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日记本,封面为绣着淡紫色藤花的米色软绸,内页薄的可怜,有着微妙的弧度,仿佛被人贴身收藏过。
要打开看看吗?
【是】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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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年xx月xx日
这是一张平整,干净的照片,散发着显影液令人牙酸的味道。
我举起这张小纸片,纸片上深褐色的油墨与留白共同构筑出奇妙的花纹,像层层叠叠的影子堆积在一起,阳光透过白色的部分照射下来,于是黑色愈黑,白色愈白。过了一会,我的眼睛发痛,福田先生的脸才慢悠悠地从堆叠的花纹中显现,连带着周围的场景也一并清晰起来。
福田先生向来和气,婚后的两年虽然在上海与东京两地东奔西跑,却未清减多少,脸依旧是圆圆的,肚子向前凸着。有的时候我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就趴在他凸起的肚皮上,伸直腿脚,努力保持平衡,并且严肃地告知福田先生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瑜伽运动,我们可以省下一个瑜伽球的钱。
他圆圆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第二天起床,我总会在卧室里看见最新款的瑜伽球和运动服。
福田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福田先生的脸因为被海水浸泡,更加肿大,令我无端想起了惠比寿的传说,据说这位福神的原型就是在海里溺死的人,所以脸庞圆而和善,是吸饱了水的肿胀。他还活着的时候,常常捧着我的手端详,他去中国做买卖时和一个老头学会了算命,我的生命线模糊不清,爱情线却绵长不绝。我笑嘻嘻抓住他绵软的手,靠到福田先生耳边小声说:“福田先生,我要变成女鬼,必然会回来找您续缘。”
他还是好脾气地摇摇头,说道:“你会活的比我长,会遇到别的喜欢的人……这都是好事儿。空罗,空罗,我所担心的是你的名字呀,和佛太近,却贪图热闹活泼,怕是反而会走错了路,落到鬼怪之乡去。”
所以他把自己的姓氏给了我,福田,俗世里满满的福气,拉着拽着,把我拖在他身边。
现在福田原死了,我又改回了娘家的姓氏。我的娘家是没落的华族,父母笃信佛教,冀以此恢复旧日的荣光。
不动。不动空罗。
我转了个身,躺回床上,嘴唇并拢成圆形,舌头后缩,念出了这个名字。脑子里福田先生和善的脸逐渐模糊,被肿胀肥大的遗容所代替。
福田先生,你会变成福神回来,继续保佑着我吗?还是说你已经离开,再次把我交还给了神明?
xxxx年xx月xx日
不得不说,我相当佩服自己的行动力。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和福田先生约定好了在冬天去温泉旅行,现在就已经坐在前往千羽鹤温泉庄的牛车上向目的地进发。
虽然据说是偏僻的村庄,但作为商业旅游的景点,食物与必需品应该不用担心,只需带上钞票即可。在娇生惯养方面我一向有自知之明,带太多随身物品的下场必定是在中途就打起退堂鼓,所以在挑选行李时颇费了番心思,喜欢的披肩和纱巾不必说,只能忍痛割爱,最后挑挑拣拣,在日记本和唢呐间犯了难——在轻雪里一面饮酒,一面吹奏乐器,该是多么风雅之事啊。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犹豫,在所剩空间不多的行李里面再填上一只闪亮亮的唢呐。至于日记……我想了想,把这本轻薄的小册子塞进胸口,用和服和外套遮的结结实实。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继续写日记的原因。
日本冬天的暴风雪来的毫无预兆,于是,在我们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切就自然地发生了。
先是车轮滑了一下,车厢向一侧倒去,整个车厢里面的人都东倒西歪,努力抓住把手让自己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但接下来就没人顾得上礼节了,牛车非但没有像预料中一般停稳,反而大幅度地倾斜下去,一头撞进雪堆,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眼前天旋地转,天花板落到脚底,头挨着车厢,身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询问声:
“发生什么事了?”
“车倒了!快点出来!”
