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标题写着边牧但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边牧,更多的意味是我喜欢边牧[?
写不完了.jpg 下次一定.jpg
困死了,后面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了[忏悔[虽然前面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反正就是废话居多[[[
正文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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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
在三人断断续续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只能勉强称得上是聊天的气氛里,所有人都经历过多次不约而同的沉默后,她冷不丁地忽然冒出句自言自语。
“回哪儿?”
又有声冷不丁的提问,终于由正在面不改色地检查武器的伊吕波开了口。
柴澄川仿佛现在才开始思考似的又重归缄默,说长不短的空气从她们的耳边开始向后划出段时间的行踪轨迹。
反反复复被拉开的抽屉又挨家挨户地被合上,但其中能当做借口的便签从一开始就因为之前的混乱而掉落了。散乱一地的景象自然是还未重新整理的理所当然,要从中挑选出重要或不重要的区别在此时竟也完美地显现出了后者的寓意。
“回国都。”
在自己的思维空间里闷了半饷,她终于摸索出个好像仅仅在拖延对话时间的回答,匆匆地填到了答题卡上。
“我送你?”
“没关系。”
她摇头,视线在回头时穿过二人站位间的空隙。炽热的气雾在她眼中升腾,最后映出了透过模糊雾气的深色大地。
“小心些。”
伊吕波却也只是稍稍点头,将武器收好后,手心里仍攥着那枚还没丢掉的咖啡豆。
奴村几欲接话,又好几次硬生生把也许不太合时宜的话吞了回去。想要从现有的对话趋势里逃脱向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能被加以简单二字进行评价的反而是这仍在增长的奇怪趋势。
至少之前在她们没有面临沉默的间歇里,彼此互相确认情况时,根据那点“想让对方知道的事”,便只需一些关键字就能心照不宣地在半沉默之中构成无声的交流。当然,经由了乐观主义过滤后方才能如此确认;周遭的环境实在说不上能跟乐观沾上丁点的边,尽管杂乱却撑得起她脑袋的多种思想是现如今支撑她步伐的唯二。
“那么,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吧。谢谢你们。”
她驻了足,停留在二人形成的小型列队的边缘。转过身来的时候,左看右看地姑且算是确认了附近的地形。于是她抬了手,摊开的掌心没用到什么力气,轻微摇晃后便算是常见的道别式招手,随后便顺着又握回不太用力的拳,食指稍稍突出些,下反应地经由“思考”这一行为抵到了下巴。
“嗯,下次再见。”
“请多保重!”
二人挥着手朝独自向某个方向迈开步的柴澄川道了别,到她最后一次稍微侧过头来再次轻轻挥手为止,奴村与伊吕波都默契地将某个话题保留了起来。
“伊吕波さん…”
奴村小心翼翼地朝伊吕波的方向靠近了些,对方虽说仍然抱着双臂,倒也很配合地朝她的方向稍稍低了些头。
“那边不是我们来的方向吗?”
“……是呢。”
伊吕波目送着那个走得很理直气壮的背影,心里的猜想上上下下,直到视野里的影子已经远去也始终都没有落地。
也许她有什么别的行程要先回那边一趟吧。
就像是柳絮被忽来的阵风吹落,飘浮在半空中的绒终归会在风停后静静地、悄无声息地落地。她迎着此时的风,抬手轻轻抵住了耳前的发。
柴澄川迈着步,鞋跟轻轻蹬在特殊质感的地面上总会无可避面地发出声响。她发觉眼前的景象终于熟悉了起来,那边是险些跃出界的橙色的浆,这边是多少有些开裂的深色的地,一些难以言喻,又得寸进尺地透过她的嗅觉在她心底狠狠划上抹无法磨灭痕迹的气味,却也在她的鼻子习惯了这一切后渐渐地淡了。
她忽然抬了头望向高耸的火山口,那里是否会忽然喷发之类的竟是此时此刻的排列在前端的想法,本着插队也要适可而止的主观想法,筛掉前端的多种在孤单一人时会不由自主地插到队伍前列的思绪,排在前列的便由此表现得比之前都被掩盖起来的都还更加不妙。
虽说迄今为止都像这样得过且过的过来了,但今后没办法做到更好吧。上升趋势在经历波动后就像股市一样会死亡般地暴跌而下,祸福相依这个道理是她坚信至今的得过且过之首。
接下来该去哪儿?总之要回所谓的国都一趟。她的口味与自己相近却又带点让她难以靠近的多余的味,表现不出接受的话便意味着拒绝,犹如判断题的选择并不存在意义。
但大部分店的一口锅里只能容纳一种味道,菜品也总会因为锅底的不同出现分歧。不会再对自己多加管教的父母呈现出一种放牧的趋向,他们相信她心里的牧羊犬会将乱窜的任性的羊赶回被补过的圈,牧羊犬会比牧羊人们更加注重最终的结果,她会在帮助牧羊这点上耗尽她的一生。
然后在她满怀积累起的“经验”,疲惫地合眼之前,会被冠以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好孩子”,将属于她的小木屋的最后一块木片拆除,说不上兔死狗烹,却也有着不可反驳的强制意义。毕竟,如果“会说话”的话,就不能担任这种开口仅用于“牧羊”的方便犬种吧。
好了,那么接下来该去哪儿?她的视线还暂未离开那座火山口,天空也不是什么值得评价的景色,缥缈的火山灰也没之前那么大了。
虽说属于不规则的漂浮物,但其大小比较千篇一律,运气好的话偶尔也会有较大的个体闯入其中呢。她生在湿润的盆地所以未曾见过雪,作为物极必反的代表物,火山灰姑且也在她的新鲜感内。
但她在那个黑点逐渐加速且变大的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火山灰虽说能被归类为景象,但经过火山的鸟类只能作为不合时宜的过客。
她再仔细一看的时候,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遂停下脚留在原地,抬高右手朝那个鸟人般的飞行物招了招手。
怎么看都是鸟人,虽说没办法喊出口来。再话说回来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要招手…兴许是搭便车的想法在心里最深处盘旋,但会去追寻不太现实的计划未免也太像得过且过的自己会做的事了。
意外的是,那人竟也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如便车司机减了速、退了档,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过来。
“你也是穿越者吧。”
伴着在过问之前已经提前下了结论的声音,她的脚尖先稳稳地着了地,鞋前的锐利的爪有些许已经没了进去,在她脚下带起点龟裂的纹路不规则的散开来,与鞋跟“噔”的牢牢着地声连串一起,还袭起阵将其披肩掀得猎猎作响的从天而降的风。柴澄川眨了眼,将之前就抬高的手顺势按在帽上,虽说已经晚了。
“这块区域是斯塔盖兹的沦陷区,像这样一个人行动没关系吗?”
