。
她看起来又小、又柔软、又聪慧,春风吹过就要肆意张开,又碰不得霜冻。
他没有愿望,只是跟随愿望行动,他没有感情,只是记忆储藏无数熄灭星火的感情。
她鼓着脸瞅他,又眨眨眼。
捏碎她实在简单。
一个声音对他说:那就叫她愿望成真。
又有一个声音:你能做到,你能让他看,你能让想要实现愿望的人看任何东西。
声音道:况且那都是真的,不是你编造。
声音又道:没错,她想知道,你就该让她知道,就该摔碎她,叫她知道什么是粉身碎骨,什么是生死恐惧。
佚只是坐着。
接着他慢慢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相泽泪的头顶。
结发授长生。
也不是长生,只是赐福。甚至不是真实的赐福。
相泽泪注意到他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布满了伤痕和创口,在日光下也显得狰狞。但她并未想要躲开。倘若他触碰到她,她的生活立刻就要剧变,因他的身上带着世上庞然的死同痛苦,凡人无以抵抗这种绝望,更别说是纯粹之物。
但这手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他忽然顿住了,最后一个声音温柔的对他说:不要告诉她,让她迷惑吧,这比用痛苦杀死她有趣多了,应当让迷惑致她死亡。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是他所倾听的死者中痛苦的部分,是底层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人,他们憎恶一切高位者。
但他还是照着声音的话做了,因为这也是组成他的部分,而他本身的意愿是无比薄弱的。
他是流水。
相泽泪看着他,时刻是午后,树影将她的面孔遮掩起来:怎么了?
没有,他重新温和道,你该回去了,或者去挑其他人,你也不能一直停留在我这。
你不愿意跟我走?
是的。
她嗯了一声,也没有强求。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让她想要强求的,该有的总是有。
我们还会再碰见吗?
不知道。
这样啊,她说,那等我想要见你,我就再来。缘分到了,你就会在。
你相信缘分?
是,她说,我想要的总是有,除了弃绝想要本身。
她露出个微笑,像是吹皱的春水,粼粼水光远去了。
相泽泪站起来,慢慢走远。
他忽然觉得他们还要见一次的。
你很聪明,佚道,但不是完全聪明。
七窍玲珑心。
还缺一窍,因此她参不透,而缺的总是最重要的。
他没有再多言,只说保重。
他总是伴随着王朝的日落而来,这次也不例外。
为敲响丧钟而来。
但他并未说出来,也觉得没有必要。
相泽泪的身影渐渐远了,模糊了,那些影子落在她身上,也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像是个温柔的泥沼。
END。
+展开
quote一波先:
“只是十五年,可人只要十五年竟然就能积攒起如此庞然的困惑!”我太喜欢小小的(对比来说佚的年龄)的泪的反应了,很聪慧很真实,被这种人间小事所困扰的富家子女也非常泪泪……
“倘若只是浅尝,自然有益处,但又有谁知道毒药该喝多少? ”啊!!!我超喜欢!!觉得这句非常总结了佚的精髓,还有说佚本身意志薄弱那句也很精髓,反差很大,想到这种底层革命也是很太深就丢命的一件事,不愧是劳动人民の光佚酱(?)
最后“她露出个微笑,像是吹皱的春水,粼粼水光远去了。 ”不愧是布,这个比喻我也超级喜欢,干,泪泪真他妈可爱,水做的泪泪,大师佚手下留情
太美了⋯!這樣的文風真的好棒⋯⋯((迷醉
人只要十五年就能堆積起龐大的困惑,對佚而言相澤相真的太過於純粹了⋯!七竅玲瓏還缺一竅,而缺的總是最重要的,佚明白一切但不做審判者。
實在太喜歡佚了⋯也太喜歡佚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點到佚的本色太精髓了!!佚給人的感覺真的就像流水一樣,他淌過無數的地方卻不為一處停留,跟隨自己的願望,遵從自己的意願,全身心接受自己各種組成部分(((稍微有點慶幸佚是善陣型
實在太棒了!!我無敵期待佚接下來的劇情故事嗚啊⋯⋯!!((勞斯我給您打calllll!
谢谢你的评论!下次打卡可以约一约当彼此的工具人hhhh(?)请看看我们佚酱,隐形浊化发动机,吃一口神清气爽,吃五口饮鸩止渴,催化愿望,你值得拥有的剧情工具人(什么
好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就需要佚醬這樣的隱形濁化發動機!激動)))等我過幾天一章畫完我就來約佚醬!!((緊緊趴拉佚醬褲腿
大家好,我要认真写我的小尬文repo赞美这个世界上最最可爱的我心爱的亲亲布布了,愿大家不被我恶心到飞天,一个尬文预警.jpg
首先我要冲出来高声大喊一句!!!!!!!!!
