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你,能够听到这声音吗?」
不去思考,拒绝猜测,将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头的事情上。
「那边的你,能听到的话,来给予回应吧。」
恍惚中蔓延的恐惧,绝望之中试图从自己所做的事情中掘出希望的微光。
「为何,那边的你,不来到这边呢?」
从心底所生出的那份不真实的愚忠,与曾认为早已被绝弃的躁动不安,一点一滴地都在告知她
——风雨欲来。
「……你明明知道万物终将归于沉寂。」
在回过神来时,早已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冰箱里取出了生肉,宛如没有理智般机械地进食着。
卡塔莉娜看着手指尖所残留着的生肉的血水,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已经多年未曾拥有的惊慌。口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促使她开始反胃……
但是她什么都未曾吐出,就如同自己的喉管联通的并非自己的胃一般——又如同在一切吞入之时就早已消化殆尽。
「将一切并入身躯之中吧。」
「那边的你也终将一起。」
“……不。”
颤抖着回应了耳边幻听的一切,卡塔莉娜的声线中潜藏着对死的恐惧与对生的渴望。
“……容我,拒绝。”
-
一切都变了。
变得太快了。
天空中的巨眼不再只是遥远而混沌地凝视着地表的万生万物了,宛如哭泣一般,其中勃勃地流下血红色的淤泥,仿佛跨越了空间与时间汇入血海——占据了这个星球近百分之八十的血海正不断沸腾着。
沸腾着。
吞噬了一切。
与次同时,则是愈演愈烈的噩梦与幻觉。
实话实说,事到如今卡塔莉娜早已分辨不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否真实了,不论何时她都能听到那些琐碎的低语,一切都在催促着,催促她向亚当献上忠诚,催促着她投入亚当的世界……
催促着她进入血海之中,就如同过去一次次的噩梦一般,缓缓陷入黑泥之中的场面一样,陷入血海的猩红之中化作亚当的一份子。
伴随着现在的一切,理智也在飞速地降低——
卡塔莉娜轻扯了一下嘴角。
来吧,这是最后的疯狂了。
也是最后的,希望了。
她如此对自己轻声诉说。
手头所掌握的稀少的情报与资料。那究竟是前往新世界与希望的方舟?还是自掘坟墓的死路?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最后仍旧是按照其上所叙说的方案,制作了足以隔绝诅咒的极端容器。
在恍惚之中注视着最后的手段,卡塔莉娜有些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在发现血海不断上涨之后,愈发紧张的神经不断提醒她有什么将至,而愈发恶劣的梦境使她逐渐丧失思考的能力。
在这一刻她注视着最后的“方舟”,她揉了揉头发,过去耀眼而柔顺的金发在几日的烦躁与日夜不休的建造中,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头乱毛,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自己真的有使用它的资格么?
利用现在的冷冻和定时解封技术,就能够保证身处其中的人在极端环境中安然无恙了。
但是已经逐渐走向衰落的自己真的可以使用它吗?
并非是身体上的虚落,而是精神上的衰败——过去的阴霾经由梦境一一重现在眼前,不断加剧的幻听也昭示了她的精神状态正逐渐走向奔溃。
是亚当的影响,又或是真切的死亡警告?一切都无法分辨,无法理解,更无法反驳。
面向天空——实际上也只能看见天花板,卡塔莉娜缓缓倒在地上,镇静的湛蓝双瞳中倒映着昏黄的灯光,被特意装饰过的墙面上,星星点点的小灯构成了星空。
「不试着做一下吗?」
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可试的呢?
一丝卑微的哀伤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后方才意识到刚才的问句并非出自内心,卡塔莉娜迅速撑起身子一跃而起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不知从何而来的音色隐隐约约地使她觉得耳熟——究竟,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幽幽的叹息在房间内回响,不知何时连地面也渲染上了星空的色彩,昏黄的灯光在刹那间远离了这里,但却又仿佛仍旧处于这里一般,就如同薛定谔的猫一般的叠加在空间之中。
卡塔莉娜在恍惚之中突兀地意识到了些许踪迹,回头向着“方舟”的方向回望,在一霎那中扭曲的星空中昏黄的光斑,在最后缓缓聚合成了一道纯白的身影。
不断警告着。
卡塔莉娜的大脑不断警告着她,第六感不断叫嚷着危险。
但是。
的的确确的。
无法移开双目。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那音色如此耳熟。
因为那正是,自己的模样啊。
「来到这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她”向着卡塔莉娜伸出了手。
一身纯白鱼尾裙的“她”的身上聚拢着不少的月白色的蝴蝶,对方所伸出的那只手上也依附着不少鳞片。
虽然是自己的模样。
但是不论怎么看。
都是,一些,什么别的东西。
比邪恶更加混沌,比深渊更加深邃的某些什么“存在”。
在迟迟未曾得到回应之后,对方仿佛是丧失了仅存的温和与兴趣一般,从指尖开始,暂且借用着自己面貌的祂不再愿意维持着这平静的外貌了。
血红与纯白夹杂着,从“指尖”又亦是触肢开始滑落,仿佛液体一般从身躯上流逝的外貌,最后一霎那露出的是……
——不可为人所直视的,不可名状的而又不可称呼的,恐怖却又使人察觉到伟大这一概念的身影。
-
“……不。”
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将她从不知何时开始陷入的梦境中唤醒,卡塔莉娜在片刻的恍惚与恐惧之后坚定了自己最初的决心——
“绝对……我绝对不能成为那种东西。”
她将额头抵在“方舟”之上,感受着那冰冷的温度,渐渐冷静下来,而后缓缓地攥紧了双手。
“……果然还是,赌一把吧。”
赌上最后的一切吧。
赌上我这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家伙吧……
+展开
共81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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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虚假的回忆一般。
女孩冷眼看着面前一副风尘仆仆模样的女人拉着自己的胳膊,大声地质问自己今天为什么没有好好训练。
太恶心了,这个梦。
她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啊,而这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那么的引人发笑,面前那童年的阴影在现在的她看来不过只是一个,因为丈夫的逝世而走向疯狂的家伙罢了。
过去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她是那样的……使人害怕呢?
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面对过去疼爱自己的女人逐渐变成另一副暴躁的模样而感到害怕这种事情,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至此,其实她仍旧难以忘记那个女人手中会举起的长鞭。
啊啊……既然是梦的话,就快点结束吧,让我赶紧醒过来……
无视了愈加愤怒的女人,她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碧蓝的天空下飘浮着几缕白云丝,那是非常非常平静的景色——也是现在相当罕见的景色了,毕竟在灵视之城抬头张望时,她永远都只能看见些怪异的幻象。
一个小小的斑点从天空之中缓慢地靠近了过来,它上下飞舞着接近,而她也逐渐在这过程中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只湛蓝色的蝴蝶,黑色的细细纹路在那双翅膀上正是极好的点缀,摄取人的视线,捕获人的灵魂——在它拍打的那一瞬间,仿佛世界为此奏鸣——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在蝴蝶那漂亮的翅膀之上,她感觉到了些许的,使人震撼的幽光。
不知道在何时,周围已经变作了荒废的街道,女人也不见踪影,而她也恢复成了十六七岁时的少女模样,时间在此刻重叠往复,朝阳的晨曦,落日的余晖在此时静静相合。
卡塔莉娜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蝴蝶缓缓地飞来,停留在自己的指尖轻轻颤动双翅的模样,她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惊叹。
而于此同时,她也终于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东西了——那是她曾经所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一个精致的蝴蝶标本,那是同队的一个队友费尽心思收集来的——他觉得女孩子可能会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
而我当时是怎么回应来着的……?
