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就是乐子人冬游。
1.
“温、温德先生!您您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哈,怎么?这毕竟是我的房产。”
“不、不……您误会了!还、还以为今天只有您的管家来……不,我是说,”胖男人的脸涨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他紧张地搓着短粗的手,搜肠刮肚地将脑中所有谦卑的词汇胡乱地组合在一起,磕磕巴巴地倒出来,“不、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也、也没准备什么好茶,怕怠慢了您!”
“不用担心,”来人将绣着繁复银丝刺绣的斗篷帽掀开,露出一头粉白色的长卷发,“我没那个时间。拉文。”他将蛇头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喊着身后管家的名字,“收房租的事交给你了,我去一趟阁楼。”
“是,主人。”这身穿黑色大衣的银发男人恭敬地回应着,拎着箱子快步走向那满脸是汗、就像脸上涂着一层猪油的胖男人,微笑地递给他一条手帕。
“对了,拉文先生,您听说了吗,”那胖男人不太好意思地接过手帕,一边擦汗,一边忽然突然想起了什么,“铃兰内湖据说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城里的猎人这两天都在谈论这件事,据说还出动了不少人,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希望别影响到城里。”
-
尖细的鞋跟踏在陈旧的木质台阶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吱呀”声,就像这栋老房子发出刺耳的惨叫。与已经翻新过的楼下不同,这间位于顶端的阁楼充斥着灰暗与尘土,如同蜷缩在这寒冷冬夜中的穷困老妇,绝望地等待着有人施舍给她哪怕一丝温暖。
泽菲洛斯站在门前,那把雕花钥匙被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换回了左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而他面前那扇紧闭的阁楼门上、那幽深黑暗的锁孔,如同一只深邃的眼——与他在这寒夜中冷漠地对视。楼下的交谈声虽然能听清,但已经隔得很远,就像是回忆与现实的距离。
血族的生命就像凝固的琥珀,百年时光稍纵即逝,他们依旧保持着当年面容,可内心会如何变化,或许连本人都并不知晓。对于泽菲洛斯这种肆意挥洒时光、尽情放纵的血族来说,这老旧阁楼内存放的旧物,反而像是他多年岁月中内心沉淀下来的淤泥。
是过去的执念,如同泥沙般堆积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倾诉……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最终,他像是终于打定了什么主意,将钥匙插进了门锁中,使劲地一拧。随着那嘶哑干涸的摩擦声响起,这被尘封多年的阁楼终于再次开启。
当再次正视自己的过去时,这天真的血族才惊讶地发现,一切早就变了样子。
混杂着尘土臭味的浑浊空气在四周弥漫,盖在家具上的布积着厚重的灰,至于那些家具与杂物,横七竖八地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就像是些蒙着布睡大觉的醉汉,地板上除了一层灰,还能看到已经干瘪的昆虫与老鼠的尸体。
一切,都呈现出百年未打开的房间应有的状态。肮脏,污秽,布满尘土……它颓然望向自己的所有者,但时间的毒已经腐蚀了它的声带。
这阁楼的主人站在门口,起初愣住了神,但终于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但他又能惩罚谁呢?百年前,是他自己在被拆除的老宅位置买下了这栋新的房屋,又是他命人将旧居内的所有东西塞进阁楼,还禁止任何人入内。
要惩罚时光?还是,惩罚那个置若罔闻的自己呢?
最终,泽菲洛斯踏入这间充满着灰尘的老阁楼内,用手杖挑起盖在书桌上的布,拉开那布满蛛网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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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么,这个月的房租,我就如约收下了。”
年轻的管家将最后一瓶血液码放在手提箱里,小心翼翼地掖上软垫后,合上盖子。就在这时,他听见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抬头向楼梯望去。
他的主人拎着沾染灰尘的手杖,夹着一个老旧的盒子匆忙走下楼梯,还没轮得管家开口,便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我听拉文说过,你之前有意向买下这栋房子?”泽菲洛斯径直走到那个胖男人面前,直截了当地开口,“我同意了。拉文,带他走房屋转让手续。”
“真的吗!太好了!”胖男人顿时喜笑颜开,但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收敛起过于激动的情绪,恭敬又惧怕地补了一句,“我、我是说,感谢您的慷慨……”
但一旁的管家脸色却沉了下来,他走到自己的主人身边,低声询问道:“您确定要这么做?可……这栋房子对您来说很重要吧?”
