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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9字,寫了快一萬多字的馬多克斯騷話,寫馬多克斯使我禿頂。如有不合適的地方,全是馬多克斯瞎扯。全篇都是對話……】
馬多克斯從書房的沙發上抬起頭來,用他的機械義眼爬過維蘭塔略有些捲曲的黑色短髮,穿過維蘭塔那層皮膚,在摯友金色的眼眸裡於年輕的靈魂上進行一次叩問。他的童年好友在此刻像個真正在迷茫的孩子,少了平日的神情自若。
這剛剛好。
“你沒有錯,我的摯友。”
馬多克斯舉起手中的茶杯,等待著紅茶散發出香甜馥郁。上好的伯爵紅茶茶葉,味道極佳,還添加了些溫和的柑橘香氣。
“但因世上人眼中視界狹窄,只能看到對立的二元而再無其
他,在你的身上,他們只看到亞希伯恩和非亞希伯恩兩種特質。”
這是個猜測,馬多克斯並未去了解維蘭塔那位維多利亞姑姑,可他從年輕人的眼睛裡讀到了一切。
“實際上呢?真是如此嗎?你難道不是比亞希伯恩更真切地活在世上嗎?你難道不是也陪伴了他們相當長的時間嗎?那麼你是誰呢?維蘭塔·柯羅拉斯。你是以這個名字存在的概念,人物,孩子,正因如此你才能用這個名字囊括你的一切,你願意讓這個詞等同於亞希伯恩嗎?不,因為兒子必將推翻父親,這是新陳代謝,也是一切事物的規律。”
那個維蘭塔,這是那個維蘭塔!他竟如一個普通少年那般露出帶著些許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像一泉不可思議的蜂蜜酒那般沁人心脾!馬多克斯笑著,壓抑著那股幾乎就要衝上腦門的愉悅之情,在茶杯的掩飾下繼續說了下去。
“不用在意你與亞希伯恩的相似之處,因為你會超越,而亞希伯恩已死。也不要去期待死者復生,你,難道不就像你的家人從未了解過你一樣,從未了解過你的父親嗎?”
維蘭塔·柯羅拉斯似乎讚同這看法,他略傾身子,從那張長椅上坐直,那雙金目中燃起了冷靜的火苗。而馬多克斯在他身旁站了起來,他在這小小的書房中來回走動,把那團火苗吹得更汪。
“為他們留下比亞希伯恩更深的印象吧,讓維蘭塔·柯羅拉斯成為一個與亞希伯恩無關的名詞,如果維蘭塔的含義是最高級,那麼還有什麼東西能失之失色?我的摯友。要知道這世上需要超人。”
馬多克斯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去看他的摯友,衝黑髮少年微微一笑。他機械下的雙眼不知為何濕潤了,真是煩人,可維蘭塔不會察覺,永遠不會察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維蘭塔沉吟了片刻,他被說服了一半——馬多克斯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他們互相對視著,直到維蘭塔吐了口氣:“我想你最後這句話啊還是說過頭了,馬多克斯,我無非就是腦子好使一些。”
不,他不知道,親愛的維蘭塔。馬多克斯想。他不知道自己在說的是什麼。頭腦?那可不是維蘭塔·柯羅拉斯真正出色的地方。世上人千千萬萬,頭腦明清者數不勝數,可這個斯萊特林少年卻不知道厭惡自己的那部分才是真正可貴的地方——那可是難得的才能。正因維蘭塔那沒有感情介入的判斷方式,才有可能成就一種超人。
馬多克斯別開視線,為對方的存在感到難過,淚水的沙澀再度變得格外令人痛苦。但他在那個維蘭塔·柯羅拉斯面前,摘取義眼只為拭淚不是一個好選擇。這也是苦刑。馬多克斯提醒自己到。不管維蘭塔自己會不會發現,馬多克斯都得保持緘默——為了友誼,也為了這場遊戲的規則。
“你這就太過謙虛了,維蘭塔。像你這樣聰明的腦袋世上可沒多少個。你要為自己的聰慧感到自豪。要喝茶嗎?我親愛的朋友。”
“伯爵紅茶吧。”維蘭塔笑了笑,金色的眼眸又回到那座虛架的神壇,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再度浮現在他年輕的面龐上。
“當然,現在這天氣可不適合早餐茶,太冷了,可嘴巴又乏味。”馬多克斯為他的好友斟上一杯紅茶,在這書房裡,氤氳的香氣順著窗沿爬上玻璃,在上面結了一層霧,“過幾天要不要喝點俄羅斯紅茶?我早就想試試往紅茶裡加果醬和檸檬片了。”
“這就是阿萊尼亞家公子的興趣嗎?研究茶葉和果醬?”維蘭塔打趣道,馬多克斯挺喜歡這種玩笑式的惡意。作為回應,他放下茶杯,重新坐回那張有點過於柔軟的沙發椅上。
“那可不是,我是瞎子嘛。”
他總是那麼說。
下午四點三十分時小精靈端來了烤好的點心,現在已經涼了一半,金黃色的的蛋皮因為失去溫度而開始塌陷,攪亂了原本的口感。這一碟蛋撻老早就被冷落在了一旁,因為房間的主人無暇顧及而逐漸失去存在感。
“朋友啊,你最喜歡的棋子是什麼?”
兩個年齡在十幾歲左右的少年對坐著,書房的椅子顯然對兩個少年來說過大了,在下棋的時候絕對碰不到椅背。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巫師棋盤,此刻這個小戰場正在進行一場廝殺,維蘭塔的白騎士橫衝直撞,將另一邊的黑城堡給帶走。
“棋子無論缺少了哪個都沒法好好玩下去,所以沒有考慮過哪個更好。倒是你,如果問到了這個問題,心裡就有一個答案吧?”柯羅拉斯家的男孩說道,黑色的卒子衝出陣線,巧妙地繞過了白騎士繼續向前。
“不如說正因為沒有穩固的答案才能作為聊天的素材?我快check了,摯友。”
“我也check了,馬多克斯,小心你的王。”
倖存的黑白棋子僵持不下,抉擇只剩下兩個,讓步或是繼續下去這場殺伐。馬多克斯笑了笑,將黑王挪動了一步,隨即,這場棋局在白女王衝破防線、斬殺黑王的結局中迎來結束。
“毫無意義的優柔寡斷,是你輸了,蜘蛛。”
“確實如此,是我輸了。我的摯友。”馬多克斯伸出一隻手來,遵從棋手的禮節,與對方握了握手。
那盤蛋撻仍然無人問津,兩個兄弟般的少年馬上對棋局失去了興趣,他們從書房裡尋找合適的書籍來看,灰髪的那個攤開一本魔咒學,而柯羅拉斯家的男孩則看起來了一本關於魔藥的指導書。半晌,馬多克斯又開口了。
“我喜歡所有的象棋棋子,但我最愛卒子。”
“哦,你怎麼又想起來這個了——難道這個問題還有什麼繼續探討下去的價值嗎?馬多克斯?”
“嘛,我只是想,就像你說的那樣,維蘭塔,一盤棋子是一個軍隊,軍隊裡頭有階層,每個都在發揮出來各自的功用,但是卒子一旦走到棋盤的那頭去,就會引發一場革命,這場革命本身讓它變成一個女王。”馬多克斯捻開一頁書本,“於是從那一刻起卒子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好想法——但那可不是常見的景象,蜘蛛,且不要讓我提醒你你的棋藝有多糟糕,在一場比賽裡將卒子變成女王的局少得不能再少。”維蘭塔對這個想法報以一聲嗤笑,天才少年總是來得比常人多點傲氣。
“正因為不常見才有趣啊,不是嗎?我的朋友,因為那不是現實,現實的階級一次次被推翻,再一次次被建立,是個不可能有出路的死循環,但在棋局上——這裡只有棋子被吃掉的概念,老國王和王后可不會因為一個棋子而死去,他們只會被敵方所吃掉,這是場不會流血的革命,因為有更重要的敵人。”
“這我讚成,有階級存在必然會在有朝一日遭到革命的顛覆,歷史就是那麼運作的,可這又和棋局有什麼關係?”
“在棋局這個時日不長的新世界裡,這樣的革命方法才能存在,動蕩是新生的根源,我想你能夠明白的,這是個新世界。”
“——因為新世界的存在才能讓過往的體系消失。” “因為新世界的存在才能創建新的體系。”他們倆異口同聲地說道,但維蘭塔年少的臉上很快被一種冷漠的神色給佔據,他看著馬多克斯,好像在觀察一個得了癲癇病的人偶,後者眨了眨藍色的眼睛,接受了這種審查性的視線。
“你不適合做一個商人,馬多克斯,人們都知道這件事,可這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你適合做一個別的什麼,總之不是一個統治者。”維蘭塔最終這麼說道,馬多克斯能感覺到那種快感,對這個斯萊特林的柯羅拉斯來說,這句話就像戳破一個美好的氣球,誰不喜歡這麼做呢?