她恍惚地回想着过去的事物。
似乎是在听到对方如此阐释自己为何会选择送出这份礼物的缘由时就立刻冷下了脸吧?当时的卡塔莉娜还是个不喜欢收敛脾气的家伙,一切都表现得明明白白,而她也总不喜欢有人拿性别说事
“唧唧歪歪的,搞得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一样,有本事比我强了再说这种话。”过去的她很经常不曾收敛地这么说话,但其实追根究底,她只是讨厌那些总是喜欢给人贴标签的家伙而展露自己恶劣的一面罢了
——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看透这一切去肯定她。
卡塔莉娜凝视着在指尖正缓缓振动翅膀的蝴蝶,看着那些细碎的鳞粉在空中飞舞,她轻轻地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
——但下一秒,那尚未完全展露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那只异常漂亮的蝴蝶在她的指尖上逐渐破碎,风化,而当她把那剩下来的半个躯壳甩开时她才注意到边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只一人高的蝴蝶。
我看走眼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卡塔莉娜有些恐慌地质疑自己,但与此同时她却并不敢移开视线——那只大得过分的家伙,有着一双明显不属于它的眼睛,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它正用着那深邃的眼瞳注视着她。
它一动不动,只知道用那只眼睛注视着她,当卡塔莉娜实在受不了了,正缓慢地抬起手将手搭到刀柄上时,它才微微一动,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
随后有着什么,伴随着这一下的扇动,彻底【破掉】了。
她亲眼看见了对方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的其中一只,莫名地开始充血,就在一瞬之间——整只眼睛都染上了血的颜色,带上了几分邪性与恶意。
而后便破掉了——像是肿胀的气球一般,鼓动着,膨胀着,肿胀的眼睛在最后不堪忍受这不断扩张的行为,在扭曲到极致之后的刹那之间——鲜红的,腥臭的液体飞溅到卡塔莉娜的左脸之上,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从喉咙深处涌出的窒息感与呕吐的欲望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神,颠覆了她的理智。
先于大脑和思维一步的,是她无法抑止的行动,在她尚未给予出指令的一霎那,她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打刀,斜砍下对方的身躯。
不对。
手感不对。
那是她在砍入身躯的一霎那唯一的反应。
那是,切中什么肉块的感觉。
那个是,骨头被劈开的手感。
卡塔莉娜瞪大了眼睛,而对面的【什么东西】也像是先前的那个一般,从它的翅尖开始破损风化,而后到它的外壳——最后余留下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队服的身影。
那个是……切开人体的手感啊。
“你……又……”
仿佛是损坏的录影带一般,对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破损不堪的声音。
“你……又一次……”
而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她看着自己还镶嵌在对方身躯里的打刀,大脑一片空白,身躯也不由地开始颤动。
“不……!不要!!不要再说了!!!!”
奔溃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但这也终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接下来完整的话语。
“你又一次杀了我。”
对方维持着一种奇妙的神情,像是平静,但却充斥着愤恨,但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其中那种和谐却又诡异的神秘与自然的邪性,仿佛是从深渊之中所衍生出来的黑暗一般,不由地吸引着他人。
落下了,在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带着那些没被砍断的地方也一并断裂,他的上半身顺着砍着的切面下滑,落到地面上
——而他的下半身仍旧安然地站立在土地之上。
她自然地也看见了,看见在那异常平整的切面之中沸腾着的东西,泥状的触手从切面上鼓起,伸出,而后在顶端凝聚起了一个肉球。
——在一瞬之间裂开的东西,里面包裹着的,正是数千万亿的眼球与光斑。
色系不同,大小不同的眼珠在裂开之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疯狂的转动,宛如是在熟悉自己崭新的身躯一般。
这是多么引人疯狂的场面啊——那些涌动的触肢,长在那个原先柔软的身躯上——但现在早已变作了一滩肉泥……不断蠕动着扩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完全无法动弹。
卡塔莉娜只能站在原地,仿佛是身体和灵魂割裂了一般无法行动,只有指尖,只有那只握着刀的手可以微微颤动……但这份颤动也并不足以使她尽情挥刀。
有什么东西缠绕上了肩头。
卡塔莉娜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有什么漆黑的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后蔓延——那究竟是漆黑的触肢,还是逐渐崩坏的世界……?
被那些东西拉扯着仰躺进黑暗之中,那是淤泥的触感但却毫无异味——她看见了些许病态的黄色光芒正缓缓从黑暗中显现。
虽然在起初的确难以辨认,但那些黑暗的形体也的的确确随之出现,刀片一般的巢牙,黑骨一般的身躯……
其中一个在奔跑时掀起了什么东西朝这扑来,在缓缓陷入黑暗之中感受窒息的同时,卡塔莉娜在完全陷入淤泥之中的最后一刻明晰了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被她所杀的那个人的军牌。
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整个军牌上只密密麻麻地铭刻着一些别的东西。
【9.23】
这个是……
-
“……”
卡塔莉娜呆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恍惚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紧咬着牙关。
“又做了一次这个梦啊……”
那是她过去的事情了——在外探索时意外吸入了一些致幻的东西,再加上原本就处于失控边缘的精神,其下场在某种程度上是可想而知的吧?
不是自杀,就是【杀】了啊。
“每次梦到最后就一定会忘记这是一场梦啊……”
她皱了皱眉,把掉到床下的枕头捞了起来,与另一个枕头叠在一起后沉默地将自己的身躯陷入其中,而后拉过放在床头柜上的书——那正是她前段时间从方舟带回来的书籍——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动着。
“923……923……”
卡塔莉娜念叨着这个熟悉的数字——能不熟悉吗?教皇的生日就是923,九月二十三日,而同时,这也是新教的建教日——但不论再怎么熟悉,也无法到达做梦都能梦见的情况吧?更别提那是与其毫不相干的噩梦。
摸索着书籍的封面,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千丝万缕,而后又重归于混沌。
说到底,噩梦越来越频发这种东西只能象征着精神上的压力,而并不能代表什么……大概吧?
轻叹一口气,失落而烦躁的声音在这有些略显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了几分孤寂,她低垂下眼帘,翻动着手中的书籍,与此同时却难以抑制地带着些许暴躁,用指甲刮擦起了皮制的封面。
说起来这本书的封面明明这么厚,却属于软皮包装呢……
一闪而过的细微察觉,却使得本人不自觉地僵直了一瞬。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摩挲着书籍的封皮,卡塔莉娜抿了抿唇,翻身凑到床头柜边上,从其中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一把裁纸刀。
如果不是的话就另外做个更好的封皮吧。
如此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一口气,专注地将推出的刀片镶入书皮的密封处,顺着边缘划开一条缝隙,而后放下刀片捏着书脊轻轻抖动……
“……哈,我就知道,研究员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普通的书籍呢?”
