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茵!”
“艾茵!”
深夜正处于休眠状态的艾茵被一阵推搡强行唤醒,他揉揉眼睛,困难地向推搡来源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人是蓝。
“……怎么了吗,蓝?你想干什……”
艾茵几乎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仿佛是被502胶黏住了一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和疑惑。要知道,蓝是个很识趣的人,闲着没事不会在大半夜打扰别人睡觉的。
“你清醒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蓝站在艾茵床边,表情严肃而认真。艾茵见到蓝这幅样子,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他拽过蓝两只手,拿过来在自己脸上拍拍。蓝的体温很低,通过和他接触来醒神非常方便。在短暂的refresh之后,艾茵整理好坐姿,抬头看向蓝。
“好了,你说吧,是什么事?”
“莉塔——”
“莉塔不见了。”
“什……!?”
艾茵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眼睛瞪得很大。
“我睡下之前,都明明还在——我确认过的……!”
“艾茵……艾茵,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完。”
蓝吸了一口气,准备好接下来一下说出很多话来。
“刚刚樱花丸起夜,发现莉塔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别墅也没看见。现在大家都在找她。”
“根据莉塔房间的痕迹来看,她应该没走多久,但是擅长感知的红现在不在,绪能感知的范围又太小了。”
“所以现在——”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用能力搜查。”
艾茵快速地从椅背上拽起睡前搭在上面,准备第二天穿的衣服。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之后向卧室外快步走去。
“先生呢?我需要先生的帮助——”
“他在楼下。但是——”
蓝拽上一条薄毯子后赶紧跟了上去,把薄毯子披在艾茵身上。
“现在没有什么但是吧,找莉塔比较要紧。”
艾茵几乎是跑下了楼梯。在平常,这种移动速度对于他来说可不常见。过了一楼楼梯口的转角,艾茵能立刻看见聚在厅内的大家。凛显然是在等艾茵,他见到艾茵的一瞬间,便向艾茵的方向走去。
“我们已经把别墅周围都搜查过一遍了,事情奇怪的很,莉塔的的确确是离开别墅了,但是却检查不到任何有她走过,或者是说移动过的痕迹。草地没有被踩过,沙子也没有被踏过。”
凛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看来也是刚刚醒来就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一切迹象都显示是靠魔术传送移动的。但奇怪的是,如果是依靠术式移动,一定会留下痕迹,再怎么说,空中的元素因子也会有颤乱的现象,可现在,元素因子却静的出奇。”
“但即使这样,这里也一定启动过术式吧——”
“再怎么说,莉塔也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绪摊摊手,向艾茵的方向看去。
“我现在就用能力检索这附近的所有植物。”
艾茵顿一顿,看向凛。
“先生,能拜托您将我的能力范围再向外拓展十公里吗?这样的话——”
“但这样你的负荷会很大,你确定吗?”
“没问题,我可以的,以前不也这样做过吗。”
“你决定了的话,我会帮你的。”
“嗯。”
艾茵点点头,之后将手伸向凛。凛接过艾茵的手,将其握紧。艾茵闭上眼睛,垂下头。他轻启双唇,念出古老的词语。
——那是只存在于伊维斯,只流传在植物的精灵间的秘密的语言。古老,神秘,关于它的资料被统一收管在伊维斯的国立资料管理处,绝不外传,伊维斯的精灵经过学习后便可以使用。他们用这门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语言建立了独立的魔术系统。这个系统完全孤立,既无法融入别的派系的魔术,也无法被非此系统的修行者所使用。一般的术士,即使有机会得到这些珍贵资料,也根本无法读懂上面的内容。并且还会遭到灾祸。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有很多人追求,甚至散尽家财,只为换来一本关于这门语言的资料。这门语言本身并没有一个名字,却因此被人称作“Sanctus Secretum”.
古老隐秘的咒文被咏唱出,艾茵脚下显出一个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十二角星。
“——Extendo!”
随着凛的咏唱,扩展艾茵能力的术式被展开,艾茵脚下的淡金色十二角星一下被拉展开来,变得尖锐而扭曲。淡金色逐渐变为深金色。
“唔……”
术式的超负荷运转使艾茵的体力快速消耗,他感到一阵阵的耳鸣。艾茵的脸色不是很好,抓着凛的手所用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蓝在旁观望,他揪心得不行,但此刻却又帮不上任何的忙。上百亿棵草和数以万计的树木将要把信息反馈给艾茵,这些源信息经过术式的处理后被筛选处理,就如同程序在加工信息一般。而支持这个程序运行的cpu便是艾茵本身。巨大的信息处理工作对于能量的消耗是很大的,尤其是在伊维斯人无法从太阳中摄取能量的晚上,这份工作显得更加难以完成。
一分钟,两分钟……
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过去了,艾茵脚下的十二芒星终于开始收敛聚集,最终集成原来的大小,然后消失在空气中。艾茵也终于撒开了紧握着凛的手,睁开眼睛。他满脸都是疲惫,但是比起疲惫,失望和疑惑在此时却显得更加显眼。
“不行……太安静了,我找不到,找不到任何的信息——”
“这不正常,不仅仅是无法查找到莉塔,就连别的生物也——”
“……这一定是——这……”
艾茵用手指揉揉太阳穴,眸中闪动着不安。
“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将范围增加到二十公里——”
“……艾茵!你没办法——”
蓝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拦住想要再一次握住凛的手,并且发动术式的艾茵。
“再怎么说,连续发动消耗这么大的术式也——”
阿云也跑了过来,上前阻拦。
“我也是伊维斯人,我很清楚这个术式的消耗。”
“我没问题的,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我,而是快一点找到莉塔不是吗?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人在哪里,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艾茵甩开蓝,再次握住凛的手。
“我没问题的。”
“我的能量储量还剩下很多,但是,你要想好,艾茵。”
凛握紧艾茵的手。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先生,您不用——”
艾茵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他再次低下头,第二次施展开术式。这一次明显要比上次吃力很多。淡金色的十二芒星已经变成了桔红的颜色,甚至发出了杂音。过载的术式所造成的负荷全部加在艾茵身上,艾茵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站不太稳。他脸色差的要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这一次术式的运行,花了更长时间来完成。虽然有十公里的范围已经检查过,但这次却还是足足花了上一次时间的两倍才完成。
术式连接断开。
艾茵在完成术式的一瞬间撒开了凛的手,随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有一种失血过多一般的眩晕感,蓝见状赶紧上去扶住了他,樱花丸也帮忙拉来了一把椅子。
“这次……结果依旧很奇怪,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但是,在十八公里左右的范围,我却检索到了人类以外的生命活动。”
“我总觉得,越远离我们,检索到的信息就越多,越清晰。”
“这太奇怪了,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吧。”
绪抱着手臂,突然发声。
“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术式,只不过没有这么大——”
“施术者设置一个圆心,之后设定一定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所有的魔术痕迹都会被抹去,或者说是无法被感知到,就像是被包裹在鸡蛋里一样。”
“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在结界里了吗?”
