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点礼物回去吗?”浮怀尔说,他的同行者正打量着牢房里的囚徒,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如果你同意的话。”兰格回答道,“我想我的家人会喜欢这样一份礼物的。”他的目光投注在龙化囚犯细长带刺的尾巴上,仿佛他只是在市场准备挑一枝花用来装饰屋子——即使他们站在考尔特监狱少有人见的一隅之中,这位一头银发的前骑士依旧显得从容不迫。
“龙化病人是龙所钦点的继承者,如果能够龙化到最后的阶段,是否会成为龙,或是龙的眷属?我在梦里似乎摸到一点祂的边角,但醒来总是记不清。我需要更多这样的梦。”浮怀尔真的受到了严重的困扰一般,像是说给同行者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那穿着囚衣的佝偻身体向阴影里瑟缩了一点。
“那么兰格,你喜欢这条尾巴吗?”典狱长指了指那条龙尾,“你家里人,现在的那个小普里克骑士看起来没这种爱好,那就是那位普里克夫人喜欢?”
“她是有收藏的爱好,这样分出双头的尾型很少见,我想她也会喜欢它的。”兰格收回了目光,望向面前的典狱长,“那么又该到讲故事的时间了?”
“或许该说说你家的故事?上次在某个宴会,我听人说普里克家守着些南方来的奇怪古旧的规矩,虽然这种无聊的诋毁不听也罢,但我确实很有兴趣。”
银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您确实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那么……让我们换一个地方说吧。”
“你觉得他不听你的话,变得无法掌控了?”女人坐在椅子上,银色的波浪长发垂在胸前,她端详着怀里抱着的透明容器,那里装着一对金色竖瞳,“兰格,那是个孩子……他还不懂权力和拥有更多的渴望,还没有看见过世界,自然只会对自己拥有且失去的东西看得格外重,对自己没有得到的又显得毫不在意。孩子是不讲道理的,诚然你的那一套方法适用于大部分人,但对魔法师来说,对一个平民孩子来说……他是无法理解的,因为他仍旧处于旧的身份之中,而宣告他将失去这些东西的你,纵使他最后理解了你所做的是有利的选择,但抗拒的心理已经形成,就很难消除了,毕竟所有人都不怎么愿意直面自己的错误选择,你过早地把现实放在他眼前了。”
她轻轻笑起来:“贪婪的人会受你的诱惑跌入囚牢或者深渊,但意志坚定的人自然可以摆脱你的控制,风险和机遇总是一起行动,很显然后者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好处……在魔法师和骑士的身份关系不改变的情况下,能从这层关系里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可观了。”
彼时还尚且年轻的银发骑士看着桌面上的茶杯出神,良久才抛出一句:“或许这只是暂时的失败。”
“我想你也需要直面自己的失误。”普里克夫人端起茶杯,“名字和姓氏是重要的东西,擅自改动必然会惹来不快。”
“姓名是有意义的,大部分人认为这代表祝福或是美好的祈愿,不过在我的家族里,我们更倾向于它是一种命运和预言。”兰格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们走到了典狱长的书房,浮怀尔的收藏很多,这本手抄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面画着雪山远处隐隐约约的龙影。
“讲究,所以你的名字又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典狱长饶有兴致地走近,他拿着笔记本,似乎想要将这故事记录下来,眯起的眼睛睁开了一线。