自讽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在刹那间,从封皮中掉落出了一些东西。
一个破损的信封,与一本轻便的薄本。
-
“诶,今天又是你轮班?你前几天不是也……?”
“今天是加班啦——不过这样立教日的那天我就能够休息了。”
卡塔莉娜微笑着对负责登记进出人员的向导解释到。
“呜啊……还真是忙呢。”对方翻看了一下今天的记录,“最近外出探索的人也不少呢,我们的人手也有点不够用了。”对方有些半抱怨地说到。
出去很多吗?明明没有给出具体要求和任务……?
她将一闪而过的疑惑埋藏于心底。
“没办法,毕竟接下来的日子比较重要,重视一些也是难免的呢——多出去注意一下周边有没有旧教人员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必要的吧?”
卡塔莉娜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边的任务要求也比较简单,精神状态也比较好,也就不需要另外人来负责检测我的实时状态了——把宝贵的人力给其他人比较好。”
面带微笑,话语中充斥着肯定。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容易出事的新人哨兵了。”
“诶?诶……那……”
半响之后,终于能够出城的卡塔莉娜,在离开城市的那一刹那,用着除自己以外谁都不曾听到的音量,略带笑意地自言自语。
“我不是什么新人哨兵,但你是一个新人向导啊。”
连这种程度的谎言也并未能够察觉出来,你的情绪感知还是有那么些差份了。
而后骑上自己的机车,熟练地在城外找到自己藏着的其他物资带好,朝着本该禁止前往的方舟
一路前行。
-
实话实说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毕竟那是万一没来得及撤离就要一起挨炸的方舟,里面一大堆的变异生物谁知道有多少种探索时没发现的东西?
但是噩梦越来越频繁,有的时候连片刻的休息都会回放在眼前,猩红的刀片,深黑的触肢……而冥冥之中,仿佛是谁的启示一般,又如同命运的车轮一般,卡塔莉娜察觉到了些许踪迹——
也许那些还遗留在方舟内的破损仪器、资料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呢?
于是她面对着自己从书籍中所得到的那份加密研究资料以及破损的密码本,终究下定了决心
——走一趟看看吧,我也并不是想要叛教……只要这次掩盖好了,就没人能说些什么了吧?
她如此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将到达方舟所需要的物资——机油,食物,水,一些一次性的武器,全部都一一藏匿于城外。
卡塔莉娜能够感觉得到,这次的行程,也许有着什么特殊的收获。
-
到达方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皎洁的月光倾撒在混乱不堪的街道上,碎石散落在其中,而愈加艰难的道路也使得卡塔莉娜无法在使用机车继续前进,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陪伴着自己赶路过了一个白天的爱车找了一个极为隐匿的地方藏好,而后拿上些许的压缩饼干朝着方舟的更深处继续前行。
夜晚的方舟则相比先前更加寂静。
但在这极端的沉寂之中,恶意的危险也仍旧不减——穿过破损的建筑,从风中带来了些许危险的血腥味,仿佛是罪恶的凝结,又犹如尸体的恶臭……但不可否认的是,哪怕是些许的丝缕,在被捕捉到之后也使人作呕。
卡塔莉娜皱了皱眉,原先还忍不住犯困的精神在此刻彻底被刺激到清醒,她吐了吐舌头,像发呆的猫一样露出些许的舌尖,借此来分散嗅觉的注意。
——有什么不对。
当她继续行走在这道路复杂的,仿佛是为了使人迷乱其中的建筑之中,她已经彻底警觉起来的精神如此告诫自己。
这里有着什么额外的,不和谐的东西存在。
第六感不断叫嚷着什么,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从身后袭来,带着深沉抚过卡塔莉娜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突然之间便意识到了
——是风啊。
没错,不对劲的正是这阵风。
不可见之风带来的并不只有那些许恶臭,而是风中所蕴藏着的……
他人的气息。
正常的风穿过相对平整的走廊时给人的感觉与此不同,卡塔莉娜面色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握刀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将肌肉从略带放松的状态下调节过来——
“出来吧——”
在刹那间扭转身体的朝向,向着身后的拐角举起了刀,依靠瞬间蹬地的反作用力快速冲刺。
“没有人提过,最好不要站在风口处吗?”
“…………”
“……城市治安队的?”
卡塔莉娜看着面前身着制服的青年如此发问。
在转过拐角时拔刀相对的,却是一位身着制服的哨兵……但依然还是有哪些不对吧?但好歹她也装作平静的样子将刀尖放下点地,维持住了一个便于防守和转换形式的姿势——鉴于对方目前并没有显露出对于自己的杀意。
对方沉默着点了点头,卡塔莉娜也便只是轻叹着,而后询问对方
——“你的狗牌呢?”
狗牌也算是某种默认的叫法了,哪怕是自己不使用,也多多少少知道指代的是军牌。最开始是从一些年长的、在末世前参过兵的家伙那里传出来的——听他们说,在部队的时候他们会称自己的军牌为狗牌——但不得不说这的确和狗牌很像,刻上名字,写明可以送往的地址,也有人因此戏称自己是城市的卫犬。
但不是每个【卫犬】都是【军犬】。
她如此深信。
“啊……那个的话,我不是远程探索队的成员,之前的探索行动也没有申请加入……”
“……嗯,那你的名字是?”
卡塔莉娜轻微地眯起双眼,在这条昏黑的走道里观察对方。
只着制服,没有军牌,也没有防护服,如果他真的只是城市治安队的人的话,那又是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北落师门。”
他非常爽快而又平静地回应到,脸色的神色显得极度淡漠,仿佛并非交出了什么重要的情报一般。
陌生的容貌,并不熟悉的名字,至少不是同期生……这种果断地交付名字的行为……真的是真名吗?
她的面上不显露任何的怀疑之色。
“这么爽快地说啦?不怕我事后举报?”
“……那我待会就顺带拿下你的军牌看看好了?”
“这么自信可不太好……嘛,不开玩笑了,我是卡塔莉娜,卡塔莉娜•罗兰。”
她用握着短刀的那只手从衣服里勾出军牌晃动了一下,而后重新妥善地塞了回去,而后合上那双湛蓝色的双眼,眯起一个弧度展露微笑。
“那你为什么在这呢?北落。”
“……你不也一样吗?明明这座城市也将在不久后被炸毁。”对方指责一般的发言在此刻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
“巧妙地推皮球可不行呢,你要知道我有权击毙一切在外出时所遇到的旧教人员呢……”
她仍旧笑着,但笑容间夹杂着些许的杀意,她睁开了双眼,在刹那间,她的眼中并无笑意的存在——
“而且没必要写报告呢。”
“……真是败了。”
自称北落师门的男子抿了抿唇后如此回答到。
“最近开始做了些诡异的噩梦……然后我的朋友给了我一些他探索时找到的物资,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感觉会对我有帮助的东西,所以才来到方舟,打算寻找更多的线索——这么解释的话,你能接受吗?”
