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相信你的合作伙伴吗?
这似乎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至少对源氏加奈子来说,足够有趣。
她很少信任别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谅解不信任自己的人,比起信任,她满足于服从,当然是单方面的服从。
隔着桌子相对而坐的两人,面具下隐藏着秘密,透过眼睛去看灵魂,人有怎样的灵魂?
信仰基督的母亲说,拥有纯白色灵魂的人可以上天堂。
源氏加奈子相信母亲毫无疑问已经抵达天堂,她从未见过如此善良单纯的人,至于自己…
在很小的时候,她曾陪伴母亲每周去教堂做礼拜,对她而言,圣经也只是听起来枯燥无味的诗歌。
说到面具,源氏加奈子没有想到会连续两轮被分到同一位队友,这或许就是命运。
命运啊,真是够讽刺的。
越过层层保护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实在是够匪夷所思的,但这不妨碍源氏加奈子将一切都归咎于保镖的失职。
看看啊,背叛者尚未赎清罪孽,就开始筹划下一场背叛。
思绪收回,源氏加奈子看向正对面乖巧坐着的远藤京子,扯出一抹笑。
“京子小姐左手边是普通的水。”
合作过的对象会选择背叛吗?这可说不准。
源氏加奈子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看着什么也倒映不出的水面,以沉默等待远藤京子的提示。
“安全的水也在加奈子酱的左手边。”
少女拿起水杯,几乎没留有怀疑的余地。
没有怀疑吗?为什么不怀疑?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困惑,从选择了合作的那一刻起,源氏加奈子就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无法掌控一切的恐惧席卷她的身体,让她兴奋到发抖。
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这场游戏就快要结束,回去的她就再也无法体会这种病态的快感。
她不能,不被允许。
玻璃杯在半空中碰撞,伴随着少女们“干杯”的庆祝声,一场戏剧落幕了,下一场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中。
离开房间的大门已经敞开,远藤京子率先迈步,而正当她即将离开时,又被源氏加奈子一把拽了回来。
手腕被抓住举高,腰被另一只手搂住,她们的身体紧紧相贴,远藤京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面孔,露出微笑。
“之后再见吧,加奈子酱。”
“当然,之后再见,京子小姐。”
在源氏加奈子松开手,远藤京子转身之后,少女的脸上露出扭曲的微笑。
+展开“你觉得我像是什么动物?”
远藤京子抬起头,远远看见平台上倚着栏杆站立的源氏加奈子。
伸出手比划着,少女约莫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目光缠绵又深沉。
狐狸?不,没必要那么直白。
“孔雀,不是很适合加奈子酱吗。”
傲慢的雄孔雀,肆意地散发着荷尔蒙,趾高气昂地俯视目光所及的众人。
这样的人从高处摔下时,一定会露出让人兴奋的模样,像是摘下娇艳欲滴的蔷薇,艳红的花朵即使失去泥土的养分也能再苟活几小时,挣扎着蠕动,稍一收紧手掌,花瓣便会在手心破碎,在指缝间挤压出艳红如鲜血的红色浆液。
限制级的画面,露骨的色情。
远藤京子收好目光里的渴望与痴迷,仍然扮好自己天真单纯的少女角色。
当然,没有人会被这面具迷惑,大家都是背叛者,都是站在悬崖边上的赌徒。
“像加奈子酱一样高贵美丽的孔雀。”
远藤京子兴奋的举起手比划,手臂挥动,模拟出张开的半圆尾羽,盛大的华美。
“是吗,我倒觉得自己更像是鬣狗。”
不做丝毫掩饰,源氏加奈子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后是感到惋惜般的微笑。
“京子小姐真是温柔。”
这不是看破了吗?毫不掩饰地被看了个透彻。
远藤京子兴奋到身体一阵战栗,从背后腾起的寒意,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被猎手盯上,那种让人不安又着迷的危险感。
“那加奈子酱觉得我像是什么动物呢?”
源氏加奈子投去目光,灯光映衬下远藤京子的眼睛像是水晶一样闪闪发光,褐色的瞳孔坠落在黑夜,或许初次见面的人都会觉得她像是兔子或是什么柔弱无害的动物。
但源氏加奈子看见她目光里的执着,看见她小心收起的利爪。
黑猫吗?
