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区域——
特朗普酒店会议大厅里,落座着许许多多凶恶的身影,黑色正装肃穆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留下了三个不同风格的签名,帕罗特市的港口运输线在这个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地方,在这一刻被三位地下世界的主人敲定了分割方案。
明面上的一纸合约并不能满足这些巨鳄的胃口,他们小心谨慎、包藏祸心,在刀尖上跳舞、在虚伪的笑容中藏着枪弹,互相准备随时吞下巨象一般的“同盟者”。
拉结尔·布法里诺最先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轻轻摘下帽子按在胸口鞠躬,丝毫不留念生意之后的交谈,签属了他的名字的那份文件被扎着短短马尾的下属包在原色文件纸袋里,小心翼翼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手提箱。
“卡尔,没必要这么紧张。”拉结尔微笑着丢给了绷紧肌肉警惕中的下属这么一句话,手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拍,擦了过去离开了会议大厅。
被拉结尔提醒的中年男人叫做卡尔·戴维斯是为爱尔兰家族工作许久的老兵了,所以在这种可谓是盛大的场合,作为士兵的他不存在怯场和谦卑,只有警觉和怀疑埋在心里随时准备破土而出转成对敌人的子弹。
爱尔兰的角头们也没有因为BOSS的重要文件让戴维斯先生携带产生什么明面上不满的情绪,只有平静和看似不符合爱尔兰的低调。在家族的资历让卡尔在这里如鱼得水,老道的经验让他比那些年轻人更加沉稳,男人扣上了锁扣提着箱子迈开步伐跟上了拉结尔的背影。
缺失了一角的三方并没有什么区别,从一开始这三条线就没有连在一起过,克劳德·帕拉帝佐看着俄罗斯家族的主人,这个被白西装包裹着如同雪豹一样的男人用冰冷的目光盯着离去的黑色狼獾从齿缝中泄露出不满和厌恶。
“埃德森先生……”叶夫根尼娅带着红色手套的手搭在了埃德森的椅背后,些许沙哑的声音提醒着自家BOSS在外注意控制情绪,尤其是在其他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金发的女士优雅起身,指尖捻起了桌面上签好字的文件同样也收到了印有斯图尔曼家纹章的手提箱里,向着意大利的位置轻轻欠身以示尊重,然后回到了埃德森的身后在BOSS的耳边用手遮掩着嘴唇作出微小的提醒。
“我想我们应该离开了,帕拉帝佐先生。”埃德森站起来笑着看和下属交流的克劳德,对着坐着的男人伸出了右手,“很高兴能和以忠诚可靠出名的意大利合作,希望还有机会合作其他的生意。”
“同样也很高兴与您合作,斯图尔曼先生。”克劳德起身握住了伸过来的手,白手套在吊顶的水晶灯照射下有些刺眼,但他不介意这些小事,紧紧握上对方在礼节内轻晃了几下然后松开,对着埃德森·斯图尔曼作出请的手势准备一同离开。
属于意大利的那份文件早已在比尔的手中被保护好了,根本不可能有哪一家的首领会在这种不合理的情况下撕毁合约,两队人看似并肩离场但是又泾渭分明,只有主人们虚伪的交谈和笑声在会议大厅里慢慢传开。
警局——
“柯特你给我听着!我不可能派他们去送死的!”兰斯顿·温斯洛局长对着电话里大骂,“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们因为这种不确定真实的信息去送死!”
“兰斯顿,冷静下来,这是一次机会。”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电磁噪音冷漠又机械。
“放屁,操,你以为我这边没有情报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能不知道?”警局的大家长锤着桌面发泄着无法抓住对面打一顿的怒火,“今天是那三个家伙一起商量生意的日子,你觉得他们身边可能会没有人吗?”
“但是这是一次机会,是抓住狐狸尾巴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我的老朋友。”
“谁他妈是你朋友,你这样会害死他们的!”