卡塔莉娜睁着眼睛凝视着对方,而后突兀地垂下了头。
“OK——还算过关,走吧。”
她抬起了头,换上了一副更加真挚了些的微笑——其中究竟真挚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真巧,我的目的也是这个呢。”
目的一致,而且在我威胁他之后也没有直接撕破脸皮和我战斗——如果他是旧教的人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他也并不想战斗。
在方舟内部多一个暂时的队友,也好得过开局带伤吧?
她如此想到,与此同时却仍旧注意着不要让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嘛,看在同样是双刀流以及他也不想战斗的份上?
-
伴随着愈加的深入,不可避免的是周身逐渐浓厚的血腥味——毕竟就那么一次大型搜集,怎么可能会把方舟里所有的危险生物都杀尽呢?剩下来的那些家伙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都朝着自身袭来,可虽说如此,哪怕并没有威胁到生命,那些时不时会从各种各样的角落蹦出来的家伙也是种麻烦
——从各方面来说。
不过作为同样用刀的家伙来说,总是意外地容易重合些什么东西,好比攻守范围,又好比攻击模式……虽然在细节上会因为个人体能与倾向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但大体上作为两个双刀流的家伙又似乎非常相似。
这种相似使得卡塔莉娜倒是有了些许同样用刀的微妙感,不过倒是由于攻击范围相差不多、周围环境的狭窄,时常会在攻击时选择同一个目标,她对此也不禁多了些轻微的烦躁。
无可避免地,血液浸染刀体,哪怕是向边上一甩就能飞溅开来,再也不遮蔽刀身,但杀戮的味道仍然在他们的周身环绕,当跨过血泊时,也无可避免地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血的花纹。
她轻轻皱了皱眉,为自己鼻尖那已经无法散去的血腥味感到了些许无奈。
待会估计难以通过气味辨认有人来了吧……
卡塔莉娜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身旁的北落师门,在这不算短的一同前行的时间里,她有些诧异地发现了对方其实并没有目的地这回事
——只有在一条路的地方对方会与自己保持肩并肩的速度共同前行,而到了分岔口,他会以一种仿佛是不经意间般的轻微停顿,放缓脚步,直到她微微超过了对方,向着目的地的方向迈出脚步,他才会立即迈步,而后恢复先前的速度。
这无疑是没有目的地,又亦是并不知道目的地存在于何处的表现。
注意到他这一行为的举动的卡塔莉娜自然无法避免地加重了自己的怀疑,但……
【能利用的还是要先利用上。】
在权衡利弊之后,她如此想着,而后在恍惚之中猛然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什么东西踏过液体时所发出的啪嗒声。
行动先于思考,仿佛本能一般先伸出手拉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角,压低了身子,将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前,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而后才乍然意识到北落师门其实并不是自己需要保护的后辈,而是一个不知身份似敌非友的家伙,好在对方虽然因为自己的举动僵硬了一瞬间——像是在压抑自己攻击本能——但并没有抽出武器下意识地攻击。
卡塔莉娜在心下默默自嘲自己习惯性的行为,而后松开了拉住对方衣角的手,比了比前方的拐角处,示意对方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是人?还是什么变异生物?
握紧了刀柄静静等待,鼻尖所环绕着的血的腥臭味丝毫没能影响她此刻的思维,逐渐敛起了面上的些许微笑,用着一副面无表情,但却十分理所当然充斥着冷漠的样子,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拐角。
-
……又一个。
斜视着身侧的独眼青年,卡塔莉娜极为短暂地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神情,而后平静地转回视线目视前方。
米修……没记错的话是编号178?精神状态长期不佳,而于此相对的,传言他的眼睛是过去失控时自己挖掉的——这样的他现在在这里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出意外的话,目的也还是相同的啊。
但是,过程与后续就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存在了啊。
右手的大拇指不由地摩挲了一下打刀的目贯。
再怎么说,变异生物的血液中的那种极为微妙的腥臭味,和人血的铁锈味,虽然也许在他人眼中差异不大,但对于为了能够独自外出进行任务而特地针对训练了五感的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明显的线索啊。
但是还不行。
现在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卡塔莉娜轻笑了一声,微笑着吐露出一些暗藏恶意的话语敲打敲打身旁的家伙,与此同时也悄悄地借助眼角的余光,在微微侧头时观察了一下正处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
渴望鲜血的【家犬】,以及沉默不语的【恶犬】。
我是什么?
她如此自我评价。
我也不过是【卫犬】罢了。
在行走间,卡塔莉娜听到了衣领内军牌的轻微碰撞的咔哒声
——但那个声音,就像直接在脑内回响一般……
-
……还真的像梦里的场景啊。
卡塔莉娜凝视着盘踞在房间内的子宫天使,深吸了一口气,在刹那间向着右侧闪过了一只袭来的触手,同时抬起左手用短刀向着触肢深深勾下。
“呼……”
被腥臭的黑血扑袭而来盖了一头的她皱了皱眉,在这一刻无可避免地庆幸自己戴上了兜帽,而后有缓缓展露一个充满血腥的微笑。
“那个就是目标了……”
她抬起打刀比了比子宫天使上方的手臂群。
“虽然不知道……哪一个是目标。”
而后继续闪头躲过袭来的触肢,在空隙中注意了一下另外两个家伙的情况。
“但是直接一次性解决掉了的话就好啦——”
用欢快的语气说出艰难的目标,她再次利用触手尚未收回的时间内快速前冲,抬起了手中的利刃。
我讨厌那个眼睛。
一闪而过的暴虐想法划过脑海,但的的确确促使了她的行动。
下一秒,宛如梦中的场景再现一般——差异不过是一个是自身由内膨胀而炸裂,一个是由于外界袭来的攻击而破裂。
她沉静地用手中的打刀给子宫天使其中一个靠近低端的眼睛来了个爆破体验,下一秒她才恍惚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精神上的些许缺痕。
是因为最近的噩梦吗?
这么想着的她,迅速离开了彻底暴躁起来了的子宫天使,同时挥刀斩断了身侧的一条触手。
做出了现在的自己并不应该做出的举动呢。
但是人有的时候放纵一下也无所谓吧?
卡塔莉娜看着不远处斩断了从另一个角度袭来的手臂的北落师门,露出了一个少见的恶劣神情。
暂且和似敌非友的家伙一起加油吧……?
+展开共82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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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下来没问题是么?”