樱花丸恍然大悟。
“但是……这个结界是什么时候被设置的呢,我们谁也没有见到有除我们以外的人来过这里——”
“所以说,不是施术者来了,而是我们来了。”
“我们从一开始到这片区域时,就已经进入结界了。”
绪皱皱眉,抱着手臂的手抓紧了肘部的衣物。
“这种结界会造成元素因子运转的异常,过于混乱和激烈,或者是过于沉静。”
“而元素因子的异常便会造成术式痕迹无法被识别,某些与元素因子运转频率相同的物品被破坏。并且,根据施术者的目的不同,某些特定的信息会被屏蔽。”
“就像是刚才,艾茵所经历的那样——”
这是,令所有人都震惊的结论。
从一开始便成为了笼中鸟,若不是及时发现,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那既然结界的效果会随着距离变远而减弱,那么——”
“那么我便再次施用这个术式,检索五十公里内的所有信息吧。”
艾茵一手扶着椅背,再一次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艾茵!”
蓝瞬间挡在了艾茵面前,捏住了艾茵的肩膀。
“这样你会吃不消的,刚才就已经透支了你所储备的能量了不是吗——”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吧。”
“这种规模的结界我们是无法破坏的,除非解决掉施术者,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吧。”
“但是……”
“相信我吧,我——”
艾茵一扭身挣脱开蓝的束缚,之后再次握上凛的手。
“开始吧,先生。”
“艾茵,如果在途中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停下来的。”
凛的表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莉塔固然是我重要的孩子,是大家亲密的伙伴,但你也是——”
“所以,必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不要太勉强自己。”
两人第三次握紧对方的手,紫红色的十二芒星展开,尖锐而刺耳的杂音充斥了整个屋子。艾茵几乎是用捏的在握着凛的手,把凛捏的生疼。极度过载的术式就像是在将艾茵的能量硬生生从他体内剥离一般,他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全身都痛得不行。内部也好,外部也好,全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汗珠从他的脸颊边缘滑下,或许还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飞速运转的术式将巨量的信息一股脑的全都塞给艾茵。长达十分钟的术式运转几乎抽干了艾茵所有的力气。
在术式断开的一瞬间,艾茵便即刻向后倒去,跌在蓝的怀里,不断咳嗽着,大口喘着粗气。他勉强撑起身体,开口向正在等待着的人们道出希望之词。
“我找到她了,她还活着。”
+展开
海滨夜晚的天气很好,清风明月,带着些许咸味的海风从半掩着的玻璃窗吹入,沁人心脾。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映着清冷的光。就连空中飘浮的灰尘,也像是碎银屑一样,飘动着,闪动着。被子应该是当天被新晒过的,罩在身上温暖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莉塔合上眼眸,难以入眠。原因大概是她四五个小时前刚在火车上睡过。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二十分钟的睡眠就能够抵上成年人一个小时,甚至数个小时。就像是快速充电的手机一样,即使只充了五分钟电,却能通话两小时。莉塔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她枕在枕头上,觉得枕头高,不枕枕头吧,又觉得脖子疼。盖上被子热,不盖被子冷,夹着被子凉肚子,只盖肚子又冻屁股。在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十来分钟之后,她终于有了点睡意,刚刚闭上眼睛,便觉得尿意来袭。
莉塔只得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睡意,起床上厕所。
她摸着黑爬下床,摸着黑走出房间,到走廊上,却发现某处还亮着灯。
[反正也不是很急,不如先去看看——]
莉塔向着光芒发出的方向走去,她觉得这光时黄时蓝,不断变化;一会强,一会弱,虚幻的好像一点也捕捉不到它的轮廓。
这束光愈加显得飘渺虚幻了,莉塔觉得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就如同踩在用来填充抱枕的棉花上一样;同时,她觉得自己身边传来了风,这风就像丝绸,划过脸颊,留下无法言喻的触感。
有点滑,但同时也很潮湿。
她向那光源一步步靠拢,她越靠近那光,就越觉得呼吸的感觉变的奇幻。空气仿佛变成了液体,但这液体又像是有着小孔的纤维。最后她直接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无法呼吸,但是也不用呼吸;无法思考,但头脑却又无比清晰。
她最终来到了那光的正前方。
光是从同样不可名状的一个点发出的,莉塔觉得那个点似乎拥有生命,不断跃动着,改变着其形态。每一秒,每一刻,那点的形状都与之前完全不同。这个点,以及它发出的光,都给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莉塔伸出手,向前伸去,她想要触碰那发出光的神秘点状物。
[来吧,触碰真相,将真相——]
一个复合的声音在莉塔耳边轻语。
这声音不是男人的,却是男人的;不是女人的,却像女人的;不是动物的,但又是动物的。
仿佛,是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融为一体,砸碎,揉烂,再攒到一起一般。
莉塔无法抗拒这种想要触碰它的欲望。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危险的,是不该去做的,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将手收回。
[██即是希望,██即是绝望,██即是天,██即是地,██为一,██为零。]
[██是——]
那声音环绕着,响彻着,贯穿着——
莉塔努力向前伸着手,想要触碰那个光点。她们无限接近,但又无限遥远。不管莉塔怎样靠近那点,那点始终无法被触碰到。莉塔追逐着,靠近着,远离着。
突然,光点突然停下了变化,光的颜色也不再改变,统一变为了红色。这红色极纯,像是血液,像是红日,像是玫瑰,亦或是——
一切都静止了,时间停下,呼吸迫止,这个空间中,只有莉塔,和这个点,白色的点。
[你是谁。]
那奇妙的声音如此发问。
“我是…莉塔,莉塔格莱特。”
[你不是。]
“我是,我怎么会不是,我从出生就——”
[你不是。]
“我……”
[你不是。]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又是谁?”