“我们用传说中龙的名字来给家里新生的孩子命名。”有时候浮怀尔会觉得兰格·普里克如果是个老师,他讲课一定很受欢迎,他总是和缓地、轻柔地把你的注意力引到他想要你关注的地方,“我的名字来自兰格赫里斯,一条传说中的银龙,传说它栖息在极北的冰川之下,在大陆最北的聚落里,人们口耳相传着它的故事。”
“那是一条常年沉睡的银龙,在一年里最冷的日子里醒来,当它醒来,这条龙会浮出海面,攀上巨大的白色冰山开始歌唱,冬风会把它的歌声送去极北的冰原,听到它歌声的动物,会成群结队地涌向它的位置,而一些体质特殊的人类,也会在夜里听见它的歌声,在梦里奔向冰冷的海洋,最终他们会落进水中溺亡,被冻成漂浮在冰海上的尸体浮冰。”兰格打开书本,继续说道,“没有人确认过这条龙真的存在,只有寥寥几艘远洋的航船宣称他们在暴风雪里见过巨大的银白色龙影,但每过几年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冰原旅鼠和不少人死于离奇的自杀溺亡,于是这传说经久不息,成了噩梦一样的故事。”
“它为什么这么做?”而普里克家又为什么给他这样的名字?典狱长端详面前的男性,他看起来并不阴森凶恶,甚至有些华美的美丽,而那样的龙听上去有种邪恶的浪漫诡秘。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场特定的龙之祭祀,歌唱死亡的祭祀。”
“这也是有意为之吗?我听说你的魔纹也是和声音相关。对兰格赫里斯的致敬?”浮怀尔指了指前骑士的脖子,那里的魔纹已然黯淡无光,没法再激活了。
银发的男人摇了摇头:“可以说是意外的巧合,但也可以说是,命运吧。”
“精彩的故事,但既然如此,我记得你的侄子目前正是一位魔纹骑士,他的名字是……”浮怀尔谈兴极佳地顺着说了下去。
“是希尔特赛尔。”兰格说道,“来自一个无法取证的故事。”
“故事传单?银顶城该有新的法律?”出门采购的莉婉被塞了一张奇怪的传单,署名是典狱长。
“魔纹骑士应当有购买炼金产品的权利……”银发的炼金术师捏着传单看了两眼,无情地把可怜的传单撕成了看不清内容的小纸片,“竟然有人公然在街上制造有害垃圾,真是不得了。”
“这种虚无缥缈的理念还是去梦里说的好。”她总结道。
“诉说者只在梦里见过祂。”兰格看向浮怀尔,“如果您有见过龙的梦,或许有一天你的梦里也会见到那样的龙。”
“怎样的龙?”
“做梦者在梦境中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之海,没有任何生物,只能望见头顶漆黑的星空,他甚至无法呼吸,极度的寒冷让他的四肢坏死,血液结冰,而在梦里他甚至无法死去,被迫承受着如此极端的酷刑般的遭遇。正在他痛苦万分的时候,飞来了一条巨大的龙,祂像是被钢铁打造出来一般锋利且明亮,浑身布满了金色的亮纹,仿佛多看一眼眼睛就要被刺伤,做梦者甚至无法确定这是生物,接着这条巨龙坠入了泥中。”
“祂沉下去了?”似乎是这个故事过于荒诞离奇,典狱长刷拉刷拉地写着什么,“纹路?这听起来有点炼金。”
“龙接触到那些漆黑的粘液,身上的纹路亮起光,生出白色的火焰来……然后整片黑海都被点燃了,那些炽热的白火几乎是一瞬间烧遍了每一个角落,做梦者连形体都没有留下地被从海里抹去了,而龙在火海里熔化,祂徜徉在火海之中,几乎化作一捧活动着的亮银色铁水,接着祂腾空而起,翻滚沸腾的身躯重新凝结。飞向梦者看不见的深空远处。而梦者只剩下一片可怜的影子,他从这明亮的火海里不断坠落,在漫长的坠落后落在了尘土里,才发现……他当时所在的并不是黑色的海,分明是没被点燃的黑色太阳。”
“做过这样梦的人不止一个,我们在一些异族人的石板记载里找到了祂的名字,祂被尊为点燃太阳之龙,希尔特赛尔。”
“然而人们没办法去求证祂是否存在,您大可以当个故事听听。”
典狱长转了转笔:“我真有些好奇了,老兄,帮你绕过阿玛特•如的烟草生意是件难事,不过这故事倒是很值得。但真像他们说的,来自南方的烟草成瘾性更强吗?”
