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看起来……没我想的那么好。”尤拉用指尖摩挲着玻璃杯的杯沿,杯中的水面因此而产生细微的波纹。
“因为他本来就是什么都不说的孩子,”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男人双手拿着玻璃杯,他那双蓝色眼睛的周围有着些许的皱纹,金色的短发不算规整,或许也是因为他最近疏于打理,不知是不是因此尤拉发现马修·怀德的下巴也是铁青一片,“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
尤拉撅了噘嘴,“等他来请我回去……”
“哈哈哈哈哈!他会来请你的,我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你。说不定发现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慌得不行。只是他现在对待自己的情绪和现实有些分身乏术。”
“我知道嘛。其实我想说他也可以更依靠我一点,难道我们俩的结婚证只是一张屁用没有的破纸吗?”尤拉身体后倾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她对布雷恩的态度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她对家庭的作用想的太强大还是布雷恩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和家人倾诉这个概念,亦或是他自信自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因此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微不足道?这种优等生想法让尤拉觉得火大。
而且马修·怀德也并不是那种会对孩子和亲人漠不关心的人,这个神态疲惫却和善的中年人坐在被明亮的阳光照亮的预言家日报责任编辑办公室中,耐心地倾听自己下属的记者,也是外甥的妻子的抱怨。他一直如此,从尤拉第一次到怀德家做客时马修就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尽管尤拉对马修的印象比较偏向哥哥而非一个类似于父亲的角色。尤拉知道就算是被马修和米莉亚抚养长大的布雷恩也是这样想的。
夏天的日照变得漫长而刺目,夕阳的步伐变得那么慢,办公室还没有到要打开灯光的时候,而在这日光下马修的疲态无所遁形,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关心和温柔盖过这股疲惫, “那就借着这次案子的机会多去看看他,他也是普通人,撑不住了也会想要休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你是说布雷恩也会和你们吐露一些心事……在他撑不住的时候?”
“等到那种时候他一定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但是在此之前没人可以帮助他。那时你要记得呆在他身边。”
“但是……”等到那时候会不会一切都晚了?尤拉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这个顾虑问出口,而且比起难以沟通的布雷恩眼前还有其他需要关心的事,“先不管他了。听布雷恩说他今天去见米莉亚了,他应该也知道艾玛的事了。”
“应该是米莉亚给他写过信了。但是米莉亚也不是出于希望他帮忙的目的,只是有些事家人之间应该知道。”
“真希望布雷恩也能早点学会这个习惯。”
“这下你知道我们之前照顾他有多难了吧,以后就交给你啦。”
或许马修·怀德自己没有自觉,但整场谈话中他都在有意或无意地绕开关于艾玛的话题,或许这就是布雷恩总是不愿依靠别人的原因。有样学样。马修也总是不愿让别人为他担心,因此他对离家出走的女儿以及自己的担心避而不谈。他知道尤拉同自己的丈夫目前遇到了麻烦,因而不愿再让她为自己分神。
尤拉虽然感谢他的体谅,但也因此有些庆幸。
不然她很可能就会在谈话中露出马脚。
已经是下班时间,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将钢笔、笔记本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零碎统统抓进拎包,每个路过的同事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热情地回应,直到她拿起魔杖使用幻影显形,下一秒她的身影从报社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想最后变成这样,而且自己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艾玛·怀德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只到布雷恩腰间的小女孩,她的身体像是一棵成长起来的树抽出柔软的枝条,尽情地伸长自己的躯干,她现在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身高即将超过她的母亲,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比肩她的表兄。尽管同年级的女孩都不太希望自己太高,但是艾玛并不这么想,她想快点长大,好能帮得上家人们的忙。即使她的爸爸、妈妈还有表兄都和她说:“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那为什么爸爸时常要前往圣芒戈医院或是麻瓜医院,妈妈的记事本上又时常记录着关于爸爸精神和身体状况的变化,表兄在外面租了房子,尽管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他都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和神经质回来。
不是没关系的。艾玛也希望可以帮上他们,她可以理解家人们希望她拥有一个毫无阴霾的童年与青春,但是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些。
但是她确实也不应该离家出走。艾玛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本来医生说过爸爸不应该操心更多,他要保持心态平和,这才有利于他的身心健康。但是她现在让他担心了。
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噗”地一声,这个房间的主人回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流泪了。
“晚上好,艾玛!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晚上好,尤拉,”她轻轻蹬了下地面,转椅的坐椅立刻旋转着让她来到尤拉的面前,“这片社区的麻瓜都特别友善,今天我过得很开心。你呢?今天是不是看到布雷恩了?”
“我都去傲罗办公室了,当然看到他了。”尤拉放下拎包,脱下外套挂到墙上的挂钩上,她走到床边随意坐下,“布雷恩说他今天去过你家。”
这几乎令艾玛的心跳漏停一拍,她没想到自己做傲罗的表兄这么快就会得知消息。自艾玛有记忆以来布雷恩就是个非常聪明又非常优秀的人,他能解开许多艾玛毫无头绪的难题,放假以后会从学校带回可能艾玛这辈子也达不到的成绩单,因此毕业后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傲罗。现在她似乎应该预先做一下可能会被他发现自己行踪与任性的心理准备。他在听说这件事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他……”
“别担心,我的演技天衣无缝!他压根没发现你在我这儿!”
“哇……真的吗……”
“干嘛!他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嘛,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儿还不马上幻影显形过来把你押回家。”
“哈哈,也确实是这样呢。那他都说什么了?有没有觉得我惹了麻烦……”
尤拉的视线开始向房间的某个角落开始漂移,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来回搓动,如果说布雷恩是家里最擅长识破谎言的人,那尤拉就是最不擅长说谎的人。就连艾玛都看得出她的犹豫和踌躇。但这也说明她十分担心答案是不是会伤到她,艾玛喜欢尤拉在这方面的细腻,只不过她的嫂子更适合坦诚待人。
“没事的,”艾玛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肯定很失望吧,是我给大家添了麻烦,我不该这么冲动……”
“没有!没人这么说,艾米,”尤拉立刻冲到艾玛身旁,她半跪在她身边,艾玛从她的手掌上感到一阵温暖, “其实布雷恩并没说什么,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说点好话说‘他想你想的要死啦’之类的……”
尤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但是艾玛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布雷恩才不会说这种肉麻的话呢,他可能还没有恢复精神吧。爸爸呢?”
“……他很想你,艾玛,他变得很憔悴,”尤拉说,“虽然他也什么都不说,但他一定很后悔,而且最近外面也很不安全,布雷恩因此变得很忙。早点回家吧,艾玛。”尤拉站起身张开双臂将艾玛抱入怀中。
“嗯,我也很担心爸爸……我明天就回家。”回家之后要好好和爸爸妈妈道个歉,艾玛想。
从小到大爸爸总是那个最担心自己的。在怀德家最强势的是米莉亚,不过她的强势并不外露,这或许也和她的职业有关,她是知名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她在教育方面很有一套。而爸爸则是这个家里最需要照顾的那个。这是包括在怀德家长大的布雷恩在内怀德家所有人的一致共识。有时即使是艾玛也觉得自己的爸爸会不会太过于软弱,他会和自己一起偷偷半夜起来到冰箱里翻找甜食,会自以为高明地偷偷藏起一些麻瓜钞票溜去杂货店买些妻子觉得浪费钱的新奇小玩意儿,被发现以后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接受米莉亚无声却严厉的眼神责备。
也因此艾玛也时常担心马修,她的父亲实际上更像个需要别人来关心和照顾的同龄人,而现在自己离家出走的举动一定伤到了他的心。其实这次也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内部的吵架,她以前也时常听同学们说自己和爸爸妈妈如何吵架。但离家出走一定是不对的,这是她的错。
她已经暗下决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都必须踏出这一步。
既然尤拉在这件事上帮了她,那么接下来就该她来帮助尤拉了。
她装作不经意似的,“好啦,我的事都说完了,是不是轮到你啦?”
“轮到我?我怎么了?”
“还怎么样,你今天不是都看到布雷恩了嘛!他看到你什么反应?虽然我想他应该不会痛哭流涕地忏悔。”
“那样我会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所以就什么都没有啊,他就和平常一样。”尤拉又坐回床上。
“但是你应该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想的对不对?他其实……”
“你干嘛给他说话,偏心你表兄是不是?”
“还不是因为我不想你们吵架……他又什么都不说,只好我帮他说了。而且其实我也很喜欢尤拉!我还想继续和你做一家人——”
“停停停,怎么说得像我们要离婚了似的,我们还没到那一步!”看着艾玛没有好转的神情,尤拉急忙补充道,“以后也不会到那一步!”
“真的吗?那你们……”
“我们结婚前不也总分开住。马修也是,你们好喜欢小题大做。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丢下布雷恩不管的。而且我也舍不得你呀,你比布雷恩那家伙可爱一百倍!我怎么可能丢下这么可爱的表妹不管呢?”
“尤拉!”艾玛几乎是立刻扑进尤拉的怀里把她撞倒在床上,好在床铺足够柔软,疼痛没有打断她们的欢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哼,那是当然啦!大不了以后咱们俩一起住,不管布雷恩那家伙了!”
她们拥抱着彼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笑做一团。
尤拉没有说和艾玛说的是她实际上很感激这次案件的发生,布雷恩比最后一次她见到他时精神了许多。她知道这么说很不人道,但是因为这次案件她也才有了去看布雷恩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过于正式。
如果有了下一个受害者,她是不是会有更多的机会去魔法部看他?抱着艾玛时尤拉想到。
6
比起傲罗办公室里每个傲罗逼仄的小隔间,威森加摩管理机构的办公室显然要大得多,人们在各个办公桌前往来,传递确认威森加摩的开庭时间,诉讼档案在飞来咒的作用下飞来飞去,墙上的抽屉开了又关上,纸张趁着抽屉打开的时间飞到另一个抽屉或是落到人们的手里。或许这里还算不上魔法部最大的办公室,但至少除了伊萨亚斯和其他职员还塞的下四个把这里当成临时会议室的傲罗。
“这是根据斯卡曼德罗斯拿来的警察的案件调查整理的受害人信息,”伊萨亚斯拉开椅子坐下,将手里的文件一张一张地在桌子上排列开,“从1970年至今嫌疑人共作案七起,部分案件在执行司得到了受理,但没有一起进行彻底调查。1971年,也就是去年伊丽莎白·布鲁克和阿曼达·庞德的案子是斯卡曼德罗斯去检查的,你还记得吗?”
附有浅金色长发与棕色短发女人照片的两张表格放在桌上,艾利欧斯眉头紧锁,他深吸一口气才将这两张纸用指尖拖到自己面前,坐在他身旁的卡拉多克探过身来,“艾利欧,下面有你签名。”
“……是,我记得,”现在药物的作用已经完全消退,过往的记忆已经在艾利欧斯的脑中变得清晰无比,虽然他还是想不起那些被消除的部分,“布鲁克的死因和穆勒一样,都是钝器击打,但是庞德不是,她是死于窒息。”
“窒息?”布雷恩朝他伸出手,艾利欧斯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对,她的脖子上有勒痕和指甲抓挠的伤痕,相比起其他受害者她的死相比较……完整,”看得出来他努力找了个听起来不会冒犯死者的词汇,“但是从她身上发现了其他施暴和强暴的痕迹。麻瓜警察怀疑这个案件可能不会是同个凶手作案。”
“作案方式改变了,”布雷恩点点头,将表格传给珀加萨,“其他死者呢?有人有相似的死因吗?比如窒息或是遭受过性侵?”
“这个,卡米拉·莱恩,”卡拉多克点了点他面前的那张表格,“阿曼达·庞德之后的受害者,虽然她的死因和其他人一样。这混蛋可能是找到乐趣了。”
“她们身上都没有黑魔法的痕迹?”珀加萨问。
“对,至少我在检查布鲁克和庞德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魔法的痕迹,恶咒,魔药,草药,什么都没有。”
“可是所有受害者都是巫师……麻瓜有机会得到这么多巫师的信息吗?”
“而且所有受害人都是已婚。”伊萨亚斯补充道。
“……和麻瓜?”
“不,”当所有的受害人信息再一次被放在桌面上伊萨亚斯从里面分出几个,“实际上只有玛丽·乔瑟夫和萨拉·穆勒的丈夫是麻瓜,其他受害者都嫁给了巫师。”
“有她们丈夫的信息吗?”布雷恩问。
“有,就在这些表格的下面,”伊萨亚斯将其中一人的信息指给她们,“事后都对她们的丈夫进行了简单的调查,除了一个外其他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人能证明这个倒霉蛋有不在场证明,后来他被警察关了两个月,麻瓜用他们的手段证明了他的清白,他就被释放了。”
“所以目前来看受害者都是女性、巫师、已婚,并且绝大部分都和巫师结了婚,”卡拉多克做以总结,“那按理说凶手在卡米拉·莱恩之后的下一个目标不应该是萨拉·穆勒而应该是个和巫师结婚的女人。”
“可能是为了转移目标,”布雷恩将卡米拉·莱恩的表格和萨拉·穆勒的摆在一起,“两起案件相隔了半年以上,但是自从布鲁克之后犯人就开始缩短作案间隔时间,庞德和莱恩的遇害时间只差了一个月。说明这里发生了一件让犯人不得不停止作案的事。”
“……那个匿名举报。”珀加萨回想起来,这起举报确实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一封不同寻常的信件被寄送到傲罗办公室,她敢说就算纵观整个魔法部的历史也没几个人敢往傲罗办公室寄送吼叫信。
“莱恩遇害后那封吼叫信就寄到了傲罗办公室,嚎叫着卡米拉·莱恩这名女巫遇害要求傲罗立刻投入调查。当时确实因为这件事忙活了一阵子,最后也是没有发现凶手可能是巫师的证据不了了之。”
“不过这次确实出现了黑魔法,”珀加萨看起来十分兴奋,她似乎已经对此作出了十足的准备,“说明我们该出场了!对不对!对不对?!要是你们现在说艾利欧中的那个夺魂咒和这个案子八竿子打不着我可是会伤心的!”