[我是——]
[我们是——]
[刺破黑暗,阅读真相,欺瞒无知,解读未知之人。]
[——揭露者,编纂者,欺诈者。]
[——源于尽头之人]
[——我们乃是看清一切的Truth Reader。]
声音如是说道。
“那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我不太懂你们的意思”
[幸福诞于悲剧,希望生于绝望,快乐源于痛苦。]
[ 那美梦 终将破灭 ]
声音就此戛然而止,周围的红光海瞬间收缩,空间仿佛被抽进了一个无限小的格子内。但霎时,地面突然浮出大片礁石,紫色的海浪扑打在礁石上,将他们一一击碎。
莉塔看到这幅场景,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坑一般,海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涌动。风如同利刃,将海潮割成碎片。一切的物质被这旋涡卷入,莉塔在那旋涡的中心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想要将其救出。
她拼命游向那影子,伸出手,呐喊着,即使是靠近一米也好,即使是——
“莉塔,莉塔?你还好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别墅的天花板、艾茵、樱花丸、绪、以及兰切斯特。莉塔觉得头隐隐作痛,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副赤红的场景,那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唔……艾茵哥哥、绪哥哥,还有——”
莉塔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她揉揉眼睛,四处观望。天还没亮,自己正躺在床上,大家都一脸焦急。
这是——?
“艾茵半夜醒来,觉得饿了,就去觅食,结果没想到,在去厨房的路上,‘听'到了响声。他用能力链接了别墅的木地板,所以能感知到你。”
“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是你晕倒了。之后就去找了我,我去找了兰切,然后我们决定把你送回房间。”
绪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小的擦伤和磕伤樱花丸都已经帮你用术式处理了,没什么问题了。”
“关键是——”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莉塔揉揉还在痛的脑袋,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内容。
“我不太清楚该怎么描述……有些奇怪,但是——”
“说来听听吧?”
艾茵伸手握住莉塔的手,给予她一些安慰。
“不过在那之前,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只是头有点疼。”
“这样啊……也许是因为摔在地上引起的轻微脑震荡吧,时候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好。”
“而且,你这种晕倒的状况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不稍微做些处理的话……”
艾茵递给莉塔一杯水。
“我以前也有过这种问题,妈妈告诉我只要多吃多动就——”
“不行哦,莉塔。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任才行。”
艾茵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莫名的严肃。
莉塔果不其然,被突如其来的严肃给吓到了。
“啊……嗯…我知道了……”
“我其实只是想起床上个厕所……”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
“艾茵一扯到健康问题上就总是这么严肃。总之,如果你愿意的话,先来谈谈梦的内容吧?”
樱花丸揉揉莉塔的头,用术式帮她进行止痛。
“我梦见——一片红色,还有海和旋涡,还有——”
“嗯……想不太起来了……总之,好像有人对我说了什么——”
“嗯嗯,没关系,噩梦想不起来的话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樱花丸笑笑,将手拿开。
“现在头还疼——”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人似乎提到了Truth Reader。”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全场寂静。
莉塔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但还没等她开口,兰切斯特就已经打断了她。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的。”
“你今天先休息吧。”
兰切斯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但仔细看来,艾茵的表情也不轻松。
“呃……”
“兰切——!你看,你怎么能对小姑娘做出这么可怕的脸呢——!”
“我这不是可怕,我就长这样……”
“不听不听兰切念经!”
“总之!莉塔你不要在意兰切了!今天晚上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海边才有力气好好玩哦——!”
“绪,你太吵了,隔壁还有人睡觉。”
“不听不——”
最终,事件以绪被捶了一拳做为结果结束。
莉塔再度合上双眼,她觉得那声音环绕着她,那红色笼盖着她,无法消失,也无法屏蔽。她仔细想想那些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似是曾经听过,或近在耳边。
她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了。晕倒过一次,经历了疲惫的“睡眠”的她此刻觉得筋疲力尽。闭上眼睛只过了半分钟,她便已经沉沉睡去。
这种疲惫,仿佛是能力透支一般。
“兰切,你刚才说的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绪,兰切斯特,艾茵三人再次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这你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吧,这种梦境,不可能再留给莉塔。这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我们。”
“但她所提到的Truth Reader——”
“我明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我们身边就有一个。”
“……”
“但是目前我们并不清楚这梦境到底是[他们]干涉的结果,还是说——”
艾茵一直低头盯着桌子的边缘,他觉得之后的话没办法轻易说出口来。
“总之,现在不能妄下定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优先保护好莉塔,这也是先生对我们的期望吧。”
“可这份期望早晚会变成累赘,莉塔现在就是个未知的坑,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只凭这些,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个坑里面是怎么样的。”
“绪,你这是要和先生的想法背道而驰吗,你难道觉得先生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就算是神,也会犯错。”
“而且,艾茵,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认清自己。”
“过分的忠诚,乃是背叛。”
+展开
海边的晚风顺着沙滩刮来,吹拂着别墅边的草地。没了白天的炎热,只剩下夜晚的清爽。莉塔坐在别墅后面草地中间的木桌边,等待着吃露天烧烤。她两手撑着长条凳子,晃悠着双腿。
“莉塔,要来一块烤玉米吗?”