“迷路了。”
面对鸟人的另一个确实是疑问的疑问,她意外的没怎么多想地就脱口而出。随后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反应了过来,接上句有点转移话题嫌疑的话。
“虽说我确实想回去、不过也确实找不到回去的路。话说…”
她话间若有若无地把视线往周边环境上靠,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耳发理顺。然后又尽量自然的顺着直线移动到对方身上,结果不管环境还是对方的穿着打扮都没能留下完整的印象,剩下的浅显又易懂的概念作为转移话题的工具,几乎以丢弃的方式被抛了出去。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最后她将手放回原处,在对方对自己的问题进行反应的片刻间隙里,情不自禁地动了动食指。
不过对方似乎没注意她的小动作,也就自然没关注她藏起来的小心思,她自斗篷里伸出左手将额前的一缕流海向右拭。
“这个的话....我是受国君之命先行来这里勘查情况。”
她边说边从腰间取下枚锦囊似的袋,手肘与半身的轻微旋转将那副边缘勾勒着浪涛的披肩稍稍掀起,其下游云般的纹章在柴澄川眼里难免显得有些抢眼。
真是副不错的装束。她想,也许是沙漠风情的装束风格路上见得太多了,常见的现代服饰也早就潜移默化地被装在同一个记忆的大抽屉里,偶然看见散发着别样气息的衣装难免让她单独腾出了记忆的空间。布料的质感也好纹路的设计也罢,她沉浸在记忆的波涛中险些溺水,再面不改色地醒悟的时候,一些不可视的雾气也如游云般从她右耳朵飘了出去,不过幸运的是,最后她总能捕捉到对方迄今为止说出的最关键的话,“需要问路吗?”,“火锅”,“一起走?”诸如此类。
于是她点了头,在刚好的应答时间里答道:“谢谢你。这样的话、请告诉我下山的路吧。”
牧羊犬吠叫着将一头撞在栅栏上的羊往更里面赶,她在对方从锦囊里取出折叠的地图的时候自然地靠了过去。地图被“哗啦”地摊开之后,她的视线又相当随意的定在地图的最中央,这之后才跟着指路人的手指来回地划来划去,时不时还发出声轻微的“嗯”。
记住一件事物只需要将视觉与嗅觉勾出的记忆一股脑塞在同一个抽屉里即可,人类的鼻子仍会习惯人类分明就能接受的气味,好让自己堂而皇之的将之抛之脑后。但如此一来付出的也就自然是在初次嗅见时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代价。浪涛般的服饰与游云般的气息,联系在一起的话似乎跟鸟人扯不太上什么关系。
“总之只要这样走就能下山了。”
“原来如此。”
她点了头,食指竟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地抵到了下巴附近。她只得有意识地将手收回背后,然后迈开步伐、朝着“对方指的方向”走了出去。
“…等下。”
对方却忽然出了声,本来要重新折叠起来的地图又再次摊了开来,随后又索性将地图再次折起然后收回了原处。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边是我给你指的反方向。”
柴澄川闻言默了片刻,随后目光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地来来回回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经过了约十来秒的沉默后,却也仅仅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补了句。南辕北辙之类的事虽说也不是第一次做,但这次她能“确信”自己分明走了对方刚刚指过的地图上的方向,且不论被自己忽略掉的部分,至少“像这样走就好了”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费心尽力地去回忆自己到底将刚刚的地图情报放在了哪个抽屉里,也许直接去索取新的情报更加省时省力些吧?那么何时开口就是当下应考虑的问题,至于它插队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与一开始就追求完美的人们不一样,她深信无法挽回的事态只需亡羊补牢。跑掉的羊并不值得可惜,中规中矩的结果往往比两种极端更能让人接受。
也就在她思索着该怎么再次开口才能将之前的不礼貌补全的时候,对方比她想象的还要老好人无数倍,在她抓住再次求助的关键点之前开了口。
“我带你一程吧。”
这瞬间她在心里直呼真是个老好人,这种一旦说出口就会变味的感叹只能放在心里。
“不过我有紧急任务在身…可能要先委屈你一下。等事成之后再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第一时间点了头,哪怕自己完全还没有消化掉对方话里本来也不太多的信息量。
“谢谢你。”
不论如何道谢都是第一首要,将之前插队的问题抛之脑后之后,一些全新的交际习惯理所当然地往前排了排。
“如果我不会碍事的话请让我也帮忙吧,以及对不起”
之前悄悄在心里喊你鸟人实在是对不起。这句说出口也会变味的话被她往心里压了又压,至少除了脸以外她自认全身没有不动声色的地方,对方没发现只是因为对方不会在意。
正如她所想,对方方才的注意力放在了将自己的锦囊挂回腰带这件事上,能确认她柴澄川还在此处便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注意,一些若有若无的小动作自然不会被她放在眼里。那位鸟人在她的注视下收好锦囊,期间仿佛没有听清她说的话般下反应低低地“嗯?”了声,而后迅速的反应过来,再而后她像是经由条件反射简单的由起因联结到了结果,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刻意思索的间隙,伴着她明显高了个调的音色,紧跟其后的是恰巧在这个角度背了光,于她眼里,对方那甚至已经有些刺眼的笑容。
“你太客气啦,你能来帮忙我反倒要感谢你呢!”
不妙啊。她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悄悄地压低了心声,被愧疚心驱使、甘愿屈膝的经历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之后的次数就只能被称之为全新的习惯——虽说这种被迫养成的习惯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所谓,只不过在心里感叹是她唯一能做的事罢,还真是不太妙啊。
“那么、我是咸阳的穿越者伍懿翔,之后一段时间也拜托你了,请多指教!”
她话间朝柴澄川伸出的右手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但也让后者不禁眯了眯眼,这种难以掩盖的表情变化显然在前者的瞳孔里或多或少被映照了出来。
“我是……总之是在这附近迷路的家伙,名字的话叫柴澄川。再次感谢你。”
尽可能迅速的调整了自己面部表情之后,她也伸出右手勉强跟上了这标准的社交模式。
自指尖传递而来的触感较之隔着两层布料的掌心来说要柔软得多,对方的体温也如同她展现出的性格般带点温润。
社交式的握手总是在双方默契地摇晃一二后点到为止,就在双方一起收手的同时,她像是想到什么别的似的又开口补充着。
“虽然支援进攻之类的做不到,但作为一个耐火的盾也许能帮上你吧。”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仍停留在收回途中的手上。
“你的能力是盾吗!”
尽管没有看向对方的眼睛,也暂且还没有回到礼貌性的聆听式注视范围,但她隐隐察觉到伴着这句话有更加刺眼的视线投了过来,名为第六感的未知领域此时此刻有了姓名,其名为“愧疚感”。
“帮大忙了,我正好需要一个人帮我解决防御的问题呢!”
顶着那刺眼的目光带来的压力,她尽力将视线放在了对方的下半张脸上。
无可揣测的好意作为具现化的事物,再经由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发酵后而成的更加纯粹的盛情,单从视感角度来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刺眼了些。
怎会如此。滴滴虽说方便,但那至少是建立在一份共同签订的“交易合同”之上,除了表面上的客气几乎不会有更多感情由此延伸出来。但一旦其中一方失去了对价,变成并非交易,而是纯粹的援助的情况下,作为有心人的第六感理所当然地会插队至最前沿,在办理情感的窗口上大放厥词:“我要办理愧疚业务!”
啊啊、怎会如此。
让牧羊犬咬着木板,堵在被任性的羊不断冲撞的栅栏的小窟窿处之类的,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那如你所见,我的能力是用来飞行的翅膀,不过前段时间这里的神给六国穿越者祝福的时候这对翅膀加强了一些——”
说不出口,抑或说不应该说出口的话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多呢。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将短暂的注意力放到对方的说明上。听到一半时她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拜托奴村传授的一些锅的常识,诸如新锅要用猪油打一遍之类的,当时姑且也有用牛油代替过,说不定自己的盾也有因为保养而加强吧?…兴许是应证了这个猜想,她恍惚间发现自己步行在火山上的炙热感似乎确实减轻了许多许多。
嗯嗯,嗯嗯。但是再听伍懿翔的说法,似乎这份“加强”又并非完全是保养了武器的原因。神是…那个吗?
“原来如此,真的是很方便的能力啊。”
她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来,不论之前在讨论什么,顺着对方的语调与最后或者最开始的关键字说下去总归没错。
“对了、你也不用担心它会烫到你,它只会烫到我想要烫的东西。”
“……”
“啊、谢谢你告诉我。”
在忽然出现的开头和结尾都没有的关键字面前,就算是她也难免愣了个半秒钟。所幸这点反应时间仍在正常范围内,总言之先顺着话题应下来,之前在说什么来着?嗯,在说那对翅膀吗…
“不过就算烫到了也没关系,不用太顾虑我,唯独自保这点我很有自信。”
这倒是实话。虽说这份自信准确来说属于膨胀的范畴,其中的真实分量相当值得怀疑。但根据众所周知的一个原理,当你理直气壮地说出一句话的时候,那么这句话也就听起来理所应当。她恰巧因为一些缘由擅长这件事,也包括让自己相信自己。
“噢!那么——”
由于对方先做出了“到我背上来”的姿态,顺着对方的意愿行动便作为了回应肢体语言的一环。
“抓稳了!”