“哦,我有想過出版一兩本殘疾人自傳,當然是出版到麻瓜世界去。”馬多克斯揮了揮手,“雖說我文筆不佳,但大家都愛看這種東西,噱頭足嘛。”
“別告訴我那是你的真實想法,蜘蛛。”維蘭塔停了下來,帶著點失望,這次,那種譏諷的語氣沒那麼強了。
“確實有百分之十這樣的想法是這樣的咯,我的朋友。那麼,輪到我向你傾訴了,摯友——我曾試著去救多數人,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明白我救不了所有人。”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敲了敲那本可憐的魔藥學,“……我在試著去救多數人的路上,意識到自己也無法去救多數人,於是只能轉而去試著救少數人,但那少數人也是很難救的……到了最後,我只能去救身旁的一兩個,可現在我也不知道能否做到這件事……”
他想說下去,卻為這句話本身所帶來的重量和自大而停頓下來,他義眼下的皮膚癢得出奇,想必是羞恥灑在臉上了。
“能救到的話就去試試看吧,蜘蛛。”維蘭塔輕聲笑了起來,“這可比你小時候說的什麼救濟全人類好得多。”
“嗷,拜託,那可是我八歲以前的歷史了。”馬多克斯鬆了口氣,他重新笑了笑,作為對方的回應。
“你的基金會近來如何?”
“被我父親拿去洗他的鈔票了,不過大體來說,還算不錯。平安夜那天有個晚會,要不要來看看?”
還算不錯是個謊言。
布萊茲攥緊那張墨綠色的信紙,在赫奇帕奇嘈雜的早餐桌旁又一次確認了信上的內容。這封信沒有轉折,沒有花哨的署名,也沒有在另起兩個字後發生的奇跡。信的末尾蓋了章,把一切都變成一種公事公辦、了然無私的證明。
他確認了幾次信的內容,在帶著奄列和紅茶香氣的餐桌後愣神,又將信拿起來,想再讀一次,找出點什麼不同的東西來,可是沒有,信只有三行,也沒有偵探片橋段上的隱形墨水,不會再多一個字。
他聽到身旁的列夫·安德森在桌子上推了推盤子,陶瓷碰觸木桌的聲音過分刺耳了些。“布萊茲,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茄豆?今天做的和平常的似乎不大一樣。”
“列夫。”
“怎麼啦?”列夫抬起頭來,嘴巴裡還塞著烤培根和牛油果,
“我媽出事了。”
“她出事了……”列夫重複了一次,好像在消化那句話的含義,“不……我的意思是,什麼?她怎麼了?”他推開培根,在呆滯之際往嘴裡又灌了些紅茶,之後才好像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有多讓人吃驚,“怎麼會,她不是身體很健康嗎?梅林的褲衩,她還好吧?”
“我不知道,”布萊茲心煩意亂,把那張信紙揉成一團,“我是說,信上寫著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還是不容樂觀。”他再次展開那張紙,想從無用功裡得來奇跡,這時一隻圓的像鬼飛賊那樣的貓頭鷹滾落進一盤培根中央,在黃色的長桌上濺起一片粘膩的油漬。
“如果你不知道。”列夫用餐布驅趕那隻油乎乎的貓頭鷹,後者順勢吃掉了一條培根,并把一個花花綠綠的信封扔了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看看她,畢竟窩在學校裡瞎擔心沒什麼用。她在哪兒?圣芒戈還是麻瓜醫院?”列夫湊了過來。
“圣芒戈,但他們沒說是哪個科。”布萊茲摸索著茶杯,想在自己因緊張而乾嘔前喝上一口熱茶,他的手失去力氣,抖得厲害,但列夫往他手裡塞了杯溫熱的南瓜汁,“謝謝。”他簡短地表達了謝意之後一飲而盡,“你知道怎麼請假嗎?列夫?”
“等一等,我想想——如果是因為家裡有事,你要帶著請假的理由去校長辦公室,然後跟那位懷特小姐說說看,她會通融的。”列夫如同一隻蒲絨絨那般癱軟在自己的椅背上,好像突然收到了一則惡訊的是他本人,“絕對可以……我記得安斯蒂斯以前就這麼做過。你要說好是哪一天,應當會有老師帶著你去圣芒戈。”
天花板今天灰得厲害,人們說這會是個雨夾雪天。
“謝謝你。”布萊茲洩氣式地低下頭去。一張滑稽的紙片從那隻胖乎乎的貓頭鷹曾攜帶的信封跳了出來,在半空中閃爍著“你不知道的霍格沃茨”幾個字,約莫是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列夫把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總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是出於客套還是慰藉,列夫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布萊茲·路易斯又一次那麼對自己說。
當布萊茲·路易斯帶著點忐忑地心情走進校長辦公室,向那位和善的女性說明一切時,他展開了那張帶著骨頭與魔杖交叉印章的信紙。後者張大了眼睛,并問他是否需要一杯加了糖的熱茶。
幾幅校長肖像畫躲在辦公桌後交頭接耳,時不時對這個赫奇帕奇的六年生投來審視性的目光。
“不,那個就不用了……謝謝您。”赫奇帕奇的狼人站在門口寸步難行,他打定主意,要在這個空間裡盡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情況您已經知道了,我想要在今天請假,可以嗎?不會太久,今天是休息日,我只需要半天時間。”
“真的不用嗎?”艾瑪·懷特和藹地笑了笑,但並沒再追問下去,這種留有餘地的說話方式讓布萊茲不禁鬆了口氣,“請坐下來吧,稍等,請讓我辦完些事情。你沒有什麼急事吧?布萊茲。”
“沒有,我已經向球隊請假了,現在唯一的急事就是這件……”他說到最後有些吞吐,最後還是在對方善意的注視下選擇了找個位置坐下來,這種善意對布萊茲來說有些灼人,弄得年輕的狼人臉上發燙,“您說的等您是指?”
“你還沒成年,不是嗎?讓一個未成年學生獨自跑出去是成年人的失職。”
“啊……原來如此。”他略微有些放下心來,接著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為不知什麼人辯駁道,“實在是抱歉,希望這件事不會打擾到您的日程,而且,我明年三月就成年了。”
懷特小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這對話止於她手中的羽毛筆。而另一方面,布萊茲·路易斯已經坐在那張椅子上,等待時光流逝。
萬幸的是他最擅長在什麼都不做間浪費自己的時間,懷特小姐的辦公室內容豐富,打發時間起來並不難。儘管他知道隨意探勘他人工作的地方不是什麼紳士行為,但為了讓時間過得快點,這樣小小的無禮似乎還在容許範圍內。
這間校長辦公室被暖色墻紙所裝飾,並沒有想象的那般高高在上,肖像畫和古怪的儀器巧妙地掩蓋了房間的年齡,也增添了點閒適色彩,棱窗擦得乾淨,能輕易看到空空蕩蕩的天空和遠方的禁林。
不合時宜的想法在此刻突如其來地佔據了十六歲少年的腦海,布萊茲·路易斯在沙發椅上看到一家未來的診所,那家診所有著光照良好的落地窗,人們會在生病時坐在休息室加長了的沙發上等後,架子上也有著類似的小儀器,只是墻上沒有肖像畫。
墻上掛著肖像畫的醫院有圣芒戈一個就夠了,他突兀地想道。好像那個臆想裡的診所已經在某處實現,只等著他添置家具。
“對了,布萊茲,你已經決定未來的方向是治療師了嗎?”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以至於布萊茲一開始沒意識到懷特小姐是在詢問自己,他倉促地點了點頭,在對方還未做出過多反應前回答了她:“是的,就像我很久以前就決定好的那樣。”他頓了頓,為自己這麼輕易地吐露心聲而有些懊惱,但艾瑪·懷特有種特殊的魔力,讓他比平時來的更健談一些,“明年——我的第七年,我可能會有幾個月更想去旅行增長見識。”
他為什麼要提這個?那是個完全無關的的話題,對方並不一定對他這種未來規劃感興趣。
“不管如何,那都是你的選擇。但是,你要記得一個治療師要在七年級的newt的魔藥、變形、還有其他幾門課上拿到E,你會平衡好的,對吧?”