“好用的借口罢了,银顶城最具有毒性的正是潮流,纵使它流毒无穷,人们也会甘之如饴地咽下去。”典狱长的同伴轻松地说,“偶尔的放纵只要过了度,都会变成转向身体的利刃。”
“所以你连酒也不喝?”浮怀尔问。
“我们是容易被黑暗浸染的血脉,兰格,不论是魔法还是其他欲望。”银发的女人说,她赤脚站在一堆血泊之中,鲜血漫过她的脚面,“我们会因为更靠近祂而衰弱和疯狂。”
“所以我们需要这笔交易,用祂无法蜕变成龙的眷属的血和骨作祭……为了趋向于纯粹。”
“但似乎有传闻说你们家曾经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浮怀尔问。
“莉婉不见了,应该是她自己逃走的,我去找她回来吧。”兰格说。
“让她去吧。”女人说,“我知道她并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知道她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孩子。”
“但让她去吧。”她凝视着罐子里的婴孩尸体,“祂注视的目光从未离去,而龙最后会找到她,让她归去她灵魂的神乡。”
“有这样的事情吗,大概是谣传吧。”银发的前骑士说,“如你所见,这里的下一代只有我的侄子希尔特赛尔。”
“她活下来了。”十几岁的银发少年对她的姐姐说,“你给她起名字了吗,姐姐。”
“当然。”女人说,“她叫莉婉。”
还年少的兰格·普里克看向他的姐姐,他记得在家里的藏书里读到过这个名字:“但那是……”
“是祭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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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兼圣诞故事!补点设定和过去现在的故事,看着乐一下就行。
01
在荒诞不经的流言里,十几年前从南方来的普里克家不仅握着一脉烟草和香料的贸易,更拥有一眼让人青春不老的活泉。那位年过五十,孀居的普里克夫人的面容依旧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人们嫉妒得发狂的对象,她几乎带着金属光泽的银发,琥珀色的清澈眼睛,看上去仿佛连四十岁都不到,明明是从更温暖的地方来,却带着比银顶城的冬天更加凛冽和冰冷的气质。甚至退役的兰格骑士也有着和年龄不怎么相符的容貌,更让这种没什么依据的流言又有了蔓延的土壤。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坐在浴池里,毛巾盖在脸上的骑士对提出问题的同僚说,银色的短发即使湿透了,也倔强地翘着几缕,在灯光下显出一种金属的质感,“遗传和保养的作用罢了,谁能一直不老啊?”
他拿毛巾抹了抹脸,琥珀金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怎么,你情人嫌弃你年老色衰了,多伊?”
“很有可能。”多伊忽视了同事听完回答打量他下半身的微妙目光,“那么你家也没有参与经历过雪原之战的长者?”
“我家从上一辈开始才来到成为魔纹骑士,自然是没有的,有机会可以到南方来玩,不过我也没去过呢。”他说,同时积极地提出建议,“或者你可以选择在下面,作为圣诞礼物,说不定能挽回他的心。”
多伊的情人有没有变心不得而知,但今天的澡堂倒是会有骑士约架。
02
【他酒量约等于没有,只要你找办法让他喝点酒,一分钟之内他就会失去意识,你可以拥有美好的一天。圣诞节快乐。 by L】
希德尔捏着纸条踌躇,他悄悄觑了一眼正在门前和同僚说话的银发骑士,对方红色的眼睛立刻抓住了他,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在没得到回应后又转了回去。
黑发的魔法师心里的胆怯又冒了些头,但他最终咬咬牙,翻出阿尔伯特的圣诞礼物来——一盒高浓度的精品酒心巧克力,轻手轻脚地放进了兰格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里——他刚泡好咖啡就被敲门声打断了行动,现在杯子里的咖啡还是热的。
“是的,也祝您圣诞快乐。”结束了寒暄的骑士终于关上了门,他今天穿着一身便服,看到小魔法师逃也似的跑进内室砰地关上门,见怪不怪地坐了下来,拿起杯子看起了报纸。