珀加萨·海利伊特斯,伊萨亚斯的同年生,但由于傲罗的训练制度,她是这个小组中最后入职工作的,但她对工作的狂热程度即使连布雷恩都自愧不如,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确实在全身心地享受工作这件事。有时她的同事们甚至担心她会像挣脱了牵绳的野马在工作的道路上狂奔直到一去不复返。
“那这么说凶手其实是巫师?那为什么要用麻瓜的方式作案?”虽然卡拉多克自己从小被母亲交托一把手枪作为“宠物”,但实际上麻瓜的枪械,棍棒或是刀具杀人远没有一个咒语来得效率,而且还会留下证据。也或许是他并不能理解杀人犯的思路。
“可能凶手是麻瓜出身?”艾利欧斯猜。但是在他说出自己的猜想后却发现自己的同事们不知不觉间将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就连珀加萨都停下了喋喋不休,他悄悄往椅子里缩了缩肩膀,“怎……怎么了?”
“艾利欧斯,出于我们多年的室友情谊,现在这张桌子围着的只有你是麻瓜出身。”卡拉多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等等,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也是受害者吧?”
“没人怀疑过这一点,所以你怎么看?”布雷恩说。
“好吧,我想想。首先此人对我使用了夺魂咒,我想他应该是指定了凶器和作案手法,而不是单纯只下了‘杀死住在这栋楼402号房间里的女人’这样的命令,不然的话我或许会用不可饶恕咒来执行他的指令。”
“说明他很了解巫师的思维方式,继续。”
“其次他给了我酒精饮料和利眠宁,主要是利眠宁,这是麻瓜医院和药店才能买到的药,他非常清楚这种药物的特性和副作用,才会给我这种药。”
“他对麻瓜药物的了解远超一般的巫师,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是在服用药物之后才被施咒。”
“我也这么认为,不然我是不会中夺魂咒的。”
“所以目前暂时可以断定凶手是麻瓜出身,男性,作案手法较固定,”伊萨亚斯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记下几个词,“我想还可以加上一个活动范围主要在伦敦。这几个案发地点都在伦敦或者伦敦近郊。”他在纸上写下“伦敦”一词。
“所以凶手麻瓜出身,男性,活动范围在伦敦……”说着珀加萨的目光又瞟向艾利欧斯。
“难道事到如今我还要再强调一遍我的受害者身份吗?这种人在魔法部一抓一大把。”
“……那就把范围限定在魔法部里。”
“什么?”
布雷恩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那张纸上填上“魔法部”,“凶手和我们一样无法仅凭几个特征就从茫茫人海中筛选目标,因此他是反过来的,他在符合特征的人群里挑选他的目标。能为他提供大量档案的地点要么是霍格沃茨要么就是在魔法部。”
“霍格沃茨可以排除,霍格沃茨离伦敦很远并且学校里不能使用幻影显形,之前的案件案发时间有一部分是在霍格沃茨的开学时间,学生和教授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如果有谁有异常举动的话弗琳娜会和我说。”弗琳娜·海利伊特斯是珀加萨的嫂子,现在正于霍格沃茨任教草药学教授,每次她出现在傲罗办公室时除了各种用以填饱珀加萨肚子的食物有时也会带来一些霍格沃茨的趣事。
“不,等等,这不能说明犯人就是魔法部内部的人,既然斯卡曼德罗斯的记忆被消除过那他也无法证明自己是否吐露过相关的人员信息。或许犯人也用过相同手段从其他魔法部员工那里获取信息。”
布雷恩看向伊萨亚斯,“但是案件一定有对此事留有记忆的知情人,不然那封吼叫信没法解释,受害人家属和其他发现尸体的人从时间上来看来不及寄出这封信。”
“既然我们要假设团伙作案或是案件有无法露面的知情人,那就算凶手是魔法部的职员,而寄出吼叫信的是参与作案的熟人或是知情的亲人朋友也说得通。”卡拉多克耸耸肩。
可能性太多,但线索不足,一切在目前都只能是推测。布雷恩合上笔帽,不管凶手究竟是否从属于魔法部,他们都面临着大海捞针一样的局面。
满足纸张上这些条件的光是傲罗办公室就有数十人之多。
然而目前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最近遇害的萨拉·穆勒的丈夫是麻瓜,在此事发生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一名巫师,更何况很难不认为他的脑袋也和艾利欧斯一样被动过手脚,从他那里无法获得任何线索。
除非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最后他们只得带着一头雾水和像是报纸上的填字游戏一样的推测条件回到傲罗办公室。或许等到犯人下一次作案时他们会离真相更进一步,但在那之前布雷恩需要先去再提醒一下尤拉。
“咳,虽然你和尤拉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没有那个意思要对你们的夫妻生活指手画脚,”在会议结束后艾利欧斯叫住布雷恩,他的手放在后脑勺上,好像那里遭受过什么重击让他不得不在意,但他其实只是在掩饰自己说这件事时的局促,“但是昨天她来魔法部的时候我听她说过了,你们现在分居是不?呃,我不是要指责你!我只是作为被牵扯的人,还有……咳!麻瓜认为的凶手……”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变得极小,但布雷恩知道他想说什么,而现在他恰好需要这样的建议来推他一把,便任由艾利欧斯在他面前拐弯抹角地组织那些他不太擅长的关心和提醒,“反正我直接接触过凶手这事肯定没跑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说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但如果我真的说了,而且凶手知道了什么,那尤拉就会很危险,你知道的吧?说真的我很不希望……”
“我知道。”布雷恩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制止了他的话语,而接下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艾利欧斯的手臂,“谢了。”
这也是布雷恩想做的,有必要的话他会让她立马搬回自己家。
就像艾利欧斯不希望因为自己增加受害者,他也不想为了案件赌上自己妻子的性命,更不想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逃避造成的。
下班时间后伦敦近郊的某处居民区内,夕阳从窗外铺进尤拉家公寓内的地板,小小的公寓里空无一人。
7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喷太多香水,尽管让自己看起来得体对于首次见面的对象——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已婚的女士来说十分重要,但他也不希望自己让其他人觉得浮夸,刺鼻的香水和鲜艳的服饰会让别人对他留下太过强烈的印象,这既不符合他的对自己形象的塑造理念,也不想让别人留下他是个显眼的人的印象。
于是在简单地往包里装了些零碎东西后他带上一样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一支羊角锤,锤子的边角缝隙里被黑色的粘稠物质填满,他将它塞进施过咒语的包里,小包轻松地将它收入腹中。
一切准备妥当,窗外阳光明媚,随着微风摇晃的树叶反射着金色的光晕,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但在打过招呼后便很快扑扇着翅膀离开。远处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坐满了享用下午茶的人,这确实是个约会的好天气,等入了夜气温会更加凉爽,正是邀约的好时机。
他没有指望过那些手段轻易骗过那些巫师,不然的话他会觉得十分无趣。即使普通人们都被他的伎俩耍得团团转,甚至因此紧盯他抛出的诱饵,但是他已经受够了那些警察一头雾水的蠢样,好在那些傲罗至少还是更加聪明一些,就像一群猎犬精准地嗅到了真相的些许味道。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在魔法部的帮助下获得了保释,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外晃悠,而这都归功于去了解情况的那两个巫师,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引起那些傲罗的注意还不够,他十分享受使这些精英在他的迷宫中绞尽脑汁四处碰壁的局面,他是出题人,是设局的黑手,是舞台的搭建者,事情会如何发展全部听凭他的摆布,这证明了他其实并不比他们差什么,甚至要更优秀。
血脉和力量无法证明一切。
接下来他要大发慈悲地给出新的线索,一个女人将会因此死去,而那些傲罗则会感谢他的再次出现。或许人们会惋惜受害者的死去吧,但是当真相大白时她们的死亡将是他履历上最好的装饰。到时人们只会记得谴责或是畏惧他,谁会记得死了什么人。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两个巫师的名字,伊萨亚斯·夏菲克和布雷恩·莫顿。而这位莫顿先生似乎正和他的妻子经历一些婚姻生活中的不愉快。
现在他已经准备好发出请柬。他想去拜访一下莫顿夫人。
或许是因为工作日,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在缓慢的步调中,鞋底踏上路面的声音消散在空旷的街道上。阳光沉默地从天空倾泻而下,间或有水流的声音盖过脚步声,在一道低矮的围墙后上唇蓄有胡须的老人手里拿着水管,他的拇指压在出水口出,水流因此四散而出洒在他脚边的花瓣草叶上。老人在深邃眼窝中的眼睛跟随他的脚步,但很快转回了视线,花草们围绕着这个正在浇水的男人摇头晃脑。
而他则保持着原来的步伐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房屋跟着他的脚步后退,这片街区的道路两旁被三两层的低矮房屋占领,远离伦敦中心的郊区生活正是如此空旷、缓慢,这里有着能让人自由安排自己时间的感觉,一切城市的概念在这里得到缓冲。
在所有的商店都消失时,这片居民区真正迎接了他,一栋两层的小屋等待着他。同这里其他的房屋一样,这栋门牌号462的房屋有着深灰色的墙体,窗帘在透明的窗户玻璃后透露着鲜明的红色,红棕色的木门像一位称职的保安阻挡了他,并要求他通知这个房屋的主人他的来访。
他对房门的拒绝欣然接受。
于是他开始打量门锁,考虑应该使用什么办法进入这栋房子而不引起其他人的警觉。但门后隐约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看来他似乎仍能保持文明人的姿态进入这栋房子。门铃转达了他进入的请求。脚步声开始向门前靠近,他猜测前来开门的是什么人,需要对他采取什么措施,毕竟在他的设想中他要在房屋中作为唯一一位客人迎接主人的归来。
片刻之后红木门关上了,除了刚才瞥见他的老人,无人将会知晓他的来访。
8
“人都跑了几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婚了呢。”
老尤拉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摇椅里,手里拿着今天的预言家日报,灯光从她身后的立式台灯散发出来,和窗户中残余的日光一同照亮了灰色纸张上的黑色印刷字体。被柔软的皮毛包裹的硬木摇椅温暖十分,或许她确实已经上了年纪,不再是以前那个快要赶不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时能一手抱着自己十一岁的女儿一手推着装着行李的推车冲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让人群为之让路的年轻妈妈了。但面对眼前略显局促的男人她仍存有慢条斯理的余地,即使他是个傲罗。
不为别的,只为这是个丢下自己女儿几个月不管姗姗来迟回心转意的女婿。
当她从麻瓜的社区活动回来后不久这个男人便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这可真是个稀客。自从布雷恩·莫顿和尤拉结婚以后他登门拜访的日子便屈指可数,而尤拉回家后的这段日子里她更是连布雷恩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到过,也没从她的女儿口中听到关于这个男人一星半点的事情。尤拉知道她本来也不看好这桩婚姻,在这栋房子里不提起布雷恩·莫顿的名字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其实最开始老尤拉对布雷恩的印象还远没有这么糟糕。
刚出现在她面前时,布雷恩在她的心中还是个因为家中变故需要关爱的孩子,他的性格确实不太讨喜,但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布雷恩的名头是尤拉的——朋友。没错,老尤拉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孩子作为尤拉的朋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对这个孩子展现出一些在他的成长中需要的关爱。
但是一旦这个朋友的头衔变成了伴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布雷恩·莫顿作为一个人的伴侣的缺点她可以列举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知道养育布雷恩长大的怀德夫妇是一对很好相处的人,而怀德夫妇的孩子艾玛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这不是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那样知书达礼的夫妻,被他们养育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是这个德行?除了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此人性格品行方面简直一无是处,他神经质,工作中存在暴力倾向,脾气差劲,心理有问题,待人接物态度恶劣……她甚至有时还会担心尤拉是不是会遭受家暴。
现在她这个全身都是缺点的女婿则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他的家中,一如既往地带着他对待某事陷入偏执的模样。她永远忘不了婚礼上她将尤拉的手放在他手上时这个男人的眼神,那眼神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她自己亲手将女儿送入了一个名为布雷恩·莫顿的监狱。
站在她面前的布雷恩皱紧眉头,咬了咬下唇,等一下他就该吐出一堆忏悔的语句来,她对男人这套已经了若指掌。虽然她这个女婿确实和她之前见过各种将浪漫当作一种戏耍女人的手段的男人不太一样,没准他还能拿出点新花样来。
“……我需要知道她在哪,这很重要。”最后他虽然没有乞求原谅,却吐出了更加生硬的请求。
“你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要来问我?哈,至少你还记得她住在这儿,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还记得这种小事?”她稍微将报纸放低一些好让他能看到自己的白眼,“就因为你这个德行,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自己家人的事都不上心……”
“我……”他面露难色,似乎被她的话刺痛,接下来他张开嘴,但只是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呼出,他没有再做解释,大概是已经看出从这里他不会得到半点尤拉的消息,“……对不起,我去报社再去找她,如果她回来了让她尽快联系我,我会等着的。如果没找到她我就明天再来。”
这话刚说完布雷恩便立刻幻影显形离开了,甚至连个告别都没和老尤拉留下。
这么我行我素的性格尤拉到底是怎么受得了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老尤拉一人,她大声咋舌,对着已经离开的女婿吐露自己的不满,就算尤拉在家她也绝不会让他轻易见到她的!直到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她才再次翻开放在膝上的报纸。
不过今天尤拉回来得确实要晚了一些,最近她时常加班,说自己有个惊天大新闻要跟,但今天回来的时间却尤其晚。外面的夕阳开始燃烧。今早她还一反常态地主动将借住在家的艾玛劝回了家,或许最近外面是不太平。至于布雷恩,他看上去也远比以往老尤拉印象中的模样更加心不在焉和焦虑,就像是一件他不愿接受的事情正在发生……报纸边栏的每期笑话开始变得索然无味。老尤拉不愿继续想下去,便将报纸翻至下一版去查看尤拉每次大力宣传的得意之作。
这时她似乎明白了布雷恩的行色匆匆以及幡然悔悟的缘由。
于是连她也被卷入了空气中由布雷恩·莫顿带来的不安中。
报纸上那个失去妻子失魂落魄的麻瓜双目空洞地看着每一个阅读过这篇报道的人。
他本想去看尤拉,也借机道歉并说服她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那个公寓来。布雷恩使用幻影显形到了预言家日报报社,这个时间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报社里被办公桌和椅子堆成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记者们共用的公共办公间和各部编辑办公室的灯光都已经随着工作人员们的离开而随之休息,只有其中一间办公室门上的玻璃透出的模糊灯光,公共办公间里一名没来得及下班的记者愣在原地看着这名唐突出现的傲罗不知该作何反应。当然,这名记者不是尤拉。在看了他一眼后,这名记者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拿起魔杖“噗”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按理说尤拉应当也已经回家,她并不是喜欢加班的人,如果一个案子毫无进展她的手头又没有跟进其他报道她绝不会在报社多待一秒,这也是他下班后直接到了老尤拉家的原因。尤拉如果不和他住在一起了就会住在她妈妈家,之前他们闹矛盾或是工作原因尤拉也会时常回到老尤拉那里。
但是这次他却扑了个空,老尤拉家里只有对自己感到不满的屋主,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而老尤拉也不知道尤拉去了哪。他可以肯定老尤拉并不是有意为难或是对他隐瞒,如果是那样她的说辞并不会是单纯地指责他。安静的二楼,只有一双鞋的门口……但是和客厅连在一起的餐厅却有三个人的餐具,老尤拉对他隐瞒了其他的事,不过那件事就现在来说或许并不重要,在不满与愤怒中老尤拉没有想起这件事,大概是那个家里临时居住了其他人,现在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如果尤拉在家绝不会在他出现在家时任由自己的母亲和丈夫发生口角,更何况他们上次见面时……
她不会故意对他避而不见的。
布雷恩想要坚信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如果这会导致他最无法接受的那个结果,会不会他的一厢情愿会让他更好受些?