凛端着一个带有紫色烫花的白色陶瓷碟子,用夹子从桌上的烧烤盘里夹出一块金黄色的烤玉米来放在碟子里,然后将碟子递向莉塔。
“肉还得有一会才能烤好,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点玉米。”
莉塔点点头,接过玉米。不愧是刚刚烤好的,只是靠近都能感觉到上面腾腾的热气。莉塔用叉子插住玉米轴,然后举起来慢慢啃。虽然很烫,但正是这种温热增强了玉米的甜味。与煮玉米的口感不同,烤玉米的外皮更硬一点。与铁篦子直接接触的部分被烤的焦黄。入口后香甜美味,同时还有嚼劲。玉米选用的是黏玉米,水分少了,口感显得更加软糯。
“这个——真好吃。”
莉塔啃玉米啃的很开心,她虽然以前也吃过烤玉米,但她觉得这块玉米是自己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烤玉米。
“这个是怎么做的——?”
她兴致高涨地嚼着玉米,一边发问。莉塔对于烹饪很感兴趣,不如说,她对于所有家务相关的事都很感兴趣。剪裁缝纫啦,烹饪烘焙啦,虽然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孩的爱好,但莉塔却很乐意沉迷于其中。
“这个玉米是绯声烤的,准确的说,应该是用绯声的火烤的。”
凛笑盈盈地绕到莉塔背后,递给她一杯果汁。
“绯声很擅长火系的魔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火烤出来的东西总是比煤气灶的火好吃。”
“原来是这样,好厉害——”
莉塔对于这样物尽其用的事实感到舒心。她开开心心地啃着玉米,一边等着烧烤架上的肉品烤好。满嘴塞着食物的感觉可真幸福——
不过,吃烧烤好像是艾茵提起的。
在到达海滨别墅,分完房间之后。凛召集了大家开了一个短暂的研讨会,议题是“晚饭吃什么”。正当大家说法不一达不成协议的时候,艾茵突然提出要吃烧烤。在艾茵说出烧烤这个词的同时,大家突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几秒。
莉塔觉得自己好像记得蓝曾经提过艾茵怕火这回事。
“那个……艾茵,你确定要吃烧烤吗?”
绪弱弱地问了一句,旁边的蓝似乎是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怎么了吗?”
“那啥……我记得你不是——”
“有电磁炉呀。”
绪倒吸了一口凉气,蓝也是,在座的各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脑子里一齐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不会是想要做饭吧。]
莉塔当时还不太懂,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露出那样的表情。直到一道漆黑的料理端到她面前后,她才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仿佛伴着镇魂曲,艾茵从烤箱边上走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草坪中间他怎么给烤箱接的电,但是他的的确确用了烤箱。艾茵带着棉质隔热手套,手中端着一个覆盖了锡纸的烤盘。他似乎非常享受做饭的过程,满面春风,笑眯眯地将烤盘放在了木桌的隔热垫上。
当然,带着笑容的只有他,和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的莉塔。
锡纸被掀开了,里面是黑色的——不,应该说是五彩斑斓的黑色的料理。光是看,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发出的不祥气息了。
漆黑,漆黑,漆黑。
如同克苏鲁神话中那不可名状的——
“额……艾茵,这个是什……”
身高一米九的蓝此时怂的像个一米四的弗林克里斯特。
“嗯?这个是烤鱼哦。”
“烤……烤鱼……为什么会有这种形状的——”
蓝伸手指指漆黑物体旁边散发出不可思议气息的深紫色物体。
“这个是伊维斯特产的沙拉曼达草的根,有很多奇妙的保健功效哦,比如——”
“啊,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放这个……”
绪凑近仔细看了看那一坨紫色物体,总感觉里面有张脸。
“你看……这个是烤鱼吧——”
“对,但是这个味道也不错,所以我就——”
“啊哈哈哈,蓝,我想吃冰激凌了,你能不能帮我做一杯……”
绪听不下去了,突然拽起蓝往边上挪。
“我很乐意,不如现在就——”
“哥哥,还有绪,空腹吃冰激凌对胃不好,总之先来一块尝尝?我用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一定会好吃——!
艾茵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看起来不像是切食物用的刀切下了一块所谓的烤鱼,并将那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块状物放在盘子里,递了过去。
绪简直想驱魔,不,他觉得这个魔自己驱不来。
“我觉得我们就算了,我不是很喜欢吃鱼……”
绪有点不敢说话了,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怂过。
“绪,吃鱼有很多好处,会让脑子变聪明。”
“我觉得我已经很聪明了……”
“不能挑食哦。”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绪拽拽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Trust me, bro.
只见蓝突然站起来,伸手指向远方,并大声喊出“艾茵!快看那边是什么!!”。艾茵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回过头去的一瞬间,绪扔出一个法术,成功让艾茵秒睡在桌子上。随后绪伸手抚上艾茵的额头,眸子中一瞬闪过淡紫色的光。
莉塔突然觉得这个光有些眼熟,但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种光,感受过这种光。
就好像——
“啊……总算化险为安了,虽然说这么干有点不道德——”
绪抹了抹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总之,先把这罪恶深重的料理处理掉吧。”
蓝递给绪一个赞同的眼神,他很快将料理冰冻起来,抛到海里去了。
对不起了,海里的鱼。
“嘛,反正艾茵可以光合作用,今天太阳又这么好,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吧。”
“嗯,我把他弄回房间。”
“拜托你了!烤好的食物我会留一份给他的。到时候我放在冰箱里,等他醒来如果饿的话就吃掉吧。”
“嗯,麻烦你了,”
“没什么,这也是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
可能是因为逃过一劫,蓝此时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他横抱起艾茵,然后还拿了两罐果汁,之后开开心心地回房间去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开心,因为他还是一副无表情的脸,但总之绪觉得他很开心。
“莉塔,看见了吗,以后艾茵说要做饭一定要赶紧跑,能跑多块就跑多快。”
绪回过头来,拍拍这个吓傻了的小女孩的肩。
“啊…啊哈哈。”
莉塔觉得自己还没从刚才看见的那副地狱景象中缓过来。看完那道料理,她觉得自己如同看了一场血腥恐怖片。
“嘛,不管这个了,绯声烤的串可是很好吃的,我帮你拿一些来吧。还是说你想自己去挑?”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行——”
莉塔拿好盘子,跟着绪走到烧烤架旁边。
这边的景象倒是正常不少,虽然烤肉的火焰是玫红色的,但至少是正常的火焰。烤肉外焦里嫩,咬一口滋滋冒油。猪肉肥而不腻,口感滑嫩鲜美;羊肉松软又不过火候,中间的小块胡萝卜爽口又甘甜;烤鱼是一整条烤的,上面撒有孜然粉和切得细碎的葱姜,不仅去掉了鱼的腥味,还能给鱼肉多添一份鲜味。
这才是正常的料理啊!