泽菲洛斯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那口吻,就像是随手丢掉一团纸屑那么轻松。
从主人的表情中读到了另一些东西,这尽职的管家立刻会意,向后退了一步:“是,我会尽快办理的。”
“就交给你处理了,我的好孩子,”泽菲洛斯冲自己的管家笑了笑,将斗篷后那宽大的帽子重新戴上,“我先走了。好久没来纳塔城,得好好逛一下……说不定还能遇到几个老朋友。”
说罢,这随性的贵族便向屋内两人摆了摆手,自己拄着手杖走出门去了。
冬日的夜空,总是昏沉而深邃。白天刚下过一场小雪,阴云蛰伏在漆黑的天幕中,从建筑的窗户内透出来的光都将要被夜色吞噬,积雪凝结在道路的缝隙里,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凛冽的风从树木干枯的枝丫间穿梭而过,发出一阵阵恸哭。
在如此寒冷的冬夜里,街上自然是没有几个行人——除了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当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住那绣着金线的大衣袖口时,泽菲洛斯停下了脚步。
“先生,行行好吧,我三天没吃上饭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干瘪的木柴,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伸出被冻得发紫的小手,“请施舍给我点吃的吧……”
“好啊,”他温柔地笑着,伸手搭在女孩瘦骨嶙峋的肩膀上,“跟我来吧。”
-
虽然看起来很脏,还有股不太妙的体味,但小孩子的皮肤总归是细嫩的,就是总觉得味道有些淡,分量也很少,大概是营养不良?
将牙齿从那细到有些夸张的脖子上松开,嗜血血族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而他怀中的“小点心”已经失去了呼吸。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极为细微的摩擦声——是衣物的声响。
“砰!”
一声枪响将小巷内的寂静打破。那道银光劈开黑暗直射过来,擦过泽菲洛斯的耳畔,直直地扎入他身后的墙壁中。
黝黑的枪口还在冒着一丝白烟,那年轻的猎人双手攥着枪,指着吸血鬼大喊着:“放、放下那个孩子!”
“好啊,”嗜血血族眯眼笑着,将怀中已经享用完的猎物甩在地上,就像随手扔了个破布娃娃,之后,他甩了甩手杖,“还有什么要求吗?”
一枚子弹再次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之后,子弹如落雨似的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堆放在小巷的杂物上、墙壁里……
他轻巧地侧过身,闪过那些看起来准头就不太行的子弹,一个箭步蹿向前,闪到那几枪不中就慌神的人类面前,猛地伸手卡住他拿枪的手腕,将对准自己的枪口向上一掰。
子弹向夜空射去,枪口徐徐冒出烟尘。
“我对送上门的零食向来不太拒绝,”他一手攥着人类的手腕,另一手将手杖的顶端狠狠地捅进对方的腹部,“听说,越不长脑子的人,味道越香啊。”
被擒住的人类爆发出怒吼,从靴子里拔出长刀刺向吸血鬼,却被轻描淡写地躲过去了。紧接着,那攥着他手腕的爪子传来了巨大的力道,腕骨顿时被生生捏碎,而腹部被手杖刺透后,内脏被不断地搅动,更是让这位年轻的猎人的口中溢出痛苦的惨叫,而后,是带着哭腔的哀嚎。
“老师……对、不起……”
泽菲洛斯没兴趣去关心什么人类的遗言,刚才那个流浪儿的血已经勾起了食欲。他舔了舔嘴唇,蛇般分叉的舌头泛着殷红的色泽,之后,这嗜血血族拽起人类的领口,将獠牙刺进失去意识的人类脖子里。
这时,一沓叠起来的纸从猎人的怀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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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当泽菲洛斯整理好领子和袖口,将斗篷帽重新戴好,慢悠悠地从漆黑的巷子中走出来时,却被外面灯火通明的大街闪得微微眯了一下眼。
原本沉睡在冬夜中的纳塔城就像被一把大火猛地点燃。喧闹、嘈杂、混乱……之前空荡的街道上现在拥挤不堪,纳塔城内人群就像挤在狭窄水沟里的鱼,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向城外的方向逃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泽菲洛斯拦住一个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询问。
“怪物!黑色的怪物向城里涌来了!”那人着急地冲他喊道,“还不快逃!”
还没轮到泽菲洛斯回答,那人就甩开他的手,背着包飞也似的跑了。
怪物?铃兰内湖出现的……该不会是那个流传于铃兰内湖的传闻吧?他之前听说过,在铃兰内湖中央有着名为“湖骸”的怪物,原本以为是大人吓唬孩子不要靠近湖泊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泽菲洛斯将藏在怀中的那沓纸打开,确认了一下上面的标记,又将它小心地收了起来,又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之后,他逆着人群,向旧宅的方向匆匆赶去。
他对人类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但拉文是自己所有管家里最好用的一个,满打满算才使唤了这个仆人二十年,他可不想就这么放手。
沿路上,泽菲洛斯也看见了那些所谓的“怪物”。那些搞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散发着极为强烈的臭气,就像是一坨坨活着的黑色淤泥,凡是在它面前的东西,不管是没有生命的砖石家具,还是来不及逃跑的走兽,均被它吞入腹中。危机来临,这座城市内到处都充满了混乱,人们带着自己的财产、拖家带口地向城外逃窜,那些平时忙着狩猎血族的猎人只顾着疏散民众和与那些怪物战斗,压根注意不到这个吸血鬼从他们身边经过。
而泽菲洛斯也乐得看到这种情况,他喜欢混乱与恐惧,这种场面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帷幕,让他能安然藏在里面,为所欲为地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刚才那个愣头青猎人,恰巧带来了他最热衷的“惊喜”。
就在人群中穿梭时,他的余光瞥过一张张惊惧的脸孔,也从这逃难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莱尔德医生。自己的老熟人似乎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转了向,踌躇几步后,又向后面望去,似乎对什么还依依不舍,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又要往回走。
这可不行啊……在这里死去,可就太无聊了。
就在那位医生焦急地要往回走时,泽菲洛斯绕过面前拥挤的人群,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等一下,劝你不要往那边去了。”
“不行,我的房子还……”
“会死的哦。”
泽菲洛斯手上稍微用了点力,将执意返回的人类医生拉住,用最温柔的语调告诫着他。而对方显然被血族口中吐出的这句话震慑到,满脸惊恐地停住了脚步。
“可……我出来得匆忙,基本上什么都没带,接下来又要逃到哪里去……”
八成是刚从外面出诊回来,这个人类医生身上只带着药箱和一些基本的财物,连像样的防身武器都没有。要是遇到刚才那种怪物……一定会死很惨吧?