马修实在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回家,纵使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他今天也已经答应米莉亚一定按时回家吃饭。今天艾玛会回家吗?那她明天会回来吗?她什么时候才肯原谅他?她在哪里过夜,吃得怎么样,住得怎么样?他愿意为女儿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回家,不要丢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天啊,艾玛才十六岁,仅是他们互不通信几天他便已经陷入思虑的漩涡,就连妻子的安慰也无助于他的自拔,要是以后她结婚了自己可怎么办?
从前他的姐姐米兰达也离家出走过,最后她同学的家长写信来告诉妈妈姐姐暂时借宿在她那,让她不要担心,这起事件这才告一段落。他现在就在焦急地等待,等待一封告诉他艾玛借宿在某人家中让他不要担心的信件,或是艾玛本人突然出现在家里,老天爷!他一定会忍不住用力抱住自己的女儿痛哭一顿!
不,他还是先整理好心情,米莉亚当然也很担心杳无音讯的女儿,但能够直接影响到她的情绪的人还是自己。更何况圣芒戈和麻瓜医院的医生都建议他要保持心态平和,这样有利于维持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
现在他的年龄已经远超族谱中所有男性发病时的年纪。曾经在米莉亚的坚持下他走进麻瓜医院的精神疾病科室,经历了一系列他见所未见的神秘检查,最后他的家族病史被麻瓜医生用一个他闻所未闻的词汇进行了概括——遗传。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流传在祖母、父亲、姐姐、甚至是他,布雷恩和艾玛的血脉中的诅咒。医生安慰他现在他已经过了病症的高发年龄,发病的几率已经降低了许多,他还是可以平安无事地陪伴自己的女儿长大,和自己的妻子一同白头偕老。
他当然想陪伴自己的女儿长大,和米莉亚携手走过彼此的人生,但只有艾玛和米莉亚好好的,他才能走上这样的道路。
墙壁上的挂钟发出了整时的鸣叫声,提醒他该走了。他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现在就已经快要过了晚餐的时间……然而他刚站起身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自他的门外快速逼近直到他的门被用力推开,幸好来人一直拽着门把手,门才没有机会尖叫抗议。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的照明下,来人的身份一览无余。
“布雷恩……”
“尤拉在吗?”
这个问题叫马修一时愣住,他知道布雷恩最近确实对妻子久疏问候,但没想到他居然对尤拉的去向疏忽到这种地步,“当然不在,”他回答,“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最近没有其他需要跟进的案件,自然一下班就离开了。你怎么这个时间来报社找她?”
“我去过她家了,但是她妈妈告诉我尤拉还没回去所以我又过来看她有没有过来。我找不到她……她会不会回我家了?她走前有没有和你说她要去哪……”
他提高音量,语速也开始加快,马修立刻绕过办公桌去抱住布雷恩,布雷恩现在已经比他高出不少,但他还是试图让自己像以前那个能把感到迷茫不安的少年抱在怀里的高大成年人一样能让布雷恩依靠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或许你们只是错开了,她不会有事的……”他低声说道。
他感到肩膀也被对方紧紧抱住,布雷恩的声音沉闷地传来,“艾米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本来也应该早些回家里看看的,我总是……”
“你应该先照顾好自己,布雷恩,”马修松开布雷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也不希望失去你。”
“我只是……忍不住去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尤拉和你说过最近那起案子吗?万一她……”
“布雷恩,布雷恩!听我说!”不知不觉他也提高音量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外甥的不安,他将手放在布雷恩的耳后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如果你总是在想这些那就动起来,去找尤拉,只要动身去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去做事情才会有转机。我会在报社等你的消息,等下我给米莉亚传信说会晚点回去,你现在就去魔法部找人帮你去找尤拉。没事的,先去找到尤拉,好吗?”
布雷恩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他仍旧保持了沉默,他黑色的眼眸直视着马修,最后他点点头,只低声答应了句“好的”便幻影显形消失不见了。
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天空中只剩下一片燃烧殆尽的余晖。
尽管魔法部内仍然人来人往,但却从白天的人群熙攘变成了门可罗雀,在大厅来往的人们都能清楚地看到布雷恩走过的身影,这会儿他们也终于有了闲暇可以悠闲地和看到的同事打个招呼,尽管不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但多认识几个人总没坏处,但是在看清布雷恩的表情时他们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变成了抓抓头发或是整理衣领之类的小动作。
布雷恩走进电梯,这会儿电梯操作员已经下班,他拉上电梯门,按下通往2层的按钮,在电梯运作之前抓住上面的扶手。电梯向后移动,接着开始上升,随着每一层的到达发出提示音。
电梯运作的声音盖过一切声音,或者说没有其他的声音来干扰他,只有电梯拉门外的景象一直在变幻,不变的是它们空空荡荡。无人截停这座上升的电梯,直到他抵达他的目的地。执行司所在的地下二层。
天花板上的天空中,玫红色逐渐褪去,只剩下厚重的夜幕,稀稀拉拉的星星附和着月亮微弱的光,这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昏暗的走廊,于是墙壁上的灯火摇曳了起来,布雷恩的影子在地板上飘忽不定,他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中回荡。一开始这声音还缓慢且有节奏,但随着墙壁上图案的后退,声音开始越来越快,回声和他的脚步混杂在一起,从电梯到傲罗办公室门口的走廊好像长得永远都走不完。
但他还是抵达了这里,在他踏出抵达这里的最后一步的同时他已经抓住大门的把手,如同他无数次做出的动作那样,他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沉重栎木门跟着他已经变得极快的步调一同被推开,他的身体紧跟着进来,迎上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和其中一人的疑问。
“布雷恩?”
布雷恩·莫顿这时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他的胸腔中急切地跃动着,好像一个已经即将爆炸的炸弹,跟着那人的声音一起传递到他的脑中。他的呼吸什么时候竟然也如此急促,像是他的整个呼吸系统都已经濒临崩溃,但是他的精神已经先一步断开了,只因为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尤拉·莫顿。
他好像忘记了怎么呼吸,空气一下下地被泵出他的气管他却不记得要如何吸入,重力抓紧了他的身体,为此他的脚下失去平衡,在还没有下班的同事和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妻子眼中他趔趄着后退,直到身后关上的大门接住他的后背,他的双腿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他靠着大门身体缓慢滑下直到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布雷恩?!"惊叫声中尤拉奔在最前面,她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声音也在他耳边不断响起包围着他,“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而他甚至不敢确认眼前的尤拉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只是他精神错乱出现的幻觉?
“……尤拉?”
他放在尤拉的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她的衣服。
“对,是我,我在这儿,布雷恩。发生什么事了?我在这儿,我在。”她说,并抱住布雷恩,从他的肩背上传来轻柔的拍动。
“我以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却开始不住地发抖,但好在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又抱着尤拉好几秒才终于有了尤拉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的现实感。
尤拉还活着。
“好吧,我为我不通知你一声就在这种时期消失在你眼前道歉,”等到布雷恩终于缓过劲儿来加入尤拉和今晚傲罗办公室中的值班人员的谈话时,尤拉又恢复到原来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不过我……最近也确实在躲着你,但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她决定不告诉布雷恩其实她很想借着这次案子的机会来看他。既然眼下艾玛已经回家,那用一个注定会露馅的事实来作为借口有何不可?抱歉了,艾玛。
但她也确实没想到布雷恩会被她短暂的失踪吓成这个样子。尤拉今天也本打算借着刚发出的报道来找布雷恩,没想到他一下班就走了,既然如此那她也应该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傲罗那里套到更多的消息。幸好她和雪莉一直聊到现在,不然要是这次他们俩又错过了她知道布雷恩真能带着他的同事把整个伦敦掘地三尺。
“所以住在你家的另一个人是谁?”布雷恩接过雪莉递来的热茶并小声和对方道谢。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不是瞎子,我去过你家,看到了第三副餐具。是不是艾玛?”
“好吧,你知道答案了,我无话可说了。”尤拉撅起嘴看向其他地方,她仰起头长叹口气,而后又低下头,“唉,你数落我吧。对了,到时候别说她,是我要收留她在我家暂住的,而且她也很想马修,我昨天劝她回家她也乖乖答应了,这几天也没给我和我妈造成什么麻烦,她特别听话,还帮我妈做家务……”
之后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布雷恩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看到了布雷恩的模样,他一脸平和,远不是以往总是为什么所困的焦虑模样,“你们没事就好。给马修报个信,他也在等你们。”
她点点头,举起魔杖,“好。”
一条银色的小蛇从她的杖尖游出,消散在空中。
马修·怀德刚一幻影显形出现在家中便迫不及待地寻找已经到家的女儿的身影,“艾米!”他喊道,“你回来了吗?!艾玛!”
房间中响起了脚步声,但出现的是他的妻子。米莉亚微蹙起眉头,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拦住他,“马修?你在找谁?谁回来了,艾米?”
“是啊,尤拉已经派她的守护神来告诉我了!”他紧抓住妻子的手臂,“这孩子居然一直瞒着我,这几天艾米一直住在她家呢,她说已经让她回家了。艾米呢?是不是她还不愿意见我?我只和她说几句话,我可以明天请假带她出去玩……”
“马修……”米莉亚轻轻摇着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声音也开始发抖,“马修……没有人回来……艾玛没有回来。”
9
“这就是你的委任状吗?”金色头发的女孩坐在桌子前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盖着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盖章的纸,阳光从正对着桌子的窗外铺进,在她的发梢和纸张上的鎏金花纹上流淌,她弯起来的蓝色眼睛盛满笑意,而当她转过头来时笑声也从她的嘴巴里传出,听起来如同她刚吃过一块蜜糖。
“对,艾米,”女孩背对着他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于是在她转过头抛出问题和欢声笑语时他一个不落地将它们接住,“明天我就要搬走,到离魔法部更近的地方住了。”
“什么?!你要搬走了?为什么,魔法部要求的吗?傲罗必须住在魔法部方圆……呃,两百米内?”女孩的表情立刻垮下来,变幻之快如同伦敦的天气,她的注意力也不在那张漂亮的委任状上了。蓝色的眼中现在已经被不舍填满,当他被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他才会对舅舅的话产生切身的体会:女孩有一双和她的姑姑如出一辙的眼睛。他有时也会感到奇怪,他已经与远在阿兹卡班的母亲久未相见,但这双眼睛仍会让他想起她。
“不,魔法部没有相关规定,只是我自己想要搬走……”
“你自己?为什么,是因为……我偷吃了你的布丁,你讨厌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买给你好不好?”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那张桌子前面了,他的腰被一双纤细的手臂围住,衬衫的下摆因为用力而呈现出深深的褶皱。
“不是这样的,艾米……”
“那是爸爸妈妈让你走的?因为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在家里住了?”
