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坑斗殴,慎入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写了
实不相瞒,写着写着还逐渐上头了
*专门来看*坑斗殴的话请跳至(三)
字数: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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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上)
(一)
泉真司是个时间观念薄弱的人。
在“度日如年”和“度年如日”里,他曾无限倾向于后者。时间若是一日为一滴的水,他的‘时间感’肯定是坏了的龙头,任水流自由奔淌。他记不得离大人觉得重要的纪念日还有多久,记不得再上几天课才到休息日,判断不了该在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也没有任何对将来的规划。
有人说过“泉,你这样不行”
可哪儿不行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泉真司过着毫无长期计划的规律生活。不苛待自身,不给自己增加任何额外负担,心情愉快,日日充实。
除开偶尔赶不上车,这完全也不妨碍过日子,而且更多时候总有人把一切安排妥当。父母、师长、朋友……就连独自去德国的几年里,也有同窗和父亲的旧友照应着。
也许刚开始饮酒的那阵子是有些混乱,可很快,新的规律就形成了。
到回了国搬出家中独住,事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
睡到自然醒后花上一刻沐浴,从“怎么搭都不出错”的衣装里挑上几件,吃掉或是购于评价良好的面包房、或是由佣人做的餐点,出门。
这时间,大点的商店往往还未开门,外出的主要目的是给抗议“老爷总喜欢随手放东西,前脚收拾完,后脚就做了白用功”的佣人们腾出地方来,没有什么既定安排。但真司的目标总是很明确:先至三条街外买份带着油墨味的早报,再右转去有着棕色墙砖的漂亮咖啡馆点杯热饮,如当值的柜员是爱喝酒的圆脸姑娘,便坐在靠她近的餐台多聊几句,如是他人,就去墙纸剥开了一角的偏僻位置,就着唱片里头优哉游哉的乐曲把报纸读完。
回程通常是走另一条稍为僻静的路,因为原先出门时所走的通行道两侧皆是商铺,临近中午多半已是人挤人,摩肩擦踵自不用说,回去少不得又要出一身汗。
顺小道走虽要绕远,步调却全由自己掌握,大可溜溜哒哒地消食观景。天气若好,他还常去树荫下坐上片刻,观察往来行人是否有表情生动者或关系难辨的组合,记下作为素材。天阴或人少,就买些面包掰碎了,沿路撒,一路这么撒回家里去。
女管家久美子最近说起这生活很适合养狗,但真司没有狗。
他告诉女管家,如果她想,可以把她的狗养在宅子里,胖乎乎的女人严厉地瞪他一眼,说“照顾您一个都不是轻松事哪,老爷”,然后滔滔不绝的数落起他来,从半个月前他错过了去千羽鹤温泉庄的车,一直说到半年前他差点没赶上夫人的生日宴会——这里说的是夫人是指真司的母亲,毕竟女管家此前一直为他的双亲服务来着,还一度负责辅导(监督)年幼的真司的家庭作业。
近两年被母亲嘱咐着到他这里来后,她的态度和十数年前无甚分别。且由于这念起来没完的样子像极了真司留学时特别怕的系主任,叫他比当时更犯怵了。
要不是她看得紧,以教授身份任职的真司少不得要如学生那样假借头疼脑热逃课,毕竟评论学生们的画带不来多少乐趣。
取景写生倒也罢了,一轮到画人体,大多人颜色调得晦暗,像白色比其他颜料金贵多少似的,总能生生把白腻肉体画成烤焦的面包,模特也扭捏矜持,即使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照旧摆不出多少能看的姿势。
还好不是每天要去。
没课要上的时候,泉就把那些画作都抛到脑后,自得其乐地在光线充足的画室里画一下午色彩鲜亮的东西,直至再次有人叩门喊吃饭——从早画到晚是不能够的,腰疼脖子痛,若不是全靠卖画维持生活,这么做是为愚行。
可这种令人舒适的生活于几日前被打了个粉碎,叫真司甚至恼怒起自己的不守时了。
(二)
倒不是指半途遭难。
牛死了算不上什么。