脑中顿时有了另一个念头,泽菲洛斯眯了眯眼睛,对老友真诚地建议道:“城里现在不安全,我可以先送你出城,之后再做打算。”
“那可就太好了……”
“但是我要还去找个人,”泽菲洛斯将口袋里的怀表掏出来看了看,“不过也是顺路,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
-
深夜之下,城外传来如同巨雷的轰鸣,地面都摇晃不止,无数恶臭的黑泥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从纳塔城墙上涌了进来,吞噬着所触及的一切东西。
两人绕过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人群,急匆匆地向一栋房子赶去。
“拉文!”
宅子的大门没锁,泽菲洛斯拧开门就往里闯,大声地喊着管家的名字,可屋内已是空无一人。他定了定神,走进屋内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桌上还留着一张字条。
【主人,事出紧急,我们先跟猎人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再与您联系。】
字迹很乱,但十分熟悉,口吻也确实是他那位考虑周全的管家。泽菲洛斯将纸条放下,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拉文的性命暂时不需要担心,只不过,这处房产看来是要惨遭那些湖骸蹂躏了,不过倒也无所谓。
“没事了,我们走吧。”他表情轻松地甩了甩手杖。
“你要找的人呢?”莱尔德医生提着药箱,跟在他后面问了一句,“已经离开了?”
“不用担心,他们已经跟猎人撤走了。行啦,我赶紧送你出城。”这么说着,血族冲自己的人类朋友招了招手,率先走出门去了。
从旧宅里走出来时,纳塔城的大街上已经显露出一种颓败的状态,黑泥肆虐,偶尔有几个跑得慢的倒霉蛋被湖骸吞噬,发出刺人耳膜的惨叫,也有勇于反抗这些怪物的人,但终究是螳臂当车。
当泽菲洛斯带着莱尔德医生从旧宅后面的小路离开时,还是惊扰到了一滩湖骸。这恶心的怪物就像长了后眼,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这个嗜血血族蠕动过来。
“它、它过来了!唔……好臭!”这可怜的人类脸色煞白,迅速地捂住了鼻子,也不知是被熏还是被吓得。
“别松手。”
“哎?”
当湖骸逼近,展开它混杂着动物尸体与枯枝烂叶的腐朽身躯时,泽菲洛斯一把将莱尔德整个人揽起来,脚下一使力,向前飞速地冲去。狂风将他的长发刮成一面粉白色的旗帜,而怀里那个人类被这猛的一遭吓得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即使已经绕过几个路口甩掉了那只湖骸,缓下了步子,莱尔德还是吓得浑身僵硬不敢松手。
“到了。”眼看着前面就是城门,泽菲洛斯停下脚步,提醒了一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什、什么,已经到了?!”医生像是过电般地松开手,离开血族身边后又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显露出窘态,局促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是哦,”泽菲洛斯为他指了指方向,“出城后,一直向东走就是猎人营地了,想必在那里就能获得帮助了吧。”他又好心地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人类观察对象,“房子没了就没了,还是性命重要,对了……这个你拿走吧。”
说着,血族将自己的蛇头手杖塞到了医生的怀里。莱尔德医生有些好奇地接过来,但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似乎是看到杖尾那已经干涸的血迹。
“是杖中剑,好歹能防个身。”泽菲洛斯好心地提醒着。对方也好奇地将那黄金色的蛇头向上提起,其中确实是一柄雪亮的细剑。
“真、真是贵重的礼物,谢谢你,我的朋友。”医生有些害怕地将剑插了回去,但还是对自己认定的朋友郑重地道了谢,“那么我先走了。”
“后会有期哦。”
目送着人类从纳塔城门离开,泽菲洛斯脸上柔和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意味深长的冷笑。
“呵,祝您武运昌隆啊,我的‘朋友’……”这嗜血血族眯起眼睛,“可别那么轻易就死掉。”
“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
4.
“哦!这里竟还有这种武器?”