……
希德尔慢慢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的骑士以一种清醒时绝不会有的松散歪斜姿势靠在沙发上,夹在报纸里的传单都从茶几上落到了地上。
兰格睡着(?)了。
魔法师壮着胆子凑近看了看,发现骑士半点要醒的样子都没有,比他睁眼的时候要无害多了,不禁长出一口气。
恶龙睡着了,希德尔抓起围巾,雀跃又心情复杂地匆匆跑出门去。
03
“我恨冬天。”伊勒坦的学生恨恨地说着,打了个喷嚏。
你对夏天也是这么说的,年长的炼金术师叼着烟,嘴上没做声,在心里想,怀疑自己的学生根本没有不讨厌的季节。
两个在教堂门口因为学术瓶颈而跑出来抽烟的人都有些后悔,天上已经开始下鹅毛大雪,风如刀割,坐在台阶上直面风雪显然不是智者所为。
“您过圣诞节吗?”莉婉突然发问。
一般她突然搭话准没什么好事,但作为一个敬业的老师,伊勒坦强打起一丝精神:“我神诞生于死亡之后,陨落于新生之前,所以我们的圣诞可能不是个广义上愉快的节日。”
“反正你要过。”学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完全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的模样让伊勒坦深吸一口气。
她从书包里扒拉出一个封好的纸袋:“分你,学生对孤寡老师的慰问。”
青筋暴跳的老师打开纸袋,发现是一罐用红绿丝带系好的小骨头形状的小饼干,意欲昭然的圣诞配色。
问题学生嘿嘿笑了两声:“圣诞快乐哦。”
+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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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个同意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75230/【蜕变】
给文一个封面(点头
兰格:前骑士,白毛红瞳,现退休
下课后,趁着同学们熙熙攘攘往外走的喧闹,一个黑发的学徒挤过人群,走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导师身边
“我可以更换骑士吗?”
这个带着银色菱形发箍的幼年学徒向着自己的导师发出了提问。
“怎么了?”年轻的导师意外的摸了摸男孩头顶“希德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孩,也就是希德尔摇了摇头,他低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半晌才抬起头,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老师慈祥的面孔。
“只是今天上课听老师讲到了魔法师与魔纹骑士的关系”希德尔说道“老师说,二者结为搭档是因为在战斗时,魔法师的吟唱需要时间,于是在法师们构造法阵的过程中,就需要魔纹骑士来保证自己的安全,魔纹骑士激发纹身获得巨大的战斗力,以此保护法师确保他们的法术不被打断,所以法师和骑士俩者的搭配是人们公认的完美搭配。”
导师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这样的,许多优秀的毕业魔法师,除了他们自己的独特能力之外,也离不开他们的魔纹骑士”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手上的书页,将其中一面露出来,递给希德尔看。
那是一张魔法师给魔纹骑士刻印的场景。
“在实战课中,我们搭建法术需要念动咒语搭建符文法阵,但这种状态在战场中很容易变成活靶子,所以需要魔纹骑士去保护法师让他们有时间念咒,配合默契的魔法师骑士组合,就能做到法术输出最大化。”
“可是…”男孩思考了一下“魔纹骑士的任职只有十五年…是必须要十五年吗?中途可以更换吗?”
“当然”导师点点头“如果有配合不好的魔法师和骑士,肯定要根据情况更换成更搭配的组合,”说到这,导师顿了一下“希德尔,你是想要骑士了吗?”
“欸?”