我永远喜欢特浓红豆布丁!!!!!我爱她!!!!!!!!布丁你这个小宝贝!!!!!!
好的我控制一下.jpg
先前在群里已经看过布发的前面那段,我很喜欢布的描述,“相泽泪还未出生”,布可以说是把泪剖得很细了,这个小姑娘,还未出生,或许今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出生了。
怎么讲,大师不愧是大师,我很喜欢布给佚做的那些描述,无论是对话还是外貌神态,说话留一分,“好,也不好”,看起来温和良善,却又在说话时仿佛恶面菩萨,宛如修罗……两个可爱的家伙彼此注视的场景真可爱!布以前说很喜欢佚和泪泪坐着聊天时的场景,我说我想象了一下也觉得很可爱……而这个妙不可言的布确实是把我心中他们该有的样子尽致描摹而出了!你这个妙妙布!洗碗擦!(……
在布笔下,泪是“她读过许多书,也聪明,但趟过河水不能叫她拥有河流,它们轻易便流走了”的小姑娘,她会因为不了解的事感到不满,正如布所说的那样,“春风吹过就要肆意张开,又碰不得霜冻”。在给她安排性格人设时我有想过,这个小姑娘,如果真的经历了一切生生死死,大喜大悲,她会变成什么样呢?会不会看起来和佚很像,温和良善,甚至变得谦和,放低一切姿态,成为我们理想中那种如佛般低调中庸深沉的人?我倒是希望她无论如何都保持自己任性勉强的那一面呢^q^!更何况这孩子一生都没能破执(妈的
哎,佚哥真好,虽然这句话说这很奇怪,不过我要说,布笔下的佚,大概不愧是亲妈的佚吧,我心中的佚哥就则样的(……)。“倘若只是浅尝,自然有益处,但又有谁知道毒药该喝多少? 没人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因此他在哪儿都不多呆 ”,我觉得愿意选择在世间流浪,不在哪儿多呆的他,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温柔吧XD!喜欢这个在人世间流连飘荡多年的老灵魂!
佚没有太强烈的自身意愿,他是无数熄灭星火的感情集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像他这样越是复杂难解析的家伙,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他反倒格外纯粹。
相泽泪同学又捡了狗屎运从大师手里逃过一劫!啊这个幸运的女人!天知道她躲过了什么!这次的他们带着心里的疑惑第一次碰面,不知道下一回再碰面,你懂了吗?我还懂吗?
我爱布丁!我好想看五百集佚哥的故事!谁又来给佚哥搞事!我还想看佚哥和耶汝摔跤!打起来!打起来!没有五百集佚哥的故事我要死了!
它跟着这家人已经有段时间了。
对于去哪儿这件事,它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人类有心血来潮之说,指的是直觉,但这和它关系不大,它完全是跟随本能在走:在很久之前它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和人类的不同,即遵循着一套不同的行动准则和方式。又过了很久,它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跟随着天命移动,尽管这并不算好事,但因为它尚未决定自我,也就得过且过了。
它已经存在很久了,在漫长的时间里它很少见到自己的同类,因为它出现的地方往往并不那么平静,而它在事情发生前夕也难以被观测到:在一锅煮沸的水中发现一个气泡,的确不那么容易。而在最近,它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诞生了。这并不是指之前它不存在,而是在此前的时间里,它仅仅是对世上的一切进行观察和知悉,累积知识和感情,但它本身仍旧像是子宫中的胎儿,尚未确定自我,确定自身的性格、喜恶、目的……倒也不是不想,而是它自身的性质过于危险了,在它所历经的一切里,那些哭嚎、憎恨、恐惧、悲哀……它的爱恨就像它所祝福的人们一样,具有极端的性质,而在它能够使其稳定之前,它认为自己还是不要拥有自我比较好:倘若无法自控,就会被撕裂。
但就在近几十年,它开始有了预感。
它即将诞生了。
在它所历经的数个王朝兴衰中,它已经累积了过多的东西,无论哪个胎儿,在长久的孕期中终究要迎来临盆,它于是一面跟随本能在土地上移动,一面等待着。它跟随的这个人是个教书先生,但干的并不只是教书的活,在白天,他同样会在这片地区于教授时讲道经文、传授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同时治疗一些小病。他们隶属一个教派,在这个时代它曾短暂的拥有正式身份,但很快又陷入危险中:他们主张所有人都是兄弟姐们,应当相互友爱,主要此时是晦暗的时代,但夜色总会过去。因为它的简单和适应性,这块地区很快拥有了许多教众,白天他们要耕作,夜间则聚在一起烧香诵经。