闻言,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帽子。
这瞬间她回忆起了幼时对斗牛机构成的特殊记忆,过大的倾斜角度让她毫无意义地把帽子摁得更紧了些,但若是在疯狂的牛身上压低上半身便宣告着屈服,相较于身体朝后仰的失衡感,被动地朝前翻滚才更加令人心惊胆战;但在无法发声的情况下也只得强撑着挺腰,耳畔在这段时间内仅剩下破空的尖啸,眼前也因伍懿翔的加速变得模糊且带点刺痛,这时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飞行员都戴着厚实的头盔,毫无疑问皆为前人积累的经验。
至少我的帽子没有被吹掉,她绝望的想着。
+展开
正文7300,我又来整数滑铲了.jpg
谢谢一章善善和晴川一起吃的火锅,让走了一圈又走回来了的澄川有了美好的回忆,最后被火锅泡菜的味道唤醒[以回忆形式出现不敢关联[
还是很对不起格友,我一直在写废话,也不敢放开了去写美丽格友[怂了
……我真的再也不赶死线了,明明还有好多想写的东西,对不起,俺太弱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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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修长白皙的指尖如羽毛般轻轻地点在映不出任何光影的镜上,掺着红光的裂痕便随之伴着清脆声逐渐扩大、最后彻底地粉碎成饱含恶意的尖锐的片。
她下反应地朝前走了一步,一时有些说不清忍不住为止皱眉的撕裂般的痛究竟从何而来。兴许因为喉间发不出声音所以来源于喉,又或许由于迈不出双腿而源自于腿,再或者、沉重得抬不起的眼与阵痛的头,于她所难以意识到的模糊视野中才是这一切的诠释。
欲裂的头痛终于让她从意识的深处醒来,丝丝违和的凉意又使她忍不住抬手拭去了额上的汗珠。
热度将视野中掺杂着金丝的深红景象扭曲成隐约熟悉的模样,浓郁又粘稠的橙色液体冒着肉眼可见的滚烫、咕噜地渗出满怀轻蔑的浆。直到漆黑的靴子“噔”地踏到恍惚间在她眼中宛如焦土的地上,这瞬间她确实恍了下神,她方才再一次下反应地迈出了腿、朝着不知所谓的方向去。
灰色的雪从天上飘下,落到她的肩上、头上,也有些许降于她的鼻上。她晃了晃头,轻轻抹掉鼻子上的痒感,再用力的眨了眼。
她的视线落在遥远又并非不可及的浓稠深色池上,些许像线般杂乱的回忆免不了与现在被揉成团的思绪交织到一起。
你也喜欢部队锅吗?虽然我觉得我们三个里没人会讨厌就是啦。
她本该漫无目的的脚步情不自禁地顿了顿。
有些耳熟的声音自她耳边又或者说脑海里突兀的响起,使就算她完全不认识这儿的东南西北也能辨认得出来了——她分明就来过这里。又或许没有来过?她从来对自己的记忆力与方向感没办法满怀自信。那是几天前或者几周前?不,这种事倒是怎样都好。
抛开确实没有所谓的杂乱的念,她无意间踩在某块本就该被湮灭至渣的小黑石上,脚底传来的碎成细小粉末的触感竟还意外的让她觉着舒心。
那个叫黑曜岩。只有火山区才会有这种黑黑的又亮晶晶的小东西,很漂亮吧?…等下。刚刚好像听见啪擦的一声…什么?踩碎了?……
她又恍了神,脚底仍看上去亮晶晶的碎屑得以在这个空隙中沾染到缓慢飘落进来的灰。
现在是…在哪儿来着?
柴澄川终是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之前的记忆已然是理不清了,这些抽屉具现化到不论打开哪个都是绕成线团的混乱景象。俞是想去理解便俞是受到头里阵痛的阻碍,我现在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类似的问题也只能由她自己抛回给自己,这些并不值得被关注的繁杂绣球除了被抛接已经不再存在任何意义。她心中恍惚间又升腾起一丝悔意,缠绕到抽屉中的线上、被抛接到几欲解体的绣球上,将之包裹得更加复杂混乱之余,有丝分裂般迅速地占据了她的身心。
但我究竟在为什么后悔?
最后,自顾自出鞘的利剑将一切线团斩断,尽管物理般的让她的思考被迫停止,但这不该藏在心里的话也依然无从说起。她或多或少带些呆滞的神情愣神地盯着荒芜一片的大地,原本就了无生机的亮色的屑沫在昏暗又堂而皇之的刺眼的红光照射下,反出仿佛更深了些的莫名色彩。
“怎么停下来了?”
一声冷不丁的疑问叫她忽的惊醒。
恍然间回过头去、方才发觉身后的男性似乎是挑了眉,紧接着跟了声吞云吐雾般的呼吸,也恰好在这时看见他弹着食指,些许向上升腾的烟雾与周围的热气混杂一体,尚还缭绕在面前的烟随着弹指的动作自他的指尖尽数滑走,然后还未灭尽的烟头也被随之丢弃。
一点微弱的红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着实不值一提,不论谁都不会在意那点很快就会消散的星火是否能在这里开始燎原。
“没什么。”
仅仅出于打破沉默的可能性的想法,她随口接上了回答起来会相当麻烦的话题。尽管有在试着顺流而下般挑出新的内容,但直接否定的欲望始终在天平的一端沉重的向下压制,另一方的砝码换来换去,却无论如何都挑不起这对自己的过重期待。
咔哒。
一些别样清脆的声音在她不再确认对方神情的瞬间响起。她没有再回头的原因要数列出来的话未免太多了些,在这种本就难以完全进行独立思考的“二人行”的局面中,“一前一后”又是对走在前面的人来说最被动的情景。
“好了。那就走吧,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没错吗?”
这句伴着明显是枪械上膛声的疑问在她耳里听起来就像是隐隐露出的潜藏于灌木丛中的冒着寒光的獠牙。
她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单看她毫无波澜的表情兴许不会让人感觉出些什么别的灵光一闪,思维开始旋转需要用到的时间比它已经正在旋转需要的时间要多得多,不断将之挤压为零散的碎片最终带来的结果往往都更加倾向于本能。野兽威胁用的低吼总是带着些着垂涎的贪婪,就算暂还没有感知到饥饿威胁也向来丝毫不会吝啬,仍然尖锐得像是要将周围的空气也尽数撕裂。
最终,她本能地重新迈出了脚步,终是从那小堆被踩得粉碎的黑曜碎屑上离去。背后跟上来的宽大步伐显然又随性的将那摊粉末碾得更细。
“我给你带路。”
在她的思绪得到些许喘息的空间后,不断被翻开的抽屉也总算是能提供些确实藏在里面的记忆;这团看似还没有被搅得太过于杂乱但仍然可以称之为线团的线弯弯绕绕地连接到另一个抽屉的把手上,无论谁都会因此忍不住地轻轻一拽。
“虽说由别人来给我带路的情况更多。”
鞋跟有序着地的声音夹杂在谈话声中总会容易被遗忘,一些由于思维空间被接连挤压而暂时跟着思绪不复存在的事实却被淹没在了一前一后的步伐之间。
“欸。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给你带路——?”
“你比我更不熟悉这片区域。”
唯独这句话被说出来的时候她显得非常有底气,尽管如此,她也下意识地为了谈话而放缓脚步。像是没有意识又像是意识到了这句话放在此时此刻究竟能敲响多少次老祖宗代代传下来的警醒的钟,她难得完全没有等对方反应便紧接着立刻接上了自己的话。
“至少在来这边之前一直是钰钰…我妹妹在带路。来这边之后是……”
“停下。”
兴许是这时候从前个话题反应了过来,他干脆地出了声将之尽数打断。要从柴澄川的话里精挑细选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前者应声闭了嘴,后者习惯性地抬起仿佛要夹起什么的食指与中指到下巴附近顿了顿,而后视线似乎偶然地朝自己身后去了瞬间。
“噢、你有妹妹。”
他回过头来以一种不像是疑问、更像是只是在重新陈述的语气问道。
“嗯。”她先是简单地应了声,随后更加简单地再次重复地陈述了一遍:“我有妹妹。”
“有血缘关系?”