当泽菲洛斯将那根缠绕着铁制荆棘的黑色长鞭抽出来时,上面的尖刺差点把他自己都弄伤。看起来确实是件有力的武器……但显然并不太适合自己,他这么想着,将长鞭小心地盘好,装回那盛放着它的盒子中,又摊开怀中的地图仔细察看。
这张带着烟灰与酒渍的地图无疑就是之前那猎人所携带的那沓纸,上面用十分粗糙的字迹标注着这一片“特殊”的东西,应该是猎人们对这附近的区域进行了调查,将特别的发现在相应的位置上打了叉,也做了营地的标记。那个倒霉的年轻猎人带着这样一份好东西,说不定还是某个有名猎人的弟子……
不过城里那么乱,他师傅根本发现不了啦!
泽菲洛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上面那条由不知谁的血液绘成的蛇安然地盘在表盘中心——这意味着他那个小管家如今性命无忧,看来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了。于是,他将怀表收起来,哼着歌,将地图叠起来塞回口袋里,带着“战利品”向前走着。
对了,前面是哪里来着?好像就是标记着猎人营地的地方?想起这件事,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来,不知那位医生有没有成功逃到营地呢?如果没有的话,他确实会很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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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菲洛斯,你这个该被扔去晒太阳的混蛋!”
迎面而来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被喊到名字的血族迅速地向旁边一闪,但那拳头挟来的风还是蹭乱了他刚整理好的长刘海。
“干什么啊,”他伸手将头发从眼前拨开,有些不满地看着面前那个冲自己发火的黑发男人,“这就是你遇见情人的态度吗?”
意识到自己突然的失态,拉斯特收回手,冷眼瞪着面前这个粉毛家伙。
“是你给莱尔德指的方向吧,他差点被湖骸吞了。”
“哈,我当什么事呢,”泽菲洛斯无辜地耸肩笑起来,“这里就是猎人营地,没问题啊?”
“你故意的,”拉斯特锐利地戳破他的谎言,“你把武器给他,就是知道城东边有大量的湖骸,我说得没错吧?”他咬着牙,“你的老伎俩了……”
泽菲洛斯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自从演武交手后,自己曾经对他下过的暗示失去了作用,也就意味着面前这个“玩具”把几百年前的事想起来了。熟知自己手段的家伙总是最麻烦,他巴不得这人从自己面前消失。
但又有点不舍得他消失,毕竟,能够与自己纠缠这么久的人……还挺罕见的。从另一方面来说,自己也喜欢在他身上找乐子。
“对对对,拉斯特大神探说得都对,”他放弃与对方的争辩,但脑中又盘算出了另一个主意,“但你成功带他从危险中逃离,将他安全带到了这里的猎人营地……不愧是强悍的教会猎人呢。”
他走上前,贴到拉斯特的身边,亲昵地靠在对方的耳边,小声呢喃:“你这点还真是吸引我呢……”
教会猎人厌恶地将泽菲洛斯从自己身边推开,但这嗜血血族蛇似的躲过他的手,缠在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脖颈,身上那淡淡的香水味道拨撩着他的鼻子。
“帮我个忙,”泽菲洛斯用轻柔的语调说着,手指抚摸过拉斯特的脸颊,“我要去铃兰湖附近找件东西……作为交换,我把这个送给你。”
“什么?”拉斯特猛然转身,对方却又轻巧地躲过去了。
泽菲洛斯轻盈地绕到他身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向自己的情人展示那条被荆棘缠绕的鞭子,但在拉斯特的手伸来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找到的。那些湖骸似乎还挺怕这件武器,怎么样,拿它跟你做个交换很值吧?”泽菲洛斯笑嘻嘻地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教会猎人,“你跟我走,不会吃亏的。”
刚才在城中,他也注意到另一件事。相比起莱尔德医生,那些湖骸更喜欢攻击自己,肯定有其他原因,所以需要一个帮手,而拉斯特这种强大的战斗力自然在自己的选择范围内。
反正,他有底牌。
拉斯特紧锁眉头,没有立刻答应,似乎还在揣测着这个狡猾的家伙其中用意。泽菲洛斯见他又伸手够向那根鞭子,猜到自己的条件已经让这个教会猎人有些心动,便大方地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他。
在握住那条鞭子的同时,教会猎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他将这件武器在手中颠了颠,流畅地收到了自己的身边。
“好,我答应你。”拉斯特冷冷地看着他,“但别对再我耍花招。”
“合作愉快,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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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如何穿搭,向来是一个十分难解决的问题。
就连血族也会为这种问题困扰。
“我的小宝石,明晚就是舞会了,该穿什么呢?”
时钟已经指到了六点,衣柜里原本挂得整齐的衣物被翻得乱七八糟,泽菲洛斯揪出一件看上去就有点年头的绸缎礼服在穿衣镜前比了比,又迅速给挂了回去,并对着自己的宠物蛇抛出了这个难题。
红色的大蛇歪着头,望向自己一筹莫展的主人。
【半个月前定做的那套衣服?】
“爆单了,加了钱也没赶制出来,听说我前面还有……”他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数,“1、2、3……好吧,总之舞会的消息一出,全城的裁缝都要忙疯了!”