“黑豹吧。”
天生的猎手,隐匿在丛林与黑夜里,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然后用自己锋利的爪牙划破动脉,空气里弥漫着腥臭气味。
“哎呀,是猫科呢,我也很喜欢猫咪呢。”
毫不犹豫地转身拿起黑豹的面具戴上,远藤京子喵喵地叫着,双手虚握,像猫一样地动作。
戴上面具的两人隔空相对,当目光代替话语,面具遮挡住人类的面部,似乎就不再需要扮演,猎手对峙着,硝烟弥漫。
在这之后是悠扬的乐曲,高跟鞋落下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裙摆随着腿的移动包裹出小腿的形状然后散开,行进的舞步如同推开了海浪。
少女们十指相扣,肌肤贴着肌肤,暧昧的气息在其间蔓延,当怪物不再需要扮演人类,一切都会到了最初,生物的本能取代人类的理智,这是角逐,也是厮杀。
当然,合作也是猎手们的选择。
通关的大门敞开,怪物们取下面具重新回归人的身份。
“合作愉快,京子小姐。”
“合作愉快,加奈子酱。”
或许下一次见面,会燃起血与火的焰火。
+展开坠落
源氏加奈子很喜欢体验一些极限运动,她痴迷于心跳加速的失重感,当生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种恐惧像是毒品一样让她着迷。
这不好,少女被祖父和父亲说过很多次,自己也知道。
但是这依旧无法阻止她追逐刺激的脚步。
“早上好,须佐君。”
“这话十分钟前已经说过一次了。”
须佐伽回复道,他并不喜欢源氏加奈子,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喜欢,更像是看不惯的感觉。
作为独生女出生在源氏组,被父亲和作为现任当家的祖父呵护备至,她的童年算得上无忧无虑。
未曾为生存拼尽全力的人,真的能够理解这场游戏的目的,又真的能达成不会背叛的合作吗?
须佐伽看向挂着得体笑容的源氏加奈子,她不像是未来的黑道掌权人,又或许因为权力来的太轻易,就会呈现出一种飘忽的没有落到实地的感觉吧。
“毕竟我们刚刚才做出了或许会改变人生的抉择呢。”
源氏加奈子抬起手臂,向须佐伽展示手腕上的白色手环。
“我被分配的角色是坠落者,意思是,要从那里跳下去吗?”
于是两道目光同时投向那处平台。
“意思是只要按下按钮,然后背对着跳下就好了吧。”
正当须佐伽这么说着,源氏加奈子已经率先走到了平台上,伸手按向控制台上的按钮。
而她的手只是停在了按钮上,然后看向突然迈开步伐的须佐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别紧张,万一这个按钮只能按一次怎么办,我可不想因为犯规被踢出游戏。”
但是由自己掌握命运的感觉确实不错,源氏加奈子的手摸索着光滑的按钮,抑制住内心的躁动,以及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扬起的嘴角。
她绝不不是外表看上去的大和抚子。
说实在的,源氏加奈子仍旧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想不出背叛的经历。
她太傲慢,不认为舍弃也算作背叛。
“如果他们真的觉得被我背叛的话,也该甘之如饴,因为我是源氏加奈子。”
傲慢的少女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人,除了源氏组的标志和她自己的名字,甚至连父亲与祖父,也是在必要时可以舍弃的存在。
“须佐君,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源氏加奈子眯着眼睛笑着,她的手还停留在控制台上,须佐伽注意到她的指甲上染上了些不同的颜色。
“加奈子小姐去做了美甲?”
这似乎是不合时宜的话题,又有什么关系。
“真不愧是须佐君,观察真敏锐呢。”
装作意外地惊呼出声,源氏加奈子抬手掩住张嘴的动作,让人更加清楚的看见她美甲的款式,那是左右手都不同的,一边是春天的粉色,一边是黑与红的混合。
“上学的时候做美甲实在是很不方便,难得有假期,特地去体验了一下呢。”
她指的是大楼里的休闲服务。
“啊对了,须佐君刚刚在房间里…”
源氏加奈子的话没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会儿。
“选的是合作吧。”
须佐伽恍惚间看见少女露出堪称阴森的神情,但再投去目光时,仍旧是公式化的得体笑容,似乎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制订了规矩。
“那你呢?”
须佐伽没有回答,用问句避开了问句。
“当然是合作,无论怎么看都是双方一起选合作更划算吧,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
源氏加奈子的回答没有犹豫,就像是她早就猜到须佐伽会这么问,这其实是很直白的逻辑。
“我也是合作。”
须佐伽这时才终于走上平台。
“既然达成了共识,就来完成这个关卡吧。”
源氏加奈子走到平台的边缘,她的目光向下,在眼中成了遥不可及的距离。
如果没有保护直接摔下,样子一定非常的…
凄美。
源氏加奈子先是十指在胸前交握,之后又拥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动作缓慢又优雅,带着微妙的情色。
她毫无疑问地兴奋起来了,不论是头脑或是身体。
她曾在父亲的保护下体验过高空跳伞,空气挤压住身体,耳边是猛烈呼啸的风声,心脏剧烈跳动,指尖都微微发麻。
她很怀念那样的刺激。
更期待接下来的刺激。
“请保护好我,须佐君。”
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源氏加奈子重心后移,几乎是瞬间就从平台上坠下,空气阻力的存在就像是被空气拥抱着,源氏加奈子睁开眼睛,看着平台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
在耳边呼啸的风声让她听不见海绵池打开的声音。
“我是会落入海绵池,还是砸在地上碎成一朵血肉的花?”
这样的疑问出现在源氏加奈子的脑海。
而当她真的落入海绵池之后,竟产生了或许成为一朵血肉之花也不错的想法。
直到须佐伽伸手把源氏加奈子从池子里拉出来,这样荒唐的想法也不曾停止。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