“有一半。”
她稍微转过头去,仅用余光确认面前的道。
身后人的手指尚还停留在半空,更像是仅仅在思索着要不要再来根烟。忽然他又抬起视线,半空中的手索性也就勾着食指抵上下巴,观察打量的目光从她身边穿过去。
虽说是沉默但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说到底掌握着主动权的一方不论如何反应都仍属于掌控的一方。他打量着四下深红的环境,将视线分别停留在半人高或一人高的足以成为掩体的事物上。
“你继续往前走。”接着他朝其中一个掩体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
她闻言,将原本放缓许多的步伐渐渐加快。
更多易碎的玻璃质火山岩在她脚下碎裂,天然与人为制造的共同点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在一连串细碎得已经有些刺耳的响动中她被迫打开的抽屉中某粒同样会传出这般响动的事物令她恍然想起,对四处都是裂纹的易碎玻璃感到好奇的妹妹,被那充满恶意的尖锐的碎片划出深红色沟壑的记忆。
她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斩得细碎的线,再怎么试着将它捡起也无法拼凑成索。创可贴也好酒精也好,总在事后才出现的亡羊补牢的事物,补在缺口上的木板与钉子尤为的显眼且惹人注目。
她现在……
"……我之前见过她,或者说见过那面盾。"
她的潜意识察觉到仿佛有什么别的声音提及到了她自己,遂再次将她从深陷的思维泥潭中拉了出去。
"伊吕波さん这么说的话…"
她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深不见底又漆黑一片的思维泥潭中晃着神走到了另外两人的跟前。表面最外层的淤泥从她身上黏滑地滴在地面,她试着再迈出步从两人身边走过,却禁不住抬头看向二人那叫人安心的亚洲人面孔,又恍然觉得脚底仿佛被外力压迫、这瞬间竟不能再抬起分毫。这股外力似乎又将她向前推了步,被迫地踏入了最佳社交距离之后,她长期以来的习惯叫她本能的开了口,视线直接往其中一方的身上投。
"嗯。我也稍微有些印象。"
虽说不论她再怎么在混乱的抽屉架上翻箱倒柜,也没办法跟着散乱四处的断线找到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这样啊…呼、总比完全没见过面好。这附近真的很危险呢。…"
她紧紧攥着小平底锅的双手稍微松了一些,表情倒不像是敢完全放松的样子。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从平底锅的边缓缓滑下,汗珠也自她侧脸向下滚落,直到滚至边缘、再经由细微地挪移视线而转头的动作彻底滴了下去,她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右手,轻轻地将尚还留在面上的淡痕拭净。
"你为什么在这?"
没有拿着平底锅的那方、也就是刚刚被称作伊吕波的那方投过来的是难以揣测、却也没有刻意掩盖的打量目光。
"迷路了。"
"……"
"不过,这边我之前有来过。"
"来过这边却会迷路。"
"……"
这时在她的脑海里有万千彼此断了线的思绪片段闪过,没有挑选的机会这一点与平时大相径庭。于是她只沉默了约一秒钟的时间,然后便将此时心里正在想的直接脱口而出。
"这跟你们没关系。"
伊吕波也默了大约一秒左右的时间,期间仅是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
"…不管怎么说,一起走?"
她话间的视线看向的并非对面的柴澄川,而是身旁的奴村。
需要接上这个问题的奴村看了看柴澄川又看了看伊吕波,攥着平底锅的左手禁不住又紧了几分。
"如果她不是被迷惑的人的话…一起走更安全吧?"
"没错。"
伊吕波轻轻地点头,在再次将目光投到柴澄川身上的时候抱起了双臂。
"那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的音色在到达耳中的时候既淡得清冷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暖意,这种听起来非常矛盾的两极化感受就像春季仍存在的寒风中、自稍稍打开的窗缝里投来的晨曦。季节终相交替也就意味着这不是她第一次受到命运眷顾而迎来破开阴云的光;她有那么一瞬间隐约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接受过这样的好意,也在这刹那她仿佛终于能借着些光照,看得清楚了那么一点、好确认自己究竟在哪儿。最后的最后,她平白无故地让难能可贵的应答时间流走好几秒,本能在心底沉寂地叫嚣、千呼万唤地唤出几乎瞬间便占据她整个身心的反抗欲望——
"……我…"
她方才开口说出半个字,悔意却跟着那股反抗的潮流而上,再次如波涛般汹涌地袭进心脏。她只得暗暗压住猛的跳了一拍的心脏试图去整理自己杂乱的思绪,尽管在这之前已经出了不明不白的声。
——也在这时,一声冷不丁的枪响闯了进来、果决地将三人零散的谈话打断。
"呀啊!"
奴村下反应地将平底锅举高了些,击在其上的某种冲击力令她忙不迭地后退了半步。鞋跟抵到地面的声音带了些摩擦,这枚突兀破空而来的子弹显然难免让她吃了一惊。
"奴村、后退!"
"不…没关系…!"
摩挲地面的呲呲声响再次响起,她重整旗鼓地朝前走回那退掉的半步,迎着阵阵不知从何而来将她的流海吹乱了些的风。
那枚不速之客也差不多在这时静静地滚落到了地上,最后闯入伊吕波视野的边缘、勉强挤进了她的余光之中。
……
她朝前轻轻地踏出半步,重新踩到了面前散落一地的、饱含恶意的晶莹的片。啪嚓、啪嚓的再次碎成屑的有序声响竟还意外的叫她舒心了下来;恍然间她意识到自己又有了思考的余地,模糊的视线中产生的对峙仿佛正去得愈来愈远,最后飘出她的目光范围,又或者是她自己能看见的事物、抑或说能思考的余地又在逐渐的被不断挤压呢?
…而现在所见的景象便是她昨夜梦见的事吗?但若是仅此而已的话,理应不会让她产生强烈的、莫名的悔意才对。亡羊补牢虽说严格来说已经晚了,但那份让她接触到快碎开的玻璃的悔意早已在为她处理好伤口之后随着挥发的酒精消散而去。
用酒精为木板钉上的钉子显然带去了无法磨灭的疼痛,却也做到了让木板起到它该起的作用——仅仅那件事的话,她自己且不提,那个好奇心飞蹿、注意力始终都可能在下一秒就转走的妹妹已经不再在意了才对。
想到这里,她确信那成吨的悔意来源并不是那件事。
那么她究竟在为什么而后悔?疼痛总是在对自己提出的疑问之后接连而来,眼前的事物已然无法再挤进她为数不多的、仅剩的这点思维空间里;接连而至的压缩将她的呼吸带得沉重了起来,自顾打开的抽屉中的幻灯片般不受控制的飘到她面前,满地断成枝节的线连成了更加杂乱的索;摇摇欲坠的索桥连接着雾中的远方触目惊心的遥不可及,却又有什么气味似乎在引着她往前走。
她嗅了嗅鼻子,心跳止不住的逐渐加快了些。脑海里的记忆、回忆,或者说悔意忽的清晰了起来。
那但凡亲眼见到都无不令人呼吸骤停、令人心脏紧缩、令人绝望无助的一幕在这瞬间又变得历历在目,这之前产生的打斗以及由她一人酿成的大祸……以及泡菜。虽说有些奇妙,但那枚泡菜石被迫的在这个盾里面过了一圈儿后似乎真的留下了夹杂在火锅气色里的泡菜的味道。
谢谢你们愿意用这个盾煮火锅,她想。可惜至今味道也散不去,虽说她并不讨厌这味道,但也许她真的该好好保养一下这面盾,也权当在避免锅完全沦为它的主职。
我想起来那份悔意是什么了。
被似乎是因为没睡好而无端的放大、尽管显得小题大做,却也非常直接的替很少直言直语的她表达了潜藏内心深处的一切。
"……请教我怎么保养锅…盾。"
她总算是被彻底唤醒了过来,话间将自己的盾轻轻扣在地上,虽说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自己举起了这面已然有些叫人怀念的盾。
"………?……??"
先前正在与她紧张对峙的奴村脸上瞬间便堆满了疑惑。
之前和伊吕波一起提出来的那些问话也好关心也好、她全部都完全没有听到吗?…难道这是、这是新的偷袭方案?……
“我果然还是想再吃到火锅。”
就像是在沙漠中找到生命的绿洲,在悬崖边抓住了命运的枝叶;她的眼神在这瞬间仿佛恢复了光彩,补上的这句即使仅限于对她自己的自言自语,也难免吸引到了在场其他人的视线。
“也挺想去暗国看看。”
“?!”