【吃了他!吃了他!】蛇摇晃着尾巴,兴奋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现在来不及了,等舞会结束再说吧。”泽菲洛斯把另一件带拉夫领的老旧衣服塞回了衣柜,“拖欠的时间就让他用命补。”
【之前那套有乱乱花边的衣服呢?】
“上次月下宴的时候被撕破,”回忆起上次自己衣服的惨状,嗜血血族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早丢掉了。”
【你下次去就应该什么都不穿!】
……
泽菲洛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爱宠,一时间在思索是不是饲养时出了什么差错。而蛇则是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还在为了自己“很棒”的建议而沾沾自喜。
好吧,好吧。泽菲洛斯无奈地挑了挑眉,又转身再去翻找着自己的衣柜,把那一件件过于复古的款式挂到最里面。早年,刚从穷困潦倒与被死亡威胁的生活中逃脱时,他曾经沉迷于追一些所谓的“潮流”,在穿搭服饰上花下重金。但现在,那种蓬勃的消费欲早就被几百年的岁月磨光……
要不回头把这些压箱底旧衣服卖给文物商算了。
忽然,宅邸大门上的感应魔法被触发,与此同时,一阵礼貌的敲门声传来。斯佩妮从主人的脚边离开,向大门的方向游去。不一会儿,这条红色的大蛇就拖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大盒子游了回来。
【没人,只有盒子。】她游到泽菲洛斯脚边,用头顶了顶那个大盒子。
泽菲洛斯顺手摸了一把她头上的小硬角,目光落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这是一个沉甸甸的礼物盒,上面绑着缎带蝴蝶结,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泛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请在舞会时穿上吧——卡片上这么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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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日的夜,已经略显凉意。在晚风的爱抚下,大片大片的百合花如同银白色的浪,簇拥着当中被赋予“百合花”之名的广场。
月晖倾泻,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铺洒在广场上,也为那些身着华服、脸覆面具的人们带来一丝属于月的神秘与诱惑。
今晚,人类与血族将共同分享这片月色。
当踏入这片热闹的广场时,泽菲洛斯下意识地伸手托了托单眼镜,但摸到的却是十分陌生的触感——带有蛇花纹的假面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虽然假面舞会上,所有参与者都要戴上一副遮挡真容的伪装,但凭借血族对气味的辨识——与紧密血脉的感应,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在层层叠叠的伪装下嗅到了熟悉面孔的味道。
星月交辉下,少年铂金色的头发映着淡淡的光泽,他身着款式简洁修身的舞服,正在与身边的人交谈,而就在泽菲洛斯的目光投向他的一瞬间,他也侧过头来,回望过去。
视线隔着潮水般的人群相汇。
那视线对泽菲洛斯而言,就像是阳光一般无法触及,仅仅相碰就要将他燃尽成灰。他迅速地甩开目光,用手扶着面具没入人群之中。
落荒而逃。
血族没有心跳,若他还是百年前的人类之身,恐怕心已经要跳得从喉咙里蹿出来了吧。确定已经离西雷很远后,泽菲洛斯才缓缓地长舒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花边,将那张小小的卡片从口袋里翻出来。
“是26号啊……”他轻轻地念出那张标着数字的小卡片,抬起头来向广场的人群望去。
会是同族还是人类呢?
他偏爱惊喜。
……
而惊喜总是姗姗来迟。
当舞曲被奏响,柔顺如绸缎的乐声回荡在百合花广场上空时,这场假面舞会也徐徐拉开帷幕。在皎洁的月华下,戴着假面的人们成双成对地起舞,他们跳起优雅流畅的舞步,如同百合花丛飞过的一对对蝴蝶。而泽菲洛斯则是迈着轻快的步伐,灵巧地从五色斑斓的蝶群中穿梭而过,寻找着由神指引而来的人。
就在第一支乐曲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绚丽的蝶群扇落翅膀,一个娇小的白色影子跃进舞池,这是个栗色发上还沾有树叶的女孩,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向舞池里张望。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另一个黑红色的身影。
黑色的圆礼帽上有着设计成蛛网的装饰,红色的薄纱遮住了面庞。身着黑与红交织的礼服长裙,那身材纤细的少年不像是加入舞会的蝶,反而像是前来狩猎的蛛。
他捏起手中的卡片,目光向周围望去。
26号。
“敬这月色,想必您就是我今夜的舞伴。”泽菲洛斯缓步走来,向这同族的少年行礼,将卡片摊在掌心里递给他看。
那少年的视线在两张数字相同的卡片上游走了片刻,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直视起自己面前的男人。
“感谢命运的指引,今夜能与您一同起舞,是我的荣幸。”泽菲洛斯向他伸出手来。此时,他看着面前的同族,忽然觉得气味有些许的熟悉。
与此同时,一阵秋夜细风吹动百合花丛,音符也从淡淡的花香中萌发,顺着风跳跃在广场上空。第二支乐曲较之前轻快许多。
泽菲洛斯伸出去的那只手,被这金发少年猛然拽住。即使是透过面纱也能看到,在乐曲奏响的同时,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好似闪起星光。
“看,鸟儿在森林中飞翔,花朵也为它绽放!”少年欢快地笑起来,拽着泽菲洛斯的手,将他拖进舞池中,“来跳舞吧,跳舞吧!”