布萊茲聽出對方話里的意思,或者,他以為自己聽出來了。當然,一個圣芒戈的治療師還是留在這裡讀完七年更保險些,他連忙懇首讚同對方的意見:“我不會在玩樂上花太多時間的。”
“有時候一場認真地玩樂能帶給人更多收穫,誠然,夢想需要更多規劃,但放鬆也很重要。久等了,布萊茲,我們可以出發了。”霍格沃茨的女校長放下那隻相當華麗的羽毛筆,他這才注意到那支羽毛筆純黑的表面上閃著點鈷藍色的光,和對方為出行而戴上的帽子很是相配。
“雖然已經晚了,但我很喜歡您今天的帽子。”布萊茲咕噥道,他有點心煩,一半是為了自己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意起別人的服飾。母親的病情才應該佔據他的腦海,在短暫的擔憂過後,他好像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才能重回那種焦慮。
“謝謝你的誇獎。對了,雖然以我的身份不該問起來這件事,但赫奇帕奇球隊準備的如何?”
他們穿過七樓的走廊,在一排盔甲前大步流星,懷特小姐步速很快,卻絲毫沒有攪亂呼吸的節奏,褐髪女巫顯然懂得如何讓事情有條不絮。反倒是身體健壯的布萊茲腳步有些不穩。
“嗯……我們在練習新戰術,大家都很期待比賽,菲碧——我們的隊長,是個了不得的空中飛人,……我希望這次能贏。”他幾乎是想到點什麼就說出來,導致整句話有些不大連貫,懷特小姐卻很滿意這句答復。
“加油啊,魁地奇能給學院加上不少分數。”
“嗯,我們都會努力的,努力可是赫奇帕奇最擅長的事情。”
懷特小姐莞爾。兩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出了霍格沃茨被一層層符咒所覆蓋的範圍,濃霧漸消。布萊茲想起來野兔曾經解釋過霍格沃茨被多少道符咒所包圍,在外界看來又是如何神秘。在那些麻瓜們看來這裡真的會是一座廢墟嗎?於是這種想象變成了遠方的憧憧風景,一同消散在霧裡。
當他們走到一個更開闊的地方後,懷特小姐舉起魔杖,布萊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個舉動。
“你坐過騎士公交車(Knight Bus)嗎?”懷特小姐問。
“沒有,那是什麼?”他乾巴巴地反問,“不好意思……夜浴(Night bath)?”
一輛公交車呼嘯著從空氣中疾馳而來,或者說,它是從空氣中跳出來的。這輛三層公交車停靠在他們跟前,擋風玻璃上用金顏料寫了騎士公交車幾個字——這幾個字讓布萊茲懊悔了起來,但他轉念一想,或許懷特小姐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在他們愣在原地的檔口,一個高挑的男人開了車門。“歡迎乘坐騎士公共汽車,請問您要去什麼地方。”他語氣平直,聽起來不像在問話,顯然已經對每日重複同樣的工作而厭煩。
“圣芒戈醫院。”懷特小姐回答道。
“十一個銀西可,兩個人嗎?這邊請。” 等他們付過車錢,這個瘦高個子便帶著他們走向更里一點的方向,為他們指明了空出來的座位(或者是床,因為尺寸微妙實在有點難分清)。布萊茲坐在其中一個空位上,思索著見到母親時該怎麼做。
這輛有點跳脫的公交車很快駛離霍格沃茨的外圍,向著快速變化的街道盡頭去了。
十點半時,布萊茲和懷特小姐站在一家空蕩蕩的百貨公司前,前者思考著騎士公交車是否曾經飛過威爾士與英格蘭間的海峽,後者則看向櫥窗中的人偶。布萊茲對於圣芒戈輕車熟路,他們在短暫地詢問過坐在接待區後台的男性後,被告知布萊茲的母親現在躺在五樓魔咒傷害科的病房裡。
“如果您不介意,”布萊茲對懷特小姐說道,“我先上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他朝她鞠了一躬,在她反映過來之前上了樓梯。
他有些侷促不安地向五樓的治療師說明了來意,不知為何那身霍格沃茨長袍在今天格外沉重,負得肩膀僵硬。先從病情詢問起來吧。他想,卻在推開門的瞬間停住了腳。床頭柜上擺著一瓶開得正旺的向日葵,黃得像太陽墜入房間,在蒼白的病房中構成一種奇特的不協調,使人聯想起梵高的畫作。
十二月不是向日葵應該開放的季節。
布萊茲·路易斯吞了口唾沫,在糟糕的可能性間躊躇猝步。不會有事的,他想,阿道夫·伊萬諾維奇不會在這時候出現在英國倫敦,沒有那麼湊巧,再說,他不可能是為了給吉妮·路易斯探病才跑來倫敦。
但當布萊茲望向房間的內部,他知道一切期望都已經落空。那個高大的俄國男人站在病房的角落裡,身上穿著不合時節的皮衣,銀髮上落了不屬於倫敦的雪。或許是因為聽到了開門的動靜,他回過頭來看了眼布萊茲的方向,隨後在那個位置僵住了。在良久的沉默和尷尬之中,兩雙眼睛互相在對方的身上游弋,卻遲遲不肯注視對方的面龐。
布萊茲·路易斯在此刻唾棄注視雙眼的禮儀。
“……布萊茲,你長得可真快,現在已經快趕上我了。”過了會兒,阿道夫說道,他向旁邊挪動了幾步,似乎是要給布萊茲留出一個床邊的位置,但對一個頭頂快要碰到天花板的男人來說,這點讓步收效甚微。最後他在沉默中走出了房間,似乎是在暗示要給路易斯母子留一點時間。
一等他關上門,布萊茲便看向床上的母親,後者坐在床上,氣色還不錯,只是在四目相對時欲言又止。
“我沒想到他在這兒。”他想等待一個解釋,但吉妮沒有回答他,只是疲憊而短促地笑了一聲,於是布萊茲便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安化作口頭的連珠炮彈,他詢問起來自己的母親,“你的病情是怎麼回事?信上怎麼什麼都沒說?我今天才收到信,你還好嗎?”他停了下,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湧上腦門太沖了些,並以此為恥,那點焦急於是迅速退了回去:“對不起,我有點太急了。”
“我很好。”吉妮·路易斯從床上抬起頭,“阿道夫只是來看我的而已,他連續幻影移形了好幾次。”
“你的病呢?”他又一次問道,為對方跳過了最關鍵的部分而緊張。
“還算不錯,現在已經沒什麼危險了,除卻我沒法吃病房外的食物,其他都很完美。醫生說過一會兒就會出院。”
布萊茲低下頭去,想從對方身上找出一點不符合這句敷衍的特征,他看到她氣色不錯,嘴唇多了點血色,只是手上的肌膚被大量繃帶給纏住了。“是什麼樣的魔咒?”過了會兒他問道,“你要出院了嗎?”
“那可能還早著呢。”吉妮語氣輕快,露出一個虛浮的笑容,如任何一個少女那般明麗,這種笑容使她比同齡人都要來得更年輕。她沒事,如果真有什麼問題,她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布萊茲想,有了這個念頭之後,他便開始覺得對話變得輕鬆了不少。
“那就好好在病房裡休息吧。你中的是什麼類型的魔咒?難道有人在你的店裡瞎發咒語嗎?”布萊茲問。
“哦,要說起來其實還挺複雜的。我拿起來一個女巫以前做的東西,結果被上頭的詛咒害得不淺。能幫我切個蘋果嗎,拜託啦。”她使出一貫的語氣,布萊茲便投降了,他從床頭櫃上的果籃中挑出其中一個。床頭上已經有一把小刀,不知道是誰的。
“要切成什麼樣?”他問,“我先去洗個手。”
“小鳥形狀的,謝謝。把手伸過來。”倫敦的女巫說道,她抓起身旁的魔杖,敲了敲布萊茲的手,“旋風掃盡。”
布萊茲有種自己把手給塞進洗衣機裡的錯覺,他有點惱怒地看了眼他的母親:“我不覺得這個咒語對細菌有效果?”
“拜託,別像個麻瓜似的。”
“你也是麻瓜巫師啊。”他岔岔不平,卻還是為他母親削起了蘋果,“既然你沒事,那我待會兒就走了。我畢竟麻煩了懷特小姐帶我來這裡。”
“實際上我有點小問題要和你說。”
“嗯?”
“我要和你父親離婚了。”
布萊茲停頓了一會兒,繼續削起蘋果來,等待對方的下一句話。吉妮一半囁嚅,一半躊躇,最終在他削最後一塊時鼓起了勇氣。
“我愛上了別人。”
“這挺好的。”布萊茲說,“是誰?”