“你会理解我的。”
电话挂断了,已经没办法骂对面的兰斯顿局长抓着头发看着面前的报告书,盖着FBI红章的文件在他眼里像是缓缓流淌的猩红血液一样……流的大概是他下属的血。
“妈的!”兰斯顿一手挥开了桌面的文件,然后倒在了座椅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的兰斯顿·温斯洛有了符合他年龄的苍老感。
“局长……我可以进来吗?”尼诺·德卢卡抱着文件听到了办公室里的杂乱声,在门口不知道是进是退,但是手上的文件又是需要让局长马上知道,敲完门之后的他在门口犹豫踱步。
“尼诺吗?进来吧……”
娃娃脸的警探推开玻璃门,看到一片狼藉,没打算去问局长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只是安静的收拾好地上的文件,按照封面上的字简单分好类放回办公桌上,然后把自己要交的那一份轻轻放在最上面。
“局长,发来的这个很重要……”
兰斯顿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拿起文件简单地翻阅了起来,然后尼诺就看到了这个本来就不面善的局长在灯光下脸上阴影越来越黑,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尼诺。”
“到!”
“帮我把沃福桑德和维克特叫来。”兰斯顿局长头也没抬。
“好的。”
“等等……把……威尔逊也叫来吧,马上。”
尼诺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小跑着去叫那几位警长去了,了解文件内容的他已经预见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绿眼睛半垂着盯着地板,他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看路都能找到那几个人的位置。
“要开始了吧……”他收拾表情,踏进了门内。
中立区域——
“沃福,给。”威尔逊丢给沃福桑德一根烟,也对着维克特摇了摇,在对方摆手之后掏出打火机给自己和沃福桑德点燃,笑着吐了个烟圈说,“你说局长喊我们来盯梢有用吗?”
“不知道,但是已经有探组分散开去其他街道包围了,希望这次至少能网住一条鱼。”
“靠FBI给的情报?”维克特擦着自己的爱枪在一旁泼着冷水。
他们三个都知道,被兰斯顿局长叫去了办公室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任务,狐狸们的交易掌控着这个城市的黑暗吸纳着肮脏糜烂的金钱,在终于有机会抓住罪证的时候FBI的局长柯特·马尔克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家伙。
柯特局长一封信件任务交给了兰斯顿·温斯洛,在警局局长的纠结与焦躁中派出了本来在办公室抽着烟偷着懒的家伙,让这些警长们带着各自的小队在这个闷热天气全副武装出来围捕这些违法乱纪的混蛋。
“滋滋——”对讲机被按开了,沃福桑德联系所属自己这边的小队,“贾斯蒂斯,情况怎么样?”
“哈喽,这里是贾斯蒂斯·瑞德探组,现在的天气很好,穿着防弹背心带着头盔稍微有点热,蒙根去面包店买了甜甜圈在和我还有奥莉薇娅分享,康斯坦丁不想吃所以没有,莱特街上非常和平,老鼠们还没有出洞。”
“臭小子!现在是工作时间,给我认真点盯紧了!”沃福桑德的声音大到让贾斯蒂斯举远了对讲机用手指塞住耳朵。
“好的好的,蒙根啊,听到没,沃福警长在说你呢不要溜走去买甜甜圈了。”
“别岔开话题,如果情报无误俄罗斯那边的人会经过你们那,拦住就好。”
“收到。”懒洋洋的声音掐断了对讲机,贾斯蒂斯戴正了头盔看着自己这个临时小队,猛男蒙根·温彻斯特、低调做事的康斯坦丁·沃尔科夫、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奥莉薇娅,还有自己,这能干什么啊?去拦俄罗斯黑帮?太没意思了吧。
“好的大家都听到沃福警长的喊话了吧?我们打起精神来,如果俄罗斯黑帮的人出现在这里那么我们……”贾斯蒂斯用手指比出了枪的手势,闭上了左眼对着街的那边砰地开了一枪,“保护自己,然后抓活口。”
“贾斯蒂斯,确定是俄罗斯吗?”奥莉薇娅的目光隐藏在眼镜后面询问着临时小队的队长。
贾斯蒂斯淡淡的看了一眼奥莉薇娅,想了想沃福的话,说:“大概吧……有仇可以失手报仇,我不会上报的。”
“嗯……”奥莉薇娅看街道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行一步的爱尔兰家族在酒店外的大街上停了下来,拉结尔·布法里诺握着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抬头看着逐渐聚集的阴云嘴角皮肤勾勒出毫无感情与实意的笑容。
“演出就要开始了……欧辛,去前面的街上吧。”
被拉结尔指到的下属露出真心实意被认可的满足笑容,接受了他的任务,摸了一把自己的圆寸头,抖了抖西装外套,从藏在外套里的枪带中掏出手枪握在手心里,非常显眼又醒目穿越马路。
“砰砰!”两发子弹射入了欧辛面前的地里,作为警告也是试探。
“BOSS!果然有埋伏!”欧辛后跳了一小步避开了射击范围,回头对着马路对面的拉结尔大喊着,“现在怎么办啊BOSS?冲吗?”