伴着轻快的乐曲声,金发的少年随着音乐节奏而迈开舞步,他伸展着自己柔韧的肢体,月光在红色的衣裙上流动,那犹如蛛网般的裙摆扬起了风的弧度,高跟鞋点在染成银白色的地砖上,就像轻掠过月下湖面,激荡起了一层层水波。
是在夜中跳跃的火。
泽菲洛斯牵着自己舞伴的手,随着他的舞步而跃动,耳边的风声与音乐混在一起,将世界都隔绝在外。对泽菲洛斯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舞步也可以迈得这么轻盈,就像是两只穿梭在林中飞鸟,从广场的一端飞舞到另一端。
“哈哈,好开心!像飞!”
轻纱随风飘起,露出藏在下面的年轻脸庞,少年的眸子望向前方,畅快地放声大笑,一阵天籁般的歌声从他的喉咙中迸发而出,随着他旋转不停地舞步在夜空中摇曳。那纵情的旋律无比绝妙。被那从心底流露出的乐章缭绕,泽菲洛斯一瞬间有些失神,脚下顿时乱了一步。
就在他打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时,手腕上传来的拉力将他拽了回来。他今夜的舞伴哼着轻快的曲调,牵着他旋转一圈后,稳稳地落下舞步。
“是我疏忽了,”泽菲洛斯抱歉地笑了笑,“您的歌声太过于美妙,让我听入迷了。”
金发少年歪着头,冲他咧嘴笑了一下,又哼起了一支柔和的曲子。
舞曲还在继续,他们的舞步也并未就此停歇。而刚听到前几个音符,泽菲洛斯立刻反应过来:“是《星夜下的帕蒂塔》的序曲?啊,今夜确实繁星闪烁,如此优雅……”
“你听过?”
“是啊,”说起这个,泽菲洛斯顿时提起了兴趣,“毕竟是那位家喻户晓的音乐家罗伦兹的曲子,当年《落日之底》公演时,真是一票难求呢。”
当说出那个名字时,他忽然觉得对方的手握得紧了一分。那双天蓝色眸子中,满盛着欣喜。
泽菲洛斯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我确实见过您,不、不……”泽菲洛斯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眉毛微微扬起,“是听过歌声。虽然风格过于迥异,但应当是您,在某个月下宴时……”
他努力地回忆着那夜偶然飘过的歌声,与似曾相识的气息,而舞伴的步子却逐渐加快。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得出来,这少年的心情比刚才更加快乐,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拉着泽菲洛斯在舞池中翩然旋转。
就在这时,泽菲洛斯瞥见那个站在广场一边的熟悉人影。
即使穿着与平日简朴装束不同的礼服,用黑色丝带将双眼半遮起来,但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身份。那个站在一旁望向舞池的人,就是自己唯一的人类朋友——莱尔德医生。
奇怪,他怎么一个人光顾着品酒?
“那边有一只落单的人类,不如我们……”泽菲洛斯起了个话头,目光移向莱尔德医生。而他的舞伴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咧嘴一笑。
“这位先生,一个人多无聊,来跳舞啊!”
“来吧,来吧!”
两个人在瞬间达成一致,一人牵住莱尔德的一只手,将毫无防备的人类拉下舞池。
“哇啊?!”无辜的医生慌忙倒腾着脚步,但还是被这两个坏家伙拉到了舞池中央,牵着手跳起了欢快的圆圈舞。
……
在嬉闹与欢歌中,这支轻快的舞曲蹦出最后几个高亢的音符,鸟儿振翅向夜空飞去。莱尔德医生被拉下舞池后,显然十分受欢迎,在这支曲子结束后又受到了其他人的邀请。虽然在这假面舞会中,人类与血族模糊了界限,但那甘甜的血香味可不会骗人……
至少、至少不会出现死亡。
目送着友人离开并默默祝他好运,泽菲洛斯缓下步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真是个愉快的夜晚,”他对今夜的舞伴礼貌地笑笑,“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讨论音乐,啊……如果您不介意交换姓名的话,我的名字是泽菲洛斯。”他轻轻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那金发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在那一刻,泽菲洛斯有种自己被审视的感觉,甚至已经打好对方被自己冒犯的设想。
“抱歉……是我太唐突……”
“李文诺克斯。”
少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未等泽菲洛斯回答,他便扬了扬手,转身向广场的人群中走去。
“下次一起玩吧。”
那抹红色向月光下的银池跃动而去,瞬间没入舞会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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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又一支舞曲奏起。
这是一支舒缓优美的曲子,描绘着秋日湖边娴静的景色。而泽菲洛斯已经离开舞池,缓步在广场边走着。
他在找一个人。
可能是在执勤?那个人并不喜欢跳舞,也对这项优雅的交际活动没有任何兴趣,但环顾四周,穿着教会猎人制服执勤的人中,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真是有些失望,嗜血血族这么想着。如果碰到的话,他真的很想试试在对方执勤的时候来点意外的举动,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点出乎意料的神色……就像几百年前那样。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戏弄正直又寡言的人,相当有趣。
就在寻找自己的目标时,他又在舞池外看到了熟人。
“晚上好,奥斯顿先生。”
面容掩盖在羽毛假面之下,那身着华贵礼服的亚麻色头发的绅士正在望向舞池,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回过头来。
“泽菲?”看到老友冲自己快步走来,克劳伦斯·奥斯顿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欣喜的神色,“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错过舞会的,我的老朋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上次诺瓦利斯给你新的曲子时,我想。”泽菲洛斯摊开手,咧嘴笑起来,“哈哈哈!这么说来,他又拖够了十年?”