很快,我们冷静下来,一个挨着一个地爬出了车门,车外天地好像整个颠倒过来,天空是可怖的灰黑色,乌云堆积如同一床腐烂的棉被,白色的棉絮就这样从棉被里被抖落下来,落在干干净净的雪地上。路已经被大雪掩盖了,前后都没有人,只有连绵起伏的白色的山脊环绕着我们,如同巨佛软白的长指,我们便是佛像指间的小虫。
人的适应能力让我惊讶,感伤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光秃秃的牛车上,吹起唢呐来了。
“……要帮忙吗?”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同车的青年。名叫泉真司的青年浑身围绕着奇妙的平和气氛。我回头细细打量着青年的侧脸,从他微微下沉的嘴角和含笑的眼睛里找到了叫我感到亲切的东西:那双眼睛盛着爽净,温和的疲惫,有这种眼神的人势必不肯为难自己,也不愿为难他人。我向来对无用之人抱有好感,于是也微笑着回答,进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有旅伴的路途不至于太寂寞,闲谈间牛车停在村落门口,不再动了。车夫下车询问了一番,回来告诉我们:“温泉离这边还有段距离,幸好这里的村民热情友善,邀请我们在此过夜。”
雪见村民风淳朴,人情也活泼,正撑着困意等晚饭的功夫,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响动。我跟着人群往出挤,未见其人,先闻其味,一股子粪水的味道直冲向天灵盖,叫我头晕眼花了好一阵子才看清不是两只大猩猩在粪坑里发粪涂墙,而是两个正在打架的青年。幸好是冬天,冷空气下沉,气味晃晃悠悠又落回粪坑里。
这可真是够……别开生面。
我又晃晃悠悠地飘回房间,一想到饭菜里的肉可能见过大屎面,胃里就一阵泛酸。索性丢了碗筷,喝几口茶水,就拎着小木棍去戳那位货郎,叫他把木箱打开给我看。
小小的箱子里装满了一模一样的木雕,我刚想问价钱几何,却看见货郎的嘴角诡异上挑。
“你没吃饭呀。”
“……怎么?”
咚。
啊,头好痛。
xxxx年xx月xx日,我领悟到了,不吃屎就会头痛的道理。
+展开
*有*坑斗殴,慎入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了
实不相瞒,写着写着还逐渐上头了
*专门来看*坑斗殴的话请跳至(三)
字数: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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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上)
(一)
泉真司是个时间观念薄弱的人。
在“度日如年”和“度年如日”里,他曾无限倾向于后者。时间若是一日为一滴的水,他的‘时间感’肯定是坏了的龙头,任水流自由奔淌。他记不得离大人觉得重要的纪念日还有多久,记不得再上几天课才到休息日,判断不了该在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也没有任何对将来的规划。
有人说过“泉,你这样不行”
可哪儿不行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泉真司过着毫无长期计划的规律生活。不苛待自身,不给自己增加任何额外负担,心情愉快,日日充实。
除开偶尔赶不上车,这完全也不妨碍过日子,而且更多时候总有人把一切安排妥当。父母、师长、朋友……就连独自去德国的几年里,也有同窗和父亲的旧友照应着。
也许刚开始饮酒的那阵子是有些混乱,可很快,新的规律就形成了。
到回了国搬出家中独住,事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
睡到自然醒后花上一刻沐浴,从“怎么搭都不出错”的衣装里挑上几件,吃掉或是购于评价良好的面包房、或是由佣人做的餐点,出门。
这时间,大点的商店往往还未开门,外出的主要目的是给抗议“老爷总喜欢随手放东西,前脚收拾完,后脚就做了白用功”的佣人们腾出地方来,没有什么既定安排。但真司的目标总是很明确:先至三条街外买份带着油墨味的早报,再右转去有着棕色墙砖的漂亮咖啡馆点杯热饮,如当值的柜员是爱喝酒的圆脸姑娘,便坐在靠她近的餐台多聊几句,如是他人,就去墙纸剥开了一角的偏僻位置,就着唱片里头优哉游哉的乐曲把报纸读完。
回程通常是走另一条稍为僻静的路,因为原先出门时所走的通行道两侧皆是商铺,临近中午多半已是人挤人,摩肩擦踵自不用说,回去少不得又要出一身汗。
顺小道走虽要绕远,步调却全由自己掌握,大可溜溜哒哒地消食观景。天气若好,他还常去树荫下坐上片刻,观察往来行人是否有表情生动者或关系难辨的组合,记下作为素材。天阴或人少,就买些面包掰碎了,沿路撒,一路这么撒回家里去。
女管家久美子最近说起这生活很适合养狗,但真司没有狗。
他告诉女管家,如果她想,可以把她的狗养在宅子里,胖乎乎的女人严厉地瞪他一眼,说“照顾您一个都不是轻松事哪,老爷”,然后滔滔不绝的数落起他来,从半个月前他错过了去千羽鹤温泉庄的车,一直说到半年前他差点没赶上夫人的生日宴会——这里说的是夫人是指真司的母亲,毕竟女管家此前一直为他的双亲服务来着,还一度负责辅导(监督)年幼的真司的家庭作业。
近两年被母亲嘱咐着到他这里来后,她的态度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且由于这念起来没完的样子像极了真司留学时特别怕的系主任,叫他比当时更犯怵了。