拉结尔在街道对面悠闲地朝着他挥挥手,欧辛瞬间读懂了首领的想法。那就冲吧,他这么想着,丝毫没在乎现在处在攻击范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完成任务罢了,人数算什么呢?这可是BOSS信任他的能力才会给予的荣幸。
快乐的黑鹿兴奋了起来,即使是因为视力问题射击的准度并不精确,但是弹道的推算难不到一位正在成长的黑帮成员。
邮箱筒、电话亭、纤细的街灯甚至还有街角的招牌,欧辛像是丛林里的鹿一样把自己隐藏在灌木丛中,躲避、潜伏、飞越,极快地接近了墙角的警察。
子弹从他举起来的枪里迸发射出,一直到击中了那位全副武装的警察面前的墙壁,飞起的砖块让欧辛遗憾了一把,如果能够更准确的话……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爱尔兰可不止他一个人在突围,随着拉结尔的手挥下,爱尔兰的士兵们也穿过了马路,纷纷举起武器和埋伏的警察们对射,密集的子弹声像是激昂的琴音一样混乱狂躁但是又带着暴力的美妙。
角头厄巴巴护着闭着眼睛走在最后的拉结尔,手杖被他握住了中端,精美的旧银制骷髅手杖在空中随着枪林弹雨声画出乐章的节拍,拉结尔无比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由自己与忠诚可靠但是不可控的卧底创造出来的危机。
属于黑帮的混乱危机。
落后的俄罗斯与意大利当然能够听到这密集的枪点声,俄罗斯人才不会被这种远距离的武器打倒,冲出去就能解决问题。乔挑衅地看了眼温吞聚在一起商讨情况的意大利人们,回身对着埃德森弯腰鞠躬亲吻着伸过来的白手套,然后拧出狂热的笑容拉开手枪的保险栓冲出了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
下属像鱼群一样从玻璃大门里溢出,扩散成可以猎杀鲨鱼的阵型,站位分散但是却联系紧密,对着警察铺设的网开始了反制。
“埃德森阁下!”乔的声音穿过了人群和枪雨,“请跟着部下们往剧院那边撤退,那边的包围网可以轻轻松松突破。”
子弹在街道中交错,警用大口径子弹在射程距离内杀伤力确实可观。
除了飞溅的血花就只有晕染西装的血污,人墙像是淋了一场血雨一样被浸透。
抢攻!抢攻!抢攻!