故意提起这件事,他满意地看着朋友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没关系,毕竟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他善解人意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还有下一个十年……加油啊,催稿的奥斯顿先生!”
“说起来,我刚才看见西雷了。”就像是回击似的,克劳伦斯直了直身子,侧目看着掩饰不住恶趣味的嗜血血族。而他也满意地看到对方的笑容在言语片刻间被冻住。
“嗯,”泽菲洛斯收敛起脸上笑容,目光向一旁撇去,“我看见了。”
“……”克劳伦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奥斯顿先生,我觉得……”泽菲洛斯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假面,声音越来越低,“已经几百年了……可能我做得有点过火。”
“哦?”古老血族不由得扬起眉毛,“这么说……”
“毕竟他是我的……”泽菲洛斯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可他始终还是不想吐出那两个字,“你也知道。总之,我有点后悔,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唉!”克劳伦斯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就像是忍耐了许久,终于长舒一口气,“天啊,你早就该这么想!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和好?”
好友表现得比自己还要积极,泽菲洛斯一瞬间有些慌神,他只是说出一个想法,并没有马上就要付之于行动啊!
“我、我想……可能就是最近吧?”他挠了挠下巴。
“宜早不宜迟,”古老血族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面前这个傻孩子终于开了窍,“尽快吧!这不管对我还是乐团都是好事!”
泽菲洛斯恍然意识到,自己和西雷的事情大概已经困扰这位乐团管理者三位数的年份了,他顿时有些尴尬,只好连声答应:“会的,我会的,那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就飞也似地从奥斯顿的面前逃离。
刚刚萌生的想法就在瞬间落地成为一项计划,泽菲洛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又要为这件事“加班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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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最终,他在广场外的角落找到了目标。
在舞池之外,教会还贴心地为人类宾客准备了餐饮,衬着刺绣桌布的长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丰盛的食物与饮品,除了盘子里那些用糖霜画着可爱图案的小点心,还有各色的派与蛋糕,以及……
正在撕咬鸡腿肉的长毛大猫抖了抖胡须,警觉地向身后投去目光。当嗅到那个令它讨厌的味道时,它立刻弓起背,橘色的被毛炸起来,发出威吓的哈声。
“我说你跑哪去了,还以为你在执勤,”泽菲洛斯走到黑发的青年身后,双臂环抱在胸前,不自觉地扬了扬眉,“原来是在这公款喂猫啊?”
戴着眼罩的黑发青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手将自己的猫揽进怀里,轻拍了拍它的身子,安抚着情绪。
“你在找我?”待猫恢复了平静,教会猎人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回答嗜血血族的问话,“我请假了。”
“为了跳舞请假?”
“格拉特尼说想换口味,”拉斯特抚摸着大猫柔软的毛发,他虽然时常面无表情还寡言,但对待这只猫简直充满了一种无声的宠溺,“我就带它来了。”
“好吧,好吧,真是个好理由。”泽菲洛斯走到长桌边,目光向桌上的食物扫了一眼,“总之,我非常期待明晚的演武。”
他微笑着向拉斯特望去。但那笑容之下,潜藏的却是压抑了几百年的某种情绪,或者说,是检验自己曾经杰作的期望。
“我也很期待与你交手。”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话语中潜藏的东西,拉斯特点了点头,又伸手挠了挠猫的下巴。
“那么,明晚再见。”
……
拉斯特目送泽菲洛斯离开,当他再向长桌望去时,发现其中一盘小羊排已经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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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把打包回来的小羊排喂给宠物蛇之后,泽菲洛斯将那套神秘的舞会礼服小心收好。
结果,经过今夜的舞会后,疑问还是没有解开。
所以衣服到底是谁送的?