要不是她看得紧,以教授身份任职的真司少不得要如学生那样假借头疼脑热逃课,毕竟评论学生们的画带不来多少乐趣。
取景写生倒也罢了,一轮到画人体,大多人颜色调得晦暗,像白色比其他颜料金贵多少似的,总能生生把白腻肉体画成烤焦的面包,模特也扭捏矜持,即使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照旧摆不出多少能看的姿势。
还好不是每天要去。
没课要上的时候,泉就把那些画作都抛到脑后,自得其乐地在光线充足的画室里画一下午色彩鲜亮的东西,直至再次有人叩门喊吃饭——从早画到晚是不能够的,腰疼脖子痛,若不是全靠卖画维持生活,这么做是为愚行。
可这种令人舒适的生活于几日前被打了个粉碎,叫真司甚至恼怒起自己的不守时了。
(二)
倒不是指半途遭难。
牛死了算不上什么。
正值青年,再四体不勤,走上一阵的力气真司还算有。若仅此而已,算是好事都行——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地窝在车棚里,谁也没搭理,到被逼得下了车竟发掘出了位意气相投的朋友。
名字是……不动春罗。
上车时候,真司倒观察过她一小会儿。她穿得厚实,一看就质地上乘的皮袄虽将她撑大了一圈,却更显出包裹在里头的躯体纤细娇小。这和现下流行的风格差别不小,却同样耐看。尤其当她一撩侧发,宽大帽檐下露出小巧的耳垂与同样细巧、闪着金绿的耳坠,一抬手,从宽大衣衫下露出的小半片肌肤,十足风情,很适合入画。
不过真司没立时就邀她做模特,而是疲懒地想着,现在搭了话少不得攀谈几句,被当做轻浮的人不提,还得多花心力维持话题,还是算了。
到被迫走在雪地里,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话来,才发现和这位不动小姐说话煞是投机。若无风雪突来,险些就错过了这好酒友。
走错道去了偏僻乡村也不算什么。
尽管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只有些茅草棚子和未经粉刷的土培房,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还会闻到隐隐的不雅气味,但作为落难时的临时驻留地,雪见村乡民的热情好客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不知道是看真司等人穿着精细想多讨些赏钱——即使审美水平没达到,布料上的刺绣、鲜亮颜色、厚度也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财富——还是真的过着简朴的生活,天性淳朴好客,他们只问了寥寥几句就殷勤唤着“老爷、夫人”将众人迎到了自家宅子里。
出乎意料,屋子虽说外表看上去简陋,里头却十分暖和。
窗户虽有些破损,但缝隙上头糊了不知几层厚纸,半点风都不透。木柴在灶房的火里劈啪作响,地上垫的榻榻米不算软和,但十分干燥又有些温热,坐上去十分舒服。地方看着不算宽阔,挤一挤竟也能坐下十多人。且招待的农户似乎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一点都不担心这帮突然而至的客人吃空自家存粮,忙前跑后的热情极了,很快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放松了下来。
“都请坐下喝杯热茶吧,虽然是茶沫子泡的哩,俺家没有啥好东西老爷们见谅啊!”
“俺老爹不在,今天就俺和俺娘俺媳妇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啊,大雪天都不容易。”
茶水驱散了寒意,叫真司冻僵的喉头又能动弹了,于是酒虫摇摇晃晃地从肺腑中钻了上来,占据他的唇舌,自顾自地搭讪了正忙碌的农人,“哎,炉子能借用一会儿么?我想温盏酒来喝。”理性帮他补了一句,“亲手温酒也是桩趣事,我与你同去即可。”
可热情的农人并未听从他,三言两语便以主家的豪气将他的酒瓶摸了去。
……嘛,虽这里没有故事可听,也不像千羽鹤那样有名的酒,但坐在温暖室内观赏茫茫风雪中的山景,也多饮出了几分滋味,叫他觉得在这里住上一阵也不错。
真司来了兴致,在玻璃上头哈口热气,擦了水汽从玻璃里头往外看。
“要有个女人这会儿站在雪里,就更好了。好名,好景,好入画……”
酒瓶给农人拿走了,只给真司剩下正喝着的一小碟。他习惯性的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可能是因为酒冷,也可能是因为嗅觉尚未从刚才风霜造成的麻痹中恢复——这叫他盯着酒碟,一时犹豫是否该等温好的酒来了再喝。
就在这时——
“要命要命!你做什么往那种地方……!”厚窗户都挡不住的惊呼声传到了房子里头,真司
抬头一瞧,白茫茫的风雪里,正有个满肩落雪的蓝衫青年疾行而来。
……恰好面冲这间屋。
(三)
真司骇得缩了缩脖子。
那青年身量极高,且像是体质极好,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好似三伏天般将单薄的衣服大刺刺地敞开着。
他走得极快、腰板像打刀一样挺得直直的,极有气势。
真司忍不住朝他腰间望一眼。
没刀。
不像是寻仇。
可他仍是有点儿怵,直到那人兀然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心抬起手,慢腾腾地抿了口酒,含在嘴里温着。
没见到雪女,倒跑出来了个“雪男”,以往好像没画过这般题材。
“稀奇哪……”他吞了那口酒,轻声嘟囔。
这家的主人也喊了起来。
“雪男——!那不是雪男吗?”