子弹击飞了街牌,击碎了写着折扣的宣传板,打破了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乔带着部下们杀出一条血路,让埃德森和叶夫根尼娅顺利前往街对面的格林剧院。
克劳德收回拦着下属的手,看着准备撤离的俄罗斯家族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跟着他们,容易被包围,甚至被当做脱身的诱饵。”
“欧尼斯特。”克劳德喊道,“带着猎犬找到突围的办法。”
任务轻飘飘地砸在了他的身上,这简单吗?并不简单,但是欧尼斯特会把这个任务努力做到完美,向克劳德·帕拉帝佐献上他的忠诚与生命。
猎犬小队迅速按照职责散开围好,即使能打的人不少,但是队伍里还是有仅仅只能算上“能够开枪”的瓦伦缇娜和西奥多。
欧尼斯特靠墙站着,右手端着枪垂在身前,左手缓缓拨动着左轮弹夹,机械齿轮的响声无比清晰,这种不会背叛自己武器带来的温度让他有更多的安全感。
他习惯于和那些现在处于对立面的警察一样组成小队来掌控武力,用秩序对抗秩序,用力量对抗力量,曾经无序无能的小混混变成了家族里可靠的猎犬,欧尼斯特乐于看到这种良性发展,也乐于掌控这份可供保护的力量。
猎犬小队听从他的指挥抢占了警察为了谨慎还没包围的两幢楼的高点,但是不够,仅仅只是高点的压制无法让BOSS离开这个包围圈,还需要更多更多,需要更准确的刀锋、更密集的弹流、更强势的突围。
“守住这里,可以适当引诱那些青蛙进入停车库,让他们以为BOSS从停车场撤走。”欧尼斯特踩碎了抽了一半的烟,“其他的……我来扛。”
留下了随机应变的指令之后欧尼斯特按着墙头翻了下去,目标是地下停车场。
风衣被解开,随着奔跑的风飞舞着下摆,露出了枪带上的两把枪,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真正的赌徒是要连身边看牌的陪赌女郎都能骗过,让人看不透他藏了多少底牌,所以此刻需要把底牌也用上的情况让他非常不爽。
地下停车场的灯被击碎了,欧尼斯特握着手中的史密斯威森准确击中每一个眼前的目标,哪怕只是一盏有些落灰了的灯。
他不太想用身上挂着的另一把枪,不想让这把枪的前主人面对现在的局面,面对可能要击毙异国同僚的事情。
蠢货,活下去才最重要。
欧尼斯特这么想着,脑海里短暂浮现了一张金发碧眼的愚蠢笑容。
甩掉脑海里过去的追忆之后,他掏出另一把枪来,警制M1911,奥斯维德短暂的实习生涯里搞到的最好的东西,甚至还刻了字。最后被欧尼斯特使用了些小小的手段拿到了自己身边。
砰砰砰砰!
被猎犬引诱到停车场门口的警察们像是牧羊犬赶入羊圈,枪声和人影一同躁动,欧尼斯特极快地在黑暗的停车场奔跑着,目光闪动记下了每次来自于警察枪口的火花,推断着距离在这片深渊里击中了足以停止他们行动的部位——腿。
青蛙们聒噪的对着对讲机叫鸣着,说了些什么根本没有人在意,欧尼斯特只盼着吸引更多的火力,最好是平原里的巨象,这样让它倒下去才有这次作饵的价值。
克劳德已经在其他人的陪同下绕开了酒店向着后方撤退,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欧尼斯特:“兰德尔先生……会怎么样?”