“我告訴傑洛米了,雖然還沒說對象是誰。我現在告訴你,希望你能祝福我們,可以嗎?”吉妮眨了眨眼,懇求他的理解。布萊茲把裝了小鳥狀蘋果的盤子推到她跟前,她拿起其中一塊,瞇著眼吃了起來。
“挺好的。”
“是阿道夫。”
布萊茲抬起頭,想從對方的神情裡辨別這是不是一句謊話:“為什麼?”他想找出來一點那是個謊言的證據,吉妮·路易斯不擅長說謊,他還記得他曾是個孩子時女人曾經說過的無數蹩腳的謊言,其中包括他父母的婚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們只是需要時間“分開一會兒”。
他在她的眼神裡確認了他最不想明白的事——她沒在說謊。
“其實我們已經彼此吸引有一段時間了。”吉妮躺在床背上,“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
“如果您是為了——”
“不不,布萊茲,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吉妮微笑著否認,拾起一片蘋果細細咀嚼,如同談及一件鄰家的小事,“我們只是彼此吸引。”
他花了點時間去體會這句話的意思。
但他咬了我,讓你的家庭四分五裂,你甚至因為後續引發的精神問題不能見你的女兒,而你對我說你現在愛上他了?布萊茲放下小刀,抬起頭來想搞明白對方的想法。他竭力去回憶自己曾經看過的麻瓜的心理學書籍,吉妮或許是因為對他的愧疚感而移情,也有可能是因為想要吸引某種注意力而醉心於某種特殊的加權,無論是哪種,都太超過了。
除非吉妮·路易斯自己騙了自己,可她又有什麼理由那麼做呢?再說,她並不那麼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波濤往往在決堤前就已經動蕩不已,她會尖叫,會歇斯底里,還會在精神緊張時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她不是那種會隱瞞自己的意圖的人。
布萊茲·路易斯想抬起頭去看他母親的眼睛,但他退卻了:“多長時間了?”
“有三年了。”
“那是您的事情,我無從置喙。希望您能幸福。”
布萊茲·路易斯得到一個擁抱作為獎勵,一半因為他的體貼,一半因為他的讓步,他在吉妮·路易斯的懷裡思考著他該怎麼再去面對那個俄羅斯男人,家裡有一個狼人已經是件問題,現在還要有第二個——吉妮·路易斯似乎以為這樣就能解決第一個狼人帶來的所有問題。
他甚至有那麼一點想相信那兩個人是真的相愛了,那樣最好。
火在燃燒。自然的分子息爭於人類的壁爐,柴禾被燒得劈啪作響,將石頭壘的結實爐子照得發紅。冬季因火爐的存在更寒冷,在城堡外形成一種近乎神話式的幻想氣流,好像被寒風抓住的人會凍僵在城堡外的雪地上。只有更小的孩子們喜歡這個季節,因為他們跑得比風更快。
茶勺在精緻的瓷器裡頭叮噹作響,可可和肉桂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把鼻腔暖得發紅。格蘭芬多的變形學女教授坐在那張茶几後,巨大又怪誕的帽子仿佛一座後現代雕塑棲身於頭頂。
“帽子很好看,富蘭克林教授。”馬多克斯·阿萊尼亞以一句簡短的奉承作為這次會談的開場,“我來說明一下來意,一是我想與您談談看我那篇變形學論文,二是我記得我曾經和校長提交過申請,暫時動用您辦公室的火爐那麼一會兒。”
“謝謝你,阿萊尼亞。讓我找找你的論文。”她從文件中翻找著,抽出來一份由深綠色墨水寫好的論文,將其攤開在茶几上,“我記得那是一篇非常有趣的一篇論文,你未來的志願是什麼來著?”
“謝謝您,我還沒定好想做什麼呢,或許是個宇航員吧。您覺得文中的方法有可考性嗎?”
“就目前的研究水平來說,難以測量,但可以作為一個論點。首先,質量守恆是肯定你理論的大前提。其次的部分從第二段開始,由低熵至高熵——這是麻瓜的理論吧?從這種現象中,宇宙由有序走向無序,最終轉化為熱,不再有任何形式的生命存在的可能。雖然我不排斥麻瓜科學,但出現在一篇巫師的論文裡,我可是會酌情扣分的。然後重點是,這之後的……”富蘭克林女士的食指滑過一盤秀麗的字體,她揚起眉毛,就像品味一碟味道糟糕的糕點,臉上的笑容卻並未減少,“這之後的……”
“巫師的論點——或者說,人類最早的論點,那就是世界誕生於混沌之中,由無序走向有序,大部分的神話以這為起點開始,魔法的特征亦是如此。這是獨屬於魔法的邏輯,與麻瓜的科學邏輯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屬於不同的系統。”馬多克斯背誦自己曾經在那篇論文上寫過的話,機器義眼轉動著,猶如星盤,“以製作一頂帽子來舉例吧。”
“哦?”女教授輕聲笑了一下,似乎才為這個話題提起了真正的興趣,“如果你的論點不夠出色,我可是會為你的論文打上一個D哦。”
“那麼就請您聽我說了,麻瓜的製作——或者說,對物體形態的轉變,本質是將有序的單位(unit)打散,再進行重組,最簡單明了的例子,煉制鐵礦提高純度,之後再通過澆鑄將鐵變成自己需要的形狀,其仍然遵從一套規則。但是,巫師的變形術是不同的,我們能將兔子變成拖鞋,也能從杖間隨意地噴射出飛鳥,即便煉金術和魔藥學會遵從一定的規則,但變形術和魔咒學從來不需要去遵守麻瓜那有序的系統(Muggle’s logical system)。”
馬多克斯舉起手中的紅茶,向半空中不存在的透明人碰杯。火焰仍舊在燃燒。格蘭芬多的變形學女教授早有過“偏愛”斯萊特林學生的傳聞,但阿萊尼亞家的孩子並不在乎那些。
“巫師們——我們將物體的有序(低熵)變為無序(高熵),然後再從無序(高熵)變化到有序(低熵),這個過程才是魔法存在的真正價值。儘管純粹的魔法造物通常短暫,無法將這種形態一直保留,但是從這裡開始,巫師和麻瓜才能真正的分化開來。”
“你是說,兩者的邏輯體系從對有序和無序的應用與認知中區分開嗎?”莎朗微皺眉頭,“我可要提醒你,如果要是言辭過分,可是會被人誤認為是歧視麻瓜巫師的。譬方說,現在的我就對你的看法略有些懷疑。”
“哈哈,謝謝您的提醒,不過,請相信我對作業的公正性。同樣的,維持不同並沒有什麼歧視的意思。”馬多克斯笑了笑,提出了看起來最應當關心的問題,“那麼、您覺得我的這篇論文應該得到什麼樣的分數呢?”