……还真是【雪男】?
真司又小声念叨了遍,“稀奇哪”,裹紧了衣服往门口去。
村人们还在议论着
“诶!他、他为什么要往粪坑……?!”
“啊呀!他他他,他跳下去啦!”
他打开门。
远远听见一声——扑通!
这家的主人和其妻子冲了出来,三步并两步的朝那有声音传来的地方赶。这雪天叫真司看东西有点吃力,只能眯缝着眼睛远远缀在他们后头。
等又往前些,便看到有个长方形的地方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入村时闻到的丝丝臭味穿过人群,执着地又飘进了他的鼻腔。
真司左右看看,寻了个高点的小坡站上去。
这下看得清楚了。
是粪池。
是裸男。
瞠目结舌。
碟子差点从真司手里跌下去,他急忙攒牢它,又啜了一小口。
“没有雪里的女人,倒有粪坑里的男人……”
裸男。与 裸男。
粪坑。初次见到实物。
他们在里头……厮杀。
对,厮杀。
真司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俩人是动了真火。
看——
壮硕的,叫【雪男】的那个按住了另一人的肩,将将把他按进及腹深的五谷残渣里。
那人则边狂笑边扯住雪男大开的衣襟,看样子拼着自己摔倒也要把他拉失衡。
雪男的身体往前倾去,但只一个呼吸,他又拉直腰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头槌。
真司都听到闷哼声了。
那人像是被撞得破疼,但他非但不逃,还相当悍勇地在一片惊呼声中捞出沾满黄白之物的胳膊,拧腰轻喝,拳头甩棍似的朝着雪男甩过去。
雪男距离这拳头极近,他判断做得极快,许是本能反应,立时放弃躲闪去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往下一按,连带着自己的手将对方的这只惯用手又一同浸回了粪便里。
势均力敌,战况胶着。
两人喘着粗气,僵持。雪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但更早地转开了脸,似是打算休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方未受钳制的左手捞了把什么直拍向他的侧脸!雪男抬手格挡,这男人竟又手腕一转,抠住雪男的胳膊,而后小臂硬生生向后一扯,把掌心黏的东西全抹上了雪男尚算干净的左臂!更有甚者,他这一下抓狠了,将雪男的袖子也给撕拉一声抓下来一截。
雪男吼了一声,
真司看得出他这下是动了真火。他那具比对方高出一截的身体侧着,硬实的肩膀一下撞在对方胸膛,把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几乎蹭到后壁。
——多亏抓牢了雪男他才没有整个人跌进去
可这还不够!
雪男举起拳头,又朝那男人身上来了几下,而后突然按住男人的头,死死将人往下压。围观者见状惊叫着散开一大片,期间夹杂着几句劝和。
真司看得也心里发紧。
——只要屏得住气息,无视得掉某些黄白之物,这两人身材都是上佳,又打得凶蛮彪悍,若不是这种场合,定然会是全场叫好。
他盯着他们,又抿了口酒……没抿着。他诧异地往酒碟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酒碟已空。
那边厢,那男人眼见整个人都要进粪里去了,却还是没放弃挑衅和争斗。
真司看不到他的腿是如何动作,但雪男的身体突然向旁边一倾,显然下盘受到了不轻的攻击,好险才拧回了平稳。
他气得都要张嘴去咬那男人了!
这叫真司夸张地吸了口凉气。
他不是唯一为此焦虑的人。
“快点起来了,雪男!”一道娇小的身形钻入围观群,探长了身体,一点也不害怕地伸长了手要分开他俩。真司睁大眼睛望着她。
……而后她也被拽进了这五谷轮回之所。
哎呀,这可真是,哎呀。
好在这位女士看着对两人都有些影响力,那位雪男终于松开手,跟在两人后头上了岸。他的右手如片刻前的那男人一样垂着,真司好奇一看:虽已被黄白之物覆盖,可那无疑是一大块肉!
“猎人?”真司靠近几步去看。邻人已随着打斗结束散开,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看见这几人在向众人借居的房子走。
雪男在最前头。
他经过真司身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往前。可真司咬着空酒碟,想着他那双只看前方的眼睛、他那具回国后少见、明显经过磨砺的肉体。突然就升起了个念头:
此人,该入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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