“艾米,听我说,”他松开她手臂,自己退后一步扶住女孩的肩膀,深深地弯下腰,现在他再次和这双眼睛对视了,“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我自己觉得应该自己住了。你知道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现在有了工作,需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那是什么意思?你的生活不需要我们了?”女孩仰着头,眼睛里带着些疑惑和嗔怒,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裙子的下摆。
“艾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半跪下将女孩轻轻揽进怀里,这会儿就连他引以为傲的能让别人心情糟糕透顶的伶牙俐齿现在也排不上作用了,他变得笨拙十分,“我们当然还是家人,我只是不住在这里了,但我们还可以相互写信,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真的吗?你会回来看我们,每周都回来?等我去上学了假期也每周都回来看我?”
“如果我能按时休假的话……”
女孩不说话了。
“好吧,我答应你,每周都回来看你,等你上学以后每年的暑假也一样。”
女孩看起来并不相信他的话,他被她不信任的眼神深深剜了一眼,而后女孩快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过了一小会儿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那你要跟我保证。”
“好,我保证。”成年男性的手指勾上女孩幼小的手指。
然而在正式工作后布雷恩·莫顿不是正在食言就是在为自己的即将食言做准备。
“要是我是艾玛我会狠狠写信谴责你,”纸张上的艾玛·怀德正在朝镜头高兴地挥手,她穿着一件橙色花纹的连衣裙,轻飘飘的裙摆自然地垂下,这是去年她得到的生日礼物,看得出来她对这条裙子喜爱十分,快乐在她的脸上一览无余,珀加萨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位置,阳光从正在行驶的车窗外投入照亮女孩的笑脸,“随意违背承诺可不是一个好堂哥该做的!虽然家人之间应该坦诚,但是违背自己的诺言可真是太糟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写一封吼叫信到你家或者亲自上门找你……”
“那你可真是太了解艾玛了,头几年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布雷恩坐在后座,因为珀加萨的话他的头才转向前面,在此之前车窗外的景色从他眼中快速掠过,汽车前面的后视镜中布雷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长大以后社交范围已经不止有她的家人,从某个时候开始她便不再缠着我让我回家了。我应该遵守诺言的。”
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后,汽车的轮胎停止转动,艾利欧斯拉起手刹,“到地方了,这里就是尤拉家在的社区是不?”
“对,”布雷恩翻开放在他和卡拉多克之间的文件夹,最上面的是一张社区居民住房的分布图,尤拉的住处被打上了五角星的图案,而周围的房屋则被圈入一个范围中,“这个社区内有四十六户人家,十几栋待出售或待出租的房屋,我们先看看尤拉家附近的情况,可能附近有人目击到了凶手。”
“尤拉家里呢?”卡拉多克问。
“艾玛的东西都没有拿走,还留在她家。可以判断她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劫持或是诱拐,那么凶手很可能去过尤拉家。”
“尤拉和她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是,昨天尤拉一直在预言家日报报社,下班以后去了魔法部,这点预言家日报的人和在傲罗办公室留守的隆德可以作证。她母亲老尤拉下午去参加了社区中心组织的社交活动,大约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回家,这点同样参加了社区中心活动的人可以作证。现在尤拉在魔法部等我们消息,老尤拉在我舅舅家,有人陪着马修和米莉亚比较好。”
“艾玛失踪前是穿着和这张照片上一样的衣服?”珀加萨挥了挥照片。
“对,后来尤拉去检查了艾玛箱子里的东西,少了这件衣服。她记得离开家之前艾玛也是穿的这件。”
“尤拉家附近范围有五个住户,两个待出租的空屋,通往她家的必经之路上有四个住户,如果我们效率很高的话今天就能搞定。询问情况加上作案地点和凶手藏身地排查,对吧?”卡拉多克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
见同事们已经准备下车艾利欧斯拧动车钥匙将车熄火,“老规矩,我在车里等你们。”
珀加萨、布雷恩和卡拉多克三人沿着这片社区的街道前行,这是一片各类设施齐全的社区,即使他们已经走过一段距离商店也间或出现在路边,玻璃门敞开着,等待被橱窗里的商品或店内装潢陈设吸引的客人踏入其中,它们对所有路过的人都来者不拒。但傲罗们丝毫没有接受邀请的意思。
街道两边的景色随着他们的脚步而后退,直到定格在一座小小的花圃前,刷上白色油漆的低矮的木头栅栏后面,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站在花圃里的小径上,他双手拿着柔软的橡胶管,抓着水管口的右手用手指半堵住出水口,原本倾泻而出的水流变成四散的水滴向土壤和花朵们俯冲而去。
“您好?”卡拉多克向前走去停在栅栏外面,即使这座栅栏矮到刚入学霍格沃茨的小豆子们也能迈得过去。
老花镜后面有些浑浊的眼睛瞥来,上唇须下面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不过更容易看得出来的是老人点了点头,大概是回了他的招呼。
这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人家。
“我想问一下,呃,您认识老尤拉吗?就是一位比您的年纪小一些的夫人,身材微胖……”
老人用左手向一个方向指去,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看到老尤拉的房子。而后他便放下手将注意力继续放回到他的花上。
“不是,我知道她住在哪,我想问您些别的问题。”
老人又瞥了他一眼,这次他放下水管走去拧上水龙头,放好水管后他走回来,“我和她没说过什么话,只知道她住在哪。你是什么人?”
“呃,简单来说,我是警察,”他拿出用来糊弄麻瓜的伪造的警察证件,好在他们三人都已经对伪装麻瓜警察这件事驾轻就熟,因此没人做出什么会露馅的反应,“目前有情况需要了解,如果您最近看到有什么可疑人士经过或是在她家附近,希望您可以提供一下线索。”
“虽然我们都在同一个社区,去她家的路上也一定会经过我家,但这里没有闭塞到什么外人都不会来,我的记性也没好到会把所有人的脸都记住。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显眼或可疑的人出现。”
“呃……”卡拉多克扭头用眼神询问身后的两人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布雷恩跨步上前。
“你好,”他说,“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在昨天下午或是其他时间离开社区?”
“那个男人多大?”
“你见过类似的人?”
老人向另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这条路走到头,老史密斯有时候会带这么大的女孩子回家,当天晚上或是第二天早上会送她们离开。我想那些女孩应该不是他的亲属,你觉得呢?”
布雷恩的咬肌明显开始用力,卡拉多克敢肯定布雷恩一定很想翻白眼或是骂脏话,他悄悄拽了拽对方的外套,最终布雷恩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只是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很不友善,“……相关情况打电话给当地警察。”随后布雷恩转身离开这座花圃,珀加萨和老人挥了挥手,跟上他的脚步。卡拉多克和老人简单道谢后小跑着跟上他们。
“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布雷恩打断卡拉多克的话头。
但他的同事对此不依不饶,“我的建议是在调查过程中收敛一下你的坏脾气,你和艾利欧斯简直就是俩行走的炸弹。那天我心血来潮去看艾利欧的麻瓜杂志,根据麻瓜医生的研究结果,不好的态度会极大程度地引起谈话对象的对抗情绪……”
“但是艾利欧斯有时也会有所收敛,之前去麻瓜警察局他就做得很好!”偏偏这时旁边的珀加萨突然起劲要和卡拉多克一唱一和,“我觉得可能是他的麻瓜血统帮助他能很好地掌握和麻瓜沟通的技巧!艾利亚斯也是,卡拉多克你能想象吗,艾利亚斯甚至自己在麻瓜大学修完了整整四个学年的课程!他自己!在麻瓜堆里!”
“虽然我们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会引起一些关于血统歧视的控诉,但是在麻瓜社会里的生活确实能够更好地帮助巫师进行生活,在大都市里的麻瓜和巫师的生活总体是呈现越来越紧密的趋势……”
布雷恩把手伸进口袋,却突然想起自己在外面不带烟。他会抽烟,但总是克制着,一开始是为了尤拉,她不喜欢烟味,后来成了一种习惯,尤拉不在时他也会自己克制想要抽烟的冲动,比如从不在口袋里放烟,将烟放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或是直接分给其他人。这些招数总是奏效的,但现在他却急需一根烟,让尼古丁帮他从同事们的喋喋不休里暂时脱离出来。
他加快脚步,不远处的一栋未加修饰的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栋房子构造和尤拉家相似,并处于地图上的那个圆圈中。社区中心的记录显示这里尚未有人租住。没有主人的房子连房门前的草坪和杂草丛生的花园都是完全对外开放的,这可以帮助潜在的住户更加仔细全面地考察环境和地点,同其他地段的房子进行比较。
一条还没有铺过任何砖石的泥土小径通向房门,在布雷恩踏足之前干燥的沙土隐约透露了上一个客人的行踪。
“是个男的,这个脚印的尺寸和一名成年男性差不多,进去和离开的脚印都一样,看起来他没有其他的同行人员。”卡拉多克做出简单的判断。
“近期也没有预约查看这栋房子的记录。”珀加萨合上记录。
他们来到房屋的门前,卡拉多克掏出魔杖,在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路过的麻瓜后他轻轻挥动魔杖恢复了地面上原来的脚印。布雷恩也拔出魔杖,他本想打开社区挂在门上的锁头,却发现被打开的金属锁头已经躺在地上。
珀加萨带上手套推开已经无法保护这栋房屋的木门,门的关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声地对来访的人们表示了邀请。因为尚且无人入住,这栋房子没有通电,只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光线的身躯在漂浮的灰尘微粒的描绘中无所遁形,也因此地面上的颜色也刺目起来。
或许也是因为这是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红色。
布雷恩缓缓走去,蹲下身体用带着手套的手去触碰那片已经干涸的痕迹,他皱起眉头,希望自己对这滩已经干涸的液体的真身一无所知。而珀加萨的目光已经跟着延伸的黑红色的小路延伸至窗外房屋的后院。
当卡拉多克从布雷恩的身后看清屋内的情况时珀加萨先他们一步站到窗前背对窗户,但不知为何她的语速忽然加快,即使她平时说话就像一架不容反驳的连发机枪,但现在却尤其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余地,“卡拉多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栋房屋竟然还有个后院,附赠了一片小池塘!这种房屋竟然卖不出去,真是奇怪!你要不要去后院看看那片池塘?我是说没准后面还会有什么线索,我和布雷恩会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检查屋子里面,后面的池塘和你的发色相称极了!根据某种占卜学原理说不定这片池塘和你特别有缘……”
然而布雷恩已经起身先他们一步走向同样曾遭到破坏的后门,即使卡拉多克对珀加萨的话表示赞同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他的手同冰冷的死木接触。不像曾经那扇厚重的木门,这扇门轻飘飘的,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只轻轻一推,便接受了他的要求。
缺乏打理的池塘靠近岸边的部分覆盖着水生的细碎藻类,厚重的深绿比岸边的青草更加浓烈,也衬得漂浮在水面的橙色花纹更加显眼。
或许他的同事们喊了他的名字吧,但布雷恩只是一步步地远离那些呼喊,池塘的水没过他的脚踝,水藻爬上他的衣摆,比池水还要冷漠的橙色温柔地同意他触碰的动作。
当社区管理员在远处出现时,布雷恩的身体被抓住,天旋地转中他不得不松开那具尸体,水藻吞没了四散的金发下那张失去了形状的脸。
10
四人在幻影显形的作用下凭空出现在傲罗办公室,傲罗们停下脚步,扭过头去,最后面的艾利欧斯皱紧眉头,卡拉多克松开抓紧布雷恩手臂的手,扭头看向走来的同事,一边清理沾在身上的水藻一边走上前去,珀加萨伸出手扶住踉跄的布雷恩,布雷恩的身体靠在身旁隔间的隔板上勉强维持着站立。
人群的后面,尤拉从属于布雷恩的隔间里走出,她拨开人群,不顾布雷恩已经湿透的衣袖伸出手抓紧,她还没张开嘴,布雷恩却已经低下头躲过她的视线。他的嘴一张一合。
尤拉的身体也开始摇晃,她轻轻摇着头,眼泪从她颤抖着合拢的睫毛的缝隙间滚落,而她的膝盖则失去了支撑的能力,布雷恩立刻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身想将她抱起来,只是无法站立的妻子抓紧了他的衣服,挣扎片刻后他的身体还是被拽着向下坠落而去。
米兰达·莫顿死于一年前,而那个最像她的女孩,她弟弟的女儿,她儿子的表妹,艾玛·怀德现在也随之而去了。
+展开选择你的傲罗同事! 占星术达人帕加萨和心理研究者卡拉多克 开始你的 探案 吧!(大拇指)
(以及重看了一遍 怎么五人讨论案情的时候上一秒艾利欧想尽量以不冒犯的口吻谈论下一秒卡拉就冒犯了个遍啊!?(xx) 这个混蛋真是找到乐趣了✰ jpg.)
