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5661 谁都不应当阅读这篇LOG扩写 是真的毫无内容(捶桌) 感谢春华同学和隔壁班三轮同志的友情出演!】
一切是从三轮羽则不慎踩到了“那个”开始的。
又或者更早一些,从他抬起手砸向民居的门开始;再就是从大家走下末班电车开始——这故事要叙述起来,在寻找开头这件事上就没完没了;虽然异变只是几天间的事情,但以精神上的困乏痛苦来说当得上一句“很久很久之前”的俗气开场了。
不过仅论这次要讲的故事……仅论“那天晚上”的记忆的话,还是从那一瞬间说起好了。那个打破无望疲惫的逃难过程,给追逐战画下句点的瞬间:三人甩掉可怖的成堆镇民,闪身窜入狭小黑暗的房屋间隙中;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从外侧传来,气氛的紧张感迟迟无法消退。谨慎地在无边黑暗里挪动片刻后,走在小队伍最前方开路的黑发青年突然顿住了他的步子——我们从这里开始吧。
三轮羽则看上去好像是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本就只保持着一点距离的空色春华差点和他因为惯性撞在一起,所幸高度紧张状态下她反应迅速,眼疾手快扶住羽则、避免了摔作一团的惨剧。
走在队伍末端的飞火野佐枝子则花了更多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她疑惑地跟着停下,看着羽则抬手扶墙稳住身形,但并不继续向前行进,而是双手合十低头向着前方道歉:
“对不住不是故意踩您的……”
——您?他是在对着谁说话?
“三轮桑………?”
佐枝子出声询问,春华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二人眼中都写满了不解。羽则没有回答,只是一面继续小声念着“对不住。对不住……”一面在狭窄的隙道中勉强退开些,让还不明状况的两位女士获取了前往辨识现状的空间。
“怎么了?”春华皱眉出声、迈步上前;佐枝子瑟缩了片刻,但疑惑和好奇很快占了上风,把她挥之不去的恐惧不安将将压下。她也凑前一步、张望着羽则刚刚站的地方。
于是,房屋的间隙之间、浓黑的夜色之下,倒在地上的“那个存在”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有一瞬间,飞火野佐枝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撞自己的脑袋。
额角和后脑的一片地方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考虑到在这个镇上被突然踢打、摸头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难道又是一次恶劣的玩笑?但狂乱的心跳和逐渐模糊的视线好像不太对劲。晕眩感从身体内部渲染开来,触达到肢体的末端后固执地停留,让她手脚发冷、肩颈发麻,无法迈开步子、无法发出声音……让她无法对面前的这幕做出任何反应。
甚至是呼唤这具女尸的姓名——定义目前的状况,她都做不到。
粘稠凝固的血液。
苍白僵硬的肢体。
冰冷、残破,可怖不堪。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那抹淡金色在黑暗里也分外亮眼。往日里会随着她跃动谈笑而在脑后铺展开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淡金色长发,如今毫无生气地被凝固的血困在了地上;就像是有谁打翻了调好的明黄色颜料、亦或是在完全煮糊了的车厘子蛋糕上撒了金箔——就是那样一副荒诞的图景。
神使鬼差地,佐枝子终于还是向前又走了一步。这一步让她越过了在旁毫不掩饰困惑、皱眉仔细观察尸体的空色春华;更接近已经蹲在血泊之中,似乎想要看穿死因的三轮羽则。但佐枝子……她并没有准确的意图和明显的目的,只是无意识地、反射性地去靠近‘那个人’。
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但依旧冰冷。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腔震动传出没有意义、没有语境的破碎音节。
“——啊,啊……………诶…………?”
“…………诶?”