“以你现在的进度,谈骑士还是有些早了”导师合上了书,正色道“只有具备一定经验能力的魔法师,才会被安排骑士。”
“是吗…”希德尔有些意外,看着眼前的导师,似乎是…把他当成了好奇魔纹骑士在旁敲侧击的学生。
他还想说些什么,“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教室里的其他学徒早已离开,安静空荡的教室,除了俩人的谈话再无其他声响,此刻突然插入二人谈话的敲门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他们向门口看去。
一名银色中长发的骑士站在那,个子不高,看面容也就二十出头,很是年轻,穿着便衣,手上拎着似乎是刚脱下来的盔甲,连接在盔甲上的一块明蓝色的披风格外的抢眼。
光看图案就知道,这是一个魔纹骑士。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半睁半闭,靠着门槛站在那,血红的眼珠转动,打量着这间教室。
里面只有希德尔和导师,年轻人对着导师点点头,视线便落在了希德尔的身上。
“向您致敬,导师。那么希德尔。”他向希德尔招了招手,“该走了。”
“……”男孩沉默的站在原地,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看了一眼骑士的披风,便快速地移开视线,抱着书本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像是一只遇到危险警觉起来的,可怜的小兽。
看到的人想。
“去吧。”导师拍了拍希德尔的背,“你的家人来接你了。”
家人…
希德尔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面部的肌肉不由得一抽,他垂下眼帘,慢慢握紧拳头。
家人…
这男人居然对外称是他的家人…
“希德尔?”骑士看上去有些困扰地歪了歪头,轻轻敲了敲门框,希德尔默默的向着他走去。
魔纹骑士…
他想。
如果真的是书上说的那样…
———————————————————
“是准备换掉我吗?”一关上门,看不见导师的身影,骑士红色的眼睛盯住了他。
厌恶。
“或许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谈谈,关于你和我?”
希德尔埋下头去不想理睬,默默地往前走,却被拽住胳膊往不属于寝室的方向拉去,那人的手劲很大,牢牢卡住了希德尔的胳膊,让他没法挣脱,早有心理准备的希德尔咬紧了嘴唇,把痛呼咽下去。平时他的骑士在人前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甚至体贴地会停下脚步等待身量不够的小魔法师跟上来,但今天他似乎懒得假装这种体贴,脚步轻捷,把年幼的不配合魔法师一路拖着走。
希德尔踉踉跄跄地跟着对方的步伐,在停下的前一刻骑士忽而松了手,希德尔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胳膊与地面发出很响一声,粗糙的地面摩擦过裸露的皮肤,破皮的伤口刺痛着神经,他低着头,黑色的齐肩长发半遮不遮的掩盖他的表情。
“在想什么?”骑士看着希德尔,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红色眼睛显出一种叫人不安的冷酷,他不像是看着一个初生的魔法学徒,而是一个物品,用一种低沉轻柔地语调哄骗着,“来,看着我。”
希德尔没有理会他,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掐住,被强迫着抬起头,他的骑士正打量着希德尔的面孔。
兰格面无表情地看着希德尔,毫无疑问,这个年纪的魔法师学徒,和家里同年纪的仆人完全不能比,那些麻木的幼嫩的脸完全看不出喜怒…也不需要那些情感。
可是这个…
看着面前的小男孩,银发红眼的骑士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他的脸朝着对方凑近,看着希德尔脸上的漠然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坚持不住,慌乱一点点爬上他的脸,他的瞳孔,他用力绷紧的面部肌肉。
在俩人的脸只有一指宽的距离时,希德尔抬起了手。
颤抖的指尖把他的害怕暴露无遗,行动却毫不含糊,在俩手抓住兰格的手腕时就开始用力“放…放开!”被挤压着脸,含糊着从喉咙管里喊出反抗的话,接着便破碎地,说着一种更为陌生的语言。
兰格挑起眉毛,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甚至有些期待地看着这个小魔法师在他手下开始念咒,他当然知道这是魔法师的魔法咒语,也在出任务的时候见识过他们的威力。
那可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力量……有关于龙的…
希德尔还在念咒,胳膊擦破的地方随着他的用力,血液从细小的伤口里往外溢,地上的脏污粘在伤口处,混着凝聚的血珠往下落,砸出一朵朵血花。
希德尔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现在已是深秋,天昏黄的很早,暗沉的天幕降下来,隐藏在走廊的阴影更显暗沉,闭上双眼,在短暂的黑暗后眼前便浮现出熟悉的文字。
只是需要把这些诵出来。
他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即便是被掐着脸,即便是胳膊还在流血,即便是连字都吐不出来,更别说连贯成一段,希德尔只是…尽可能的在做着他决定做的事情。
“你知道你弟弟的名字吗?”兰格突然松开了手,兴致盎然地提起了新的话题。
猛地睁开眼睛,希德尔闭上了嘴。
“你或许不知道吧,亲爱的希德尔,你的父母又…”
“我知道。”希德尔飞快的回答,脸上的平静也消失了,从兰格开始谈论这个事情时,他的眼睛就锐利了起来,眼里的血色似乎也红艳了几分,紧抿着唇,恶狠狠的瞪向兰格。
“你想说什么?”语气冷冷的,此刻的希德尔放弃了强装的平静,面对着兰格展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是如此,如此的厌恶着这一切,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他要去提及的事。
“你想见他吗?”银发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如果不看他眼睛拱起的弧度,看不见瞳孔里面翻滚的恶意,听起来像是一个温柔的骑士,如同他展现给所有人一样,他重复了一遍,“你的血亲,你想见他吗?”