“雖說理論有點看頭,但是無論是證明還是實踐可都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眼高手低就能寫成的。別說是六年級,就算再給你五年也難達成,這件事你是明白的嗎?”富蘭克林女士放下那篇論文,好像已經在一個辯駁的戰場上取得了勝利,“你可以做得更好,再寫一稿,讓我看看新的那版會在A到O之間的哪一檔。。”
“五年?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喃喃。
“嗯?”女人抬起頭來,那頂巨大又形狀特意的帽子隨著她的動作而略有些塌陷。
“沒什麼事,謝謝您的指正,我會盡快完成那篇論文的第二版。如果可以的話,先麻煩您讓我用一下火爐了,與我的家人約好的時間快要到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笑了笑,一如往常。
他從變形學辦公室中走出來的時候,列夫·安德森站在門口等候他。他們什麼都沒說,僅僅是在簡短對視之後選擇了同行。這是一對不大常見的組合,一個臭名昭著的赫奇帕奇六年級和一個被視為殘疾的斯萊特林六年級一同前行,兩人幾乎沒什麼交集,他們看起來似乎只是恰好在走廊上遇到,又恰好有著相同的目的地。
他們步調相同,當走上八樓的樓梯時,列夫·安德森說了第一句話,他說得很輕,以至停靠在窗邊的鳥兒們也沒能聽清他。
“布萊茲·路易斯的母親得了某種病,他去圣芒戈醫院拜訪了。”
“原來如此。”
他們腳步輕快地在八樓的走廊上來回踱步,重複三次自己的心願,隨後進入在掛畫旁出現的一扇樸素的門。列夫腳步沉重,馬多克斯則走得輕快,當那扇門關上時,早已在室內等候的一男一女從一把麻瓜公園長椅上站了起來。
男孩大概十四五歲左右,才剛剛開始經歷青春期的生長,褲腿的長度顯然追不上抽高的速度,他戴著一頂皮帽,雖然還是少年,帽子下的頭髮卻因為某種原因而缺少色素,看起來有些老態;少女則比男孩大上一點,體型幾乎與成人無異,只是要來得更纖瘦些,她有著健康的棕褐色肌膚,戴著富有異國風情的耳環,令人聯想起威爾第的阿依達。
“並不是所有人都來了?”馬多克斯在簡短地掃視之後問道。
少女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即便是不合群的渡鴉齊聚一處,其中也會有更不合群的。”
“卡信達,如果你能直接說出來會更好點,雖然我很喜歡你的聲韻和腔調,但老是用模糊的擬喻會使其喪失美感。”列夫·安德森看了看表,“我們並不像里秘密結社那樣總是聚會,上次的聚會已經有多久了?差不多也有一年左右了吧。”
“懷念。”少年說,儘管他說這話時面無表情,也聽不出語氣頓挫,“沒有見到馬多克斯也有一年,但文字更好。”
“但你還是來了,米哈伊爾,謝謝你。”馬多克斯擁抱了少年,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米哈伊爾臉色平淡,沒有多少起伏,雙肩卻在微微顫動,過了會兒,斯萊特林鬆開了他。幾個年輕人最終決定圍坐在一起,馬多克斯在話題的最中央。
“卡信達,你帶來了那樣東西嗎?”馬多克斯問,他們真正的話題從這句話開始,褐肌的少女並未如習慣的那般辯駁,她從一個巴掌大小的口袋裡掏出一張被金色畫框裝裱的油畫,在列夫和米哈伊爾的注視下將其平放在問話的人跟前。
畫面中央的男性很年輕,二十歲左右,肌膚幾乎可以說是蒼白,一頭灰髪,有雙明亮的藍色眼睛,繪者以一種細膩的筆觸勾勒了主人公的身形。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畫面的背景卻以後印象派的風格與寫實風的主人公分隔開來,油畫背景在流動,鈷藍和寶黃色形成的夜空盤旋成星海的旋渦。
“太棒了,謝謝你,卡信達。”馬多克斯極為滿意地看向畫中的青年,青年也回以其眨眼,兩者間由油畫的表面分隔開來,將相似的面容化為鏡像,卻是時空中同時存在的兩個唯一,“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
“你明明經常畫抽象畫,但肖像卻能畫得像照片一樣。”列夫感歎道,他想湊近,仔細地看看那副油畫,卻被少女阻止了。
“別搞錯,是相機在拙劣地仿摹我,我只是用改換風格的方式阻止一場廉價的抄襲。”
“好回答,卡信達。”馬多克斯笑了笑,收起了那張畫,“我之所以請你們來這裡見面,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我一生有幸,能與結社——不,應該說是CAT的各位相知相識,成為友人,事情我已經在之前的信件中說過了。很抱歉無法見證你們成人,我時日無多。”
沒有人哀傷,沒有人歎息,亦沒有人哭泣,這是場早就預定好的葬禮,只是幾個少年早被安排好了在這場死亡表演的特等席上而已。馬多克斯繼續說了下去。
“在我離開之前,我還想懇請你們在長大後將我的存在維持一陣子,不用太長時間,十年以內就好。我在離去前會為自己教好畫像,多謝卡信達的奪巧天工,”被提到的少女點了點頭,“諸位的想法也已經確立,接下來只需要在拼力在各自的領域大放異彩,將你們各自、也是我們共同的思考向世人傳播即可。”
“如果我們被他人視作愚蠢。”米哈伊爾問。
“儘管由他說去,年輕人有愚蠢的權力,這如生老病死一樣自然。”馬多克斯揮了揮手,“新東西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教人辯清是非。”
列夫·安德森若有所思,他抬起眼詢問盲眼的年輕人:“那麼在你離去之前,還需要再確認一次獨離主義(Uni-dividualism)的內核嗎?”
“內核就不用了,列夫,作為赫奇帕奇的你應該很擅長烹飪吧?”列夫雖然對突然提起來這件事抱有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我雖然不太接觸廚房,但也在過去試著切過洋蔥。所謂思考者的意圖,本身如同洋蔥一般層層構成,儘管每一層看起來相差不大,只有大小差異,但到了洋蔥心時,整個洋蔥的形狀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即便是對我們藝研會,你也不打算訴說清楚?”
“不是這個意思,列夫,你知道麻瓜所謂薛定諤的貓箱嗎?雖然並不適合套在我們目前討論的範疇,但在洋蔥切到更裡的一層之前,切割者不會知道其內部實際的形狀,於深入至下一階段的思想也是同樣。不若說,只有在這種半未知的情況下,你們的可能性才是無限的。”馬多克斯鬆開疊合的雙手,就像放開一隻游隼,他的機械義眼不再旋轉,現在看起來像臉上的浮雕。
年少的藝術家們不再回話,這個話題到此為止。馬多克斯結束了他的告別詞,就像在放下件包袱之後終於有了能夠安心的理由。阿萊尼亞家的公子笑得輕鬆,看起來僅僅是個普通的少年而已。
“你真的要走嗎。”米哈伊爾在長久的沉默後再度開口,他不擅詢問,也不擅長別離,這種複雜的情緒在折磨這個東歐少年。
“是的,我無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馬多克斯回答道。
米哈伊爾停頓了一下,他似乎是想真正地哭出來,但眉頭卻僅僅能做到略微皺起的地步,他在遲疑,好像在盤算該用哪種表達去面對這件事,但在那良久的考慮後,他只是點了點頭:“我很難過。”
“值得嘉獎,米哈伊爾,這表達是極大的一步!”如果米哈伊爾能漲紅臉,他或許就能表現出他的害羞來了,但他不會。作為象征性的鼓勵,斯萊特林的少年擁抱了這個東歐男孩,後者僵硬的臂膀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回應。
“打斷了你們感動的告別很抱歉,還有一件事,那些集會的傢伙們該怎麼辦。”在他們身旁冷冷看著兩人擁抱的少女插嘴道。
“卡信達,讓他們維持那副樣子就可以。”馬多克斯指出,“我們需要那樣的人實行第一步轉化,巫師世界要先認同自己的內部結構,才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們不過是一群尋求刺激的小蠢貨罷了,尤其是那個野兔,她不過是在尋求認同感。”卡信達譏諷道,她瞇起眼審視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視線,想從多個義眼中判明對方的真實意圖。義眼的擁有者沒有退卻,像過往一樣,他絲毫沒有對這份小小的惡意做出反應。
有求必應屋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不用貶低他們,卡信達。要知道思想和知識只不過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我們——你們的目的是觀測世界從有序再度變為富含無限可能性的混沌狀態,在無序中尋找巫師本身真正的機遇,這與他們的目的不衝突,不如說,是同一樣事物的兩側而已。”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雙手不知從何時起玩弄起一枚金加隆,他手指靈巧地轉動硬幣本身,讓其在指尖上跳躍、旋轉,“你們還記得各自對於那無序的定義吧?”
硬幣在他的掌心因速度化成球體,如同一個陀螺。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忘——那便是原初的黑暗大鍋,并態世界的啟程。”
“那即是靈與肉的交界線,限制趨於無的絕對自由。”
“那就是匯融和隔絕的阿比烏斯環。”
硬幣停了下來,跌落在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的手掌中央,再度變成一個二維平面。斯萊特林笑了笑,向他的朋友、合夥人、同盟者、思考者、門徒們鞠了一躬。
“正是如此,朋友們。”
這場小小的聚會很快落幕,米哈伊爾和卡信達不願多留,他們身著藍色長袍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有求必應屋的盡頭。列夫走得比平日慢了些,他腳步躊躇,顯然有些事情想問,但卻遲遲不肯開口。
馬多克斯讀出他的情緒,他僅僅是笑了笑,戳破了這個年輕的赫奇帕奇的情緒:“怎麼了?列夫。”
“你真的要死了嗎?”