(end)
+展开碎片1
关于拉斯特淡忘的过去,或许不重要的现在
※
拉斯特仰着头去看他身边那个女人。女人的脸隐藏在黑色皮质的兜帽下,他几乎看不清女人的表情。他有些瑟缩,屈膝跪地,在大理石像前将头颅埋进两手之间。额头紧紧贴着地上冰冷潮湿,刻满了文字的石板。他不知道那种潮湿是因为洞穴里奔涌的瀑布溅出的水花,还是湿透了自己浑身衣物的冷汗。
女人在带他进来之前严厉地叮嘱过他,不可以看大理石像的脸。他们最高只允许注视石像的脚背,多一厘米都是亵渎。至于亵渎的后果,女人让他最好不要知道。
他本来有些不以为然,但迈入洞穴的那一刻,他没由来得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压。他感觉到愤怒,仇恨和轻蔑。
那石像上披挂着层层叠叠的彩色纱帐,还缠着许多宝石,骨头碎片,干枯的手掌和脚掌,还有很多看不出形状的人体组织,这些东西乌糟糟地拖到地面,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带着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死亡的味道。后来拉斯特回忆起来,那上面还挂着许多新鲜的,各种生物的眼球。
大部分进到洞穴里的孩子并没有出来,只有少部分出来了。能够出来的孩子都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甚至大都不会再跟没有进过洞穴的孩子有来往。
在女人指示他跪下后,洞里一片死寂。说死寂并不准确,远处的瀑布奔流如雷鸣,回声几乎震聋他的耳朵。可是除此之外,洞里却连任何一个除他自己之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没有。这很不正常,拉斯特的五感在同龄人里是最出众的,可他甚至感受不到他身边那个女人的脉搏。除了他自己,洞里的所有人都好像一瞬间死去了一样。
灭顶的恐惧淹没了年幼的拉斯特。他将头埋得更低了。身边破烂不堪的纱和残肢挂件窸窸窣窣得动了起来,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顶。离他最近的那个女人垂手站在他边上,其他人离他更远,拉斯特不敢想是谁碰到了他的头。
好在那只手并没有停留,只轻轻抚摸一下便离开了。然后,拉斯特身边的盘龙虬枝缓缓退后,露出的空地上留下了一长一短两把通体乌黑的剑。
拉斯特用余光偷看那两把剑,他意识到,剑身的黑色来自于包裹在剑上的,浸透了血渍的纱布。那种纱与石像上盖着的应该是同一种,只是干涸的血迹隐藏了原本的颜色。
“拿着吧。”
女人突然出声。
拉斯特赶忙将两把剑拢到怀里紧紧抱着,那剑上的腥臭熏得他直想呕。他小心抬头去看女人,女人的脸依旧藏在兜帽下,看不清表情。兜帽上两条流苏微微颤抖着。
拉斯特看着她死死紧握成拳的手,很想伸出手去牵住,可是女人看起来没有拉他的意思,拉斯特只好继续两只胳膊抱着剑,等待下一个指令。
※
猫准时从拉斯特的胸口踩了过去,跳上窗台。拉斯特睁开眼坐起来。
梦里的阴冷潮湿忽然褪去。
教会的晨钟余音悠扬。
拉斯特把前一天从教堂外的小河里偷偷捞的小鱼扔进水里煮。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是过得太令人崩溃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吸血鬼的自己还要日日为了一只不知道怎么来的猫开火。教会猎人大都连生火的工具都没有,血族骨子里不喜欢太阳,不喜欢滚烫明亮的东西。
按说猫也不喜欢滚烫的东西,但是猫讲究,简直不可理喻。但是那是猫。
拉斯特走访了纳塔城的居民,顶着一片或恐惧或质疑的目光才弄到了一个迷你小灶,人类骨子里总是惧怕吸血鬼,即使是带上项圈的吸血鬼。拉斯特很想说,我不吃人,但他最后只是闭上嘴没有为自己辩解。小灶可以放进自己的单间而不被管理员找茬。虽然就算被找茬也不能怎么样。
猫对水煮鱼还算满意,很快把鱼肚子吃完了,把鱼头和鱼尾扔回锅里。
教会给他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用来填补他两个外务工作之间的闲暇时光,可以稍微赚点外快。申请保护的对象是一个人类医生,此人在吸血鬼和教会中有不少风言风语,不过拉斯特不是很在意,而医生显然也对他毫无社交欲望的冷淡态度感到满意。
医生是个安静的人,最近的爱好从把人类的大脑切成方块变成了看一些剧情令人欲言又止的小说。拉斯特充满职业道德得对于医生的新鲜脑仁来源和小说内容保持绝对缄默。
拉斯特从窗口往外探头,四周一个鬼影都没有。猫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拉斯特松了一口气,没有开门,将两把武器插进皮质的剑袋,戴上兜帽,从窗口一个翻身越上屋脊。
吸血鬼敏锐的五感让他可以一瞬间探知方圆数十米内的活物或者移动的物体。拉斯特在屋脊的烟囱后蹲了一会儿,才轻轻起身加快脚步往目的地跑去。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