奴村之前产生的疑惑还没有消退,新来的冲击不同于子弹击在盾上、她露出没能跟上节奏的表情愣了一愣。
“去暗国?”伊吕波倒是反应了过来,视线在柴澄川与地上的那枚咖啡豆之间来回,最后定睛到前者身上,“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
柴澄川没有回应对方的视线,但出于表达自己确实在倾听的尊重,她将目光放在对方的下半张脸。只要自己没有与对方对上视线,那么对方的眼中定然不会出现自己藏着心事的瞳孔;在矛盾的自我安慰效应中,她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沉思已经隐约透出一种不敢。
单说气场的话她们二人非常类似,但剥开那层表皮后却又会露出完全不一样的本质内在。惧于表面的生物从来都只能算是“被骗”,而救过她许多次的直觉至今没有失手——甘于被自己欺骗的柴澄川沉默了片刻,将脑海里的词句翻来覆去,最后相当紧急的组出了句子。
“也许是好奇吧。”
“……”
伊吕波眨了下眼,目光又往旁边的奴村身上挪了瞬间,然后再回到她身上的时候,在若有若无的叹息中轻轻地把自己耳前拭到脸庞的发丝往后撩。
“希望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用表达不出多少感情的稍低的音色说道。
“我还没有认真地去想过。”她也用几乎没多少起伏的偏低的声色答着。
“……你的意思是?”
在双方各抒己见似乎完全没能打上照面的状况下,她的语气中总算是带了点旁听的奴村也分辨得出来的疑惑。
“我有些好奇。”
柴澄川看起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接了这句,然后混乱无章的词汇又在她脑海里翻滚,对她来说的短时间筛选,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只像是稍微有些漫长的沉默。
“但也仅此而已了。”
“是吗。”
“嗯。”
她自鼻间发出的音了结了这个话题。
多么完美的话题终结,两人都不得不为此沉默。彼此似乎都还没能彻底放下的武器总是有意无意的跃进彼此的视线里,而这一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到对方的鼻子上去、另一方的目光也偶尔会情不自禁的往旁边去,这些不自然得就像没有构成相谈却又看起来像是在互相甩脸色的对话,也经不起任何有心人的精敲细打。
奴村攥着小平底锅,或多或少带些紧张地左看右看。任谁都能感受得到的这两人之间北极圈般的寒冷氛围与这灼热的火山地带彻头彻尾的毫不相配,这股违和感已经让她辨认不清自己抬手拭去的究竟是气温致使的汗珠还是纯粹为现在的状况感到不安的冷汗。
她的潜意识述说着若是放任这两个人继续进行这般莫名其妙的对话,火山区的温度或许都会被被迫的降低、引起不得了的生态突变也说不定。然而就在她担心这两人下一秒就要吵起来而犹豫该怎么做才好的现在、新的问题也不顾阻碍的随之而来。
名为尴尬的气氛伴着这漫天飘落的火山灰,有些许落到柴澄川的肩上、又有些许飘到伊吕波的鼻子上,最后这些碎屑又有些往奴村的头顶上奔去;伊吕波终是忍不住将这不合时宜的灰雪拭掉,于是她们之间总算多了点没有所谓的响动,平时所有人都会无视掉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在这种气氛中竟然也显得格外的抢耳。
"话说回来…"
像是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柴澄川以一种万能句式开了头,随后缓缓地抬起手、翻出掌心来,待到一点灰色的雪花落入她手中,她方才继续开口道:"下雪了。"
"……"
"……"
奴村几乎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双臂,掌心的余温划过臂上时倒也还真的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也许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这叫人绝望的沉默,但这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的举动再怎么说也太难以反应了……
她想着总之先确认一下伊吕波的反应而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入眼的却是对方转过身、侧过头去的模样,已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其反应如何也就无从说起。
"……灰色的雪吗?"
这可真叫人意外。
没头没尾的话题竟然由伊吕波接了过去。她在这时转回身来,勾着食指抵在唇下,这幅经历过思考的模样就好似方才进行过什么特殊的心理博弈;且不说奴村,就连提出奇怪话题的柴澄川自己也未曾想过。
"这么一说的话,仿佛凉快下来了。"
好在柴澄川本身也不太关心话题的具体内容,只要还没有结束那便全都是刚刚开始。她唯独擅长顺着别人的话题说下去,这可比由她在这种令她胆寒的零度氛围中提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话题要来得简单得多。
"这里不是火山吗?……"
奴村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也许已经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说出去了也说不定,在安静的空间中不论什么声音都会刹那占据整个世界的音源,于寒风中意识深处里求生的欲望也致使无论谁都会奔投到火柴的微小怀抱。
其他两人在这瞬间一齐投来的眼神中饱含怜惜,仿佛在不约而同的珍惜这为数不多的正常人的发言,像极了雪山的遇难者不谋而合地奔至唯一的欲坠木屋。
但那其中掺杂的复杂感情似乎也有些看老实人的意思,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彻底看懂了她们冷得像被冰块浸过一小时以上的表情。
“……啊、非常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
奴村反倒下意识地先道了个本来不该她道的歉,指尖正有意无意的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小平底锅。随后在二人的热切注视下,慷慨地敞开了通往常识领域的大门。
+展开滑铲
对不起 仍然是废话居多
困得要死了,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我不配关联格友[话是这么说了,依然厚颜无耻的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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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只可爱的小狗啊……”
“什么样的狗?”
“嗯嗯、大概是一只黄白的,嘴巴有这么尖,然后…腿很短,啊,腿有这么短——的柯基犬!”
“直接说柯基我就能明白。”
她抬手理顺被迎面的风吹得有些乱掉的流海,期间把捕捉到的几个关键字简易地在脑海里过了半遍,接着将谈话间需要用到的交流视线投向同行人的脸,然后想也不想的就这样应着话题随口的问。
“那只柯基怎么了?”
然后穿一身蓝色,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其实在敷衍的那位同行人,双手比划着柯基犬的形状,也是“想也不想”地答道:
“在我工作的时候、一直想追在我身后呢。但是因为腿太短了,只能跑着来追我,然后我也跑了起来……”
嗯,嗯。柴澄川若有若无的在对方说话的间隙里轻轻点头,顺带着几个可有可无的应答声音。多亏了对方是不会追究(或者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对难得的话题的随口敷衍的善良家伙,她才有机会像这样既不让两人相处的空气变得尴尬,同时还能尽情地将自己的思绪放得乱飞。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表面上看起来若有所思地想。
“它一定跑得很慢吧。”
“慢极了!我甚至都不需要骑上自行车!”
抬头的话只能看见一片根本看不见的漆黑,不抬头的话只能看见根本不想看见的墓碑。在这望不见尽头的被无数墓碑所开辟出的,说实话也很难说得上是道路的小路,究竟是不是用来给像她们这种大活人来走的呢。
“推着自行车吗?”