“是的,最多再活一兩年。”他陳述。
話語的炸彈落在地上。列夫的臉逐漸扭成了一團,他平凡的五官化成惡鬼,嗓音仿佛卡殼的磁帶,在不斷地試圖尋找著那合適的音高中化成嘶啞的清嗓,最終,他怒吼了出來。
“這是背叛!”十七歲的列夫·安德森聲嘶力竭,在有求必應屋的屋簷下厲聲控訴盲眼的斯萊特林,“你背叛了我!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要留在這兒,成為大人,長出鬍鬚,慢慢消耗我的才能和真心,而你倒好,永遠的十七歲,永遠頭腦明晰,永遠是個少年。”
“我並不是想才變成這樣的。”馬多克斯平靜地回答他,“我也想同你一同前行,我的朋友,不要懼怕成長。”
“我該怎麼辦!馬多克斯。”列夫念誦斯萊特林的名字,就像念誦一道咒語、一道護身符,“靈魂想要逃跑!靈魂想要逃跑!”他抓著自己的前襟,就像要把什麼東西從咽喉摳出來那般用力,半晌,他又像個洩了氣的皮球那般癱軟了下去。
“好些了嗎?列夫?”馬多克斯問,他看著少年的臉龐,後者在驚懼和難過間游離,泫然欲泣,鎘綠色的眼珠因眼睛發紅而變得突兀。
“好些了,我失控了,對不起,我說得太過了點。你並不是想死才去死的。”列夫·安德森躺在地上,疲軟得如同沙灘上沒了骨架的一塊肉,“我想你這麼做是對的,在現在,在我心裡,你已經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像一道留了一夜的剩菜,我等著他被哪個人倒掉,不那麼傷心了。”他眼睛濕潤、眼眶發紅,卻遲遲不肯哭出來,“你去死吧,你去死吧,那樣是最好的。”
馬多克斯也躺了下去,他不再高高在上,而像一個真正的少年友人。列夫·安德森在他身旁抽吸,北歐少年的身形遠比同齡人來得高大,他起伏的胸口像一隻獨立的生物,在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活動。
“我很抱歉,沒法看到你的成長了。”
“我沒事,你安心地去死吧,這樣你就是永遠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會用詩歌和鮮花、死去的愛紀念你。”列夫·安德森張開他鎘綠色的雙眼,他揉了揉自己淺色的頭髮,然後輕輕笑了出來,“你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我能在你離去之前探明嗎?”
“我無可奉告,但如果你足夠努力,在我死前告知我你的猜想倒也未嘗不可。”
赫奇帕奇的少年踡縮在地板上,高大結實的身體如同胎兒,他在有求必應屋帶點灰塵味的地板上發出一陣狂笑,隨後,他向斯萊特林的盲眼少年挑釁道:“你等著,我會找出來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
“那我就拭目以待,列夫·安德森。”
一台老舊的巫師收音機趴在桌子上唱歌。這首歌由古怪姐妹金曲和女巫淘淘自動洗碗刷廣告交替組成,時不時還帶點電子產品的噪音——儘管準確來說,巫師收音機的運作原理並不是電磁。
希波克拉底劃開草蛉蟲的腹部,在不大好聞的坩堝旁等候。
收音機開始扭動天線,看起來 怪傻的,這個試圖博取注意力的行為被拉文克勞院的少女給忽視了,她咳嗽著用魔杖去調整那團火焰。布萊茲·路易斯坐在她身旁,讀著一本巫師醫患實例,眼神時不時飄向熬煮著魔藥的坩堝。
“今天是家長會了。”布萊茲突然提起來這件事,然後繼續低頭於那本書。
“我還沒在意過。”坩堝中央不停冒出氣泡,拉文克勞抱緊自己的腿,就像過去的故事書插畫裡隨處可見的少女,“反正梅爾叔父不會來,他巴不得死在家裡呢。”
“我的家人也……沒法來。”布萊茲幾乎是說出口就後悔了,他不應當同野兔談論這件事,這句話構成一種無形的炫耀,讓場面有些難堪,作為替代,他問了一件他更關心的事,“斯蒂芬妮,你在聖誕節時也是留在學校裡過吧?”
“今年要在假期時回去。”希波克拉底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這句話超出了布萊茲的預想。
“為什麼?”他問。
“有些事情要做。”她回答,“做完了就回來。”
布萊茲不再做過多詢問,一種預感告訴他不去了解希波克拉底在家裡做些什麼好。他舌頭乾澀,難以言說的情緒堵在他的咽喉裡,時刻提醒著他——對希波克拉底來說,他是多餘的,對野兔來說,他是好用的工具,只有那個身為完美受害者的斯蒂芬妮,才將他看做必要的同盟。
他開始反思他們的關係,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健康的人際,只是他們先前都太過需要彼此,因此沒能察覺到這問題。他們似乎不算是情侶,也不能說是普通的朋友。這種模糊的界限開始讓少年人不安,他想起他的父母、卡玲·馬賽、還有阿道夫·伊萬諾維奇,那些成年人是怎麼處理他們的關係的?他愈思考便愈迷茫。
如果要改變點什麼,他就只能提出來。
在希波克拉底看著鍋中的魔藥時,赫奇帕奇的狼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前者在狐疑中抓起魔杖,看向她的同盟者。
“斯蒂芬妮,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布萊茲·路易斯小聲地問道。
“怎麼了?請說吧。”
“我們或許有可能將我們的關係公開?”他小心地選擇著詞組,等待著定奪者的反應,黑髮少女挽起一縷蓬亂的髮絲,似乎是想聽清楚他的話,於是他又說了一次,“我們或許可以將我們的關係公開。”
希波克拉底咀嚼著他的發言,並沒過太長時間便做出了回答:“布萊茲,這是個非常甜蜜的提議,但是不行,我目前還沒有那樣的想法。”
“為什麼呢?”他試探性地問道,“那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是嗎?”
“如果我們將之公開,按照俗世的標準,你我就將彼此相屬。”希波克拉底放下魔杖,就像對一個幼兒解釋為什麼天空會黑下去,她神色平靜,寶石色的眼睛裡卻悄然點燃了靜謐的火,“在我完成我該做的事情之前,我還不能做別人的東西,就算是你也不行,布萊茲。”
他失去了回答的力氣,那聽起來似乎是一句敷衍,這段對話不但使他變得優柔寡斷,與此同時,焦慮和困惑也冉冉升起。如果他是個拉文克勞,他或許能明白過來對方的話,也能寬慰自己——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我出去走走吧。”他說,希波克拉底沒有阻攔,於是布萊茲·路易斯便順著八樓的走廊小跑著離去。
熬煮魔藥的鍋子扔在持續吐出氣泡,色澤渾濁的液體發出一聲噼啪脆響。
“你應該在更公共些的地方等著我,拉文克勞的塔樓下方?這可不是什麼能公開的地方。”阿萊尼亞家做兄長的少見地杵著手杖,簡短地斥責了他最年幼的弟弟,“我收到你的信時已經吃完了早餐,你就不能當面對我說嗎?克拉倫斯?”
“如果我開始因疲憊而懶惰,就算一隻奇美拉追在我身後我也不想越過斯萊特林的長桌呀。”克拉倫斯·阿萊尼亞鏡片後的藍眼睛眨了眨,這雙眼睛和馬多克斯盲了的雙眼一模一樣,阿萊尼亞家的人多半有雙藍寶石似的眼睛,“你不上來嗎,我在上面等了你好一陣子,門環問的問題應當攔不住你吧?為什麼不進拉文克勞的塔樓呢?”
“我就當這是句奉承,可我親愛的弟弟,進入別的學院的公共休息室是件無比失禮的事。我們走吧,我想父親和母親應當快到了。”馬多克斯用手杖點了點地板,示意小男孩跟在他身後,他們走出城堡的西側,窗棱形成的影子在地板上化成一張網,將霍格沃茨籠罩於其中,“更何況,你有功夫寫封信并交給貓頭鷹,怎麼不能直接告訴我呢?”
“失禮嗎?”拉文克勞的男孩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兄長的問題。
“公共休息室的位置是個秘密,克拉倫斯,其他學院的學生不應當知道,即便我們同屬於霍格沃茨。”
克拉倫斯跟在他身後,因跟不上年長者的腳步而加快步伐,但卻仍維持著優雅:“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
“那是因為你還年輕,我的弟弟。想必你也知道德姆斯特朗吧?”馬多克斯設問,卻並未期待十一歲男孩的解答,“我們的學校雖然與其交好,但至今仍不知道其具體位置,你看,四個學院之間也應當是這樣。”他竟像個普通的哥哥,為幼弟指點迷津,“巫師透過秘密變得強大。”
“那是因為古代的神秘主義嗎?”男孩問。
“並不完全是,不妨說,保有秘密只不過是神秘主義的行為,神秘主義是一種表現出來的特征,兩者是同一件事的不同部分。”馬多克斯看小男孩的眉宇,給予其鼓勵,“秘密的定義是掩蓋本意。”
“掩蓋本意。”克拉倫斯重複道,“如果目的不暴露,在對方看來,保有秘密者便有無數種可能性,是這樣嗎?”