眼前一副繁盛景象,莉塔感觉自己什么都想吃,但她又怕自己眼大肚子小,吃不完那么多。弗林克里斯特成功的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两个分了一条鱼,这个量对于莉塔来说刚刚好。
这还是莉塔第一次和弗林克里斯特说上话。他们两个虽然住在隔壁,但大多数时候都见不到面。
“那个,弗林克里斯特……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不客气,因为我也吃不完一整条鱼嘛。绯声哥哥脑回路很奇怪,做饭永远不知道把东西切成小块——”
弗林克里斯特差点被绯声用烧烤夹子敲头。
“嘛,总之,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也会一直相处,你一直叫我全名的话也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叫我弗兰克。”
“也行,这样比较简单。”
“对了,弗兰克哥哥,为什么你总要逃兰切斯特哥哥的课呢,难道说他真的很严——”
“那!是!必!然!的!”
弗林克里斯特一下子变得很激动。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凶狠!他会用那种邪恶的眼神看死我啊!”
说完这句话,远处的兰切斯特扭过头来。
“弗林克里斯特,你说话可要负责,你这是在抹黑我的名声。”
“呦呦呦——兰切你还真要面子啊,莫非是因为不想给可爱幼女留下坏印象吗——”
果然,有兰切斯特被怼的地方,就有绪在。
“没想到你还是个幼女控——”
手刀,手刀,手刀。
绪到现在都没被打傻也是个奇迹了。
弗林克里斯特叹了口气,可能是见惯了绪这个活宝和兰切斯特吵架。他拉起莉塔,走到稍远一点的树下坐下。
“嘛,虽然兰切斯特很严厉,但是逃课,果然还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比较多。”
弗林克里斯特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抱着膝盖。
“他啊,和我的爸爸有些相像。”
“诶?”
莉塔稍微有些惊讶。
“尤其是那个气质,那种让人看着害怕的感觉。非常,非常,像我爸爸。”
“当然,我也从来没把我爸爸那家伙当做爸爸看。”
“那个家伙,就是恶魔——”
“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要——”
+展开
傍晚的太阳渐渐下落,但余温仍是炎热的,火车轮子与铁轨接触,发出咯噔咯噔的轰鸣。噪音被玻璃和铁皮阻挡在车厢外部。而车厢内则是安静的让人感受不出是在火车里。这也是多亏了赫恩新开发的降噪术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麻烦地在每一块车厢墙壁上装隔音材料,只需在车顶的夹层里附加一个小型术式,噪音就能一点不剩地被隔绝在室外。包厢位于火车末端的位置,有自己专属的卫生间,除了偶尔有工作人员进来送些茶点外,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少了嘈杂,多了惬意。火车慢慢悠悠晃悠了几个小时,从下午到傍晚,从茶点到饭食。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消逝在阳光中,流进地面中的河水里去。
“莉塔。”
“莉塔——”
耳畔回响起温柔而软糯的女声,莉塔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她轻轻拽着身下柔软细腻的布料,睡得熟而沉。
“莉塔————”
这声音再次响起,随后莉塔感觉自己的脸被戳了几下,这才猛地惊醒。
为什么要说是惊醒呢,因为她爬起来的动作实在是太猛了,简直就像是鲤鱼打挺,忽然一下坐起来,头顶咚地一下磕在了不知道是谁的下巴上。
是艾茵的。
“……啊!对不起!!”
“实在是对不起——”
望着双手捂着下巴,表情扭曲的艾茵,莉塔慌忙站起来,试图鞠躬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怎么……”
艾茵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蓝递给他了一块用毛巾包好的冰块。
“我帮您吹吹……”
莉塔努力回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之前在看风景,风景一道一道飞过来又飞过去,眼球跟着转呀转,然后没转一会就让人发晕了。再加上阳光暖人,室内的温度又很怡人,于是自己先是迷迷糊糊倒在了桌子上,然后朦胧之中感到有谁用手把自己的头拖了起来,往下塞了个枕头。结果自己觉得枕头太高,干脆就抱着那双手的主人的胳膊,靠在了那双手的主人的肩膀上。之后又滑来滑去,最后滑到了对方的腿上。自己就这么搂着枕头和胳膊,一下睡了好久。
太丢人了。
莉塔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没事啦……弗兰克以前也喜欢抱着绪的胳膊睡觉来着……我刚才让樱花丸叫醒你,只是因为我腿麻了,想换个人来……”
艾茵拒绝了莉塔的吹吹,拿起蓝给的冰块冰敷了一会。现在似乎是不疼了,又开始说话。
“对不起,..都怪我……”
莉塔还是觉得很丢人,怎么能够没经人允许就这样躺在别人的腿上呢,况且对方还是个异性,双方似乎也没有特别熟。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妥。
“真的没关系……这么暖和的下午,我也会困啦。不瞒你,刚刚我也小睡了一会。”
“艾茵说的没错呀,睡饱了晚上才有力气玩吧!”
樱花丸递给莉塔一杯水,顺便帮她顺顺有些睡翘了的头发。
莉塔这才想起自己是出去玩的。
“对了,我们现在是到哪了?”
“已经快了,现在这里是四十五区,大概再有十五分钟就能到站了。”
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说了句话,简直像是自动导航一样。
“顺便说一下,下了车之后,有个惊喜哦——”
“Boss,见Aroch算不上惊——”
绪如同凛,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闭—闭嘴!!!Shut up!就你话多!”