“当然。偶尔也会想不骑上去、仅仅推着车走。”
这样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差不多的但行进方向完全不同的话。
问题应该出在与那两位火锅之友道别之后。说实话现在对火锅火山的印象,已经完全只剩下前面二字了。也正可能因为是火锅带来的冲击力震撼了她所有的记忆抽屉,让她从某个被震开的抽屉里面遗失了相当重要的事——为什么自己会在跟他们分别之后,冒出了那么一瞬间的把自己太过高看的想法?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她猛然地醒悟过来。
“如果我骑上车的话,骑得再慢也会担心有没有可能撞到它。比起轮胎果然还是我自己的腿更听使唤呢。”
没错,那样可不行啊,她边说边想。
不管怎么说,已经发生了的事就没有去后悔的余地了,无论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也好,又或刚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陌生环境的那一刻也罢。现在她对这里的唯一情报无非只有这里绝不是什么管理有序的公墓,不能指望同行的恰好是这里的守墓人,能拜托对方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
但是深更半夜的在奇怪的地方乱逛的话,有个同行的人想来肯定比同行的“人”要来得好得多。假若对方确实不会像她偶尔会妄想的那样突然变成不是人的什么玩意儿,那可真的能评得上是今日最佳同行人选之首了,虽说在这边目前为止遇到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乱葬岗……
她的脑海里瞬间便冒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词。大半夜的想这些事情真的好吗?于是她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用某种旁人不太能看懂的眼神看了眼并不存在的手表。
“这么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这么说起来,他刚刚又说了什么来着?多亏了“这么说起来”这句话属于接话的万能范畴,她瞬间便将没有认真听对方讲话的存在了那么一瞬间的愧疚心抛之脑后。
“现在是——”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北京时间。没能说出口的几句话为什么说不出口,原因在她反应过来的半秒后显而易见。偶尔也感谢一下自己说话的节奏很慢吧,她暗自庆幸的想。
他闻言爽朗地伸出手、挽起袖子,看了眼确实存在的手表之后然后说出一个陌生……不对,更准确来说是充满违和感的时间,而来源究竟是彼此在原来的世界存在的时差还是在这边漆黑一片的观感下存在的“时差”,再怎么继续想下去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因此,她仅仅对此沉默地点了点头。
“真是难以想象啊。”
“嗯,指什么?”
因为只是句由来很复杂的感叹,解释起来真的很麻烦,希望你能像我敷衍你一样敷衍我。柴澄川转过头去,投以了自己心理活动所想的眼神。
当然,她脸上没什么可以被称之为表情的改变。虽说眼睛是最容易流露出真实感情与切实想法的“窗”,但那种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不透光的窗户也是存在的啊。所以,她没让这饱含真情实感的眼神维持太久,至少,直接把窗户撤走,要比回去从零开始打造一面不透光窗户来得简单得多。
“我指墓地。”她话罢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前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墓碑。”
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之后就会凭空多出将之补充完整的沉重责任。尽管她确实属于说话节奏很慢的那一类,但“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跟“想了想后说出不该说的话”之类的,在她这里已经变得没有去区别的必要了。
“是啊。”
他的眉毛稍稍下压,面部显然松缓了下来,透着无法改变事实,不可否认的无奈,唇角的弧度仅仅平缓了瞬间又再次勾起。
“不过至少这里也不全是墓碑,偶尔还会看见驴呢。”
“我觉得不要把那个当作驴看比较好。”
这是非常难得的、她心中所想与真正想说的话巧妙重合的情况。她并不讨厌骨头的美感,也不厌恶血淋淋的脏器与裸露的被称之为肉的肌纤维,但如果对象再带些半透明的至少在陆地上完全看不见的奇异特性,除了让她联想到那些生活在海底的半透明生物以外,一种自内心深处升起的危机意识会轻轻地叩响让她安然存活至今的生命警钟。
没错,那是古老的,古旧的,忘了多少年前的还在山洞里面住着的四面楚歌的老祖宗为我留下的礼物。
“说不定会有危险。”
她暂时结束了脑海里翻涌的思绪,将她那带着几分警惕,又夹杂些许好奇,还涵盖了部分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恐惧的眼神,投向某个正在若无其事又若无其人地穿过墓碑的幽灵般的深海驴。然后佩恩——之前她一直没有喊出他名字的原因是因为现在才想起来他自我介绍时说过自己叫佩恩,刚见面就忘记对方的名字着实属于失礼至极,名跟姓至少要想起其中之一才能拿回自己丢弃的脸面。总之佩恩多少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但是附近全然没有温暖的太阳光,没能透过她那扇本来就很难透过光的窗注意到什么,仅仅点了点头,把单纯的目光拿了出来,又更加单纯地应和着。
“这倒也不能否定啦。但至少它现在看上去很人畜无害吧?”
感谢你愿意敷衍我。虽说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你敷衍我,而且说到底也是我先敷衍你的不对。
柴澄川一边将复杂的眼神收回来,转头间正好与佩恩再对上几秒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在试着把自己不怎么透光的心理活动传递过去。
“是呢。”
她罕见的稍微扬起嘴角,轻轻地朝他笑了笑。
当然,这不是什么释然或和善的对话人的笑,而是被自己那种小孩子一样尝试心电感应的幼稚行径给逗到了,而对方也只是巧合的跟她对上了视线。
“嗯!”
又当然,佩恩并不在乎潜藏于她表面之下的无礼行径,仅仅被她不经意间的笑容所带动,还以一个足以让她愧疚上好几分钟的青年独有的爽朗笑容。如果这里不止他们二人的话,也许视觉点不是二人其一的人会觉得这是一幅相当友好和善的画面吧。
她胡思乱想的迈着没有在思考的步。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感觉看见的幽灵驴越来越多了?
在墓碑间穿行的且不提,就只说这条必经的小路,与他们二人擦肩而过的概率也愈来的变大了些。最大的问题是它们并不是被引导般的向前,那样总归会带些比如前面是归所的意味;它们绝大部分都是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意义的向后,巨量的迎着她和佩恩的面来,却又视黑蓝二人熟视无睹,有如毫无节制却又眼神不太好的西班牙斗牛节。
红色的蝴蝶结首先在这片黑暗与驴交织的漩涡中闯入她的眼睛,然后是长长的单马尾,令人倍感亲切的发色之下,正抱着表达难以置信的双臂。再然后是她小时候在马戏团中见过的驯兽鞭子,将其他所有可视物挤走程度的显眼,那头好像没有太在意自己处境的驴趁着由她们创造的间隙迈出并不焦急的步,蹄子轻轻地跃过、或者说穿过了那条征服的鞭。
最后,二人无可避免的与二人对上了视线,这瞬间她眼中又只剩下了尚还能分辨出蓝色的眼,与蓝色的瞳。
自觉得愧疚的几分钟后,柴澄川终于得以平复心情。重新整理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之后,又终于有了空余的空间来组织应付这种很难得有经验的场面的语言。
……嗯,嗯。
“打扰了,你们继续。”
她没有带太多外露感情、尤其没有把她满脑狂奔中的心理活动显露出来,用不卑不亢又不骄不躁的清澈音色,冷静地打破了尴尬空气中的沉默。
+展开对不起 我再也不赶死线了[每次赶死线的时候都会说的话
对不起 废话真的很多[就连这句也是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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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人类从来不会去考虑的事件莫过于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然后俗称的突发事况总是不会留下思考的余地,大量的虽小但多的事件把本就基于绷紧而难以思考的本该属于神经的时间挤压压缩,最终导致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也被称之为“发呆”——但好在名为巧合与好运的女神总也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尽管她祈祷并不虔诚并不专注,但在太阳投下的三人的影子交错着晃动的此时此刻,却也让她无声无息的像个毫无危机感但能健康成长的孩子般被眷顾了一整天。
“没错、那是全大陆最大的休眠火山,辣国著名的火锅火山!——”
尽管大部分没有在细听,但一路上同行男性的介绍偶然还是会有关键字忽的飘进的耳朵里。
火锅火山,多么令人感到亲切感的名字,这让她听见的第一耳就下了个要去的决心,并且在先于继续调查的欲望油然而生之前动了身。关于已经迷路了该怎么办的问题是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感谢命运,在她慢了半拍的思考得出慢不知道多久的结果之前就遇到了好心人。于是她方才有机会放空思想,偶尔跟上几句没所谓的应答,又偶尔不置可否的表达自己的中立。三人行是不亚于四人的最佳团队数量,其中只需要两个人就能让话题接续下去,剩下的一人甚至只需简单作答就能够避免尴尬。
她多余的大脑甚至得以空闲的去开始思考那座山为什么叫火锅火山的课题,是因为长得像?如果对比方是那种中间有一圈圆柱体的锅的话,不难理解它跟火锅之间难舍难分的关系。但如果对比方是圆锅或者方锅的话,火山就会变成不规则但姑且有被分类的一方,然后被大脑里独有的火锅拟像现象,只要有那么个轮廓就会理所当然的看作火锅——不,再加上感觉自己也在被煮的绝妙体感的话,果然还是因为温度?