“欧尼斯特是个专注,尽责,执着的人。”克劳德这么回答着,看向了看不透但是听得见枪响最多的地方,“他能够回来,一定可以回家。”
对于拉结尔·布法里诺来说,只要能解决掉面前不和谐的音符就能回到爱尔兰的地盘上,甚至欧辛都能明显感觉到前方战线的薄弱,毫无意志的微弱人群被打散,这些警察根本没有秩序,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浪费子弹。
“他们好像……没有领头羊。”卡尔这么说,但是当他看到拉结尔的笑容之后明白了什么。
这些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你可以懂,但是你觉对不能说出来,拥有秘密保持秘密才能让人活着。爱尔兰优秀的卧底先生,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身份的卧底先生,此刻已经把事情办得无比稳妥,分开队伍,留下没用的警力,让这群黑色的疯子享受着夹道欢迎一样的流弹从中立区域张扬离开,倒下的警察像是默剧里慢动作一样,中枪、大叫、丢枪、倒下,十分戏剧十分儿戏。
而奔波去真正剧院的俄罗斯一行人,在当红演员的尖叫声中占领了这空荡的彩排剧院,叶夫根尼娅去和剧院的负责人交涉,只为了在警察来之前能够通过后台的出口绕开这些死板的家伙。红发的女演员平复了心情之后把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引去了错综复杂的化妆室后台,找了小助手带着他们离开。
奥莉薇娅跟着的小队搜查到了几近无人的剧院,彩排中断的演员们聚在舞台中间,柔弱的样子像是被威胁过一样,有几个警察认出了中间红发的女演员,在很多剧院外面甚至能够拥有二十米的涂鸦海报的玛姬·墨菲此刻翠绿的眸子里含着泪水,抓住愣住的男警员开始哭诉可恶黑帮的恶行,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以可恶的白西装为首的男人是怎么为难她们这些准备活动的演员们,然后威胁了她们不要说出离开的路。
性急的警员抓紧了没被衬衫裙包裹的洁白手臂,摇晃着玛姬问着俄罗斯的混蛋往哪跑了,凌乱披散的红发像是红色的海洋一样遮住了奥莉薇娅的眼睛,她突然反应过来不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然后一把抱住了被粗暴摇晃的玛姬。
“温柔一点!我们是警察不能这么对无辜的路人!”
“好疼……我的手腕都被捏红了……”玛姬环着奥莉薇娅越过她的肩头看着自己留下手印的手腕,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藏在女警的怀里透露了俄罗斯黑帮离开的方向。
只不过是相反的。玛姬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警察这么想着,脸上没留下一丝之前的委屈和柔弱。
地下停车场。
如欧尼斯特所想的,铺设的陷阱诱捕到了平原的巨象,他懂警察会怎么应对,小队包围,分批用火力压制他,然后一点一点接近,最后把他像是一尾鱼一样装进有进无出的网里,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以至于在巨象到达之前,在这片黑暗里就是他的海洋,只能从枪口崩裂火花的那一瞬间找到他的黑影,但是抓不到。
赶来的是维克特警长,在入口处拖走了被打中腿缓慢爬行的下属之后拉开手枪的保险栓踏进了黑暗里。
地下车库的潮湿的腐臭味混合着溢散的血腥味让维克特皱了皱鼻子,他觉得这时候如果有烟能够驱散这种味道会更好,但是并不是适合抽烟的时候。
前压的警员指引了维克特前进的方向,他贴着看不清品牌的轿车慢慢从另一个方向接近冒着火光的地方。
普通的史密斯威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维克特放缓了呼吸等待一个机会,等待那个不知疲倦的男人停下换弹夹的机会,这一瞬间他可以越过三辆车的车顶落在那个打伤了他还没认可的下属的混蛋面前,朝着那个家伙脸上狠狠甩上一枪托。
“砰砰砰————!砰!咔哒。”
停火的黑暗里传来清晰的拆弹夹声音,维克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的肌肉绷紧每一个细胞都告诉他它们准备好了,准备好捕捉目标。
他轻巧地跳上了车顶,然后用力踏凹了鬼知道是谁的车顶棚,纵身一跃,像是捕食的老虎一样对着目标跳过去。
“操!”