它只是注视着,在过去它见过许多类似的组织,它知道这个也不例外:是苦难中的救命良药。它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迅速孕育出新的火光,那是它爱着的物事。而促使火光大亮总是外部压力。
它的心中充斥着许多东西、许多情感,像是翻滚的涛声、海浪……但因为尚未破壳而出,因此它什么都没有想。它尚且什么也不是。
这个教书先生不久便被抓走流放了,但他的儿子仍旧从事这个行业,他们父死子继。
但这并不是它所寻找的那个人,真正的火光是这个家庭的孙子,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许多教友一同诵经。他们信奉弥勒、信奉明王、诵下生经、诵出世经、在这个孩子的童年时期,便能够感受到教派带给这片土地奇特的生机。愈是痛苦,愈是勃勃生长。
孩子懵懵懂懂的知晓了宗教的威力,来源于空虚和恐惧,并且势不可挡。
它只是看着。
在它所停驻的土地上,往往会生出极为绝望的境况,河水泛滥、土地干涸、牲畜死去、饿殍遍地,但这并不是它所促使的,它只是天生将要去往这样的地方,要看所有尚且有一线生机的东西死绝,而后从尸骸里生出崭新的光明的东西。在它的内部,那些混杂的沉淀的物事时刻在涌动,它因此不能与那些它所爱着的人们接触,也不能在他们眼中被看到。这同样是它的“性质”。它,它们,它的同类,都被性质决定了自我。它们并不拥有完全的自主和自由。
它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不能拥有人类复杂的性质,至少现在不行。
孩子逐渐成长为男人,在这段时间里,生存的环境更为恶劣了,死去的人也更多。而后是洪水。似乎是某种征兆,水灾总是最先来的,它跟着男人在工地上移动,双脚踩在湿润粘稠的沙泥之中,雨落在它的眼中,让它想起了一点儿过去的事。在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有个年轻的屯长决定杀死自己上司,对一个庞然的帝国发起反抗。
它就是在那时候诞生的,来源于一个谎言。但人们总是需要谎言。
它在雨夜中等待,因为它清晰的知晓,男人已经等不下去了,情况已经过于坏了,如果实在活不下去,就只能选择其他的。死,或者反抗。但反抗总是比死要困难,特别是对于一个生性温厚的民族,但凡不是压迫到底,便可以无限的忍耐。
男人仍旧和教众们烧香诵经,但他什么也不信。
他不曾接受很好的教育,也不知道世上许多事,没有走出过这片土地,但他知道他最熟悉的力量,知晓宗教将在此时扮演的角色。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差一个引信,以及下定决心的决断。任何有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做这件事的危险性,成功或不成功,命运是截然不同的——而成功的又有几个呢?
男人一边想一边慢慢往住处走,那点火星在他心中燃烧着,犹豫着。
他就是这时候能够看到它的。
它站在雨中,和他四目相对,它的身形被笼罩在白色中,但他最先注意到仍旧的是它的眼睛,在过去,每个见到它的人都是如此。男人在那只流淌金色的眼睛中嗅到了一股奇特的气息,兼具了谷物的清香同泥土的湿润,它的形象在他眼中不断改变,笼罩在怀念平和同神性。他不自觉的走近了些,因为在它身边,他就会感到安全。
它注视着他轻声道:说吧。
他于是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在它的引导下一同坐下,他的话语与词句从声带的振动中传出、从喉咙中传出、从胸腔中传出、从无限的迷茫中传出,流露出对未来的惶然同对自己将行之事的不确定。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他并不相信那些教众是他的兄弟姐妹,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他见过许许多多的死——就像它一样,他知道失去生命的可怖,但他仍旧觉得自己要去做。他不懂那些思想和道理,但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是人。人不该死的这样廉价。男人把这些全都说了出来,期望它告诉他答案,他并不认识它,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是安全的,是可以信任的,是给予庇佑的,他知晓这个,它让他知晓了这个。它像是他不曾相信的弥勒,也像是母亲,又像祖父,它的面孔上同时具备了多重的形象,这也是它的“性质”。
只是看着它,男人就感到心中酸涩,想要流泪,像是想要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孩子。
它温柔地对他说:不要害怕,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不是吗?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他疑惑地问:契机?