这样的话我们反而更像送上门自己走进锅里的菜品,没有摆盘也没有经过最基本最基础的洗净处理这点要扣分。
等下。这么说起来那个温泉的功能究竟是……
“刚刚提到的温泉的功效是?”
其他二人显然没能从她浅薄又明显的提问中感受到更深的含义。
“作为含有微量元素的矿物质泉水、美容美肤不在话下之外,对相当多的疾病都具有医疗作用,而且会让人感到全身心的放松呢。上山前后去泡一下温泉的话,有着其功效会更加明显的传说…”
晴川宏轻轻地抖了一下挂在肩上的装着大量净洗过后各种菜品的袋子,回头片刻间看了她眼并以尽量缩略过后的言语如此介绍。金熙善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然后侧过头、将饱含期待的视线抬高投向了晴川宏。
“那我们会去泡温泉吗?”
“不会。”
“那就别介绍得这么让人期待啊!!”
“哈哈哈…以后总会有机会……”
柴澄川难得的从头到尾没有再插入对话,她的思绪仍在远方。如果这个团体要调查的怪物闯入火锅火山,是否算是不请自来的暗锅派对?之前没有想清楚过,暗锅的暗究竟是黑暗料理的暗还是昏暗的暗呢…至少在金熙善一路上已经无意识中提出过好几次气温话题的这个天气与光线强度里,跟后者是扯不上那么大的关系吧。
“我们到了。虽然是来调查的,但放松一点也好呢。”
偶然捕捉到的关键字让她回过神来。
于是她们走到相当有火山的感觉的露天滚滚岩浆附近——不对,金熙善且不提,柴澄川是确实这辈子没有见过岩浆长什么样。但至少她知道火锅是什么样子以及是个什么味道,似乎是出于这样的先入为主,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啊,确实是火锅。”的想法抛之脑后。
“竟然真的是火锅汤底。”
金熙善率先发出的感叹深刻的印入了柴澄川的内心深处。
竟然真的是火锅汤底。
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大陆,但多亏来了这趟好奇心使然(也许更多是因为食欲)的旅行,在岩浆面前愣神之余,让她理解了自己此刻真的很像是一盘没有经过处理就在锅边缘试探的菜品。
“想去泡温泉啊……”
她感叹了一声,这声感叹果不其然也引起了金熙善的肯定。
“嗯,嗯。有机会的话想去呢……”
“之后总会有机会的嘛。哎、对了。你背着的那个是锅吗?质感多么的棒,这口借来的锅跟它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啊,应该算盾吧。虽然看起来有些像,没法否认。”
“欸。那个不能煮东西吗?”
不,再怎么说也不能用这种产地不明的东西来煮贵重的食物吧、之类的话完全说不出口。作为一开始就留下南辕北辙印象的拜托人的一方,她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在前几秒闭上了自己的嘴。如果因为这口奇怪的锅…不是,奇怪的盾煮出了会吃坏肚子的菜品,作为其主人——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吃坏肚子,总之连着自己的那份麻烦也要找上自己来。她此刻终于深刻意识到了,似乎因为一时嫌麻烦,这个被嫌弃的麻烦找家长般的带来了更大的麻烦,而手足无措甚至还不是最糟糕的发展。
“没有试过,说不定可以。”
但是陷入沉默或者完全否定都会把话题引导向更不可控的方向,在这里模棱两可的表明自己也没有经验会更好吧?于是最终,面对金熙善毫无恶意的疑问,她只得败下阵来。
三人就这么聊得杂七杂八的在周边转了许会儿,因为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原因,可以开始吃火锅了的提案被三人一锤定音的通过。
说喧闹其实也只有三人的谈话声和火锅本身充满对食欲的挑逗的声音,说安静但又确实能听到作为背景的火山的“岩浆”咕噜噜的冒泡。
尽管火锅火山真的很热,但火锅二字也确实的凌驾于火山之上了。虽然有一种在进行什么耐热挑战一样的感觉,这热量究竟是火山本身带来的还是火锅带来的这种无所谓的源由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在她的思绪又开始乱七八糟的四处乱飞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什么尖锐,又细又多的针轻轻戳在岩石上的声音从身后,从四周传来。然后循环、不断的循环出让人难以忽视的程度。
金熙善才刚刚将一块滴着红油的白菜夹到碗里,正要将碗递到嘴边的时候又像是被分心了一样又将碗筷稍微放远。晴川宏索性收起了玩笑话,将原本的闲聊不了了之的放置到一边。
其他二人的小动作也总算是让她敲定了对声音的猜测。
为了守卫火锅,最初的阵型就像是三人组成的三角形,然后火锅是这个三角形的中心点。
三人因为战线的不同逐渐分散,金熙善并不需要挪动太多位置,但晴川宏已经到了另一段的第一线——然后她想起来自己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确认别人,方才能将注意力放在迎面袭来的长脚的罐头。
柴澄川举起盾。
就像是普通人发现自己要被打了,条件反射般的举起两只手臂形成转移伤害的动作一样,不论那个动作具体怎样,反正都被具有深度的那一面给挡了过半的程度,有着橙色十字花纹的那一面护住了正前方它能护住的区域。
似乎是有一点点能分辨情况程度的智力,罐头一样的奇特生物稍稍压低了身子,眼睛咕噜的转了圈(也许是柴澄川有点紧张造成的错觉),横向挪了两步。对峙使它警惕,同时也在寻找着这面十字的圆盾的破绽。
要说自己有什么攻击手段,她晃了个神。像晴川宏交代的那样直接冲上去用盾牌砸?但是说实话她不觉得自己有足以造成什么伤害的力量。或者把盾丢出去?不,这面盾跟自己离得越远就越没有跟它有着“联系”的奇妙感觉,会变得无法控制也说不定。
嗯。也就是说,毫无攻击手段的当下,完全拿它没办法。
于是她举着盾与这只长脚的罐头对视,时不时就着它的横向弧形移动稍微挪动位置与面相。背景是火山,弥漫着看不见的黑暗的气息,以及两位实际上的贡献了所有战功,然后同时也是一顿白给的让她的内心拒绝不了的火锅的提供者,目前暂时作为同行人,在这层火山与奇怪的料理怪物背景下还有战友层面意味的,与她一起构成了等腰三角形的金熙善与晴川宏。
究竟是呼声还是呼啸声唤醒了在走神的她呢,她一侧过视线,还没确定声音来源就看见那颗偏大的石头已经朝她飞了过来,然后在金熙善“躲开——”的呼喊声中,因为反应力全部要用在让身体动起来上、那颗石头究竟是自己慢慢变大了还是由远到近的在她的视觉中变大了,她完全没有余力能够注意到的情况下,竟是硬生生向前挪了一步。
这是还没能习惯战斗节奏的身体也没能反应过来之类的就是后话了。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见那颗石头确实的理她越来越近,她的眼睛先自己反应了过来,往这颗石头的实际操控者投了过去。
“去你们那边了噢!”
“咦。欸、哇——”
但在柴澄川将瞬间的求救视线投放过去的时候,金熙善的注意力已经被腿边不速之客分散,这下能即刻拯救她免受大石撞击之刑的首要人选也不复存在。
本能,如果本能真实存在的话那一定是本能。她在自己的思维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条件下,兴许是更深一层的危机意识唤醒了她,原本稳稳浮在她双臂前的盾翻了个半,有深度的那面恰巧将袭来的石头给包容了进去、然后因为其冲击又或因其并行进轨迹非直线,她的脚跟被冲击力带得一扭,就差彻底打滑的原地转起了圈——要在这被迫转起来的圈结束之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如此评判着自己的思维。
然后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更先感受到石头的强烈的想要出去的意志,基于重量而清晰感受到的离心力提醒了她,于是她试着像是将什么东西甩出去一样,身体旋转至半周时锅也恰好转到了有深度的一面,里面的泡菜石呲呲的摩擦着盾的边缘,然后在柴澄川险些将盾也一起脱手的时候如子弹般冲了出去。
“等一下、那边是…”
反应不过来。或者说,尽管大脑反应过来了,但是身体还没能反应过来。不如说就算身体能反应过来,名为惯性的物理现象也已经脱离出身体的控制——
伴随着呼啸的刺破风的声音,紧跟了发出“咚”的结结实实打在也许是铝制品的上面的声响。
桌球。
柴澄川回过神来将盾牌稳稳抓住然后眨了眨眼,她看见结果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尽管她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用来戳白球的球杆还是被戳的白球本身。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目送着几乎可以说是向后飞出去的长脚的罐头,各种意义上都有些脱力的看着那只怪物朝正在冒着热气,即使站在这边也能闻到的香味的正体的方向飞去。
至少我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她一边如此绝望的想着,一边安详地闭上了眼。
……
摆脱了脚边怪物(基本上算是踢开)的金熙善,方才能重新集中注意力,将那浮在柴澄川身前的石头魔术般的绕着柴澄川转了个半圆的弧度回到她那边去。
从最前线(指离火锅阵地最远)归来的晴川宏,甩了甩镰刀顶端沾上的深紫色液体。
“差不多结束了,并不是多大规模的袭击。都没受伤吧?”