布雷恩:两个都要!
卡拉多克,比起探案能力,或许更需要专注于语言艺术……(卡拉多克:我的语言艺术自成一派)
它在你的血管中流淌,直到你为此失去一切。
序
当萨拉·穆勒将第二颗鸡蛋的蛋壳在平底锅的边缘敲碎,她的情绪陡然崩溃。被透明液体包裹的黄色蛋黄掉进油锅,激起升温的油锅里的喧嚣声,盖过她无声的落泪,遮掩了安德鲁·穆勒在外面喋喋不休的抱怨。
“萨拉!这都六点了,我回家半个小时了连口饭都没吃上!你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难道连饭也做不了?!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
她如此忍受了这个男人两年。
男人抱怨的事情有很多,从他一毛不拔的母亲到公司里不留颜面的上司,从堵塞的伦敦交通到家中角落里的灰尘,但是她只能站在灶台前面盯着一点点变成黄白相间的鸡蛋任由男人发出这些抱怨。
“我不是告诉过你花盆下面也要仔细看看吗,你瞧瞧!这儿全是灰!”
好了,现在他又要逮着她忘记擦掉的灰尘数落她了。
在结婚之前萨拉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她不需要操心卧室里的家具上是否有灰尘,也不用担心今天的晚饭是否合胃口,至少她不用自己拿着湿抹布跪在地面用被水浸湿的纺织物一点点地擦过那些家具,以及让自己的双手被锅里溅出的油烫伤。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萨拉?!”男人的声音又拔高了些许,女人的毫无反应让他有些不满。
但是萨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冲出厨房奔向卧室,甚至连火都没有关。卧室的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没有力气去应和男人还是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
“妈的,你他妈今天怎么回事!”安德鲁站起来走向卧室用同样的力气拉开门板,但是在看到卧室里的情形时他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他的妻子拿着一根木头棍子指着他,像是他看过的电影里的人物那样,“呵,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萨拉,你想用那根小木棍做什么,难道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去中国学了什么功夫?”
“我只想让你闭嘴然后给我滚。”萨拉说。
紧接着屋内像是被飓风席卷,安德鲁连滚带爬地被一种他看不见的力量踢出了房门,而他的妻子站在门内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他,手里拿着那根小木棍。
“这间房子是我买的,所以你给我滚出去,然后找那个你更喜欢的女人去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房门关上了。萨拉穿过杂乱的房间,走进厨房关上了炉火,平底锅里的鸡蛋已经变得焦黑一片。
他更喜欢的女人。萨拉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但这个女人一定存在,她比她更年轻,更好看?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是个笨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对麻瓜的世界和生活一无所知,但还是莽莽撞撞地一头撞进来,以为青涩脆弱的爱情可以打破巫师和麻瓜之间的距离。
是的,萨拉是个女巫。安德鲁对此毫不知情,萨拉也对此有意隐瞒。或许将来等他们有了孩子以后这件事会以一种浪漫的方式在安德鲁面前缓缓展现出来,如同万千童话中在王子面前显露真容的公主一样,她的王子会欣然接受她的身份,他们会像童话里一样迎来幸福的结局。但现在事实已经以超出她想像的最坏的方式暴露了出来。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萨拉已经明白母亲的劝告,她的父母全然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甚至没有出席她的婚礼。而现在她已经确实地后悔了,丈夫的爱如此易变,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对此毫无头绪,是安德鲁·穆勒生性如此,还是她对他已经魅力全无?她不愿承认后者。
萨拉·穆勒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皮肤白皙柔嫩,浅棕色的双眸在日光下有时会呈现出炫丽的金色,这些让她曾有过众多追求者。但她却一眼看中了这个平平无奇的麻瓜男人。爱情的力量这样的可怕,它让一个曾经的霍格沃茨优等生变成了一个盲目的傻子。
萨拉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当她睁开眼睛,眼泪已经不再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她要和安德鲁离婚,随便以后这个男人再去找什么人吧。麻瓜的世界并不适合她,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她会叫她的姐妹,她的朋友们,她以后的孩子都不要轻易和麻瓜产生交集。
她走出厨房,打量着一片杂乱的房子。她不知道麻瓜的法律离婚都要进行怎样的程序,或许并不简单,但她总会有办法让那个男人同意,这间房子也是,他别想打这房子半点主意。她挥动魔杖,房子里散落一地的零碎自动归位,倒下的家具也逐渐恢复原样。
房子再次变得整洁,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现在好多了。她张开双臂瘫进沙发,她结婚后第一次如此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安德鲁的喋喋不休,没有擦不完的灰尘,没有做不完的饭。她打定主意不再让安德鲁踏入这里半步,这个房子的地段很好,那些所谓的房地产专家预测这里的房子将来还会升值,她以后可以邀请母亲来这里休息,和她一起悠闲度日。
她闭上眼睛。电灯的冷光穿透她的眼皮在她的视野中投下一片金色,并逐渐褪色成了漆黑,萨拉的意识也随之沉没。
安德鲁没想到自己会被扫地出门,这两年里萨拉·穆勒一直以一种乖顺的模样在那间房子里安稳地履行着她身为妻子的职责。他只知道妻子在婚前似乎从事着他所不知道的职业,但是今天他的妻子用一根小木棍就让屋子里狂风大作,屋子里宛若狂风过境,而他则被完全掀翻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姿势径直飞出了房门。
所以他的妻子其实是个……巫师?怎么可能,他刚才一定是被对方用什么工具,像是扫帚之类的东西给打出来的。实际上他现在还在浑身作痛,说不定萨拉真的趁他不在去学了什么中国功夫……
眼下天空已经变成了偏深的紫罗兰色,而向着逐渐落下的太阳那边天空则过渡成玫瑰似的粉色,日光不再是刺目的金色,而是被灼烧的赤红。现在安德鲁坐在居民楼附近的长椅上,背对着这栋楼房,夕阳在他的面前向地球的另一面奔去。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分针追逐着时针的轨迹眼看即将抵达终点。六点半了,他已经在外徘徊半个小时。离开家之后他便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伦敦除了那套房子便无处可去,或许他今天真的说话有些重了。他的脾气是很不好,而且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公司职员,深棕色的短发还有深色的眼眸在英格兰一抓一大把,或许是因此他有时会在萨拉的面前生出自惭形秽的感情来……坏脾气成了他的遮羞布。
对了,他还要解释萨拉说的“女人”的事,他确实在生活中因为急躁的脾气对萨拉有诸多挑剔,但他真的没有搞外遇,他怎么会喜欢上萨拉以外的女人,她那么漂亮,当初也是她追求自己……没准萨拉也是因为误会了这个今天才和他发脾气,要不回家之前去买束花?或者买个蛋糕?希望萨拉往常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现在还没有关门……
忽然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他的思绪,他的目光跟着呼啸而过的警车移动,直到停在他家楼下。他那被红蓝交替照亮的深色眼眸中满是疑惑,这是一栋居住了约二十户人家的居民楼,而他因为在外上班对他的邻居们知之甚少,但安德鲁从未听说过这里可能潜藏着什么需要警察出动的危险分子。于是他站起身向那刚刚警察蜂拥而入的楼门走去。
看到他的身影,楼门口的警察们拦住了他,“抱歉,先生,您恐怕不能进去……”
“什么?”安德鲁问道,“可是我住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们对视一眼,“您住在哪个房间?”
“四楼,我住在402。”
“……您确定吗?您住在这栋楼的402号房间?”
“搞什么?!我难道看起来像喝多了的傻子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警察们又对视一眼,但这次他们支支吾吾,再没有给安德鲁任何答复。为什么警察会强调他家的房间号,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顾虑?他的疑问一个都没有得到解答,难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需要警察对他隐瞒的事?就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开!”他推开警察不顾劝阻奔上楼梯。
他的直觉和理智都在催促着他,而他自己也已经如此决定,他要自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萨拉在急促的敲门声中睁开眼睛,她睡着了?墙上的挂钟告诉她现在已经六点二十分,看来她最近实在太累了,即使在沙发上的小憩也足够让她进入一个短暂的梦乡。敲门声仍在响起,或许是安德鲁。她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他连外套都没穿,可能钥匙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她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给这个男人开门。现在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怒气也消散许多。这个男人虽然有着坏脾气,但是他总是记得那些大大小小的纪念日,他从来没见过她的家人们,却记得节日要给他们寄礼物,还有更多连萨拉自己都不记得的小事。可是她最近真的太累了。或许还是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给彼此一些距离的思考比较好。
现在她就把她的想法和安德鲁说清楚,然后让他收拾东西离开,或者她离开这里去朋友家里暂住一段时间,然后找一份工作,这样会好很多。
敲门声仍在响起,杂乱且急促,萨拉因为这声响感到一阵心慌。她得立刻去给这个急躁的男人开门。
“别敲了!等会儿邻居该——”
萨拉·穆勒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的陌生金发男人砸下的钢管使她发出尖叫。
安德鲁·穆勒的全身动弹不得。
当然了,这些都是一场噩梦,一场童话里的奇遇,家里的家具和摆设都好好的,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大风让它们变得七零八落。他的家仍然整洁如常。萨拉怎么可能是……巫师呢?既然那魔法是他的记忆出了错,那现在躺在地上的萨拉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个被警察制服在地的男人又是谁?
这红色的液体是什么?它从倒在地上的萨拉头部蔓延出来,萨拉,他的妻子,他的爱人,像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警察的叫喊和提醒似乎从遥远的世界的另一端传来,跟着太阳即将远离,他的耳边一片寂静,就连心跳仿佛也一同停滞。膝盖缓慢地弯曲,向下,直到他的裤子被猩红的液体浸湿,他向萨拉伸出手臂,他们同彼此热恋时他无数次做出同样的动作,他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但他的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他翻过萨拉尚有余温的身体,被血迹沾湿的长发下的面孔已经血肉模糊。
深色的眼睛转向那正在奋力挣扎,大声叫喊着的男人。
安德鲁·穆勒从金色的发丝下看到一双无神而空洞的绿色双眸。染血的铁管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第一部
1
他们踏上警察局门口的台阶,穿着黑色制服们的人民公仆们对这两张陌生面孔纷纷致以注目礼,直到这些人中的一个拦住了他们。
“您好,”他们被他挨个打量过,最后警察的视线还是落在了走在前面的浅色头发的男人身上,而那双红色的眼眸微微低垂,算是同他打招呼了,“请问有什么事?”
伊萨亚斯·夏菲克的视线快速扫过他的手臂,“你好,警员,”他率先伸出手,展示出他周到的礼节,警员因为他伸出的手慢了一拍,但很快他握上了这只手,“听说你们昨日收监了一名谋杀案嫌疑人,我是他的代理律师,这位是我的助理。”
警员也同他身后目光算不上友善蓄着长发并束起马尾的男人握了握手,男人从他的目光中看得出疑惑:现在律师也能搞披头士那套了?不过男人对此并不在意,握手结束他便从警员身上移开了目光。
“是的,你是他亲属联系的代理律师?”
“这是由他亲属出具的委托书,”伊萨亚斯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他用力甩开,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上面黑色的字迹展示在警员面前,“你可以过目。”
警察简单扫过便点点头,“好吧,请跟我来,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左右。”伊萨亚斯重新收起那张纸。
警察抬起手臂,他的手表在他的手腕上反射出一个光点,“好的,到时我会来提醒你们时间。”
他们被警察带到一个房间前,房间的牌子写着“审讯室”。在开门前警员对他们说:“在你们见面前我需要检查你们的随身物品。”
“当然,必要程序。”伊萨亚斯点点头,对警员的行为表示理解,看得出警员也对这句话很受用,这个评价意味着他不是个粗心到会不小心渎职的警察。
两位访客携带的物品一切正常。即使警察对他们进行搜身也一无所获,接下来这位警员就会为他们打开这间审讯室的门,根据法律条款,即使是被抓了个正着的杀人犯也有权利同他们律师进行一场屏退所有警察的私人会面,并且他们的律师将会告知他们什么可以说而哪些事他们应该三缄其口,而在那之前犯人们都会保持沉默,这次的犯人就是这么做的。当然他们对警察唯一能说的话也只有“等我的律师来了再说”。这是一句很好用的话,宛若一句咒语,说出来之后整个警局的警察都再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警员打开门,摁下门边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电灯嗡的一声投下刺目的亮光,照亮了审讯室中间的那张桌子,而审讯室的四周仍是一片阴暗。这灯光具有十足的压迫力,好像那些警察的目光。在一些犯了事的人面前只要有人穿着那身黑色制服,他们的目光就天然地带有这种效果。毫无疑问社会在这方面对人类的规训十分成功。
“请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等他们进入审讯室,警员如此说道,离开时他关上了门。现在这里只剩下伊萨亚斯和他的“助手”,但显然男人对这个身份并不适应也不打算真的履行什么助手的职责。他率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随意地将手臂搭在椅背上,“要不要猜猜是怎么回事,”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些找到乐趣似的愉悦,灯光自他的头顶落下,他额前的刘海儿在他的脸上遮挡出一小片阴影,这让他视线的走向变得难以捉摸,“首先排除他自愿犯案。”
“要是候选人有什么精神或是品行问题那他压根不会有成为傲罗的资格。就算是帕克尼也是通过了这方面的审查才成为傲罗的,”伊萨亚斯也拉开他身旁的椅子,他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坐姿比起对方要规矩许多,“要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布雷恩·莫顿瞥了他一眼,“我怎么了?”