对方坐在病床上,用左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如此发问,而后再次用那只手轻轻抬起一点自己被石膏和绷带搞成萝卜一样的右手臂。
“你也看到了,我这边的情况……可能要拜托你啦。”
卡塔莉娜闻言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殊不知这个表情对于这个,在她刚进远程探索队时就开始负责带着她的、完全知晓她以前脾气如何的前辈而言是一副多么使人惊恐的表情。
“交给我吧,我会负责好的。”
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关于对方手里正带着的另一个新人——更准确的说是,在对方这不凑巧地在上一次的任务中受了大伤的情况下,这个新人哨兵队员去往方舟探索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
“那他暂时也就托给你了,最近几年来你的实力也是越来越强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还放心些了。”
他如此说到,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神色,这便是他们所讨论出的最后的结果——由正好轮休,而且处于随时可以迎战的身体健康状态的卡塔莉娜暂且负责代他教导新人,而对方所付出的代价则是他所收藏的那些旧世界所存留下来的书籍——大部分是些侦探小说,还有部分是些神话典籍之类的东西。
也许在对方眼里这些倒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但在执着于纸质书籍与精神放松的卡塔莉娜眼里,即使这反而要让自己的假期即将因此结束,也仍旧是非常使人满意的报酬了。
“原来我的评价已经这么高啦?”她笑了笑,“不过文件审批什么的还要让你自己搞了——毕竟这原先是你自己的工作,你自己找人把他和我安排在一起吧。”
卡塔莉娜眨了眨眼,忽略了对方在一瞬间仿佛遭受了暴击一般的胃疼神情——不知道对方这表情究竟是因为她的举动,又亦是因为自己需要再找点关系处理这件事而露出的,但好歹她目前也并不在意——
她就那么从病床边起身,极为顺手自然地从果篮里摸出一颗看起来还算是新鲜的苹果颠了一下,抛到了空中,而后在其落下时稳稳地接在手里,转过身子,又单脚把医院所提供的四角凳勾进了床下,而后平静地离开了病房
“那我就先走啦!”
——把身后正叫着“那是别人给我买的!”的前辈一个人关在了房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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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地行走在医院的走廊内,卡塔莉娜单手捧着苹果转动,仿佛周围匆匆忙忙的医生与护士都不存在一般的悠闲——也许和她过去也常常因为战斗时过于放肆,换句话而言就是不计损伤地强行换来对方的生命终结之时,而成为医院常客有关,但又也许是她心底那些许对即将有可能到来的战斗的期待,她难得地觉得现在自己非常的平静。
她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苹果那金黄色的半边。
有关于苹果的故事其实并不少,但如果和金黄色扯上关系的话,那故事便只剩下一个了——称之为金苹果也好,【An apple of Discord】的纷争之果也罢。
但说到底其实讲述的都是同一个故事,一个由苹果引发的斗争,一句,“属于最美之人”所引发的纷争。
传说,希腊英雄珀琉斯和海神涅柔斯的女儿忒提斯举行婚礼,邀请了诸神参加,却唯独没有邀请纷争女神厄里斯——这位女神一气之下,不请自来,在筵席上放了一个镌刻着“属于最美之人”的金苹果。
于是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便因此围绕这颗苹果——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围绕“最美者”的称号,展开了争执,最后为此找到了特洛伊的王子帕里斯评判。
卡塔莉娜回忆着过去从书上所看到的故事,轻轻勾起嘴角。
帕里斯为了美女,把金苹果判给了阿佛洛狄忒,而这位女神为了履行陈诺,帮帕里斯拐走了斯巴达的王后,绝世美女海伦——也从而在人间引起了,历时十年的,充斥着血腥暴力,征服与再征服反复上演的纷争——特洛伊战争。
实话实说,卡塔莉娜并不觉得这种称呼有什么好争的,但这的的确确是引起了一场大战,一场生灵涂炭的战役。
苹果也至此被“现代”神话研究者认为是纷争的代表——不过,要说的话其实更具代表的是另外一个故事才对。
卡塔莉娜叹了口气,低垂下眼帘把苹果翻了一个面轻咬一口,清脆的咔嚓一声,她感受着嘴里的苹果甜。
——【亚当的苹果】,应该是这个故事才对。
出自旧世界的信仰传说,亚当和夏娃是所有人类的始祖,而苹果则是【分辨善恶树】上的禁果,而夏娃听信了蛇的谗言,不顾上帝的吩咐与神谕,食用了苹果,而后将其一并分享给自己的丈夫亚当。
而正当亚当要吃的时候,上帝来了,他慌忙地咽下果肉却不巧哽在喉间形成了一个结,当他们被上帝放逐的时候这个结也便作为罪证而留在喉间,并流传给后代,成为了喉结。
也正因为亚当与夏娃吃下了这个果子,他们与他们的后代,也便是所有人都因此能知善恶美丑,也因而拥有了贪欲——纷争也就此开始。
【亚当的苹果】……旧世界指代着人类始祖亚当所食用的【分辨善恶树】上的禁果,而如果要说现在的新世界也有着【亚当的苹果】的话……
卡塔莉娜对此很是理解。
——那一定是吾神亚当的血肉。
人吃了分辨善恶之果而得知善恶美丑,也因而被上帝驱逐。
人吃了亚当的血肉而得以筛选分化——能者生存,而后进化,毫无天赋之人便被亚当抛弃,血肉模糊地走向地下。
卡塔莉娜扯动了一下嘴角,把手里的苹果核丢到了拐角处的垃圾桶里。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真的很痛啊。
过去在分化时曾遭受过的痛苦至今也仿如昨日一般。
束博住自己的拘束服在当时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每一寸血肉都叫嚷着疼痛,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是被撑大破裂了一般——大脑因为疼痛而混乱不堪,而与此同时她却接触到了亚当的意识。
当时究竟感受到什么的记忆在那之后就已经模糊不堪了,唯一剩下的只有眼前猩红一片的片段,但不可否认,她至今为止回想起来也会发自灵魂般地感受到恐慌——那是比直面死亡更加剧烈的惊恐。
卡塔莉娜在事后听当时正在观察情况的医生说,当时的她在被拘束在床上时也不断挣扎着,想要突破束缚寻求解脱的方式。
也许是因为那是已经用过很多次的拘束带了,又或是由于她在疼痛之下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平——斜立着的拘束床上的带子尽数断裂,她当即砸倒在地面上,大概是因为从来自外部袭来的疼痛分散了些许她对内部疼痛的注意,她意识到了这也许是解脱的办法——当时才成年没一段日子的卡塔莉娜侧躺着,抬起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地面——直至金黄色的头发沾染鲜血,最终不省人事地昏倒在地。
这就是吞噬下亚当的血肉的惩罚——这就是吞噬新世界的【亚当的苹果】的惩罚,但她仍旧是幸运的,她抓住了那0.4%的机遇——恢复之后的她看见不少同期,由于转化成科斯的野兽而被杀死后所留下的尸体被运出——她知道那将是被丢到血海的东西。
那是,受到了更重的惩罚的家伙。
不过我挺了过来,不是吗?