兰格说:“想开一点,你的离开对你们双方来说是一种幸运。贫民窟供不起法师,在那里你永远无法接触到奥秘的本质。而你的父母会摆脱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不凡孩子,拥有新的、平静的生活。”他碰了碰希德尔的肩膀,指尖划过他的衣服,停留在脖子处。
那里有一个很难掩饰的补丁。
“你来钟塔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罢了,唔,或许连平民都算不上。”他想了想看到的资料,“天赋在愚民之中从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庸人们嫉妒不凡,恐惧特异,你不会过得更快乐,但可能逼死你的父母。就像鸟巢一样,一只食欲旺盛的幼崽可能会让食物不足的父母选择饿死其他孩子而只供养这一只。”指尖曲折,勾起垂落在希德尔肩头的发丝:“当然人类有更多的处理选择……比如卖掉他们,我家的佣人里也有不少这样的孩子,不过如果你还在的话,或许他们也不会再生一个……”
希德尔站了起来,他拍拍了衣服上粘的灰尘。
“我可以走了吗。”
完全构不成对话,希德尔用非常无礼的方式打断了兰格的未尽之语,但却没有打消骑士说话的热情。
“不开心了?人总是会美化过去的生活。”收回手,估计一边一直拎着得有些酸了,兰格把盔甲换了一只手拿,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缓缓地说,像是真的很为希德尔考虑了一番,“只是一些希望你融入学校的指导而已,当你无法改变这种环境的时候,我想顺应它并不是一件坏事,新生活比回忆不可追回的东西要更重要,人要把握住你所能抓住的东西。这件衣服我看你穿了很久了,新的衣服我已经已经托人放在了你的寝室床上。”
“你为什么对外称是…我的…家人”家人这俩个字希德尔顿了很久,说的极其艰难。
“啊…家人啊…我改了一下你的资料。”
“资料?”
“你需要一个新的姓氏,希德尔,虽然钟塔看起来是片净土,但实际上阶级永远存在。”他说得轻松且无所谓,“随便编了一个族里远方亲戚的资料塞进去,这样我才能以这个名义姑且作为你的监护骑士行事。”
擅自更改钟塔学徒私人资料这种事,被眼前的骑士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仿佛他做的事不是破坏规则以权某私,只是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
希德尔眉头狠狠一皱。
“你不怕我告诉贤者吗?”