这话在伊萨亚斯看来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他同样斜了他一眼而后转向房间另一面那个还没有打开的侧门,过一会儿犯人就会从那个门后被押送进来,“对于你母亲的事我表示遗憾,但是你显然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今天我在这里,而且这里是麻瓜警察局,稍微管管你的脾气怎么样?”
“我尽量。”
“平时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现在出了这档事,威森加摩对傲罗的案子都变得紧张起来,你要是真的还有些理智就收敛一点。”
“那以后就把审讯的事交给别人去吧。”
格兰芬多出身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颐气指使和一意孤行的毛病治好?好在房间那边的侧门及时地开了,伊萨亚斯暗自庆幸失去了说出这句话引发争吵的机会。犯人从阴暗的角落来到中央的灯光下,警察压着他的肩膀使他坐在他们的对面,那头金发才找回了一些应有的光泽,而从始至终对方都低垂着头,他们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但应该不是他那双戴着手铐的双手。
“半个小时?”负责押送的警察问。
“是的,有事的话我们会叫你。”
“好的,我就在门外。”
警察离开后审讯室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没人想要开口说话。布雷恩同伊萨亚斯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双双将目光转向对面的这位犯人。而此人仍没有要抬起头看着他们的意思。
“你怎么看,专家?”伊萨亚斯说。
布雷恩无视了他的挪揄,他试着叫那人的名字。
“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
艾利欧斯抬起头,但那双绿色的眼眸全然失去焦距,显得他的反应像是一个人偶在机械地听从他人的指令。
“看着我。”布雷恩说。
他的视线带着他的头部小幅度地转动,直到朝向布雷恩。
布雷恩拉开西装外套将手伸进施展过无垠咒的内兜,他们用这招来应付警察的搜查,屡试不爽。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敲了敲艾利欧斯的额头,“看来让威森加摩紧张的事暂时不会发生了,夏菲克。”
伊萨亚斯叹了口气,低下头用手指用力蹭过额头的皮肤。
布雷恩的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响,同时他提高音量,“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
艾利欧斯终于如梦初醒似的因为这个呼喊浑身一震,他的眼睛猛然睁大,而后眨了眨,紧接着满是困惑地打量这个房间里的陈设,随后他用力晃了晃头,发出宿醉者会有的那种痛苦而漫长的呻吟,“呃,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这是哪?你们……等等,我有点……”他发现了手上的手铐,金属在扯动中发出声响,“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至少你还能认出我们,”布雷恩没有收起魔杖,而是用手指摩挲着杖尖,“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艾利欧斯。”
艾利欧斯把脸埋进手掌,即使恢复意识他也没有心情去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而后他放下手身体靠在椅背上,紧皱眉头,声音疲惫,“我在听,布雷恩。天,我的头好痛……”
“好消息是你中了夺魂咒。”
“这是好消息?”艾利欧斯抬眼把他们挨个看过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和不耐,但从伊萨亚斯的神情上他看出一丝不妙,头痛开始减退,这也可能是紧张导致的注意力转移,老天爷,他一定是在失去意识和记忆的这段时间犯了什么足以让威森加摩对他进行审查的事,他下意识地开始调整坐姿,做好准备试着迎接他所做出的荒唐事,“好吧,相对来说的。那坏消息是什么?”
“你杀了人。”
他错了,没人能在这种事面前做好准备。
“……什么?”
“死者萨拉•穆勒,24岁,女性,巫师,已婚。昨晚——也就是7月28日晚6:24警方接到报案,邻居报的警,因为之前穆勒夫妻似乎发生了争吵,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随后从他们的屋子里再次爆发激烈冲突,邻居以为发生了家暴事件,于是打电话报警。五分钟后警察赶到,你被逮了个正着。受害者的面部被完全破坏,颅骨多处骨折。根据麻瓜法医的尸检结果受害者死于头部重击。”伊萨亚斯将印有案件简报的纸张在桌面上转向艾利欧斯并推到他面前,艾利欧斯试着用被手铐铐住的手从桌面上拿起,但他的手抖的厉害,他索性不再去看那印有他的罪行的诉状。
“所以我被人施了夺魂咒……杀了这个女人?
“很高兴你还有基本的逻辑推演能力。对于你被施加夺魂咒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中的这个咒,我,我……什么都不记得……”艾利欧斯就连声音都在发抖,这个事实似乎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他皱紧眉头,只是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好像随时都会崩溃哭出来,“老天,我,我杀了人……怎么会……我……”
“经过麻瓜警察的检测,你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定的酒精浓度以及没有完全代谢的……”伊萨亚斯看了眼报告,“氯氮卓。”
艾利欧斯没有对这个拗口的名词做出反应,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像是在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布雷恩补充道:“这是一种安眠药,也就是说在麻瓜警方看来你用酒兑着安眠药吞了下去,这起行凶目前被定性为一傻逼胡乱用药把自己搞成精神失常随机袭击了一个倒霉蛋。”
“莫顿。”
然而伊萨亚斯的制止并没有对布雷恩的直言不讳起什么作用。
“你的失忆很可能也是这两个东西——利眠宁和酒精叠加起来造成的副作用,如果你还感到什么走路不稳,眩晕之类的那就是了。”
审讯室短暂地陷入沉默,艾利欧斯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低吟似的声音,好像他的运转缓慢的大脑终于处理完了目前得知的全部信息。
“……酒精?不……我不喝酒。”
“你想起那天发生么什么了?”
“没有。我是说以前……”
“没人会信一个拿酒兑安眠药嗑到失忆的家伙说的‘以前’。”布雷恩再次举起魔杖,杖尖点在艾利欧斯的眉心。
“……这能有用吗?”
“记忆不是被消除了就有用。现在我要你闭嘴保持你魂不守舍语无伦次的状态,看着我的眼睛。”
他们四目相对。
“摄神取念。”
2
当卡拉多克•帕克尼时隔一天再见到自己的室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脚步虚浮,布雷恩刚一松手便跌坐在椅子里,下巴满是胡茬,眼圈发红,发型凌乱的酒鬼到底是谁?反正不可能是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
“他用酒兑了利眠宁,脑子还不清楚,而且刚吐完,”布雷恩收起魔杖,一旁的伊萨亚斯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扯着自己的裤腿前后左右地看,他的裤子现在看起来整洁如常,“我和夏菲克先去整理今天的案件档案提交申请。你看看他的情况,实在不行就早退把他送医院去。”
好吧,这确实是他那姑且算是久未谋面的室友,而且难得需要他来对他的糟糕事件善后。
“既然你们把他带回来了,说明那件事是个乌龙咯?”
“是也不是,”布雷恩说,“总之他现在刚解除夺魂咒,大概还有些混乱,先交给你了。”
夺魂咒?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一个傲罗中了夺魂咒?就算是半路出家的傲罗也要经过一些训练才能正式上岗,但布雷恩却说艾利欧斯中了夺魂咒?
“你要是很好奇就问问他自己,要是他愿意和你聊天的话。走了。”
布雷恩的话语里带着他习以为常的讥讽,刚认识那会儿,一年级的卡拉多克还会对布雷恩这种奇怪的习惯感到不解,后来他发现这就是这个人的乐趣,当然他也很乐意附和这种奇怪的癖好,给他的学生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就是布雷恩好像对此感到不太愉快。
倒也不难想象,艾利欧斯这个可怜人先是给人来了两片安眠药,用酒精饮料给送进了他的胃,接着是夺魂咒,解咒之后又被用摄神取念窥探记忆——他猜或许布雷恩和伊萨亚斯都对他使用了这个咒语,现在艾利欧斯还能保持直立姿势进入傲罗办公室确实算得上一种奇迹。
伊萨亚斯可能还好,他的咒语和他本人一贯的行事风格一样带着矜持的礼节,他们私底下称之为贵族包袱。至于布雷恩,卡拉多克曾和艾利欧斯一起在电视上收看一档电视剧,里面的美国警察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美国麻瓜版布雷恩——他们对待别人的房子都只会用破门锤砸烂大门一脚跨进屋子然后大喊:“警察!开门!”结合布雷恩平日自律到令人害怕的私生活,他们时常怀疑对犯人进行规章制度允许范围内的人身攻击和虐待是布雷恩的一种解压方式。
他先给艾利欧斯接了杯水,“喝点水?”
对方感激地接过,声音无精打采,“谢了……我靠,他们俩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温柔……”
“这就是你吐在夏菲克裤子上的原因?”
“我是真的没忍住!最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魔法部大厅没形象地跪在地上吐得昏天地暗的人是我!嘶……”看来目前最有效的能制止艾利欧斯的叫喊的是他的头痛。
“省省劲儿吧你。我建议你现在立刻被我送回家。”
“好主意,反正我待在这儿也没用。”艾利欧斯仰起头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他上下打量卡拉多克像是要找出一个答案,“呃,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要去哪吗?”
“你干嘛问我,那天一下班你人就没影了,我连问都没地方问,别人只知道你用幻影显形走了。”
“真他妈操了……”艾利欧斯把手里的纸杯捏扁丢向垃圾桶,好在纸杯砸中垃圾桶边缘掉进了桶里,稍微减少了他的糟心程度。
“那俩人不是都看过你的记忆了吗,他们俩就没什么发现?”
“他们俩要是能发现什么我也不会在这儿一头雾水了。”艾利欧斯低下头去,朝卡拉多克伸出手,“走之前麻烦再给我杯水,我还是有点恶心。”
“经检查这根魔杖没有使用过任何违规咒语,你们提到的时间段里我们在各地也没有检测到任何违反保密法的行为,”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职员在纸质证明上敲下公章,和黑胡桃木的魔杖一起递交给伊萨亚斯和布雷恩,“报告和魔杖。”
伊萨亚斯拿过报告放进文件夹和其他文件放到一起,将魔杖递给布雷恩。“谢了。”他对职员说,随后和布雷恩一同离开办公室,“行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去和上面汇报然后建档,和以前一样,你们那边先行动,其他手续稍后就到。”
“……之前那些案子没有建档吗?”
“什么?”
“在萨拉·穆勒之前,我们这边收到了匿名举报,声称有女巫遇害。”
“……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没有牵扯到恶咒或是魔法所以上面没有重视,按照规定这都是麻瓜警察的范畴,”伊萨亚斯顿了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对傲罗使用了夺魂咒,而且用了遗忘咒。我们对此是达成共识的,对吧?”
他们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轮流确认艾利欧斯的记忆,但都一无所获。艾利欧斯对于前天下班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尽管在麻瓜的法律上这个可怜的家伙是目前证据确凿的唯一嫌疑人,但是对于巫师界艾利欧斯也属于受害者。这也是他们为他办理了保释手续的原因。至于被操纵杀人这一事实对他造成的冲击则要他自己靠时间和行动来消化,其他人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需要之前案件的记录。”
“不,我刚刚说过之前的案件没有……”
“会有的,”黑胡桃木魔杖在布雷恩的手上因为轻微的施力呈现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在艾利欧斯下次去接受麻瓜警察问询的时候。”
3
艾利欧斯的喉结动了动,那双已经恢复神采的绿色眼眸左右转悠,伦敦的大街上人们形色匆匆,只有树枝在微风中微微向他们倾斜,他快速扯了扯同行的女子身后衬衫上的褶皱。当有路人路过时他会同对方讪笑一下,试图让一切看起来完全正常。
和布雷恩或是伊萨亚斯不同,珀加萨·海利伊特斯是个很少和麻瓜打交道,同时又精力过剩的巫师。这意味着她对于麻瓜来说总是会兴奋到不太像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不,这不是他紧张的真正原因,这只是他在推脱责任。
或许是药物滥用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咒语的后遗症,总之他的心跳快得不正常,连带着血液在他全身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的大脑也变得运转加速,周围的一切都让他疑神疑鬼。
为了暂时平复自己的心慌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消除那些可能会让他不安的因素。也因此他用视线快速完成对珀加萨的着装的第五次检查,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说服珀加萨把她那些宝贝手表摘掉“一小会儿”,即使珀加萨本人早就已经对此能够熟练应对麻瓜警察。好在除了刚才那处褶皱剩下的部分一切正常。
“艾利欧,你知道吗,你检查我衣服的样子简直比我哥哥对待弗琳娜还仔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在麻瓜面前的着装这么看重!麻瓜警察们也如此重视着装吗?我是不是应该捏造一个摇滚乐迷的身份,这样有什么对他们来说异样的地方说不定就可以糊弄过去……”
“好主意,珀加萨,我真的很想同意你的建议但我现在我……我……”猛然间他高速运转的大脑像出了车祸变得一切停滞,他的语言系统因此停止了运作,他像个外国人忘了英语应该怎么说,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操!艾利欧斯28年的人生里从来没像今天一样窘迫过,就算他在和其他人的拌嘴中败下阵来也从来没忘记过应该如何遣词造句!