她踏出医院的大门,在太阳下摊开手掌,看着阳光落在自己戴着赤红手套的掌心上。
“活着的感觉……真不错啊。”
而后缓缓攥紧了双手,就像是确认着自己现在并非是死前的走马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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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眼前的后辈,卡塔莉娜露出了些许笑意。
“不用紧张。”她如此安慰到,“我也是他带出来的,不过不用拘谨——直接叫我卡塔莉娜就好了。”
“啊?嗯,嗯!好的,罗兰前辈……不对,卡,卡塔莉娜……前辈。”他很明显地,依旧是十分紧张,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又加上了敬称。
是因为要出任务的关系吗?还是前辈他对这家伙说了些什么吗……
卡塔莉娜的眼瞳黯淡了一瞬。
嘛,回来的时候和前辈算算账好了,现在嘛……
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该和自己一起去领回自己的武器了——对方的武器在上次回来的时候提交了改造申请,现在正是可以取回的时刻了,而她自己则是需要取回休假前提交给摇篮进行修复的打刀。
卡塔莉娜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短刀刀鞘,对于身上只携带了一把刀的情况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但却并未在面上显露,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让对方跟上自己。
车轻路熟地,她从一众武器保管箱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输入对应的密码后箱子应声而开
——赤红的绸布上放置着跟随她多年的打刀。
她轻叹一口气,就那么跪坐在武器室内缓缓将打刀从刀鞘内抽出。
入目的暗光花纹丝毫没有因为多次的修复而有何损伤,她紧接着开始依次检查起打刀的鞘、小柄、笄、缘、头、目贯、镡,确认了一切都毫无损伤之后卡塔莉娜才放心地将刀鞘固定在腰间,而后利落地将打刀握紧,在空中迅速划过一刀白光,听着空气快速破开的斩击声,她露出一个在现在稀少展露的充斥着血腥味的笑容。
在平复了心情之后快速地收刀入鞘,她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将武器箱复原,然后朝着后辈的方向走去,然而等到了那片区域后她才发现对方刚刚才找到自己的武器箱。
卡塔莉娜微笑着注视着对方打开属于自己的武器箱。
和自己全是冷兵器的武器箱不同,对方的武器箱内是一把自动手枪,和众多的弹夹——其中有普通子弹的弹夹,也有血制子弹的。
是“热武器学家”呀,和我完全不一样呢。
她挑了挑眉,但使用冷兵器也是自身体质与所学所决定的,所以卡塔莉娜也并未调侃些对方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询问对方的枪技如何。
“这个……我也只是一般般啦。”对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显露出带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诶?是自谦吗?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拜托你掩护我啦!”
卡塔莉娜微笑着注视着对方,直到对方在呆滞过后迅速的点头才起身拍了拍并没有粘上任何尘埃的裙角,带着对方熟练地经过一个个拐角和路口后离开摇篮。
“那么,明天临时火车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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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莉娜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并不喜欢用刀,幼时的她对于那些枪支弹药非常地感兴趣——但架不住她的母亲,柳生真白,她希望卡塔莉娜学习刀术。
她的母亲与她的父亲是不同国家,说着不同语言的人,但性格与爱使他们逐渐地走到了一起,在旧世界,他们举办了婚礼,而后在末世之中他们也仍旧坚持孕育了“爱”。
在卡塔莉娜四岁之前的记忆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末日的哭嚎被她的父母隔绝在了她的房门之外,她甚至能够在房间内培育鲜花——但一切在她五岁生日的那一天被打破了。
——父亲死了。
于是母亲一个人担起了搜集物资的重任。
作为一个虽然受过剑道训练,但大多时候还是被要求往温和的大和抚子方向发展的女性,柳生真白在这种过程中逐渐走向奔溃——丈夫的死亡,仍旧年幼的孩子,稀缺的物资,逐渐恶劣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脾气愈发暴躁。
她白天出门搜集物资,但却会留下摄影装置来监视卡塔莉娜是否练剑挥刀,哪怕这会耗费珍贵的电资源,她对于卡塔莉娜的要求也愈发严格——一切自从她第一次失手殴打了年幼的卡塔莉娜开始,一切都丧失了原本的本意——在回家之时为了发泄大肆殴打自己的孩子,而后在将要入睡之时又抱着自己的孩子放声哭泣。
这个女人在当时就已经疯了。
卡塔莉娜在现在想来,母亲的死亡其实是早有预兆的。
在幸运与不幸中来回波动,她和她的母亲最终到达了灵视之城。
然后?
然后母亲便死了,熬过了分化,成为了哨兵,却因为精神步入疯狂而遭受销毁。
当时被如此通知的卡塔莉娜其实既高兴而又悲伤,矛盾地窃喜着,矛盾地哭泣着——使人害怕的母亲死了,她接下来再也不会遭受到殴打了,但她接下来也将成为一个孤独的人,独自一人在末日里存活。
为了不遗忘过去,她仍旧如同母亲还在那般不断练习着刀术,而后在日渐精湛的刀法中她终于顿悟到了
——人之刀刃常染鲜血,而人本身只有背负着羁绊才能存活——不论是仇恨,还是爱戴,又亦是责任,只有把自己与他人联系在一起,自己才能继续自己那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一般的平静。
她所学习的流派其实是新阴流——最高技术乃无刃取、即空手入白刃的刀派,但是在现在这个世道,新阴流的真髓、包容的保护——不杀生的刀术,这一切根本毫无用处啊。
仁慈的刀法其实在她手中充斥着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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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我所学的新阴流,在教导时再三强调着我们的真髓是‘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但是我啊,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学生,也并非仁慈之辈。”
“只有血液飞溅在刀刃上的时候一切才是真实的。”
“さようなら、私の敵。”
【永别了,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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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往方舟的火车上,卡塔莉娜有些无聊地从衣领间勾出自己的军牌,凝视着其上的编号,她撑着脸有些沉默地望着窗外发着呆,回忆着关于此次任务的一切相关情报。
方舟——又一座废弃末日城市,总面积约有两千平方公里,是在末日后才着手修建的避难所,明面上称作是由于不明原因废弃,但实际上是由于新旧教持续多年的战争才被遗弃。
卡塔莉娜看着军牌另一面上的空白处,轻叹一口气。
而其中充斥着的变异生物也是不少。
遍布在方舟内部的【胎天使】拥有着极强的攻击欲,在体型上可以和秃鹰相比,拥有着翅膀和尾鞭,虽然个体战斗力不强,但也有聚众出没的可能——按照要求则需要给予击杀。
于此相对的,也有生物在方舟内数量稀少——卡塔莉娜自己觉得在估计被胎天使集体迫害过的物种——那就是变异羊,与普通羊相似,全身基本皆可食用或利用。
就是有点太大了些。
卡塔莉娜想到报告上贴着的对比照片,咋了一下舌。
一人高的羊啊……身长近乎两米,还好不是很有攻击性……不过由于身体巨大的关系倒是需要警惕了……
现在被发现在方舟内的变异生物一共三种,少见的,其中有着没有攻击性的物种——豹狐。
敏捷,但却性格温和,攻击欲极低,更重要的是它们是食草生物,并不会因为狩猎食物而攻击人类,虽然也是大型种,却能够被驯服后作为坐骑。
如果每个变异生物都是豹狐这样就好了啊……不过再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吧……
她收回瞥向车窗外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对面坐着的后辈身上——他正以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拆卸自己的武器反复检查后再次组装。
虽然这是个好习惯,能够确认武器是否处于最佳状态……但……
卡塔莉娜轻叹一口气撑着面前的折叠桌将上半身探了过去,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他已经反复做这件事好几遍了。
“一直来回组装武器的话小心多次任务下来,零件在组装的时候有了磨损和偏差哦——检查的话一次就好了。”
她对着对方笑了一下,双眼微眯。
“安心吧,放松一些,丝线太过紧绷的话可是很快就会断掉呢。”
悬空的朝日倾洒下光辉,印在卡塔莉娜那猩红色的右眼中却仿佛并没有感到光线一般的黯淡,甚至是不含感情一样
——暂且还没对于即将到来的【未来】拥有期待。
她的眼睛是如此诉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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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的内部充斥着很多东西。
毫无理智的生灵,已经报废的机械,少量的研究结果,荧白的骸骨,以及漫天的尘埃。
地面上满是断裂后砸下来的钢筋铁板和水泥块,抬头则能从破损的建筑内向外看见截断的电缆与远方的天空。
这座城市一片寂静,它所遗留的尸骸屹立在这片大地上,沉默地欢迎任何一位幸存者从远方到来。
“前辈!这个!”