“我这边没事。柴澄川的话…”
金熙善话间将石头收好,停顿半秒后眨了眨眼、望向柴澄川的方向。
“虽然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样子,但是刚刚问了句话之后就蹲在那边没声了。”
“哎呀。”
“柴澄川、柴澄川——”
“柴澄川——”
她没有答话。
其他两个人刚刚因为背对着她所以没有看见吗?那令人呼吸骤停、令人心脏紧缩、令人绝对绝望的一幕。尽管她闭上了眼,但她仍然能听见风被刺破的声音,以及随后那梦想与希望被打翻的巨响。
“啊。”
“火锅。…”
“被什么掀翻了……”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接着话,缓慢移动脚步一起围着刚建成不久的遗址,凝望着翻倒的锅与锅上的裂纹,共同度过了一阵默契的沉默。
在经历了这样令人屏息的默然后,晴川宏拍了拍手。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火锅反省会。”
“反省这个能让这口锅复活吗?”
“不能呢。”
两人边谈着没什么所谓的话边靠近火锅的遗骸观察。
“说起锅的话其实……”
晴川宏转过头,视线停在哪里自然不言而喻。金熙善会了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刚刚用来战斗了呀。碰过怪物的话没问题吗?”
“有深度的那面朝向我自己…没有碰到过怪物。”
她简单的答道。非要说的话,刚刚把金熙善的泡菜石在里面兜着绕了一圈儿,比起怪物味,也许更可能会留下泡菜味?这种其他二人可能并不关注的情报还是不要分享出去比较好。
“啊啊~总感觉白打了一场。这些怪物就不能吃吗?”
他听了金熙善的话后摇了摇头,说着“我们也不缺食材”之类的话,然后蹲下身子对那摊怪物遗骸仔细打量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接了句:“…有些东西虽然很臭但却很好吃,要不我们试试?”
二人闻言一阵猛摇头。
“至于这口锅…嗯,不知道它还能不能用毅力坚持一下。”
柴澄川不抬头也能感受到来自发言人的视线。那究竟是洞察一切的猜测还是单纯的对“替代品”的不怀好意的打量?她没敢抬头去看,抬头八成会对上视线,然后就是无法避开的话题与她必须接上的对话。
“锅哪里来的毅力。”
好在她也并非落到与其独处的地步,只要她不接话,那么在场的金熙善定然会基于思维惯性,将理性的天平稍稍倾斜、于脱口而出的一方放上砝码。
“想有的话总会有的吧!嗯,我相信它!”
“现在立刻把你这奇怪的毅力分给它!!”
她能将晴川宏本来预定要放在她背着的盾上的注意力给拉走大半,好让背着盾的她不必为盾发言,柴澄川如此想到。
但那毫无疑问只是暂时的逃避。只要她还打算背着这个盾,就绝对逃不掉他人把“看锅”的目光打量过来,然后除了会与这面盾直接进行肌肤相亲的生物之外,其他人想要与盾“交流”时,无一例外的会将名为责任的包袱抛到她的身上。
责任。那是多么沉重的名词啊,就像这口盾一样。每当被其他二人问及相关盾的问题的时候,这种沉重感就更甚了些,几乎要把她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被某种难以忽视的心情所驱动:将之压下会变成奉献,将之上升会变成剥削,停在绝妙的平衡点上的名为责任的或有奉献或有剥削的重担狠狠的将她的双臂推了一把、让她不得不,必须得,坚决又不带犹豫的双手捧起盾递了出去。
“没关系,请用这个锅…这个盾吧。”
“果然是锅吗。”
“果然是锅。”
二人显然对此并不意外,也显得不带犹豫,就好像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说好了一样的接过了由柴澄川双手递过去的黑色的盾。在柴澄川有些惊愕的眼神下,他们又像之前娴熟的一样从零开始准备。
尽管只需要将底料和水煮开,只需要将食材放进去一股脑的煮,她明白火锅是并不复杂的料理,而将这些简单的步骤做得好像家常菜一样的情况,难免让她在心里感叹一声。
他们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口锅会打翻的根本原因呢?
“哎呀,真是得救了。看见那口锅已经翻掉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停掉了…”
他一边说着诸如此类的话一边把塞得满满当当的盾锅放在魔法火炉上,语中兴许确实有一种庆幸的感情混在里面,但总觉得还有别的她无法分辨的也在其中。
“这么容易停的心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正在整理菜品的金熙善接过话后,柴澄川忽然觉得有一种逐渐强烈的危机感。三人同行的情况下,正常成立的对话无非一人一句。但柴澄川不敢去看二人的眼睛,尽管别人的眼会暴露别人的感情,但同时也代表着将她自己的感情也裸露在外。如果对谈话对象的想法无从揣摩也就无从谈起,尽管大家在交谈的时候都尽量将目光放在对方的嘴上,但余光也仍然会看见那对感情丰富的眼将一切言语无法表达的事物都如雾般流露出来,然后形成气氛,形成空气,变得透明又让人无法忽视。
山好高。
在她快要被自己的危机感挤出鸡皮疙瘩而忍耐不住之前,她突然这么觉得。
火山的分类并不绝对,或豪放且大肆的宣泄自己的一切、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或保守神秘、又或说是像她一样保护着由自己精挑细选出的秘密。作为与她极其相似的这里是否会有着戏剧般的巧合、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等戏剧的主角将剧情推进就能让蝴蝶扇起风暴,然后风暴席卷整场舞台,最终火山的突然爆发将这里的一切罪证都烧得干干净净,岩浆会吸引人们的所有注意力,漫天的火山灰也将如雪般掩埋她们三人所有对此的相关的记忆……最后是更加保守的她当着其他的她斩杀了有着这样邪恶想法的她自己。
“下面的花纹会化吗?…噢噢…融化了融化了、好厉害!”
“油溢出来了啊喂想想办法!!”
天好蓝。
不断的斩杀着奇怪的自己的她现在就像个单细胞动物一样,在背后叮叮咚咚的背景下仰起头,仿佛什么也没在想的单纯的望着天,也不管那究竟是被云还是别的什么遮挡住总之完全不蓝的天空根本不能称之为清澈;一缕肉眼可见的,升入天空的烟雾就好似她此刻思维并不清晰的脑袋里徒劳滋生的罪恶感、然后游走着爬过全身每一处,将所有避之不及的细胞集团细细分解,好让她作为复合型的单细胞生物完全放弃思考。
“话说这个锅…想稍微挪一下位置怎么办呢?”
晴川宏如此说着尝试把住锅边缘将之略微抬起了一瞬,然后收回手,将指尖上由于方才汤底轻轻晃动而侵染的橙色的油干脆的舔掉。
“有一点烫。”
锅的主人闻言抬起头,沉思了片刻后伸出右手尽量靠近锅的边缘。然后锅像是被隔空触碰了一样,在她极其轻微的调整下总算是摆正了。
“…噢噢!原来就算里面还在煮火锅,柴澄川仍然可以操控吗,这口锅太完美了吧!”
“那个是别人的盾啦!”
火锅好香。
她的想法也很透彻,毕竟自己现在是仅被本能驱使的坐享其成的单细胞生物啊。因此,那份罪恶感很快就被独属于火锅的香气给掩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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