维克特骂了起来,眼前看不清的人影并不是藏起来换子弹,他在空中看到黑暗里一闪而过的银光,以及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警用m1911的拉栓上膛的声音。
妈的这个家伙还有另一把枪。
努力在空中扭转身体让自己快速落地的维克特艰难躲开了这一击,但是也流弹被擦伤了腰部,黑暗中响起几句脏话。
两个人在这短暂的碰面中稍微知道了些对方的特征,一双冷酷无光的棕色眼睛和一双焦躁不耐的蓝色眸子,两个人飞快拉开距离。
欧尼斯特侧身从车前盖上滚过去,躲到了另一侧开始用m1911的火力压制着对面的警察。同时用腘窝夹住弹夹单手在腿后换上了最后一组子弹。
维克特踢着轿车让自己滑到了停车场柱子后面,双手一上一下对准了车开始宣泄子弹,密集的弹壳落地声最后停在了四只手枪都跳了清脆的咔哒声之后停止了。
一方是两支枪支被丢掉的声音,一方是寂静无声,维克特从腰上拔出了匕首,肾上腺素让他忘记了疼痛,虽然这点伤对于他来说并不会影响什么,他压抑着呼吸,从这一刻开始就是真正的肉搏。
车后的欧尼斯特像蛇一样安静,他收起了属于另一个人的那把枪,侧耳倾听着对方的声音,皮靴在地板上轻轻摩擦着刮擦着没人清扫的浮灰,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让他弹出去面对那个看起来很强的警察。
“砰。”
并不是子弹的声音,是车前盖被击中发出的沉闷响声,那个男人,那个蓝色眼睛的男人锤着车借力跃了过来,手中的刀刃在黑暗里闪现了一刻银色的光。
金属被切割的刺耳声音让两个男人同事皱起眉来,欧尼斯特手上的史密斯威森已经被巨大的力气切进了半边枪管,跃起的引力也推动着他退后了好几步撞上了身后的车才停稳。
脊背发出了刺痛的警告,也许这一撞刚好磕到脊柱,但是现在是生死博弈,谁会在乎身上出现的一点“小伤”呢?
左轮格挡了逼近脸的刀刃,欧尼斯特甚至可以从刀刃上看到自己的半张脸,他抵住车轮借着这份沉重的力量开始和维克特对抗起来,手臂的青筋虬结,眼前的刀刃一寸一寸被推远,最后在卡主手已经稳住力量的欧尼斯特一脚下,维克特被踹中了腹部远离了他。
经验丰富的警长不会让自己倒在地上,他借势一滚卸掉了身上的力,撑住了地面再一次反扑过去,手在黑暗中抓住了欧尼斯特的风衣,在对方脱下甩开之前给了一个狠狠的过肩摔,浮沉被溅起,欧尼斯特也被维克特锁住了喉咙,氧气不足让他脖子和额头都冒出了青筋,手指像是要抠进对方骨头一样死死扣住,另一只则用手肘不停击打着身后的肉体,沉闷的打击声在停车场里响着,两个凶狠的男人都在熬,熬到对方失去意识,熬到对方吃痛松手。
翻滚中欧尼斯特停下了手,不是因为窒息,而是他摸到了手边之前警察掉下来的枪,子弹上膛的声音让维克特警觉地松开手后退,谢天谢地,下属不只是丢下了一支枪,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飘过一些令他都能笑出声的想法。
等活着回去在对编号找下属训话,居然把单位的枪支乱丢。
正当他走神的这一刻,跳弹击碎躲避的车后视镜,一些崩坏的玻璃渣打在脸上让维克特反应过来。身上的汗毛立起来了,似乎每一根都在跟他尖叫着“快躲开!”
逼近的子弹带来了死亡的味道,维克特看不清黑暗中对方的眼神,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刚刚再滚慢一刻,那么子弹就会击中心脏。
“他妈的……混蛋……”维克特低声骂了一句,欧尼斯特是对他起了杀意的,每一发子弹、每一次枪口对着的位置都是从最开始迸裂出火花的跳弹算计着,算计着他的起身、翻滚,全是瞄准要害。
他甩出去三颗子弹,要给那个该死的黑帮男人一点制裁,至少要先拉开距离。
“砰!砰!砰!”