“嘘——嘘,冷静下来!艾利欧,情绪不稳也是夺魂咒的后遗症,你这样的人在圣芒戈医院并不少见,听说麻瓜教堂的神父还能免费听人讲讲心里话,没事你也可以去找那种地方倾诉一下。至于现在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珀加萨对艾利欧斯眨眨眼睛,“计划我们都记得,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们会完成任务的!而且至少对我们来说这些并不是你的错。”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病灶究竟在哪,只是他自己不愿去面对。
是的,从巫师的法律来说,被夺魂咒操纵的人的任何罪行都可以得到开脱。可是艾利欧斯不能原谅自己,他杀了人,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他则因为夺魂咒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受害者照片和那些白纸黑字的报告。一种对自己感到陌生的冷意从他的脚底升起,好像那不是夺魂咒,而是一个唤醒他体内另一个嗜血灵魂的咒语。
不过这也让他冷静下来。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的毫无疑问是平时的他。
当这口气被他缓慢地呼出,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减缓了许多,“……你说得对,海利伊特斯,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找到真凶。”他用力抹了下脸,现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在他的脸上造成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可能仍有些疲惫,但这就是他往常的状态,好了,他体内的多个系统终于重新正常恢复了运作,真希望这些副作用能早点消失,艾利欧斯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多谢,我们该走了。”
他再次踏上警局门口的台阶。
坐在招待处的警察拿着单子,当他大盖帽帽檐下的眼珠向上转动,他的额头上堆积起几道抬头纹,“艾利欧斯·斯卡曼德罗斯,本人?”
“是的,是我本人,我昨天接到通知来接受进一步的问询。”
警察歪了歪身子好能看清他身后的女人,尽管女人着装干练,身材高挑,头发也干净利落地梳成马尾,但她的脸上似乎带着点婴儿肥,这让别人不太好判断她的年龄,不过她没有皱纹的皮肤可以让人将她的年龄锁定在三十岁以内。
“你女朋友……”
“同事!普通同事,听说我惹了事她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她只是普通陪同,她会在外面等我。”
然而警察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艾利欧斯真是烦死了这种故作聪明的眼神,但是眼下他却只能讪笑着对警察的误解装傻,好在珀加萨对这些事情从不在意。
“好,我带你去审讯室。这位女士,请在这儿稍等片刻,”警察站起身时指了指一旁墙边的靠椅,“问询很快就会结束。如果你需要喝水可以用那边的饮水机接水。”
在珀加萨对那台饮水机产生兴趣之前艾利欧斯及时开口,“珀加萨!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他眨眨眼睛。
“当然!警察先生说会很快的,对吧?我会‘乖乖’等着的!”
感谢上苍,珀加萨准确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同他点点头,而后在那排椅子上随便挑选了一张坐下。艾利欧斯则跟着警察再一次地进入了这间阴暗逼仄的审讯室,这里同他上次恢复意识时看到的一样,当灯光亮起,那张桌子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先坐一会儿,等下负责的警员会带着资料来问询。”
“好。”
这就是他需要的。不一会儿另一个警员推门进来,牛皮纸的文件袋夹在他的腋下。
“你好,斯卡曼德罗斯,”警员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好,或许在他看来像他这样证据确凿的犯人就应该老实呆在看守所而不是借着保释制度在外逍遥,“这次的问询主要同之前发生的相关案件有关,你应该知道在本起案件之前也发生过几起类似的案件,你……”
“我完全不知情,呃,她们的死亡原因也和这次一样吗?啊,我是说……”
“你不用急,我会把相关资料对你进行出示,希望可以唤醒你用药过度的大脑。”
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这警察已经将他认作连环案件的凶手,但是没事,只要他一口咬定对此完全不知情就行,毕竟麻瓜警察手里的线索也很少,并不足以将之前案件的凶手身份指向他。
现在警察已经解开了文件袋上的棉线,他的手伸进纸袋,再次拿出时,一沓纸张被他的手指夹住拖出袋子。现在这些文件就放在艾利欧斯的面前,最上面的纸张上印着第一起案件中受害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和萨拉·穆勒一样……艾利欧斯立刻移开视线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抬起头直视对面的警察,现在他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
珀加萨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那么,”警察的手放在了文件上,“我们先从第一起案件……”
突然一阵从警察局内部某处传来的炸响打断了他的话语,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尖叫,而后杂乱的脚步声惊慌失措地路过审讯室门外。
珀加萨动手了!
警察的视线在艾利欧斯和门外徘徊不定,似乎在犹豫是要尽忠职守地完成这场审讯还是先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呃,外面听起来很不妙,”艾利欧斯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发誓我就好好坐在这儿等你回来,哪都不会去。”
警察狐疑的眼神盯着他,“记住你的话,别乱跑。”最后他缓慢地起身,直到走到门前才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打开审讯室的门,“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厕所……”
总之这里剩下他一个人,艾利欧斯从怀里快速掏出魔杖,轻轻一划,审讯室的门关上了,这样在警察再次进入这里之前他会得到一些收起魔杖的时间,随后他拿过那沓文件弯曲纸张让每一张纸的边缘都捋过他的拇指。数过纸张的数量他将这些文件在桌面上顿了顿整理好边缘,他用魔杖指着文件,“复制成双。”艾利欧斯收起魔杖,双手拿着文件轻轻一抖,另一沓文件出现在他手上,成了。他快速捋过复制品的数量,分毫不差。在警察回来之前他将这些复制品收回自己的口袋。
约十几分钟后浑身湿漉漉的审讯员打开审讯室的门,“算你走运,他妈的警局厕所水管炸了,到处都是水,我们得修水管,现在你给我滚,等下一次通知。”
4
“没想到麻瓜修建的水管这么复杂……简直是超级无敌升级版的飞路网!我就是对厕所的水管稍微施加了一个切割咒,结果那根水管还连着别的水管,紧接着厕所里其他马桶也跟着炸了,幸好我跑得快!”直到回到魔法部珀加萨仍对这次惊心动魄的行动津津乐道,好像她炸的不是厕所,而是黑巫师的老窝。
“我也没想到警察局的水管会老化成这样,不过就结果来说还是挺成功的,顺便督促他们加强建筑内部设施重修。”艾利欧斯将文件放进布雷恩的隔间,现在他本人并不在魔法部,听说他家出了什么事,在工作之前处理好自己的家事是布雷恩一贯的作风。
“你不自己先看看资料吗?”珀加萨问。
“不,我……”我不敢看这些女人的死相。他从来都是最不想接触那些尸体的人,更何况这次自己也牵扯其中。他还没做好准备,“算了,等布雷恩他们回来再看吧。”艾利欧斯离开这个一看便知属于一个强迫症的隔间。这里唯一和其他摆放整齐的物品格格不入的是桌面上的相框,它倒扣在桌面上。
不过珀加萨看起来不太能理解他的顾虑,她只是耸耸肩,“那好吧,布雷恩应该明天会回来,可能卡拉多克回来得会更早……”
“办公室里怎么什么人都没有,”突然出现的女声使他们抬起头,一名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浅棕色波浪卷发的女性在过道里左右打量没人的隔间,她的双手揣在浅色斗篷的口袋里,很快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发现了他们,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出现笑容,“嗨,斯卡曼德罗斯,珀加萨。”
“雪莉!”珀加萨立刻飞奔过去同结束休假的同事打招呼,她热情地和对方拥抱,“威尔士之旅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非常好,那边的环境比伦敦好多了。你知道我老家在那边,我在威尔士比这边轻松多了。”和珀加萨打完招呼后雪莉·隆德的注意力回到艾利欧斯身上,“斯卡曼德罗斯,我听说了你最近的事……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但是艾利欧斯却因为她的问候浑身不自在,他站在原地,用手抓了抓自己的下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一边,“啊,没人会想到……谢谢你的关心,隆德。”
“虽然我这边腾不出空来帮你,”雪莉走到他的身前轻轻抱了他一下,“不过有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我希望至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想法和建议。”
“啊……好……”艾利欧斯的双手抬起后犹豫了一会儿,但他最后还是只拍了拍雪莉的手臂,“谢谢你……隆德。”
当雪莉回到她的隔间后艾利欧斯径直走向自己的隔间,他刻意不去对上珀加萨和那警察如出一辙般故作聪明的眼神。
“你们……”
“什么事都没有!”他立刻小声打断珀加萨的话。
“可是之前你们就很亲近啊。”
“没有之前!我们也没有很亲近,我才不记得我和她之间有什么足以让你误会的事。”
“真的吗?你真的失忆了?因为那个什么什么管睡觉的药?如果我是雪莉我会很伤心的。”
“反正我不记得发生过那种事……”
然而今天的傲罗办公室注定不会太平,刚刚的小小插曲还未落下帷幕新的风暴便已接踵而至,栎木大门最先迎接了这位热情的访客,它在推动中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下午好傲罗们!”来者热情高涨,几乎无法让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忽视她的存在,“终于又遇到了能让我们都忙起来的事情了对吧,艾利欧斯?”
“干嘛非要和我打招呼,尤拉?反正你就是来找布雷恩的,布雷恩不在。”
尤拉·莫顿挑了挑眉,她挂在胸前属于预言家日报的工牌随着她的移动摇晃。
布雷恩合上桌子上的笔记本,从床上的小熊和小兔布偶以及衣帽架上的帽子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属于某个青春期女孩的房间。而这个女孩就是布雷恩的表妹——艾玛·怀德。现在女孩不在家,她的猫蹲在床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站在主人桌前的男人。
“……她走多久了?”布雷恩问。
“一天了,昨天她和马修吵完架就……我们以为她会很快回来。马修担心得不得了。”米莉亚·怀德站在艾玛房间的门口,她虽然是社会学的教授,了解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律,却难以掌握一个十六岁女孩的心理。这一点对于她的丈夫,艾玛的爸爸——马修·怀德也是一样。他们经历了布雷恩整个的青春期,却对自己的女儿束手无策。
“她应该不会走远,而且她能去的地方也很有限。这几天您给她的朋友家寄信问问,小孩离家出走去同学家借住几天也很常见,别太担心。”布雷恩走过去轻轻抱住米莉亚,他像艾玛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要比米莉亚高了,而现在他的身高更是超过了他的舅舅,马修不止一次地说他的身高和相貌一定遗传了他的父亲。
“谢谢你,布雷恩。说实话我并不是想让你为这件事分神,你那边一定很忙。”
“嗯,今天那起案子就要正式开始调查了,但最近不是很安全。越早发现艾玛的踪迹越好,我会让执行侦察队的同事帮着注意一下。”
“是因为你要调查的案子?”
“对。”
“那你也要记得提醒尤拉,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面了?”
“我……”布雷恩无言以对,他不记得他已经独自在那间公寓里度过了多少个夜晚,而尤拉又是什么时候搬回了她母亲家的?他对此一无所知,他的逃避使他无法面对来自亲人的叮嘱。
“布雷恩,别让她等太久。”米莉亚抬起手抚摸布雷恩的脸颊,不知不觉间这双手也已经爬上岁月的痕迹,自从布雷恩到这个家以后这双手便如同母亲的手一样抚摸着他。这双手上的温度没有变。
“……我知道了,谢谢你,舅妈,”他将手放在米莉亚的手背上,“那我先走了。您有消息的话随时给我寄信。”
“我会的。”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已经又住在一起了,你现在住在你妈妈家?那布雷恩怎么办?”当布雷恩回到魔法部时熟悉的声音从栎木大门后面传出,布雷恩记得这个声音,是雪莉·隆德,看来她的休假是今天结束。紧接着另一个他更加熟悉的声音接上了雪莉的问题。
“谁管他怎么办,反正他更喜欢他的工作,才不会管我住在哪呢。等他哪天突然良心大发请我回去说不定我都改嫁给另一个人……”
“是吗,”他立刻推开大门,谈话的当事人们正坐在过道里,看到被议论对象的出现她们像是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学生纷纷站起身,“没想到你已经等我等得这么不耐烦甚至到了要改嫁的程度。”
“呃,莫顿,”雪莉向尤拉身前站了站,“好久不见,刚才我们就是在开个小玩笑……”
“欢迎回来,隆德。我记得你应该还有休假之前剩下的事要处理,谢谢你牺牲你的工作时间陪我的妻子打发时间。”
“不,不用谢。”雪莉转动眼睛看了眼尤拉,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直到尤拉眨眼示意她没有问题她才一边看着布雷恩一边拖着她的椅子回到她的隔间。
现在布雷恩和尤拉四目相对——或者说布雷恩单方面地将目光投射到尤拉的身上,而尤拉也一如既往地试图转移视线,每次她感到紧张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这样。
实际上布雷恩也不知道应该对久未谋面的妻子说些什么,舅舅和舅妈这种时候会怎么做?他们好像通常不会分开这么长时间,就算有也不会这样两个人尴尬地面对面站着却相顾无言。
他只能叹口气,“跟我出来。”
“呃,我、我是来采访的!我想采访一下当事人……”
“案件尚在调查中,恕不接待任何采访。”布雷恩索性走来拽着尤拉的胳膊不顾对方的反应硬是将她扭送出办公室大门。
“不就是不能采访,至于说得这么官方嘛。”
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尤拉仍是不肯看着他,嘴里却自顾自地咀嚼着抱怨似的嘟囔。而布雷恩能做的也只有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
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擅长服软道歉。那么他还能对她说些什么?布雷恩发现自己确实太长时间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妻子,以至于他似乎丧失了和她正常沟通的能力。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预言家日报出动得倒也挺快。”结果他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当然啦,更何况这么大的事。你说我这次起个什么标题比较好?‘冲入麻瓜社区谋杀女巫,当代傲罗素质堪忧’?”