“是,這無數可能是神秘的,也是使人恐懼的、不可名狀的,一個無聲施法者遠比一個高喊出咒語的人來得可怕。”馬多克斯解答地耐心,他們慢了下來,小男孩毛絨絨的黑色腦袋四處張望,像只警覺的小野獸。
“我讀了一本東方的書,”克拉倫斯在人群中尋找父母身形的時候說,他語氣裡有幾分炫耀,還有幾分自豪,“書裡有個策略家,他把自己的計策寫在紙條上,然後放在錦囊裡,等到需要的時候,他的盟友們才打開來看。我覺得這樣的策略是最高級的,因為它連自己的盟友都隱瞞了。”
“正是如此,克拉倫斯,你確實是個拉文克勞。”馬多克斯笑道。
男孩得意地緋紅了臉,他裝作是在擦拭鏡片,穿著皮鞋的腳卻在不停地摩挲著地面,兄長的誇獎讓他既害羞又開心,他抬起頭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阿萊尼亞夫人從房間的那頭出現的身影讓他閉上了嘴。克拉倫斯有點害怕地看向馬多克斯,似乎想讓他做點什麼,但馬可欣已經抱向了他。
“克拉倫斯,我最愛的小克拉倫斯,媽媽好想妳啊!”對一個母親來說,這樣做作的表演顯得黏膩過頭,但這正是馬可欣·阿萊尼亞一貫的風格。兄弟的父親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的叔父威廉,他今天的打扮頗有些正式,一改往日的邋遢模樣。這位花花公子看來寶刀未來,現在正與某個格蘭芬多學生的母親眉目傳情,後者被她的孩子拽著走向魔藥辦公室。
馬可欣和威廉,這個組合顯然對克拉倫斯來說糟糕透頂。馬多克斯搖了搖頭,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後向威廉示意他要暫時離開一會兒。
是該給他們留點時間。
他提著手杖,決定在家長會結束前先回到餐桌旁等候,這會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那兒還沒什麼人,最重要的是,如果馬可欣和威廉還想見他,他們不必去到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去。很快,他到了餐廳,卻見到一個皺巴巴、瘦小、長耳朵、身穿破布的影子坐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留下一個憂愁的背影。
“波羅?”馬多克斯脫口而出,
家養小精靈嚇了一跳,他那張好似被什麼東西揉過表面的大臉轉過來,兩隻碟子似的眼睛裡噙著淚花,看起來就像一隻因腐爛而出汁的大番茄。
“我有事情要告知您。”
這隻小精靈跳下餐桌,用骨瘦嶙峋的手指握住馬多克斯的手,隨後他又因為自己的骯髒而想抽開,可馬多克斯牢牢抓住家養小精靈的手指,盯著他那雙眼看。家養小精靈不得已,只好在這種對視下繼續說了下去。
“馬多克斯少爺,您千萬、千萬不能主持那個晚會!”小精靈高聲叫道,“平安夜!巫師!麻瓜!”
“哦,可我還是得主持每年都有的基金會的平安夜晚會啊,我親愛的波羅。是什麼事令你如此焦急?”
“我不能言說!”小精靈在跺腳,他少見地表現出這般怒氣,“我只能說這麼多。”他又軟乎了下去,恢復到一貫的卑怯姿態,“您的晚會會失敗的,現在取消了最好,馬可欣夫人在等待著您和克拉倫斯少爺回去,可您做不到!”
“哦,那麼就讓他失敗吧。”馬多克斯笑了笑,“你倒提醒我一件我還沒能做成的事情。”他轉身便告辭,腳步極快的攀上樓梯,向著八樓走去。留下的家養小精靈在原地抓耳撓腮,隨著嘭的一聲消失在了霍格沃茨的禮堂。
冬風在窗外呼嘯,前些日子下的雪已經化得一乾二淨,可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有一種預感。他知道馬上,雪就要再下了。
就像料想那樣,並沒多少人對八樓感興趣,他進入那隱秘的屋棚絲毫沒有帶來什麼難處,屋子里沒有人拒絕他。
“日安,我親愛的學生希波克拉底,我有一事相求。”
屋子此刻的主人正坐在地上,對著咕嘟作響的坩堝愣神。遠處傳來了什麼金屬掉落到地上的聲音,馬多克斯沒有理會那份噪音,只是等待著拉文克勞少女對這份邀請的回應。
“希波克拉底——不,斯蒂芬妮·盧瑟福,成為我的女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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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QA與詳解
Q:這個成員完全不同的秘密結社是什麼情況?CAT又是什麼情況?
A:首先人設紙上已經提過野兔的秘密結社創立實際上並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識,而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推波助瀾的人就是雖是同齡人卻被她尊為長者的馬多克斯·阿萊尼亞,野兔本人不知道。
CAT是藝術家思想家協會, Council of the Aritists and Thinkers的簡稱,是一幫電波NPC自己私下組建的……嘛就類似那種學校裡的章魚武士同好會吧!文里這些人就是藝研會,他們有在監視和試圖引導秘密結社的集會的走向。用麻瓜的概念來說,他們只是平常用”信箱“來交流的網絡結社,其產生目的是集結沒有意願接觸黑魔法卻有某種想法的一群人,至於是何種想法請自行體會,我概括不能(……)。要說起來,大概是一群電波非常high的中二Mad Artists NPC網聚,而且微妙地還都對共同的想法有不一樣的見解,並不是反派。
簡單概括一下,CAT也是馬多克斯搞的,他自己和自己玩校園社團斗玩得開心(……),而且這倆玩意本質上是同一個秘密結社。
Q:為什麼這篇的列夫個性這麼奇怪?
A:他在布萊茲面前只是更習慣用另一種模式相處,CAT裡比較放飛。兩邊的個性都不是假的,在不同人面前有不同的表現而已。
Q:新出場的NPC都是誰?
A:本篇出場的新NPC們有點多,除了列夫·安德森和馬多克斯的家人們外,又來了幾個新NPC,簡單介紹一下需要介紹的角色們
克拉倫斯:之前在03提及的馬多克斯的弟弟,拉文克勞一年級,普通的小男孩(?)
阿道夫·伊萬諾維奇:咬了布萊茲的狼人,三十出頭的俄國人,貌似是好人。
列夫·安德森:赫奇帕奇六年級,布萊茲的朋友(?),擅長寫詩,喜歡黃段子的少年。藝研會成員,也是秘密結社成員。
卡信達:拉文克勞六年級,擅長繪畫和雕塑,混血非洲裔英國人。假電波深柜姬佬。藝研會成員。
米哈伊爾:拉文克勞五年級,擅長寫劇本和文學研究,似乎是東歐人。接收、理解和表達感情都有點問題,愛好是喝魔藥。藝研會成員。
Q:馬多克斯的意圖和目的到底是什麼?
A: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有很多層面的,至於具體有哪些可以慢慢體會。
總之肯定不是為了毀滅世界、也不是純粹為了搞事就對了,在學校裡的時候也不會對除了社團參加者的人造成影響。而且他在長成大boss之前就要死了,所以是什麼其實都沒關係了(……)堅持從01看到目前這篇的可以小窗來和我猜猜。
Q:為什麼文里變著稱呼希波克拉底、野兔、斯蒂芬妮?是多重人格嗎?
A:不是,這裡變換名字是指同一個角色在故事裡頭的不同位置產生的不同權力。
寫完之後INT-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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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西幻paro,死靈法師野兔與聖騎士布萊茲,sjb和r18g預警】
兩個客人站在這家破舊旅店的櫃檯前,在肥胖的老闆娘數點完那串銅錢前盯著墻上的鐘錶。
這兩人一男一女,看打扮都是旅行慣了的人,在此刻因臉上泥濘的汗水而顯得有些風塵僕僕。男的大概二十多歲快到三十,六英呎有餘,手上盡是些傷疤,比一般的鄉下漢子來得還要健壯,在袍子底下可能穿了中型甲,或許是因為休息不好,臉色有些蒼白過頭;女人則看起來更年輕,但也已經到了會被稱之為青年的歲數,她長得挺漂亮,就是頭髮有些過於蓬亂,顯得有失形象,懷裡抱著個繈褓似的東西,那孩子似乎還在睡,臉為了遮陽而帶了層黑紗。
“一天晚上,一間房。”男的說。
“要加點錢吃早餐嗎?”