“我只是想要让你过得更好一点而已,不是吗?”兰格又笑了,“你还是他们的孩子,没有人阻止你去看望他们。”
“……”
“贤者又能对好心说些什么呢?难道钟塔里不存在对非贵族的歧视吗?”兰格眨了眨眼睛,“即便是知道你最初身份的人,也不会有人敢当面说你的不是,唔,你还有一块封地,虽然不大,但是每年都有收入。”
“希德尔。”骑士轻声说着话,他永远是自持的,温柔又残忍的,“就像宣誓的时候说的那样,魔纹骑士是法师的剑盾。”
而魔纹骑士的荣誉从法师而来。
当你需要一只小鸟成为宠物的时候,你需要在它嗷嗷待哺的时候就将它从父母身边带走,喂养它,训练它,那么它会成为你忠诚的伙伴——人也是这样,有时候甚至更容易,兰格想。
他始终没有说走,便是眼前的学徒看起来已经忍不住要离开,可直到现在希德尔也没有移动脚步。
“…”沉默。
希德尔动了动手腕,一条无形的锁链卡在上面。
这让人作呕的束缚感。
“希望你不要忘记。”银发红眼的骑士最后说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你来说最有利。”
——————————————————
“多久没回家了?”
导师询问的时候,希德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父母。
来到钟塔这么久,似乎身边的同学都会收到来自家人的信件,这些由宿舍管理员放在每一个学员床头的信,里面似乎都包含着很有意思的东西,能让每一个收到的人都得到快乐。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希德尔晃荡着腿想。
“没有很久”他掰着手指回答道“再过几个月才到我的八岁生日…嗯…来这里有半年了!”抬头“我可以回家吗?”
导师摸着他的脑袋“回去吧。”
于是小小的希德尔带着导师给他安排的骑士离开了钟塔。
“沓沓沓”
虽然只来到钟塔俩年,但是之前生活的街道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希德尔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身边跟着的骑士只是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全程并没有和他说一句话,这丝毫不影响希德尔的好心情。
“我这次回来”他自言自语,“是不是她们也会给我寄让人快乐的信了。”
晶石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在希德尔的身边荡来荡去,闪闪发光。
循着记忆和导师给的地图指引,希德尔找到了他曾经居住的屋子,这里离钟塔并没有很远,但是自从希德尔七岁进入钟塔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偏僻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在行走,秋风扫过清冷的街道,二人站在门口,屋子从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窗户紧闭,墙下摆着几盆枯萎的花。
希德尔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这些干枯的花朵,一旁的骑士开始敲门。
“…你好”门内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黑发男人打开了门,看见眼前的骑士,他被吓了一跳“骑…骑士大人。”
骑士没有说话,让开身子,男人的视线跟着他动,没有注意到蹲在旁边的希德尔———直到希德尔站起身来。
“…”张了张嘴,或许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是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希德尔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好久不见?他干巴巴的抬起手,走上前,把男人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靠近了一点点,希德尔闻到来自男人身上一股极其难言的味道,他盯着对方的脸,还没等他说出见面的第一句话,面前的男人表情变得更加惶恐了。
奇怪,他看到了什么?
“魔…魔法师大人!”男人惊恐的出声,他看起来像是站都站不稳一样,扶着门的手颤抖着“请问您,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希德尔扭头,他的晶石安静的飘浮在他的身边,幽幽的散发着绿芒。
男人的声音引来了另外一个人,从里屋走出来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性,同样的瘦弱,同样穿着十分廉价,但是精神状态却比男人看着好很多,她快步走上前来,看见门外的俩人一石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有男人表现的那么慌乱,她把男人拉开“请问你们是…”
她也卡住了。
鉴于没有多久这家的姓氏就被某位骑士从希德尔的资料里面永久的抹去了,希德尔回忆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对中年夫妇,除了血液,即便是面容也看不出来他们有任何相似之处。
门外的是钟塔学徒与魔纹骑士,门内的只是这个脏乱街道上普通的住户,希德尔站在门口,还能隐约听见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他们看起来,只是一对正在养育着新生儿的普通平民夫妻。
女人张口:“小……”
小什么?
只有兰格在他后来某天带着笑意的低语传进了记忆: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庸人的幸福里不需要法师。”
希德尔突然就听不见对方说的话了,这一片记忆像是突然被人从这里撕裂,他听不到,也看不见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回忆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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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
兰格:希的前骑士(现已退休,莉婉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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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菇老师的沟通与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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