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在更早的时候,佐枝子的衣袖、裙摆就已经在肉山血海的电话亭内遭过劫难。即使反复水洗也抹不去的红黑之色,让此时的她能毫不避忌地倾身将手伸向那具尸体;不过,即使穿着崭新的衣物,她也还是会不带犹豫地这么做吧。
——毕竟,不能让她……不能让零子就这么躺在这种地方啊。
被黑色布料包裹的双手艰难地挤进尸体背部和地面的缝隙,虽然依旧颤抖不已、仍是努力尝试着抬托起她。
鹿岛零子的头部因上身被移动而偏了偏、无力地歪向一旁。往日属于她的那副灿烂明快、永远热烈又愉悦的神情已彻底消失无踪;惨白的面容被粘稠恶心的血迹分割成了数块,唇紧抿着、唇角被猩红拉得很长很长、那对“祖母绿”被掩在薄薄的眼皮底下,再也不会映出任何的光彩了。
……零子酱,之前有这么重的吗?佐枝子自认力气还算可以,砸门砸窗、砸碎神龛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多费劲。但此时怀中的人却仿佛重达千斤,重量混着血的涌溢、把佐枝子的双手连着她的心一同向下扯坠。已经快要逐渐习惯血液的腥臭了,但感知到的痛苦和迷茫完全没有减少半分。——尸体似乎确实比活人要更沉重,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会变成一具尸体?
“……零子…?喂,骗人的吧………”
呼唤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佐枝子费力地尝试迈开步子将她往后拖扯,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却举步维艰。三轮羽则略加思索,从兜里摸出了一架——对哦,这位黑道公子哥表面上是个记者来着——在当下的时代可谓价值不菲的相机。器物的耐久确实当得起它的价钱,即使经历了这几天探索-逃命-探索-逃命的惨烈循环,它也依旧矜矜业业发挥着自己的功用:
闪光灯猛地在隙间绽开,佐枝子反射性地闭紧双目,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被挤落出去,但她并没心思去顾及这个。春华也快速抬手遮了遮眼睛,阻挡了突如其来的强光。
熟悉光线并没花上太多时间,但熟悉‘面前这幕’似乎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再度睁眼时,晃眼的金发和它主人残破的死状完全不考虑佐枝子的心情,牢牢地烙在她的视线之中:借着闪光灯的光芒,被照亮的这一片区域可谓是“惨状”都形容不来的一塌糊涂。鹿岛零子暗色的衣物被血浸透,黏糊糊蔫巴巴地粘连在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无论是哪里看起来都毫无生气地垂挂着,似乎手脚都被分离了那般死气沉沉;脖颈处的金属挂坠反射闪光灯的光芒,在一侧的墙上投出了猫会喜欢的小小亮影。染血的十字架在这副画面中心显得尤为荒诞滑稽,若是能有谁把这幕在油画布上展开描绘,会像是别有深意的宗教画也说不准。
“……”
拖动尸体的艰巨任务,因为实施者内心的混乱而更进一步地阻滞了。佐枝子弯下身子把鹿岛零子更往怀中拖扯了一些,那份死亡的重量也因此更一步拖垮了她,呈现出进退两难、无可奈何的胶着。
可怖的沉默弥散在三……四人之间。直到佐枝子抬手欲去扯动尸体脖子上那惹眼的颈环、想让摇晃着的金属十字架停下;而空色春华则在此时开口,清冷的声音传达出的确是相当温柔的关心…带着一丝担忧:
“佐枝子抱得动吗。两个人试试吧。”
于是扯断颈饰的计划被无限延期,而抬动尸体的搬运工增加到了两人。状况确实好转了不少,春华平日虽不显声色,但久经训练的习武之人自是比机厅阿宅强壮许多。两人一前一后、在狭小的通道尝试拖携起这具沉重的尸体——羽则体贴地已经在用闪光灯展示前路可能存在的沟壑和障碍,准备率着姑娘们慢慢向黑暗的深处、目不能及的‘另一侧’前行。但佐枝子只是埋头盯着环中被她抱架住双肩的鹿岛,她神情恍惚、小腿颤抖,虽然怀中的人半边身子已经被合力拖拽离地,她却一步都无法向后迈开……但看来即使加入了春华这员得力帮手,目前的状况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很难说到底是肉体不够强壮……还是精神上的问题。春华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低下头换个姿势继续发力的同时,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就算抱不动也要想办法带出去,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地方。 ”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开场白。轻而易举地把面前另一人的心声公之于众的同时,也终于将她的泪水引了出来。佐枝子的声音被哭嗝哽得断断续续,很难说是可笑还是可怜更多,她并不指望回答,似乎只是在宣泄着自己的心情,在今夜极致的混乱之中总归想找到一个出口:
“………不,但是………诶?”