三枪的火花照亮了人影,欧尼斯特是在后退,他也警惕着维克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准确又尴尬,像是西部电影里牛仔们进行无意义的拔枪速射一样,在双方的射程内,又被黑暗笼罩加大了难度。
维克特把枪换到了左手上,闭上了眼睛感受停车场的氛围,想捕捉那一瞬间的机会抓住那个男人。
欧尼斯特也在听,但是仅仅只是偏过头,他不放心这里只剩下一个能动的警察,一心分做二用,听着维克特的动静也在观察周围。
“嘎哒。”
轻微的击锤响动了一下,维克特打算扣下扳机,他在这个空间里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回响。正当他调整位置将枪口对着脚步声发出的方向时,这突然变得急凑起来,紧接着是能够穿破耳膜的女声尖叫。
“该死的……怎么还有人。”
“啧,平民吗?”
两句不同的说话声同时响起来,警长放弃了追捕,选择去接应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平民,他知道就算刚刚他射出去也不一定能让那个凶残的男人失去行动力,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抓住的。
欧尼斯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警察走远,一直到对方离开了停车场才放松下来,然后他去捡到了枪支的地方把不知道属于谁的枪丢回地上,至少这玩意是不能留在身上的,正当他转身的时候踢到了一个小黑方块,那是慌乱中也被遗忘的无线电。
欧尼斯特隔着风衣下摆捏着这个无线电想了一会,然后按开了通讯按钮,电波的滋滋噪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无比大,他缓了换然后张开了嘴。
“告诉他们所有人……无论是谁伤害了我的人,我都会杀了他们,我会杀光他们。”捂着胳膊站在停车场中的欧尼斯特捏住被丢下来的无线电这么嘶哑地说着,像是守护领地的头狼,用自己的鲜血划下身后群狼的安全区。
然后他踩碎了漆黑的无线电,踏入停车场黑暗的深处。
下雨了……
暴雨也遮掩不了枪口迸发的火光,在漆黑如墨的夜晚里是那么显眼,最后几声枪响结束了这场阴谋的混战,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只有雨水冲刷不掉的血水缓缓在地上流淌。
克劳德·帕拉帝佐他们顺利的离开包围网,倚靠着欧尼斯特的分兵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帕拉帝佐家能轻松重开警方的包围网,除了途中解决掉了几个为了出卖情报不长眼的小混混。
他看着外面的雨然后把手伸出去接着屋檐下的雨水清洗,已经不知道混合了多少个人的血液被连成串的雨滴带走,他需要用干净的双手赶回去抱他的女儿,拥抱他纯洁无瑕的天使。
械斗停止之后老板紧张不已的从橱窗柜偷看,克劳德发现了他,温和地说着:“放心,我只是买点水果,不用紧张已经没事了。”
吸收了暴雨湿气的纸袋有些湿润,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红苹果被装了进去,红宝石一样的苹果在雨帘和血地的衬托下更加鲜艳。克劳德满意地抱着这袋苹果走进了本举起来的黑伞之中,心里想着说不定可以让女仆作出好吃的苹果派来给芬,跟在身后的比尔掏出几张钞票,随手压在了一颗橙子下。
大雨能够洗刷地上的血水,洗不掉逐渐变冷的尸体,枪火歇息之后又走了多少人呢?无休止的黑白争斗至死不休……
+展开
“你从高中就喜欢给我写信。事到如今困扰已经完全代替了欣喜,如果你还保持着这个习惯,我劝你尽快改正。你忘记我就是一个十分良好的开端……我并不想扮演一个寡情之人,分开我们的不是性格或者需求不合,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个都没有错。我知道你不用我担心,但我仍希望你不要利用自己折磨我。
“我仍然为你对我保持赤裸感到高兴。你很聪明,但你不要否认我,你还是个孩子,你想要所有人的‘关注’,你一直没有长大。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的真诚看起来像在玩乐,但那些真诚又竟都是真的……你单纯得让我嫉妒。