绪做出了委屈的表情。
这两个黑白相间的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莉塔再次怀疑绪是凛的亲生孩子。
“请问,那个,Aroch是……”
“哎——算了,反正绪已经说漏嘴了,我干脆都直接告诉你吧。”
凛叹口气,送给绪一个白眼。
“Aroch的话,就是你刚来那会没见到的那个人,全名叫艾洛克·艾瓦伦,他因为工作原因正好来到了这边,于是他就没有回宅子,直接在这等我们啦——”
“也就是说——”
“他应该已经替我们把房子收拾好啦!”
不用做卫生,凛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这么一说,绯声是不是也……”
“嗯?对哦,如果绯声不在那附近的夜总会的话,那大概就是在家了。”
“不过,有Aroch在,他应该也不会跑远了。”
莉塔正在试图搞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列车的广播突然开始了报站。看样子,这趟旅途终于是到了终点。莉塔抻出行李箱的拉杆,待列车停好,开门之后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不愧是靠近海边,连风都比内地要凉快不少。也许是心理作用,莉塔还觉得这里的风有咸咸的味道。她一边走,一边四处环望。这里的植物和内地的不太一样,不仅仅是更加茂密和葱郁,连品种都不太一样。比起内地成片的梧桐,这边的树大多是树干高而树冠大的棕榈。这是高出,低处的话倒是有成片成片的铁树。
“莉塔,小心一点哦,这种植物的叶子很锋利,如果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划伤。”
艾茵总是那么贴心。
“当然,我是不会让树叶划到你的。”
太贴心了。
“比起这个,莉塔,Aroch就在那边接应我们——”
凛戳戳莉塔的肩膀,莉塔便顺着凛手指的方向向远处看去。
那是,一名有着如丝绸一般光泽的金色长发的男性。皮肤偏白,但是是健康的白。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和红色的薄运动衣,可能是为了防晒。下身则非常入乡随俗地套了一条海滨风印花短裤。整体来看,轻便宽松,凉爽自然。
男性看见凛一行人,便迈步向这旁走来。他见到凛后稍加交谈,随后径直走向莉塔。
“初次见面,我是艾洛克·艾瓦伦,你就是莉塔·格莱特吧。我身后的这位就是绯声,来,绯——”
Aroch回头,却发现绯声早就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把他揪回来。”
莉塔还一个字没说,就被晾在原地了。
场面突然尴尬。
凛挠挠头,尝试化解尴尬。
“呃……Aroch他就这样的,你不用太在意,他其实是一个很nice的——”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后Aroch用胳膊捆了一个人回来。
“嗯,这个是绯声,来,绯声,打个招呼。”
Aroch一脸平静,好像他胳膊夹着的这个人没有露出痛苦表情一般。
莉塔似乎是来了凛家之后见多了世面,看到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了。
“您好…我是莉塔·格莱特,初次见面……”
“咕……咳咳……我如果能喘气的话,我绝对会和你好好做介绍——”
Aroch胳膊底下的男性一副自己要上西天的表情,直到凛劝了一句,Aroch才把绯声放开。
之后是长达三十秒的咳嗽。男性咳完,调整好状态,这才抬起头来,莉塔也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头顶有两对白色的角,粉发,额前有一个四角星形的纹样。左眼是荧蓝色,右眼和头发一样是粉色,戴了一副细黑框眼镜。左耳戴了一个蓝色的铃铛,不过似乎不会发出声音。仔细看的话,绯声的耳朵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尖的,像是精灵一般。
不过绯声和精灵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是纯种的恶魔,纯种的。
“啊……刚刚真是太抱歉了,Aroch总是这么不懂风情。”
绯声在整理好头发和状态,面带优雅的笑容看向莉塔。
“你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人,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想着不正经的东西。”
Aroch似乎非常不满,抱臂看着绯声。
莉塔被人淹没,不知所措,只好看向边上站着的凛。
他看他,他看她,她看他。
“Aroch~你难道不懂吗?美人可是世间的宝物,刚刚的那几位小姐姐是,你也是~”
绯声双手放在Aroch肩上,整个人贴了过去,不过很快又被Aroch推开了。
“你怎么这么肉麻,我是男的。”
“Aroch~美丽是与性别无关的——”
“咱俩都是男的,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奇怪的话。”
“不要这么说嘛~艾瓦伦长官——”
“不是,你给我离远点,咱俩以后至少隔一米。”
莉塔·看戏·格莱特。要不是凛发话,绯声和Aroch也许能折腾一年。
“总之,我是绯声·莲,很高兴认识你哦,可爱的莉塔。”
“嗯…嗯……您好。”
莉塔本能地抗拒。
“你看,莉塔都嫌弃你了。”
“Aroch~~你这么说我我的内心可是很受伤。”
“管我什么事。”
没完了啊这俩人。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海风逐渐变得冷起来。莉塔很庆幸家里有兰切斯特这么一个很有计划有准的人,要不是他强行拖走了绯声,今天可能永远也离不开火车站了。
短暂的商议决定后,Aroch,樱花丸,弗林克里斯特和红一辆车;蓝,艾茵,阿云和莉塔一辆车;剩下的兰切斯特,绪,绯声和凛一辆车。
莉塔着实担心兰切斯特会不会被逼疯。她没什么能做的,只好默默为他祈福了。
火车站离着海滨别墅距离不近,但是开车倒是很快,大概只花了二十多分钟,莉塔就已经站在别墅门前的小路上了。虽然没有凛的宅子大,但也可以说是十分豪华了。别墅有三层楼,但是只有八个房间,由于没有办法一个人一间房,于是这一堆人又陷入了困境。
兰切斯特不要和绪一起睡,Aroch和绯声不愿意待在一层,红一定要去顶层,艾茵想去顶层又不愿意和红挨着,弗林克里斯特不要和蓝或者兰切斯特一块,蓝一定要挨着艾茵。
好烦啊。
经过一轮抽签和调整后,总算定下了顺序。樱花丸,红,弗林克里斯特,绯声各有一间单人间,之后蓝和艾茵一间,绪和凛在一间,兰切斯特和Aroch一间,剩下的就是樱花丸和莉塔了。
莉塔觉得凛和绪在一间屋子,怕不是要引发什么大事件。虽说可能用不着,但是她还是做好了半夜爆炸,凌晨发水,清晨地震的准备。
总之,还是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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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哦——”
又是那个极具穿透力的男声。凛嚷了一嗓子,整个楼都能听见。红怀疑他是不是每天把金嗓子喉宝当饭吃。
“再稍微等一下啦,又不是要火山爆发。”
红两手拽住箱子的把手,费了老大劲从房间里拖出来一个二十九寸的行李箱。她两只手使劲拉着,身体向外倾斜。
“红,你这是塞了板砖进去吗?”