“为什么?……………零子………?”
羽则摇摇头,上前也试图搭把手,可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他只得在一旁提供建议——用围巾和外套包裹尸体防止打滑,听起来很合理?但逐渐被情绪占据了主导的少女确实很难完整地将其听进脑中,只是依旧叨念着、发出无意义的悲鸣:
“这也是某种恶作剧吗………?”
“希望是吧。”春华的视线向旁侧飘移了一瞬,那里只有漆黑的墙壁而已,她看上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想起了不少。“毕竟是她。”
“毕竟是…她…………诶?”佐枝子干巴巴地发出几个音节,这阵子她总把这类感叹调挂在嘴边。“我还是,我还是………不太懂……这太突然了…”
“冷静点……冷静点……”羽则只能不住地摇着头。而春华一言不发,二人再次架住上半身和腿,小声喊着号子一同施力——鹿岛零子终于被彻底抱了起来。冰冷的躯体被架在两双少女的手臂上,还有凝固粘连的血块在半空中摇晃。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的视线、动作,都交汇传达着同一件事。
走吧,我们出去,带她离开这里。
本就因为地上的血液和杂物而粘滞不前的脚步,如今在怀中重量的影响下更为艰难。佐枝子不记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们真的有前进吗?在无边的、浓重的黑之中行进,未知与恐惧、还有无法驱散的悲伤就像是掐住了她的脖颈。
怀中的鹿岛零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佐枝子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流逝,就像是被怀中的“她”吸取而去那样。
——如果把我的体温全给你了,你会活过来吗?
晃晃头驱散开古怪的想法。佐枝子又咬着牙往后、也就是往外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中尸体传来令人胆寒的凉意,那种凉意顺着接触到的肢体,一直染上了全身……对面的春华和她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面色都很不好,也许大家都有相同的感知,也同样为其困惑着。
是太紧张了吗?不,总觉得很奇怪……
异变总是来得迅速而突然,不爱给人类留下多少反应的机会。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们的手腕。
佐枝子全身一抖,反射性地想要低头查看——黑暗更甚,这个瞬间甚至连一直有些晃目的闪光灯光束都显得有些黯然。浅金和暗红的色块已经印烙在她的双眼中,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又好似,也许不需要看清?
比视线更早传达回脑海的,是手心古怪的震动感。虽然隔着手套的布料,怀里的躯体剧烈颤动的触感仍然清晰可闻,细密的金色发丝随着她胸腔的震颤散落滑过佐枝子的手腕和上臂;如果不是那上面更多糊着黏腻稠结的殷红血液…一定会惹得一阵瘙痒,让人也不禁跟着嬉笑出声吧。
但棕发的姑娘此时真的笑不出来,她带着三分惶恐一分惊惧,紧张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空色春华,似乎是在期待、在催促对方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这是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谁在动她——到底是谁在动我们?
春华显然没能响应她的期待,“黑道千金”柔顺飘逸的白发末端如今也被血液侵染,映得她紧皱的眉和不安的神情更加肃穆。她紧抿着唇低头看着下方,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怀中的躯体放下……
——放下?但为什么…现在松手的话就没法把零子搬出去了啊?