是的,它道,因为你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他们也不知道,所以你们需要得到承认,得到来自神灵的承认,得到正确性。
是的。
你已经想怎么做了,只是还未实施。
是的。
石人一只眼,这句话是你最近想到的,你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将它埋进河道中。
是的。
它微笑起来,告诉他那个石人所在的位置,它赐予吉兆,赐予正确性,他将会在那里挖到他想要的东西。
唯有行动,带来结果。祛除疾病,远离饥荒,享有温饱,成就功绩。它温声道,你的决定是没有错的,只有行动才会为你带来想要的,你不仅想要改变境况,不仅想要温饱,你还想要住所,庭院,婢女,香车,奴仆,妻妾,权力,你想要的东西有许多,你不止是为了你的兄弟姐妹而行动,你也是为了你的私欲在行动。但这私欲是值得赞赏的,因为不拥有私欲的人无法开始行动,在此我承认的行为,承认你的正确性,承认你的私欲,承认你的勇气。去吧,等到天明你便会忘记这个夜晚,但我的祝福会跟随着你。去做吧。在此之前,在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它这样说道,非常平静,非常温和,这也是它的性质。但它已经能够感受到胸腔内的躁动了,它意识到马上就要来了,尽管它并不知道它会成为什么。
男人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雨水浸透的乱糟糟的,手脚都是开挖河道的伤痕,耕作的茧子,被石子割破的伤痕——就像它的双手双脚一般,它是源自于他们的渴望。源自于他们的痛苦。源自于他们的明日。
男人垂着头,像是个小孩儿般的犹豫起来,在过去有人向它要求过许多东西,它都一一给予祝福,尽管它知晓他们每个人的命运——大同小异,皆是扑火飞蛾般短暂,但它仍旧祝福他们,祝福每一个想要得到祝福的人。它已经想好了,假设男人想要得到其他肯定的答案,它自然也能够让他得到信心,它的性质便是带来正确性和自我肯定,它是心灵的砖墙。
但男人并未说这个。
男人只是抬起头,带着惶然和试探,以及细微的恐惧,像是全天下所有凡人那样问道:我想知道,我会死吗?
它怔住了。
雨落得更大了。它听到自己的身体传来一声裂开的声响,以及此起彼伏的肯定:是的。是的。是的。那声音愈来愈大,夹杂着笑声,夹杂着哭声,那是丰收的喜悦,是夏夜的萤火,是落雪,是花,是母亲的嚎啕,是倒毙的溅起的尘土,是河水与砂石,是稻穗摇摆,是金铁相交的碰撞,是死,是死,是死。是它所见的无数的死,无意义的死,有意义的死,无意义的生,有意义的生,可它——他不明白,究竟什么才算是意义。
凡人的意义。
行为的意义。
是的,那个声音慈爱道,韩山童,你会死。你将不会作为胜利者登上大宝,也不会享有普通的温饱,你会死在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不曾得到任何荣光和福报。你会死。
就在这个声音结束后,男人仿佛在梦中被惊醒一般,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惊慌的逃离了此处。但祝福并未消失,男人明日回忆这一切,就都是镜花水月。
但是。
在原本的地方,它消失了,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此诞生出现,在这个躯壳中舒展着自己的意识和思想。那些纷杂的声音和苦难,欢喜与绝望,极端的爱恨在他体内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平衡,他知晓了过往他所见的一切的,知晓了重复的历史,知晓了黎明前的火光,但他并未崩溃损毁,这个容器仍旧走钢丝般保有形态。
但是,他温柔道,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砸向墙壁的第一下当然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迈开步子,慢慢在雨中走着,观察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世界,观察着短寿的火光。他现在还没有名字,但他考虑为自己选一个了,他的名字将是无数没有名字的飞蛾,将是尘埃,他尚未和这个世界更多的接触,也不曾展示自我——虽则他有了自我意识,但那仍旧是不完整的,或者说,过于完整,过于激烈,他因而只能保持平稳温和,否则就会将天平倾斜。他知道结局,也知道爱恨,他还知道自己仍旧爱着那些人,那些稍纵即逝的火光。
再过一段时间,男人便会叫人无意的挖出那石人。
在这个五月,男人将会预备起事,而后因泄密被抓,被处死,他的反抗非常短暂,但这已经足够了。韩山童这个名字将会被记住,在许许多多年后依旧如此。
为这个时代敲响的丧钟已经足够响亮了。
而他呢,能够见到他的人总是很少,而又非常短寿,不曾来得及讲出这个故事,梦一般的故事,相遇,因此他的身形仍旧在历史中保持着隐匿的状态。他仍旧会跟随天命本身,而他的名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铡刀自然是没有名字的。
END。
+展开
我太喜歡佚大師了....!!現在才來補寫評論((原諒我嗚!!
布丁的文筆真的.....太戳我了.....!!佚的各種台詞各種想法我都爆炸喜歡!!!!「他只是天生將要去往這樣的地方,要看所有尚且有一線生機的東西死絕」「他就在那時候誕生,來源於一個謊言。但人們總是需要謊言。」天啊我真的好喜歡這兩句!!!而且男人問佚醬他會死嗎的時候!佚大師怔住後的那一段......我真的爆炸.....!!!重複是的是死節奏瞬間帶了起來!!我看的整個人渾身爆炸.....!!佚大師真的超級大師.....((我需要大師超渡....全文最後的那一句真是...直接把佚醬提升了不只一個power點.....太厲害了......((我真的要誇爆布丁!!!!超棒的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