绪好像是不嫌事多,竟然开始调侃红。在这个家里,最不能随意调侃的,一个是兰切斯特,另一个就是红了。兰切斯特是脸皮太薄禁不起调侃,而红则是非常喜欢吵架。喜欢到艾茵怀疑她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太阳和天蝎座处在了同一个位置,得到了天蝎之神的“庇护”。
“绪,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因为你除了脸一无是处。”
“什么,我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哦,虽然这和我的神父形象不太符合,但是我可是有一大堆的追求者呢!”
绪毫不示弱,他收起自己箱子的拉杆,抱起手臂,似乎是要开始一场战争般。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这些智障发言,哪有一上来就和女孩子斗嘴的?”
红也将箱子立好,拎起挎包坐在上面,她似乎是要打持久战。
“你们这些宅男可真是难办。”
“怎么???我宅怎么了?我才不想和大妈说话。”
“什么?你管我叫什么??你个长毛死宅!”
“大妈!”
“长毛死宅!”
“大——”
预料之内的手刀。
绪吵架吵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兰切斯特从后面走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兰切——你怎么可以打我,不对,你怎么动不动就打我?”
绪好委屈,明明是红先动手的。
“因为你太吵了。
兰切斯特脸上毫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聒噪不堪的绪。
“可是——”
“好了!——stop!!!”
“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
樱花丸来了,人称吵架终结者的她并不是虚有其名。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使用重型武器的女性,光论力量的话甚至能和绪打上几十回合。
穿着及地长裙,表面上看起来文弱安静的樱花丸,其实是一名近战型重剑选手。
“你们这样给小孩子的影响多不好——”
小孩子,顾名思义,指的是樱花丸身后的莉塔。经樱花丸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躲在樱花丸裙子后面一言不发,或者是说紧张到说不出话的莉塔。看到莉塔,绪和红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纠结了,大家拿好东西,我们要准备出发咯——”
凛作为终极和事佬,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以后注意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吵架啦——”
凛笑笑,拉过莉塔的手向外走去。
总感觉,你们对莉塔格外照顾啊。
明明我也是小孩啊。
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墙角的弗林克里斯特这样想。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火车站的熙攘嘈杂被隔在门窗以外,随着铃声响起,火车的各个门缓速关上。穿过车内的层层人群,挤过狭窄的过道,莉塔终于找到了大家所在的包厢。她刚才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花了大把力气,问了一堆人,这才找到了10号车厢的门。
[因为人比较多,外面比较吵,所以干脆要了个包厢。]
这是凛的原话。莉塔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惊讶得不得了。她以前从来没有坐过包厢,别说是包厢了,她连火车也仅仅只坐过一次。还是没有买票跟着别人的货品上去的。
[太豪华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莉塔打心底这么想。与别的车厢不同,这一节车厢,或者说是这几节车厢,似乎都是专门准备的包厢。这些单节的车厢和其他普通车厢中间隔了两三道玻璃门。而且里面的布置也不是普通一排一排的座位和窄小的桌子。深红色的地毯上摆放着几张棕色的茶几,每一张茶几旁边都配备了沙发。在车厢尽头的两侧,还摆放着长条形的酒柜。莉塔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是乡下人进城,简直是见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踩在地毯上的时候,再三确认了几次这的确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莉塔!”
一进车厢,莉塔便听见了凛的呼声。凛手里拿着手机,满面焦急,似乎是为了寻找莉塔费了不少心思。
“你去哪了?蓝和兰切都去找你了。我们差点以为你丢了。”
“我……刚刚人有些多,我……”
莉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刚刚过于兴奋,沉迷于四处看风景,回过头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要不是凛的发色和角比较明显。莉塔可能就真的丢了。
说到凛的角,莉塔对它们一直很好奇。与别人结实粗壮的角不同,凛的角看起来像是劣质钢筋作成的。不仅细,而且形状很像烤串用的签子。通体乌黑,从头顶向上的十厘米是笔直的,随后像被折过一般,生硬地拐了两个弯,每个弯大概有六十度。左边的角拐弯后又变回直线,右边的则又被弯成了一个缺口的圆圈。
不得不说,真的感觉很像烤肉签子。
“莉塔?”
凛发现莉塔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头看,忍不住上去搭话。
“怎么,你很好奇我的角吗?可以给你摸摸哦!”
什么,竟然给摸。
角这个东西普遍来说,都是应该自己保存的,不仅仅是不给摸,有的人甚至还要定期给自己的角抛光打蜡,闲着没事还染个色贴个图。像凛这么大方就给人摸角的,莉塔还是第一次见。
“我可以摸吗?”
“可以可以,来——”
凛贴心地半蹲下来,让莉塔可以够得到自己的角。
光滑,但是很硬,拐角处和末端很尖锐,尖锐到扎手的程度。
不做烤肉签子还真是浪费了。
“你别看我的角很细,但其实结实的很。坐公交的时候可以用半圆那根挂在扶手上,而且还可以戳着苹果用来练习射击。”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功能,就算不小心翼翼保护着,这也太——
“但是办派对的时候,他的角总会把气球戳爆呢。”
弗林克里斯特面带愁容地说道。
火车缓慢移动着,慢慢加速起来。周围的风景快速向后飞去。莉塔忍不住趴在窗边向外望去。
河水,田园,大片的树林。
莉塔认真盯着外面的景色,她的眼球飞速地跟着每一样快速闪过的东西,她想要将所有景色都仔细看过,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太少了,美好的,漂亮的,广阔的,狭窄的,湛蓝的,翠绿的。这个世界美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这前面十几年过得太亏,眼界太过于狭隘。别说是外地了,她对于自己的家乡附近都是一无所知。
她想要感谢神明,但感谢的话刚刚浮现出一句,她便停了下来。
拯救自己的真的是神明吗?