属于年轻男性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兴奋与难以掩饰的高兴。
“这边这个运输箱里全部是子弹!虽然是旧式的格洛克17的子弹,但是这些拿回去的话绝对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吧?”
卡塔莉娜撇了一眼运输箱,那是最小号的武器运输箱,非常便于携带——也很容易被人所忽视,尤其当它正处于灰尘的掩埋之下时,对方能够发现也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于是她随即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做的不错呀。”
她的语气有些微妙的飘忽感。
“不过在这种地方最好还是不要大声喧哗呢,毕竟还需要警戒四周啊。”
她的眼珠向右侧转动,右手上原本刀尖点地的打刀也悄然抬起了头。
“过于大声的话,会迎来奇怪的东西哦。”
在一瞬间压下上身左脚点地转过身后迅速前屈跃出——同时将刀刃抬到胸前的高度挥舞,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的圆弧。
“嘘……”
血液缓缓地,缓缓地从空中滞留的生物身上流出,在地面上撒下了星星点点的血斑,它甩着尾鞭轻轻颤抖双翅。
已经从原先的位置一闪而过到达了它的背后的卡塔莉娜直起身子侧过头看了那还在挣扎的胎天使一眼,叹息着把头转了回去,同时手上划出剑花把刀尖上所沾染的些许血液甩出,而后恢复了刀尖点地的姿态。
在飞出的血液落地的一刹那,她的背后传来了大物件落地时所发出的沉闷声,卡塔莉娜这才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转过身去面对被这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惊愕到的后辈。
“诶,这……?前辈是怎么察觉到的……明明没有看见……”
“太过于依赖眼睛的话就不太好了。”
她轻抬刀尖朝着那具胎天使的尸体走去。
“在这种很容易被影响视野的地区行动,靠的大多不是视觉——而是你被强化过的其他感官。”
卡塔莉娜抬起持短刀的左手,维持着反手握刀的姿势竖起食指顺次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耳朵以及肌肤。
“要用嗅觉去感知空气中的气息,去分辨判断它们其中是否夹杂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比如血腥味,像是胎天使这样攻击性极高的物种……”她用打刀点了点胎天使尸体上的尾鞭,“身上就一定会因为长期浴血而带有血腥味。”
“而后是听觉,眼睛不能看,就用耳朵去聆听,聆听风的声音,感受远方的响动,要沉下心来毫不慌乱地聆听——聆听翅膀拍打的声音,聆听硬蹄落地的声音,聆听那些在行走间都有可能产生的声音——以及那些,准备武器的声音。”
她微笑着对着后辈阐述自己的经验。
“最后是触觉……其实人体表面覆盖着的肌肤实际上也是最好的侦查环境的仪器——当风吹过时能够体会到凉爽,当周围环境恶劣时则会红肿瘙痒,当身体不佳时则会显现出苍白冰凉——所以要去体会那些一切你能感知到的肌肤的反应。”
她蹲下身一边用刀尖翻动那具胎天使的尸体查看它是否有着什么地方值得注意,一边补充到。
嗯……果然尾鞭上的倒勾全是单侧锋利内扣的啊,很适合直接划出伤口然后勾出皮肉……
“其实还能利用的还有味觉——当然,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变异生物的血液充斥了太多不确定性,而且也没有什么好确认的,我想你不会想要尝试的,万一有毒就不太好了——味觉是专门针对人来使用的。”
“追杀那些旧教人员的时候你可以通过他们的出血量判断他们是否处于身体绝佳的状态,而当他们逃跑的时候,你可以通过血液追踪他们——当跟丢了的时候,你就该尝试利用自己的味觉了。”
“新鲜的血液与放置在空气中一小段时间的血液是有种微妙的差异的,如果你所感知到的是新鲜的血液,那么恭喜你,你还可以在周围继续寻找——相反的,如果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差异感,请放弃吧,差不多已经是逃窜远了,如果再追下去的话……”
她顿了一下,而后才若无其事满脸平静地给予最后的答案。
“也有着一定的被对方的同伴反杀的可能。”
在看到对方一脸呆滞满脸茫然甚至写满了“这啥东西啊我怎么没被教过啊”的表情时卡塔莉娜终究是忍不住破功笑了几声。
“这是只有哨兵才能够练出的能力,在还是普通人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人去教授——而在转化为哨兵,被加强了五感之后,如何利用自己的感官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她随手拿短刀捅了几下胎天使确认手感和身体各处的柔软度好决定击杀的方式——刚才那一下其实是她在不了解的情况下,用最原始而简单的办法直接用蛮力贯穿了它的身体,而后再快速用短刀割出放血口确保能绝对致死——而现在她就在探索更加迅速方便的办法。
“唔……下腹反而过软吗……是种族特性还是偶尔存在呢……样本不足啊。”
卡塔莉娜站起身挥了挥手,把还抱着武器箱努力吸收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后辈招了过来。看着身前过于年轻的哨兵,她拿刀轻击地面,示意对方观察一下地上的尸体。
“能看得出什么吗?”她如此询问到。
“呃……比报告上的好像……还小一点?”对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然后呢?”
“然后?然后……”
卡塔莉娜露出无奈的表情,却并未指责对方什么,只是平淡地开口继续教学。
“你看,它的身体明显比报告上的那些例子来得小一些,但与此同时它却并非是由于摄入食物不足导致的体型偏差。”
她拿刀点了点它的翅膀。
“它刚才袭击我的时候的速度很明显不是什么营养不良,或者是仍旧年幼的状态——它生而如此,这是一个侦察兵,或者说先锋?不过不管怎么样它都是一个族群里负责打先头的那一个。”
“族群……诶?那接下来岂不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接下来就拜托你来掩护啦!”