正值青年,再四体不勤,走上一阵的力气真司还算有。若仅此而已,算是好事都行——一路上他都昏昏欲睡地窝在车棚里,谁也没搭理,到被逼得下了车竟发掘出了位意气相投的朋友。
名字是……不动春罗。
上车时候,真司倒观察过她一小会儿。她穿得厚实,一看就质地上乘的皮袄虽将她撑大了一圈,却更显出包裹在里头的躯体纤细娇小。这和现下流行的风格差别不小,却同样耐看。尤其当她一撩侧发,宽大帽檐下露出小巧的耳垂与同样细巧、闪着金绿的耳坠,一抬手,从宽大衣衫下露出的小半片肌肤,十足风情,很适合入画。
不过真司没立时就邀她做模特,而是疲懒地想着,现在搭了话少不得攀谈几句,被当做轻浮的人不提,还得多花心力维持话题,还是算了。
到被迫走在雪地里,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话来,才发现和这位不动小姐说话煞是投机。若无风雪突来,险些就错过了这好酒友。
走错道去了偏僻乡村也不算什么。
尽管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只有些茅草棚子和未经粉刷的土培房,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还会闻到隐隐的不雅气味,但作为落难时的临时驻留地,雪见村乡民的热情好客足以弥补这些不足。
不知道是看真司等人穿着精细想多讨些赏钱——即使审美水平没达到,布料上的刺绣、鲜亮颜色、厚度也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财富——还是真的过着简朴的生活,天性淳朴好客,他们只问了寥寥几句就殷勤唤着“老爷、夫人”将众人迎到了自家宅子里。
出乎意料,屋子虽说外表看上去简陋,里头却十分暖和。
窗户虽有些破损,但缝隙上头糊了不知几层厚纸,半点风都不透。木柴在灶房的火里劈啪作响,地上垫的榻榻米不算软和,但十分干燥又有些温热,坐上去十分舒服。地方看着不算宽阔,挤一挤竟也能坐下十多人。且招待的农户似乎日子过得十分不错,一点都不担心这帮突然而至的客人吃空自家存粮,忙前跑后的热情极了,很快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放松了下来。
“都请坐下喝杯热茶吧,虽然是茶沫子泡的哩,俺家没有啥好东西老爷们见谅啊!”
“俺老爹不在,今天就俺和俺娘俺媳妇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啊,大雪天都不容易。”
茶水驱散了寒意,叫真司冻僵的喉头又能动弹了,于是酒虫摇摇晃晃地从肺腑中钻了上来,占据他的唇舌,自顾自地搭讪了正忙碌的农人,“哎,炉子能借用一会儿么?我想温盏酒来喝。”理性帮他补了一句,“亲手温酒也是桩趣事,我与你同去即可。”
可热情的农人并未听从他,三言两语便以主家的豪气将他的酒瓶摸了去。
……嘛,虽这里没有故事可听,也不像千羽鹤那样有名的酒,但坐在温暖室内观赏茫茫风雪中的山景,也多饮出了几分滋味,叫他觉得在这里住上一阵也不错。
真司来了兴致,在玻璃上头哈口热气,擦了水汽从玻璃里头往外看。
“要有个女人这会儿站在雪里,就更好了。好名,好景,好入画……”
酒瓶给农人拿走了,只给真司剩下正喝着的一小碟。他习惯性的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可能是因为酒冷,也可能是因为嗅觉尚未从刚才风霜造成的麻痹中恢复——这叫他盯着酒碟,一时犹豫是否该等温好的酒来了再喝。
就在这时——
“要命要命!你做什么往那种地方……!”厚窗户都挡不住的惊呼声传到了房子里头,真司
抬头一瞧,白茫茫的风雪里,正有个满肩落雪的蓝衫青年疾行而来。
……恰好面冲这间屋。
(三)
真司骇得缩了缩脖子。
那青年身量极高,且像是体质极好,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好似三伏天般将单薄的衣服大刺刺地敞开着。
他走得极快、腰板像打刀一样挺得直直的,极有气势。
真司忍不住朝他腰间望一眼。
没刀。
不像是寻仇。
可他仍是有点儿怵,直到那人兀然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心抬起手,慢腾腾地抿了口酒,含在嘴里温着。
没见到雪女,倒跑出来了个“雪男”,以往好像没画过这般题材。
“稀奇哪……”他吞了那口酒,轻声嘟囔。
这家的主人也喊了起来。
“雪男——!那不是雪男吗?”