玻璃触碰桌面的声音打破了莉塔的沉思。艾茵给莉塔端来了一杯桃红色的液体。
“这是……?”
莉塔趴在桌子上,视线和液体平齐,仔细观察这杯饮料。
“这个是蔓越莓汁。这些蔓越莓都是花房里种的,所以很安全,完全没有污染~”
艾茵似乎很擅长推销产品。
“怎么,我看你看景色看得很认真……你不怎么坐火车吗?”
“其实——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莉塔端起那杯饮料,从上向下看去。光透过空气,穿过液体,照在莉塔的手上,挨近玻璃杯的部位被红光映着。她轻轻晃动杯子,那红光也随着摇晃。艾茵就这样看着莉塔,莉塔看着杯子,看够了,便端起来喝掉。
“怎么样?”
“很好喝,很甜。”
“对吧——我拿给蓝的时候,他还嫌我加太多糖了,说什么喝这么多糖对这不好对那不好。”
“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壮汉,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艾茵又开起来蓝的玩笑,随后又递给莉塔一盘蔓越莓的饼干。
“你还真是幸运,第一次坐火车就能有这么好的体验。”
“其实我以前也乘过火车,只不过不是像这样坐着……”
“我从,我从萨米来的时候,是躲在货箱里过来的。据说从萨米过来中立区,是要穿过海的,但是货箱没有窗户,所以我也——”
莉塔苦笑,拿起饼干来慢慢啃。
“没关系,海的话,到海滩之后再好好看吧。”
艾茵看不下去这种话,尤其是从一个还算是孩子的人口中说出来。
太过残忍了。
“饼干好吃吗?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很多。”
“很好吃,就是——”
[就是太甜了]
莉塔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虽然她不知道艾茵为什么这么能吃甜,但她还是选择了尊重艾茵的口味。
“莉塔,你也觉得甜吧。”
蓝其实“窥屏”很久了,他挺喜欢静静看着艾茵的,艾茵不打架的时候又安静又好看。同样是绿色,蓝觉得看艾茵比看外面的风景更值。
“啊…是有那么一点……”
“莉塔,不用勉强自己迁就他,艾茵口味太甜了,我和他说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蓝递给莉塔一杯没加糖的奶茶,示意她可以清清口。
“我就是喜欢吃甜的嘛,这个甜度在伊维斯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莉塔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吃伊维斯的甜品。
“话说回来——”
莉塔急忙转变话题。
“外面的树还真多啊,绿油油一片,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快呢。”
“莉塔你喜欢森林吗?”
“嗯。”
“这样啊,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伊维斯的森林。不仅有茂密高大的树林,还有不同种类的鸟兽。”
“也许哪一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呢。”
艾茵笑笑。
“诶?可以吗……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莉塔想起上次在咖啡馆里提起艾茵父亲的事时艾茵的反应,她很惊讶艾茵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会呀,我偶尔也会……也会见一见哥哥和姐姐,所以时常回去。”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但是我这个姓——伊尔维布斯,在伊维斯境内是很好用的。可以直接免票坐头等舱和一等座,警察会优先处理你的案件,还有很多别的便利之处——”
“这样啊……”
艾茵和莉塔之间的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静。莉塔不知道该怎么接艾茵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她猜不出对方心里的想法,也不敢妄加猜测。莉塔现在紧张得不得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正常的聊天会扯到这种敏感话题上。
“话说回来——”
“红帮你选了很多衣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艾茵似乎是意识到了目前的僵局,赶紧找了点什么话茬接了上去。
“诶?是这样吗,我记得她之前已经给了我一些——”
“莉~塔,女孩子的衣服是永远不嫌多的,甚至是永远少那么一件!”
红在远方似乎听到有谁在念叨自己,她好像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即使是隔着八百里,她都能听见。
红慢悠悠地溜达过来,双臂搭在莉塔的座位靠背上,俯下身用两手轻轻撩拨了一下莉塔的头发。
“而且,莉塔你的头发也该修剪了吧,有空我带你去做个头发吧,我认识一个……”
“特鲁斯李德,请你不要把莉塔带去那些奇怪的理发馆。”
艾茵和红的关系看上去很不好,他将手里的茶杯铛的一声,可以说是砸在了茶几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艾茵在平时很注意这些细节,一直都尽量避免过大的声音。按他自己的话说是“我听不见,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能搞出多大的声音来,所以还是做什么都轻一些比较好”。
再说了,哪有一起生活了快十年了还叫对方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尔维布斯,你有什么意见吗?”
莉塔刚刚才从“中间”的位置逃出来,现在又被夹进去了。而且好像还是一个更麻烦的战局。
“我的意见你很明白。特鲁斯李德,你觉得带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去一个理发师天天和顾客聊不健康话题的理发馆是正确的选择吗?”
少见地,艾茵皱起了眉。
“什么?不健康话题?如果那些都能被你算作不健康话题,那您的脸皮还真是薄啊——那些话题您可一个都没少聊过。”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该怎么办。
莉塔感觉自己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特鲁斯李德,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架了——”
“真是的,艾茵,你不要总是挑刺,红,你也不要总是刺激艾茵。”
就在两个人差点开始动手,或者是说红已经弓起身体,艾茵已经把胳膊架起来的时候,凛赶忙跑了过来。他一只手抚摸艾茵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一只手放在红的肩膀上拍拍她。
“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要稍微学着点谦让——”
虽然艾茵还是不爽,但是毕竟是凛说的,他瞬间没了脾气。红虽然也还在气头上,但终究是放弃了打架的念头。
吓死了,真的吓死了。
莉塔喝了口茶压压惊,回过头去继续看向外面的风景。
列车,还有两个小时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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