佐枝子顺着春华的视线向下看去。
向下、向下——然后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碧绿双眸。
“鹿岛零子的尸体”大睁着双眼(甚至还特意眨巴了两下),自下而上看着她;虽然是在深夜,但借着三轮羽则相机的强光,那眼中切实地映出了飞火野佐枝子泪眼朦胧、狼狈不堪的表情。而后者也终于在对视的瞬间,意识到了某个荒诞的事实。
——受骗的愤懑此时才缓慢地在心中涌流。但更多、更急切的确是另外一种热烈的情感……那该叫作惊喜,还是庆幸?佐枝子不太清楚,因为她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在下一秒——就被怀中女子高昂愉快的声音给彻底搅了个粉碎。要拼凑重演都非常艰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喜!”
是鹿岛零子那独特明快的声线。……啊啊,当然是她了。没有逻辑、难以参透,永远嬉笑欢腾着的‘怪谈’;大咧咧出现在这本就古怪离奇的小镇舞台上,把常识和经验闹个稀碎,高歌猛进地将所及之处涂抹成“非日常”的灿金色。
——飞火野佐枝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愚蠢到真的担心‘鹿岛零子’会死?像‘人类’一样,被事故和灾难轻易夺走生命,惨死在这种地方?
——太可笑了,太丢人了,太失礼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欺骗自己、逃避现实到这般田地吗?放任自己胆怯的情感,把明知不可能有结果的幻梦映在对方身上?
鹿岛零子可不需要你这样——
无论是关心还是担忧,爱慕还是畏惧,她都不需要。
“——呜哇!?”
佐枝子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已有在眼角集聚滚落的趋势,放开了怀中人的手握紧成拳捶在一旁的墙上,自喉间涌起的酸涩让她接下来的每个句子都带上了嘶哑的泣音:
“——…………………零子酱,性格真差!!!!”
承接着佐枝子的控诉,紧接着做出反应的三轮羽则就冷静多了:“……惊喜!!真的由、有吓到,不愧是您。”虽然语气算是沉稳…但这也是头一遭听得他嘴瓢或者说咬舌头,也许三轮的未来家主也没有他看起来那么擅长应对这类状况?
“…魂要给你吓没了!”最后收尾的则是面色有些无奈的空色春华。虽然语气激烈,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刚刚一直紧绷着堤防四周的姿态如今放松不少。她轻轻摇头叹着气、松手放开了已经活蹦乱跳的“尸体小姐”。
重获自由的小精灵——鹿岛零子一抹嘴角,快活地爬了起来。几乎像是邀功……或者说是在为刚刚出色的装死表演做总结那般,叉着腰用高扬雀跃的语调大声地宣布:
“嘿嘿,吓到了吗吓到了吗(●ˇ∀ˇ●)——嗯哼,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如果彻底失去体温,全身是血仅能称之为专业的话,特技演员和表演家大概都会失业吧。
“吓到了,佐枝子可是差点被你吓哭了哦”看上去已经完全缓过来的三轮在一旁适时地碎嘴了一句,倒是没拆穿同伴已经真的落泪的事实。
与满面自豪,容光焕发的友人桑和冷静的黑道双雄相对;飞火野佐枝子卸下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是站立不稳,摇晃着跌坐在地。苍白的脸色配合浓重的黑眼圈,如今比起鹿岛倒显得她更像是尸体了。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她像是自顾自呢喃着,又像是在回应鹿岛的话语、或者说整个行为……那个‘名字’就这么从她颤抖的唇间跳了出来,落在了四人之间,在浓黑的夜色中被清晰地诵读、呼唤、吟念着:
“不要因为叫【仮死魔霊子】就真的仮死啊…………好过分…”
“啊呀,我也是听到有人喊我才来的嘛。”
片刻前还是一具尸体的“少女”对那个名字做出了回应——不知为什么,在座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规矩’:祂定当有所回应。
空色和三轮同时沉默了,像是约好那般各退一步让开通路,只有相机闪光灯安静地照亮着隙间。祂向着发出声音的人类,向着呼唤其姓名的——飞火野佐枝子——径直走去:
“是不是呀,小枝子~”
“我的名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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