“不,那就算了,馬也在您這兒託管。”他又回道。
在他們說話的檔口,那個年輕的黑髮女人時不時向著門口張望。街上,憲兵隊穿戴整齊,像一尊尊雕像那般矗立。
“您的妻子可真漂亮。”老闆娘心不在焉地評道,她把零錢扔上了檯面,一起被扔上來的還有一把鑰匙,那幾顆骯髒的銅板很快就被拿走,“樓上第三件房間就是。”
女人輕輕笑了下,男人想說些什麼,卻止在喉間沒反駁,他在道謝之後帶著那個漂亮女人上了樓梯。他們倆在上樓梯時相視一笑。
“妻子。”她重複那個詞,好像在說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我和你,妻子。”
他沒回答,但明顯也被逗樂了。兩人快步上了樓梯,在窗口看著街上的憲兵隊,這群王國的守衛者正在尋找那隊聞名天下的冒險者。那支本該是英雄的隊伍在那場戰役的節骨眼上背叛了全人類。
他們說隊伍的領袖在那一戰後死亡,牧師和野蠻人被關押,弓手逃出國境,而魔女和聖騎士下落不明。
“如果我們兩個人正常一點,或許我會做你的妻子吧。”過了一會兒她說,而他不置可否。他們進了房間,她哼唱著搖籃曲做每日功課,而他向自己的神進行禱告。兩人在精疲力竭後進行了洗漱,是男人先睡著的,過了會兒,他被街上的響聲給驚動起來了。
他摸到床頭的劍,連日脫逃讓他沒什麼機會脫掉身上的中型甲,卻偏偏在今日剝離了下來,沒有時間了,他們幾乎是即刻就起身出發。直到憲兵隊拐進小巷、追向那對男女,宣佈逮捕那支傳奇的隊伍最後的兩人時,魔女都還在哼唱著一首唱給孩子的歌。
在那首歌中,國王的勇士們看到曾經的聖騎士強健卻變形的身軀,他瘋狂的雙眼,還有那屬於死人、在月光下蒼白得墓碑一樣的雙手,在無數次斷裂之後又被縫合起來的兩肢揮舞著的巨劍。
而她輕搖繈褓,唱著一首歌。
他們逃出城市時已經是又一天的清晨。死而復生的聖騎士在馬背上低吟、囁嚅、咆哮,與任何一個聖潔的靈魂無法忍受遭受褻瀆的肉體別無二致。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同時也是他的神的名字,就像一個孩子懇求自己能得到母親的慰藉。
“沒事的,”她又一次說,“我是你的溫床,也是你的墓碑,何況,你的心也在我這兒,你會比任何人都駐足於永恆之前的。”
他終於被安撫,冷靜了下來,又回到之前的神情。她抱著他的腰,懷裡,他的心臟在繈褓中緩緩跳動。
不管怎麼說,她是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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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寫到現在是該強行領個證,就發個喜糖,2039字】
這世界就那麼大,搖動時會有人工合成的小亮片從底部揚起來,然後再緩緩落下,就像下雪;除了這個小特色外,這地方就再沒什麼特殊的了,這裡的地面被丙烯顏料粗糙地漆成白色,有幾個小建築,都不大,就比例來說她根本睡不了。
被叫做斯蒂芬妮的魔女就這樣孤獨地處在這個球狀的小世界裡,被人擺在貨架上。隔著一面有點過時的三棱鏡,她知道有另一個水晶球在那兒。那是個王子又或者騎士的水晶球,和她的差不多,只是有個更漂亮些的小花園。
魔女嫉妒那個被粉刷得細緻的花園,但她也不討厭對方。在那麼多事物裡,還能遇見另一個水晶球是件幸運的事,他們隔著兩層玻璃,絕碰不到彼此,這或許是件好事——極好的事。如果他們離得太近,或許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曾經不在這樣的水晶球裡,”王子說,魔女看到他的水晶球清澈異常,應當還沒有經過多少年歲月的侵蝕,“我看過太陽起起落落,家家戶戶團聚,少年踏上征途,少女出走旅行,王子要討伐惡龍,公主等待著青年拯救,世界美得異常,也遼闊異常,大到我無法想象。”
“然後呢,我親愛的同類?”魔女在又一次雪花落下的時候問道。
“我曾在那個世界裡,有那麼一陣子,我誤以為自己擁有那個世界。”王子一動不動地眺望著遠方,好像在看他在那個彎面小玻璃後頭的景象,“後來我發現我錯了,錯得離譜。”
“那個世界不是那麼美麗嗎?”
“不,世界是那麼美麗,只是和我毫無干係。”
下雪了。
魔女審視他精細粉刷、奪巧天工的小建築,一次次地發出小小的驚歎聲,當那些小晶片完全落下去的時候,她開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但我從有記憶起就在這個球裡,你說的那些東西我全沒看過。我一隻被困在這兒,所以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想一個問題想到不厭其煩。”
“你喜歡這樣嗎?”他問。
“說不上喜歡,但如果我有朋友,有伴侶,有個像你的花園那麼漂亮的佈景,或許我就沒有足夠的餘裕去想那些有意思的事情了。至少在這件事上,我很慶幸我一直處在我的球裡。”她在那個被象征雪的顏料覆蓋的水晶球中緩慢地起舞,一隊年幼的孩子走進商店,用他們通紅的臉湊近出貨架上的小玩意。水晶球被不停地拿起又放下。
雪一直在下。
“或許,我們可以湊近一些?”王子問,“更近一些,更了解彼此。”
“以後吧,我親愛的朋友,就算我們被售貨員放到很近很近的地方,我們之間仍然會隔著兩層厚厚的玻璃呢。”
“以後。”王子咀嚼著這句話,“那聽起來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
“它是明天也是後天,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魔女回答,“過去不能被忘記,而現在的機會正被消磨,親愛的王子。只有未來才存在可能性,依我所說,我們盡可以寄希望於未來。直到那一天隔離我們的屏障消失,所有的世界變成同一個。”
“魔女小姐,那是個美夢,是你意識不清時發出的甜蜜的夢囈。”
“等著瞧吧,王子先生。”魔女笑道。在那個小小的球狀世界裡,雪停了下來,“我曾經看到過一條巨龍,它攀著月亮,緩緩順著時間向上呢。”
“一條巨龍。”他重複道,語調裡沒有不可置信,也同樣沒有什麼波動,僅僅是重複了她所說的。
“是啊,它咬著它自己的尾巴。但我要把它的尾巴給剪掉了。那麼,先生——如果我是公主,你能從那隻惡龍的嘴裡救下我來嗎?”她轉動她寶石色的眸子,透過那兩層如同虛設的玻璃,沒有什麼東西被曲面扭曲了形狀,她知道那個眼神已經叫對方看到了,“哪怕你會犧牲自我?”
他停下來了,用他的時間去思考這件事,直到那個答案從他的嘴裡走出來。
“如果可以,我願意。”
魔女銀鈴似的笑聲穿過那層透明的屏障。貨架就那麼大,王子聽得清清楚楚,也明白得清清楚楚。
“但我不是公主,先生,我從未是,以後也不會是了。謝謝您的好意。您太高潔,什麼都想救。”
“我沒有那麼善良。”
“但就算那對象不是我,您也會去拯救對方。因為您是王子。”
“不……我……”他沉默了,似乎有那麼一點對王子這個稱謂感到羞愧,他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雪在沉寂,這一次,沒有任何東西在飛舞。他們倆的小世界是死的,這是從一開始就定好的事,只是沒人提起來罷了。他們在那片沉默中等待著外頭的世界再度動起來,魔女倒下去,想再靠近對方一點點,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
一面棱鏡,兩層玻璃,三英吋寬,牢牢隔絕了兩個世界。
他們在那兒矗立著,時間慢悠悠地度過,世紀須臾間便轉瞬即逝。在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以及另外的世界的間隙之中,某樣堅不可摧的東西將持續恆久,而他們在那兒,等待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未來到來。
“如果現在就是明天。”王子在那漫長的等待中鼓起勇氣問那個魔女,“您願意與我一同奔赴新世界嗎?”
“好啊。”她答應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該這麼做。
我們知道水晶球不會跳舞,我們知道水晶球不會說話,我們知道水晶球不會自己掉在地上,但當紀念品年輕的員工拿著掃帚不經意間掃向地面時,她看到支離破碎的玻璃碎片和潑灑得一地的透明油酯。兩個小小的人像在那灘液體裡,摔得粉身碎骨,卻因重力而牢牢粘合在一起。她驚呼著俯下身去,想打掃乾淨這片久違的混亂。一隊孩子又敲響了商店的門,這個年輕的小員工在手忙腳亂間打開了那扇懸掛著營業中的門。
至少,現在是一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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