“尤拉……”
“哈哈,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写的。”尤拉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这之后一向擅长没话找话的尤拉也无话可说了。她只是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拎包的一根肩带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来,布雷恩伸手帮她提回肩上。
“……谢了,”她说,“你最近见过马修了吗?他最近过得很不好。”
是因为艾玛的事。“嗯,我刚从米莉亚那边回来。你最近有看见过艾玛吗?”
“没啊,我要是知道的话还能不告诉他们?”她仍是低着头,鞋尖相互蹭着。
“总之你最近也要小心些,有事的话尽快通知我,或者如果觉得家里不安全……”
“好!我知道了,要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通知你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她伸出手,布雷恩以为她要拥抱他,但尤拉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下次再来,记得给我留个独家新闻。”
如果觉得家里不安全就搬回来。
但是电梯的提示音已经响起,随着闸门关上的声音,走廊里只剩下布雷恩一个人。他抓了抓头发,又摸摸嘴唇,在一声叹息后他拉开办公室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
第二部: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76978/
+展开*如果艾利亚斯确实是只猫……?
*一个本应在愚人节发布的玩梗段子。并没有征得任何出场角色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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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赛迪亚斯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法和有毛的生物和平共处。尤其是当他发现,那只猫昨晚还蹭着妹妹的半边枕头安然沉睡,今天一早就若无其事趴在了他未婚妻的胸口,脊背起伏用鼻腔哼鸣奏乐的时候。
————
赛迪亚斯从鬓角摘下一根金白的毛发,面无表情地捻紧指尖。
他认为自己足够心平气和,没有追根溯源地拎起罪魁祸首的后颈皮,而仅仅只是抿唇,吹气,将这根毛销毁在下水口的行为也堪称绅士。至少他罐装的发蜡暂时未受污染,贝壳和檀木雕磨的平梳光亮油滑,文明与秩序残存在私密的个人空间里——这两件事维系着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仍然能够保持呼吸平顺,双手稳定。
他握住剃须刀,在脸颊两侧均匀抹上泡沫,享受晨间静谧的自然光照,鉴赏着镜中自己即将重新变得干净优质的脸;两分钟后放下了刀柄,被奇异的瘙痒感催促,无法再忽视近在脸侧的,如幻听般的沙沙嗡鸣,沉默地摸索耳洞,从里面掏出了另一根金色的毛。
够了。始终克制地紧捏住的拳头砸在了盥洗台上。他忍耐的足够久了,已经彻底、完全,从头到尾地受够了。在他井然有序的生活被可怕的毛绒生物入侵,被尖爪撕成碎屑,毁灭的荡然无存,就像那条委顿在主卧墙角的曾经是豪华窗帘的东西一样——在这之前,必须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
“起来,珀加萨。你——和你的猫,你们两个一起,就今天,必须滚出我的房子!”
“可它还只是个孩子!”
即使赛迪亚斯已做好充沛的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去质疑为什么这姑娘能安然卧睡在哥嫂的双人床正中间,呈大字状躺平,而弗琳娜本人甚至都不在——珀加萨连眼睛也没睁开就条件反射般大声驳斥的行为,也实在是让他无言以对了。
“我亲爱的小妹妹,也许你那装满了垃……我是说,没那么有用的天马行空的构思的大脑,匀不出一点空间用来记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那么我不介意作为你的兄长而提供友善的帮助,譬如再次向你申明——这只猫已经两岁半了!”
他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那有多歇斯底里。
利用着那种半真半假的绝望,也可能没有多少伪饰的成分……因为他刚开口就已清晰地注意到,混在珀加萨黑白相间的鬓发里的金色。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猫留下的,显然就只能来自他妻子的毛囊。很难说哪种答案会让他压抑的怒火沸腾的更快一些,而货真价实的绝望已经兀自蔓延,充溢了他质问的口吻。
“也就是说,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它已经20多了!比你还大点!你明白吗,珀加萨?它早就已经成年了,该独立了,需要离开种群独自生活,为它的一切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况且——它是一只公猫!没有阉——割的公猫!我不允许我的家里出现这样一只教养缺失的雄性生……”
“噢!天哪!赛迪,抱歉打断你,但我实在太感动了。没想到你有这么关注艾利亚斯,对他的年纪和生理健康状况都了如指掌……”
“我不是在关……算了。我只是想问一声,珀加萨,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着你的毛绒玩具滚出……至少去麻瓜的医院做个绝育手术?”
他真的不应当大声吼出那个单词的。
即使弗琳娜不在近前,她依旧有可能正在路过那亵渎的音节恰巧能够抵达的某处墙根。
只是一只猫而已——无论如何,只是一个来自愚蠢的胞妹的,第无数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成熟如他其实根本没必要冒此风险,吐出那或许会将他一息尚存的上流社会形象彻底毁去的词汇。
况且,但凡他还保留着少许譬如面前流露出深受感动的神色的女孩的 确 是 个刚成年不久的人类女性的意识,他就绝不应该冒失地伸出手,试图在逼问她的同时掸走粘在她睡衣领口的碍眼毛发。
在赛迪亚斯重新作出任何理性决策前,珀加萨已悠悠地醒过来,半睁的金眸表面留存着缱绻的水雾——真难想象她是怎么用梦呓接连应对了两轮对话的!那双平时也总倦懒地眯细的眼,真诚地捕捉到了男人面部的挣扎与懊恼。
她忽然起身,用力地握住了赛迪亚斯正要抽离的手,动作之灵敏,反应之迅速,对一个刚睡醒的人来说显得相当不可思议。
“赛迪!别担心,你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比我更关心它,在本月度的宠爱猫猫大竞赛中先行一步,取得了如此显著的优势……不过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在照顾艾利亚斯这方面我也有着长足的经验,远远超过任何其他人!”
她跃跃欲试地说:“来吧,我做好准备迎接挑战了!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招数?接下来是要我洗耳聆听你默默付出的爱将如何被兑现成计划?请我欣赏你为艾利亚斯亲手缝制的美妙柔软的衣物,炫耀自己的体贴用心,和高档审美?呵,我早已猜到了……”
“……”
赛迪亚斯立即理解了这事儿说不通。从小到大他就没成功和珀加萨沟通过几次。
他的小妹妹陷在自己一往无前的逻辑里,认为太阳理所当然该绕着地球旋转——因为她显然必须得是全宇宙的中心。如果那颗恒星竟然没有如她所想般行动,一定是她以外的什么地方出错了。她会找出来,将其修正,哪怕要花半辈子的时间——直到太阳感念恩德,回归正确的轨迹。也许还会顺便为它改个更加富有珀加萨色彩的名讳,比如,呃,“珀加萨的狂热”?
这套钢铁般的逻辑面对眼前毛绒绒的纷争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赛迪亚斯有充足的自信“说服”她保持沉默——即使是海利伊特斯,也不会把这种情况下的锁舌咒审判为黑魔法的——但对于矫正她自鸣得意的思路,已是从很早前起就没有半分期望了。
“行,好吧——没问题。”
最终他宽容地说。
所有在霎那间波谲起伏,跨越多年相处的时光而收束为一的思绪,终结于一弯千锤百炼的假笑。
“你说得对,我会自己动手的。它在哪儿呢?让我好好照顾它吧。我真是太想要获得由你和我的妻子亲手颁发的最爱小猫咪奖章了。”
那么猫——艾利亚斯究竟在哪儿呢?
海利伊特斯别栋的庭园花草繁茂,弗琳娜陆续栽培进来的神奇植物,和那些符合赛迪亚斯审美的观赏性花卉,共同沐着朝阳清透的光辉,在风中欣欣向荣地翻涌摇曳,一派岁月静好。
花园的女主人坐在月牙白的躺椅里,膝头伏盖着金灿灿的毛团,在那有节奏的起伏着的肚皮,所传递的让人心软如泥的温暖中安睡。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宅邸深处窸窸窣窣的动静,即使隐有器皿打落,布料拖行,也只当兄妹寻常的交互,着实懒得动弹。
没过一会儿,这场惊动晨梦的争端——其中之一的主角就哐的拉开了通往走廊的门,气势汹汹,神情严峻,搜寻着什么违禁物品般不断地左顾右盼,又在视线与中庭里田园油画般祥和的风景交汇时,忽然一下软化了浑身竖直的尖刺。
他捧在心头的姑娘双目并拢,睫毛微颤,甜美可爱的脸颊浮着日晕的光斑,窝在椅子里安然小憩,被吵醒了也只是好声好气地抱怨:“赛迪,拜托……轻一点。你平时可是个温柔的人呀?瞧,你都吵到小艾利亚斯睡觉了。”
她的覆有薄茧,却柔软有力的手搭靠在猫咪金白色的背脊,如同揉搓着一条新烘制的全麦面包,安抚般的轻轻顺毛捋动。
“别怕,宝贝。他只是有时看起来凶恶……而心是好的。我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来打搅你,更不会想要伤害你。”
“弗琳娜……”
赛迪亚斯谨慎地开口,将腹中酝酿好的台词再三审阅,用更文雅、隐晦,绝对彬彬有礼,不含有任何冒犯或诱导含义的方式慢慢地呈递。
“我想和你谈谈。嗯……你知道的,我的妹妹在饲养宠物这方面恐怕有些想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的性格不适合养宠物,事实上她把自己的几只鸟照顾的很好……我也没有进行指责的意思,单纯只是希望你们,还有那只猫,都有机会获得品质更高的同居生活。”
接下来,他顺其自然建议,至少她们该在合适的年龄给猫绝育,并陈述此类行为所能带来的种种好处。然而,当他再次提及“手术”这个麻瓜单词,避重就轻地解释它的真实含义,他立即就注意到——弗琳娜正在用一种看待世界上最残忍、最不可理喻的生物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宛如面前站着的其实是一只巨魔,而她直到此时此刻才有所觉察。
“……但是,即使绝育手术有着上述的诸多优势,我仍然认为猫自身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这是它的身体。在一切之外我们当然应该无比地尊重它的想法。我们不用急着做出决定,可以求助于懂得猫的语言的专家,听一听它的声音再说。”
在他机灵的话锋一转后,那种冰冷的被端详感也瞬间消失了。弗琳娜咯咯笑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赛迪,你还是决定今天不出门了?太好了。我就说没必要这么着急,周末还要去为了工作奔忙,多累人啊。留在家里多好呀。我多想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她站起来,吻了吻赛迪亚斯的侧脸,轻盈地提起棉布裙摆,单手托住睡熟的猫,穿过摇动的芳草走到门口,又特地回头朝他一笑,苹果般的脸颊染着健康活泼的嫣红。阳光洒落在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敌不过更加耀眼的,那无比澄明坦荡的爱意。
“怎么了,还要等我请你过来吗?”她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回应谁未曾说出口的隐蔽的委屈。“亲爱的,我在等你呢。比起我,你倒更在意珀加萨的猫?”
“你是对的,弗琳娜。只有傻瓜才会看到自己妻子睡在洒满花园的晨曦里……却还在想着向她抱怨一只无关紧要的动物。”
赛迪亚斯喃喃自语,凑近与她并排而行,低头嗅闻着她颈间阳光烘烤出的,棉麻织物、白糖与草叶混杂而成的清香,正在考虑是立即热烈地吻回去,还是趁势揽住她的肩膀,询问是否能够掠过点心的环节,就这么直接搂她回房。
他们对视并且微笑,细声地交换只言片语,好像稍大的音量就会惊扰到这幸福的结界,来到楼梯转角处默契地停滞,任由婚姻生活也未能腐化的甜蜜在寂静的空气里增殖。
忽然,就在这恰到好处的氛围里,有什么漆黑的东西从二楼径直飞了下来。
那团东西避让开了弗琳娜,却把同样近在咫尺的赛迪亚斯精准地狠狠撞倒在地,自己也受了反作用力,乌黑杂乱的长发哗然一下洒在空中,勾绘出熟悉的叫人头痛的轮廓——这大概也许,必须只能是消失了有一阵子的珀加萨。她压根儿不可能独自安静多久,暂时的消停也只是在筹划更加混沌的未来,赛迪亚斯本该早有预料的。
黑发的姑娘骑坐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对当下环境的自觉,也不曾稍微感到尴尬,只是怀揣着那种必要第一时间找到最亲近的人,与他们分享心事的兴奋,大声宣布道:
“我刚刚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将可以打破你对最爱小猫咪奖的垄断记录,颤抖吧,赛迪!因为我要从你家带走它,在我的公寓里独占它整整一星期!在下个周末到来之前你都看不到它了,连一根猫毛都不可能享有,更别说它那独特的沉静的鼾声!”
“……嗯。啊。……好啊。”
赛迪亚斯躺在地上,目无波澜地看着天花板,品鉴着自己平淡的像是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语气。
但至少弗琳娜——抱着那只身为事件中心,却始终不发一语的猫的弗琳娜,嘴巴圆圆地张成一个字母O的样子足够可爱。他目前也不想去考虑,她紧张地朝地面伸出的手,是留给他还是珀加萨的。
“你赢了。太好了!恭喜你啊,珀加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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