“说回我们的电影客厅。我依稀记得我们开放的第一天上映的是《雌雄大盗》,真实的邦妮和克莱德绝不逊色于电影演员。殒命在乱枪之下后,我记得你说他们选择犯罪是因为爱情。我当时很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但你和克莱德不一样,你心怀强烈正义感和你最讨厌的理想主义,这样的你就算浪漫至如此也绝不会答应,事实证明真的是这样。我甚至都已经做了你会和我大吵一架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懂事,或者说你在我面前一向都是如此懂事。多么美好啊,我们的感情,竟然一次争吵都没有发生,但我必须要走了。
“来生向我坦白了一些事,关于他和我的母亲。这件事让我豁然开朗又无限烦恼,我不愿与你细说。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抛下东京的一切来横滨找我,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经从你说的‘不稳定’中走了出来。你教我未来怎样与其假设不如直接行动,现在的我孤身一人,却依旧觉得你在牵引我。
“和你提分手之前我在楼下洗衣房里坐了很久。我不得不放弃你。这是我和来生的约定,更是和我母亲的约定。我要把她夺回来,即使她离世已久,即使我和她根本一面也没有见过。你天台上跟我说着诸如拯救末日的疯狂故事时目光如炬,你是你的世界的神,你还会把你的肺换给溺水的我。
“来生跟我说他给我接手的产业已经洗得很白,不过目前还是会有警察盯着。不用挂念,我想你也很快就会把我抛在脑后,就让我在你的生命里无声无息地消失吧。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回信,也是最后一封。
“再见。”
+展开“那天晚上你让我去看《我私人的爱达荷》,原因你说我很像瑞凡·菲尼克斯。在我看来他更像你一些。你像个在找妈妈的小动物。昨天上网查了查,他在我们出生三年后突然死在一个夜晚,他的所有角色也都换成了莱昂纳多……我感到悲戚。
“上个暑假你突然和我说分手。我很不好意思说在这之前我确实有我们两个终将要分道扬镳的预感,自从高中毕业你变得不稳定起来。我一度安慰自己,但没想到你的答案给得这么明确。千寻,我在这里叫你最后一声‘千寻’,我本以为我忘不了你,然而两周不到我就变得开始忘记你的脸了。我十分伤心,我伤心于你也伤害不了我。
“你指责我让你太有压力,对此我道歉。之前你来市谷校区找我时,私人影院正上映《贝蒂蓝》。我本来准备了两张票,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去,到场时观众也就只有我一个人。那电影里狂暴的爱情诅咒人短命。碧翠丝·黛尔和朱丽叶·比诺什是两种美。前者让我感觉旧事如新,后者和在德尼拉旺的剃须膏战争中一败涂地,她摔倒在沙发上的样子让我想起你。
“一个人住的大学生活真的很难自律,我像个渴望变人的吸血鬼。偶尔睡得太晚第二天醒来头会嗡嗡地痛。看完瑞凡·菲尼克斯的那个夜晚我在茶几底下翻到你没带走的烟。我之前竟从不知道女士香烟这么细,还有股水蜜桃味。那瞬间我以为你只是回家晚了些。打开手机却只看到红发给我的语音短信和明晃晃的凌晨一点。
“贝蒂挖出自己眼睛的时候让我想起《元禄女系图》里那个为爱而伤害自己的男人。电影拍得不得挑剔,然而他爱而不得便痛下杀手,这让我感到不快。贝蒂和亚历克斯一同死在一九八六年的法国,但黛尔和拉旺没有。一些本该早死的人依旧挣扎活着的模样实在不堪。
“你走之后你组织的周末电影客厅我一直在办,最后有对情侣来。他们走时天开始下雨,女生坐在我们公寓楼梯口,男生跑出去买伞。不一会儿看到那个男生擎着双人大伞从远处跑回来,脸上只有开朗的笑容。正好你唯一留给我的那包烟已经抽完,那周之后我关停电影客厅,希望你不要见怪。
“写这封信我只是想说我有些想你,就只是想而已,愿你能好,祝你好运。”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