卡塔莉娜嘴角向上挑起,转过身将刀抬高直举在前方。
“差不多,要来了哦。”
-
伴随着愈渐深入,更多虚无而残破的东西被这座城市展示在面前,卡塔莉娜用手指轻划过墙面上的一个弹孔,轻声感慨了一下当年的新旧教战争的惨烈。
也不知道这座城市在扫荡完还会不会留下……也许更大的可能是直接炸掉吧。
她将手举至眼前,凝视着手套上所沾染的灰尘。
毕竟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具有攻击力的东西啊……
她嗤笑一声,轻拍掉灰尘,继续起自己的搜查。
伴随着灰尘的飞扬,这间房间逐渐丧失了原先的整洁——说是整洁其实也仍旧落满了灰尘与墙屑和石块,只不过现在她现在把它弄得更乱了些。
“嗯?这个是……!”
她在一个倒塌在地上的书架底扯出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轻拍掉封面上的灰尘,她翻开了书页。
“……赚到了!”
在别人眼里并不重要的书籍被她视如珍宝,她轻轻合上书本塞到自己的腰包中。
大概这次搜查的结果,有人为此高兴,有人因此流血。
——但不管怎么样,这座寂静的城市的內貌正在逐渐暴露在这一批多年之后重新打扰它的闯入者之前。
很快,大概这里也要没什么打扰的必要了吧。
卡塔莉娜如此想到。
+展开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交班结束,踏着夕阳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想到上回轮休时看到一半的那本从旧世界遗留下来的书,卡塔莉娜的心情不免地再一次愉悦了起来。
听别人说后面的剧情很不错呢……今晚熬一会儿应该能看四分之一吧。
她眯起了双眼,边走边默默给自己规划了一下休息期间的计划,满打满算,这次的假期时间刚刚好够她解决掉这本据说是很有趣的小说——当然,前提是没有什么突然被人拉走逛街,或是被紧急抓回去当壮丁继续出任务之类的。
没有特意聚焦双眼导致了眼前一片模糊,但毕竟是走过成百上千次的路了,早就熟悉了这路上有可能出现的障碍物,再加上又不会有什么人突然冲出来倒在她的脚下碰瓷,卡塔莉娜满脸平静地发着呆一路晃悠回家。
——但是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卡塔莉娜的鞋跟敲击上最后一层台阶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时,原本明亮的楼梯间突兀地黑暗了下去,同样地,也唤回了她那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意识。
“嗯?感应灯坏掉了吗?”
不过这也并未打扰到她的心情,她平淡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准备待会再通知专人来修理感应灯,却没料到打开屏幕后首先见到的却全都是疯狂跳动的信息窗——来自工作群的。
不,等等,这个99+的消息量……
卡塔莉娜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加班的气息。
别,别吧……我的假期……我的小说……!
她微微颤抖着手打开群聊上翻记录。
一开始也只是有人抱怨自己这边没有提前通知就停了电,而后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一堆人抱怨核电站供电毛病——直到有人贴出了一张公告。
一张,核电站给出的停电说明通告。
“什么鬼。”
她的表情不免由于这张通告引起的暴躁而扭曲了一瞬间,但好歹这里不会有什么人看见而形象崩塌,卡塔莉娜攥紧了手机防止自己由于气愤而把手头的东西摔出去泄愤,在几下的深呼吸之后,她再次恢复了面上的平静。
“三天三夜的停电啊……这回休假可真不巧。”
她轻叹了口气转头走下了楼梯,喃喃的话语渐渐消逝在空中,其中的失落,除了她自己之外并未被他人所知晓。
全城停电的话……防护工程那里可需要大量供电,不过应该还是会首先供电给夏娃之环吧,毕竟【亚当】可还在那里。
她揉了揉脑壳,在一片黑暗中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一步步走下了楼。
果然,还是去支援一下城市治安队吧,在指令下来之前先行申请好了——如果被派去抢修的话……虽然会修东西,但是没人看着点的话指不定会越修越烦直接把扳手砸上去之类的……
“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固定的搭档或者小队了呢……每次都是按照上面的分配来……”
在她走出楼梯间迎来月光抚脸的那一刹那,来自通讯设备的微震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卡塔莉娜眨了眨双眼,将面前模糊的一切再次聚焦成清晰的事物,她抬起手机熟练地解锁后打开软件。
——不出意外的,这的确是来自上头的加班要求。
“希望之后能补假吧……”
她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习惯性地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昏暗的天空之下,没有灯光,没有星火,来来往往的人们手拎着武器凭借着手电筒和微弱的月光巡逻。
以前旧世界好像有传说是在这种夜晚,会有怪物出没呢。
卡塔莉娜露出一个略微无奈的神情。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怪物什么的,不是遍地都是吗。
当她打算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却在云层的遮掩之后看见了些许蠕动着的光斑。
那仿佛是拥有生命一般,不停着跃动着,又仿佛是谁的双眼一般,在那云层的掩盖下,平静地关注这世界上的一切生物,就仿佛是人类瞅见那些蚂蚁一般,毫无波动,毫无感情,但却充满了对于低等物种的轻视与恶意——那光斑从中心缓缓延生出了几条扭曲的粗线,仿佛是章鱼的触手那般,相比之下却又多了几分粘稠之感,它们不断舞动着,直至卡塔莉娜的眼前再一次地由于右眼的毛病而模糊不清才逐渐消失。
“……今天看到的又是这个啊。”
她颤抖着蠕动了几下双唇,最后吐露出无力的话语,卡塔莉娜伸出手,抹掉了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而后把脸深埋在掌心之中轻声嘟囔。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都会觉得,眼睛没好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不过每次看见这种幻觉的时候都会出些什么事情……今天果然还是提高警惕吧……
在紧闭着双眼缓了缓精神上的压力之后,卡塔莉娜再一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她拍了拍裙摆上的衣褶,继续朝着原来的目的地走去。
这样的幻觉,自从分化成哨兵之后就成了偶尔袭来的精神污染一样的东西——很奇怪不是吗?明明在成为哨兵之前也偶尔能够见到这样的景象。
——但是没有一次,没有任何一次能够给当时还是普通人的她带来任何如同灵魂窒息般的感受。在那时的她看来,这些特殊的幻觉也仅仅只是些使人感觉微妙的幻象罢了,不管究竟形成了什么奇怪的样子,也都比不上接下来的训练和测试来得重要些,毕竟那才是决定自己能否不被销毁的关键。
直到她成为了哨兵,在接触过亚当的意识之后,但又或者是在被强化了感官之后?她莫名地开始对于那些天空之上的东西感觉到了几分畏惧。
再到后来卡塔莉娜第一次眼睛受伤,满脸写满了暴躁却还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右眼,领着同队的其他人走回城市时,透过那半边还没完全损坏的护目镜,看见天空之中那些缓缓蠕动着的不可名状的赫人幻象,她人生第一次地,拥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就这样再也看不到的话……
不过再怎么想都是一个不能去做的事情——如果不想要因为没有价值而被当做【亚当】的养分的话。所以当时的她也只是自嘲自己突如其来的软弱罢了——她并没有预料到,第二周的她仿佛是遵从本能一样,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拿着厚实的书籍,用圆顿的书角,再一次地造成了自己右眼的损伤。
“……不过也和现在没什么关系了。”
卡塔莉娜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轻叹了一声感慨自己最近总是想得太多的毛病,朝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
“该加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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