……还真是【雪男】?
真司又小声念叨了遍,“稀奇哪”,裹紧了衣服往门口去。
村人们还在议论着
“诶!他、他为什么要往粪坑……?!”
“啊呀!他他他,他跳下去啦!”
他打开门。
远远听见一声——扑通!
这家的主人和其妻子冲了出来,三步并两步的朝那有声音传来的地方赶。这雪天叫真司看东西有点吃力,只能眯缝着眼睛远远缀在他们后头。
等又往前些,便看到有个长方形的地方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入村时闻到的丝丝臭味穿过人群,执着地又飘进了他的鼻腔。
真司左右看看,寻了个高点的小坡站上去。
这下看得清楚了。
是粪池。
是裸男。
瞠目结舌。
碟子差点从真司手里跌下去,他急忙攒牢它,又啜了一小口。
“没有雪里的女人,倒有粪坑里的男人……”
裸男。与 裸男。
粪坑。初次见到实物。
他们在里头……厮杀。
对,厮杀。
真司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俩人是动了真火。
看——
壮硕的,叫【雪男】的那个按住了另一人的肩,将将把他按进及腹深的五谷残渣里。
那人则边狂笑边扯住雪男大开的衣襟,看样子拼着自己摔倒也要把他拉失衡。
雪男的身体往前倾去,但只一个呼吸,他又拉直腰板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头槌。
真司都听到闷哼声了。
那人像是被撞得破疼,但他非但不逃,还相当悍勇地在一片惊呼声中捞出沾满黄白之物的胳膊,拧腰轻喝,拳头甩棍似的朝着雪男甩过去。
雪男距离这拳头极近,他判断做得极快,许是本能反应,立时放弃躲闪去捉住了那人的手腕,往下一按,连带着自己的手将对方的这只惯用手又一同浸回了粪便里。
势均力敌,战况胶着。
两人喘着粗气,僵持。雪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但更早地转开了脸,似是打算休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对方未受钳制的左手捞了把什么直拍向他的侧脸!雪男抬手格挡,这男人竟又手腕一转,抠住雪男的胳膊,而后小臂硬生生向后一扯,把掌心黏的东西全抹上了雪男尚算干净的左臂!更有甚者,他这一下抓狠了,将雪男的袖子也给撕拉一声抓下来一截。
雪男吼了一声,
真司看得出他这下是动了真火。他那具比对方高出一截的身体侧着,硬实的肩膀一下撞在对方胸膛,把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几乎蹭到后壁。
——多亏抓牢了雪男他才没有整个人跌进去
可这还不够!
雪男举起拳头,又朝那男人身上来了几下,而后突然按住男人的头,死死将人往下压。围观者见状惊叫着散开一大片,期间夹杂着几句劝和。
真司看得也心里发紧。
——只要屏得住气息,无视得掉某些黄白之物,这两人身材都是上佳,又打得凶蛮彪悍,若不是这种场合,定然会是全场叫好。
他盯着他们,又抿了口酒……没抿着。他诧异地往酒碟撇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酒碟已空。
那边厢,那男人眼见整个人都要进粪里去了,却还是没放弃挑衅和争斗。
真司看不到他的腿是如何动作,但雪男的身体突然向旁边一倾,显然下盘受到了不轻的攻击,好险才拧回了平稳。
他气得都要张嘴去咬那男人了!
这叫真司夸张地吸了口凉气。
他不是唯一为此焦虑的人。
“快点起来了,雪男!”一道娇小的身形钻入围观群,探长了身体,一点也不害怕地伸长了手要分开他俩。真司睁大眼睛望着她。
……而后她也被拽进了这五谷轮回之所。
哎呀,这可真是,哎呀。
好在这位女士看着对两人都有些影响力,那位雪男终于松开手,跟在两人后头上了岸。他的右手如片刻前的那男人一样垂着,真司好奇一看:虽已被黄白之物覆盖,可那无疑是一大块肉!
“猎人?”真司靠近几步去看。邻人已随着打斗结束散开,所以他轻而易举就看见这几人在向众人借居的房子走。
雪男在最前头。
他经过真司身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往前。可真司咬着空酒碟,想着他那双只看前方的眼睛、他那具回国后少见、明显经过磨砺的肉体。突然就升起了个念头:
此人,该入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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